雷格里,法德·英格伯克伯爵。
菲莉玛虽然没有直接与他碰过面,但听说过这个男人的名号。
参与多场战役通通都光荣生还。甚至有人认为他是不死之身。
现在他就在自己眼前。以敌人身份。而且充满杀意。
「菲莉玛!」
从旁边传来露娜的声音。在露娜身边有一位自称吉克的男子倒在地上。
「小心敌人手上的大剑!那是名为『鲜血彼岸花』的咒武!只要被擦出一个伤口,就会失去手脚!」
菲莉玛听完,手上的长剑略为颤抖。
「咒武吗。居然还准备了这种东西……」
「怎么。怕了吗?」
伯爵举起大剑想威吓敌人。
虽然他年纪应该不小了,但是剑技却没因年岁而衰减。
反而因为经验老道,所以比起对上年轻人还棘手许多。
「雷格里·法德·英格伯克伯爵。『晚会』的主办人就是你吗?」
「这问题完全没有意义。你看到现在这情况,也早就知道答案了吧。」
看到伯爵完全不打算解释,菲莉玛举起长剑指向他。
「真亏你可以心平气和干出这种事……!」
「怎么会心平气和呢。我可是非常兴奋,非常愉快啊。」
「精神异常者!」
「随便就把和自己不同的人贴上『异常』这种标签可不是件好事啊。趁这次机会难得,我就让你体会一下受岐视者的痛苦吧。用让你失去双手双脚的方式。」
伯爵挥动手上的大剑。剑锋划破空气产生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地狱中的野兽在低鸣。
「看招!」
菲莉玛用力蹬了一下地板,朝伯爵冲去。
她对近战还是很有自信。虽然是用别人身上夺来、不太得心应手的剑,但招式也不至于因此失常。
只要能一击击溃伯爵双手,就有办法逮捕他了!
但这个在菲莉玛脑海中构思出的胜利方程式马上就被伯爵打破。
就在她举剑刺向伯爵手腕时,伯爵也已经举起大剑砍向菲莉玛。
〈好快!)
面对超出自己想像的一剑,身体在无意识状态下选择了防御。
菲莉玛举剑挡下砍过来的大剑。
在双方接触的那一瞬间,菲莉玛握剑的手几乎整个麻掉。
而且还没有办法完全抵消大剑的动能,让菲莉玛整个人向后飞出去。
她甩甩头,赶紧重新站起来,自己刚才手上那把剑已经变成大量的金属碎片散落在各处了。
大剑常用战术之一,破坏武器。虽然菲莉玛可谓完全无法反抗,但因为伯爵真的很强,所以她倒也不觉得丢脸。
「挡得真不错啊。」
伯爵笑了出来。
「但很可惜,你也没办法撑多久了。让我用这把『鲜血彼岸花』夺走你的手脚吧。」
「虽然我也没有期待过,但看起来你并不打算投降。那么……!」
菲莉玛左脚后退一步,摆好架势。
她手上已经没有任何武器。不要说骑士长剑了,就连把小刀也没有。
完全是赤手空拳。
虽然状况十分不利,但是菲莉玛并没有自暴自弃。
她以怒气来抑制恐惧。以比「鲜血彼岸花」还要鲜红的火炎意志来对抗敌人。
双方缓缓地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就在此时,一名应是「晚会」工作人员的男子从已经被烧掉的大门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他一进门,看到主办人——也就是伯爵正在和菲莉玛战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而伯爵则以毫无生气的眼神看着他。
注意到伯爵的视线后,男子终于回过神并开口报告。
「糟、糟糕了。我们被关起来了!」
「……怎么回事。」
「紧急逃生用的密道里全都被放了毒雾,根本没办法走。虽然还有一条没有雾的密道,但我联络不上应该在密道出口的伙伴,恐怕骑士团已经攻进来了,他人就——」
(是那哈特!)
菲莉玛一听他这样说,马上就想到是谁干的好事。
就如同原本的计划一样,那哈特把所有的密道通通都封死了。
「放毒的人呢?」
「没有捉到。」
「算了,这不成问题。如果是这些人的同伙,那最后也只会去那里。」
伯爵十分冷静,一点也不着急。
「在商品房。他一定会去那保护小孩。真是可悲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菲莉玛听完后产生不祥的预感,开口质问,而伯爵则看了看吉克。
「吉克·诺伊诺亚。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真实身份会泄底吗?」
「……什么?」
吉克以充满血丝的双眼瞪视伯爵。露娜则是在一旁拼命安抚他。
「答案很简单。会派间谍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们骑士团。我也在商品里安插了间谍。」
「!!」
「你现在正拼命回想那些商品的长相是吧?不过却完全想不透间谍是谁,对不对?但也不用感到丢脸。那个间谍可是这国家黑暗面的成员。就凭你是不可能看穿的人物。」
「这样的话,那些孩子们……」
吉克的声音很明显在颤抖。
「虽然你们想保护那些商品,不过做法太天真了。潜伏在其中的间谍只要一出事,就会马上把他们处理掉。拜你们在『晚会』当中闹成这样之赐,他也差不多准备要处份商品了吧。还顺带一起处理掉你们的同伙。」
伯爵以嗜虐的愉悦语气继续说下去。
「就算骑士团冲了进来,那也只是飞蛾扑火罢了。那些不怕死的佣兵会一齐对骑士团发动攻击。而佣兵只要有钱就源源不绝。不管骑士团再怎么勇猛,中了埋伏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吧。」
说到这里,伯爵全身上下因为感受到为恶的愉悦而不停抖动。
「你们一点胜算也没有。是死路一条。是绝望。」
「那又怎样?」
菲莉玛的语气十分尖锐。
「我当然知道现在情况很不利。但就算如此我还是站在这里。你以为我听到你再重覆一次,就会缩着尾巴逃走吗?」
情况十分不利。菲莉玛的确也很害怕。
但是她身为一名骑士的决心,她在提哥扎夺走他人生命的重担,都不允许她现在逃走。就算现在没办法使用魔法,菲莉玛依然会挺身而出。这就是她对自己夺走的生命展现敬意的表现。
没问题。
菲莉玛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就算商品房里有敌人间谍,但他可是那哈特。是自己最重要的伙伴。
若是不信任自己的伙伴,那要信任谁啊。
而且骑士团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在与「晚会」对抗。
不断忍受愤怒和耻辱,一路战到现在。
她想起自己在接下这次任务时,雷欧利姆告诉她的话。
「派出骑士团主力部队,把他们一网打尽。」
那时,团长的眼神当中透露出强烈的愤怒与荣耀。号称国家最强的骑士团长怀抱自信派出的主力部队,就算碰上佣兵埋伏,也一定能与之对抗。
不用担心。现在只要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那就是逮捕主办人。
菲莉玛继续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伯爵也重新摆好架势。
距离两人直接冲突,只剩下六步再多一点了。
◇
在石壁反射出阴冷光线的走廊上,有一道黑色人影正在快速奔走。
「在、在这里!他到这来……唔哇!」
他看到前方出现一名工作人员,于是直接捉住其后脑,往墙上用力一敲。
「真弱!」
这个人,也就是那哈特不屑地说。
「如果是佣兵也就算了。不过是有练过一点身子的一般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我!」
那哈特一边向商品房前进,一边确实消粍还能作战的工作人员数量。
他和菲莉玛一样都是赤手空拳。细剑「闪光木天蓼」藏在旅馆里。
但是对那哈特来说,他只觉得身上少了一把剑的重量而已。
以工作人员为对手的情况下,没有武器造成的劣势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他以三段跳的方式快速通过半路上的楼梯,在地图的指引下朝商品房移动。
最后他终于来到一扇看起来甚是厚重的大门前。
他看了看地图,确定这里的确是商品房没错。
虽然想快点开门确认里面的孩子们是否平安,但他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仔细一看脚边,看到应该是这房间的锁头被人打坏了,落在地上。
「那个大叔,也没想过之后有人要来开门会有多麻烦吗……」
应该是吉克为了保护里面的小孩,才会打坏锁头让人无法进入房间。
但现在那哈特却要进去找那些小孩。
因为他有件事无论如何都得先搞清楚。
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拿出一个小小的麻袋。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红黑色的小石头,又拿出一瓶装在小瓶子里的琥珀色液体,倒在石头上。接着,不可思议地,石头把倒在上面的液体通通吸了进去。
这是很特殊的火山岩。也是能打开这扇紧闭大门的关键道具。
那哈特把充份吸收液体的石头放在门前,然后对里面放声大喊:
「现在我要把门炸开!大家把眼睛闭上、咬紧牙关,最好离门越远越好!」
他没等待里面有人出声回应,就拿了一根照亮走廊的火把朝石头丢过去。
一见火把落到石头上,那哈特也马上远离现场。
然后一声爆炸声响起。
空气为之震动,烟尘向四周扩散。
以液体状的炸药,配合可以吸收液体的火山岩。虽然只是构造如此单纯的克难炸弹,但效果如何,可以从被炸坏的大门上看出来。
那哈特虽然被爆炸产生的烟雾熏得皱起眉头,但还是快速走进房间。
房间里比走廊还要阴暗。
他一踏进房间,就听到四周传来许多啜泣声。
应该是被爆炸声给吓到了吧。毕竟都是小孩,这也没办法。
但还是有几个小孩盯着那哈特看,双眼虽然虚弱,但却有神。
而他们似乎看出那哈特并不是「晚会」的人。
「你、你是谁?」
「路过的厨师。我来救你们了。」
他一说完,就有更多小孩起了反应。
还有一些小孩受到被解放的喜悦驱使,冲向那哈特。
「大家不要动!」
但那哈特却用尖锐的声音制止他们的脚步。
然后他慢慢拿出烟斗,捡起一片飞进房间里的火把碎片,以下面的余烬点燃里面的烟叶。
就这样一边抽着烟,一边用整个房间都能听到的音量说: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没错。『王之影』的成员最好是不知道出身来历的人。被卖出去当奴隶的小孩,很难追查到底来自何方,要教导他们成为刺客,也最好是从还无法分办善恶的儿童时代开始。如果想挖掘有刺客天份的小孩,这里的确是最合适之处。」
大部份的小孩应该都听不懂那哈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才对。有许多人脸上露出不知该怎么反应的表情。
但是其中只有一人。从那哈特踏进房间开始,就从来没有转过头来面向那哈特的孩子。就算是在有许多小孩聚集的房间里,那哈特也一样注意到了她。
他重重吐出一口烟。
「……好久不见啦,前辈。」
那哈特搭话的对象是那名手上抱着小熊布偶的少女。
「咦、咦?」
这名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少女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双手用力抱紧怀中的小熊布偶,大概是因为很紧张吧。
「大、大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嘛,你的变装技巧还是一样高明。」
那哈特露出苦笑。
「都已经是而立之年了,叫人『大哥哥』居然一点也不害羞。该说『王之影』的间谍果然是名不虚传吗?」
「而立之年?柯蕾特才七岁!」
「才七岁,而且还是会被人卖到这里的女孩,会知道『而立之年』是指年纪的意思吗?」
「…………」
这名自称柯蕾特的少女沉默不语。
那哈特像是要表现自己很有余裕一样,又吐出一口烟。
「在组织里的通称是海月。『王之影』最高明的面师,最擅长以魔法和技术变装成小孩进行谍报或暗杀任务。而且还教了我一点有关面师的技巧。」
「……黑猫,你果然没死啊……!」
柯蕾特现在的语气,已经不是刚才那种少女的清脆音调。
而是充满耻辱和苦涩,像是从齿缝间硬挤出来的声音。
「你为了挖掘刺客候补,所以和『晚会』合作。对『晚会』来说,要是有个万一,你就能马上帮他们把商品通通灭口,也算有利可图。在商品中混入间谍。你的作风还是一样恶毒啊。」
相信柯蕾特也早就已经发现上面出事了。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再晚到一点,柯蕾特搞不好就已经开始处份商品了。
那哈特像是要压抑自己心中的不安似的,不断从口中吞云吐雾。
「那前辈你之后打算怎么做呢?我是还有很多事想和你讨教一下啦。比如说菲莉米涅亚·迪·波特其安第二公主的事。」
「唔。」
柯蕾特一听到这个名字,马上用充满敌意的眼视瞪视那哈特。
「哎呀。你很有干劲嘛。不过我本来就不认为能轻松让你吐实啦。」
那哈特说完,用力甩了甩手上的烟斗。
还没烧完的烟叶结成块状,滚到房间中央,不停冒出渺渺白烟。
房间里其他小孩在吸入这些烟雾后,眼神就变得一片朦眬,到最后还跌跌撞撞,无法继续保持原本的姿势。
「这是有催眠作用的库库吉。虽然没有即效性,但是对于精神和肉体都还没发展完全的小孩来说,可真是效果显著。」
那哈特从点火之后,抽烟时一直故意让烟雾能充满整个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神志还保持清醒。
因为身为刺客,所以对于药品有抵抗力的那哈特,以及柯蕾特。
那哈特从装在口袋里的盒中再拿出一把库库吉,放进烟斗里点火。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不能让小孩子看啊。」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那哈特使用了份量十足的库库吉。
因为接下来在这个房间里即将发生的事,并不适合让小孩子看到。
「前辈,拿出武器吧。反正你一定是把武器藏在那只小熊布偶里,对吧?」
「……!」
手段完全被人看透,让柯蕾特表情一片扭曲。
「你可别太得意了。难道你觉得一个退出多年的刺客,可以赢过现役刺客吗?」
「我是这样想没错。」
那哈特说这句话时,语气十分自然。
「如果是传说中的面师那可能会不一样,但是面师的技术多半都会对身体造成负担。虽然你靠魔法和技术维持目前这种身形,但也会因为副作用让体能减弱到和普通人差不多。你该不会认为,普通人能胜过黑猫吧?」
烟雾已经弥漫到整个房间都是。
于是那哈特把烟斗收进怀中,握紧双拳。
只有在这种时候,那哈特内心才会逐渐回到以前的状态。变回那个被称为黑猫的自己。
「我以前在『王之影』受过你的教导。现在会等你拿出武器,就是为了表达当时的敬意。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你的武器是弩?是毒针?还是有淬毒的小刀呢?不管是什么都好,快点拿出来吧。」
那哈特在摆好架势后,拳头像是试图握住什么东西一样,不停张阖。
他是在暗示等一下会发生的事。
同时也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决心。
「不要太小看我了!」
柯蕾特手上出现银色的针。那哈特看过这个从小熊布偶里拿出来的武器。那是用来暗杀的毒针。
「你觉得这种东西,对我会管用吗?」
「如果不管用的话,你觉得我会拿出来吗?」
柯蕾特语毕反手持针,刺向自己的手腕。
「……!」
那哈特见状,马上丢掉烟斗备战。因为柯蕾特让人感觉到的危险程度突然以等比级数增加。
「……没什么啦,只是小小强化一下我的肉体而已。」
只见柯蕾特慢慢走到墙边,然后伸出拳头击向墙壁。
当她慢慢把拳头收回来后,只看到石造的墙壁上已经出现裂痕。
「可爱的小猫,你可别以为空手就能赢过我。」
柯蕾特以十分甜腻的语气出言讽刺。
而那哈特则在沉思了一会后,开口提案。
「……我看这场架,还是留到下次再打吧?」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会答应你吗?」
「说得也是。」那哈特苦笑一声,然后伸手指向柯蕾特。
柯蕾特看到他伸出手指快速在空中画出纹样,脸上露出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我可没有强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肯定能活捉你。所以抱歉啦,我现在得认真打倒你了。」
魔力从那哈特体内流泄出来。这是「王之影」成员所不了解的那哈特。
「这、这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学会用魔法了?你以前根本从来就没用过魔法啊。」
「打从一开始就会了。只不过因为这魔法不太符合黑猫的形象,所以一直都没用过。」
他在空中画出的纹样——魔法阵发出的光芒不断增强。
「这才是真正的『闪光木天蓼』。是我这个操控闪光的人手上最后的王牌。」
当魔法阵洋溢的光芒已经到达极限时,那哈特手中光芒大炽,然后在化为一把闪光形成的细剑后固定下来。
「好了。」
那哈特挥舞细剑,在黑暗中划出多道光芒,和柯蕾特宣告。
「开战吧。」
◇
就在同一时刻。
会场在露娜和吉克离开之后,被不同的紧张感所支配。
除了其中一处以外,所有的出入口都受到封锁,仅剩的活路只有一条。
但是去确认那个出口是否安全的工作人员和佣兵全都没有回来。
在客人中也已经有人大喊着「快点让我回去」。
有人对工作人员展显自己拥有的权势去威吓他们;也有人把身上配载的金制装饰品全都塞给工作人员,拜托他们万一有事一定要优先保护自己。
工作人员虽然很努力在安抚客人,但其实自己也十分不安。
正在一旁休息的佣兵们则在治疗被露娜和吉克攻击时所造成的伤势。他们的眼神毫无畏惧。因为以佣兵一职维生,他们早就已经有丧命的心理准备了。
对「晚会」和在场的客人而言,这些不怕死的佣兵就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了。
这时。
「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不知道是谁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开始侧耳倾听。
一听之下,的确可以听到有人在哼着和现场的不安气氛不太相符的歌曲。
「……从通道传来的。」
工作人员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这声音是从密道传来的。有人边哼歌边走进来了。」
刚才走进这通道的工作人员和佣兵里,并没有人有这种雅兴,会一边哼歌一边走回来。
所以说是敌人在哼歌。
佣兵们立刻拿起武器准备应战。
当下,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盯着通道入口。因为不知道会走出什么人而心生恐惧。
「……啦~啦~啦~♪」
歌声随时间经过而越来越明显。
「……咻~咻~哒~哒~」
现在可以听出有很多地方都走音了。
「……呼哈~」
已经连歌都算不上了吧。
有几个火气比较大的佣兵因对手实在太过随便,在连敌人长相都还没看到的情况下就已经火冒三丈。
但是其他还保持冷静的人都开始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从通道传来的哼歌声和脚步声都只有一人份。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骑士团应该很了解「晚会」的战力有多么雄厚。
当然也会知道绝对不是单凭一名骑士就能战胜的对手。
……不对。
突然有几个人露出了像是被雷劈中般的表情。
不对。一个人无法对抗「晚会」这个大前提有错。
在罗雷卡特骑士团当中的确有一个人的战力高强,足以让他单枪匹马对抗「晚会」。
而那正是最符合骑士团「主力」这个头衔的男人。
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亲临前线。所以「晚会」也以为他不会亲自行动。正因如此,「晚会」才会在得知亚斯提斯·克里姆班的死讯后就觉得天下太平了。
但是「晚会」对骑士团来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必须彻底击溃的敌人。
如果骑士团真的打算趁这次机会完全歼灭「晚会」的话,那他正是最适合担任主攻的人物啊。
一肩担起过去死在「晚会」手下的骑士遗志而战。
这的确也是骑士团长应尽的义务。
「大、大家小心!」
于是有人慌忙地大喊。
「是他!是他来了!是骑士团长——雷欧利姆·莱巴雷尔!!」
这个名字,为在场所有人带来恐怖和绝望。
而他就在所有人同样因恐惧而感到毛骨悚然的那一刻,从密道中出现。
上面雕有蔷薇图样的黄金色铠甲。
潇洒飞舞的深红色披风。
在他右手上那把美丽的骑士剑剑柄下缠着一块布,上面记载了过去在与「晚会」交锋时失去宝贵生命的骑士之名,与他们的忌日。
雷欧利姆·莱巴雷尔。
外号「战狮子」,波特其亚王国最强的骑士。
雷欧利姆走进会场,四处张望看了看这个充满敌人的环境。
他看到不少佣兵,同时也发现他们有很多人已经负伤。再向远一点的地方望去,可以看到已在战斗中丧命的佣兵尸体倒在地上。
只靠菲莉玛的力量不太可能有办法对付这么多佣兵。
(应该是潜伏在内的吉克站出来作战了吧。是发生意外事故……比如说菲莉玛的真实身份被人看穿,所以他才跳出来帮忙掩护?)
雷欧利姆认为,以他的个性来说,这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原本雷欧利姆就不喜欢把重要任务通通交给别人去办。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有必须留守在骑士团本部的原因。
因为王宫……应该说第一公主似乎在暗中策划某些行动,为了吓阻第一公主,他必须留在本部里。
虽然在执行这次任务时,他暂时解除了自己肩负的这个职责,但也不能离开骑士团太久。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居然能吸引这么多客人啊。)
看到会场中这些客人,让雷欧利姆觉得有点感伤。
里面有前几天在某个舞会上对他不停赞美骑士团的某个子爵;也有对外一直保持清纯可爱形象的富豪之女。
这令雷欧利姆突然很想看看菲莉玛。
(大家都太虚伪了啊。还是和菲莉玛这种单细胞……不对,是诚实又纯洁的人在一起比较轻松一点。)
菲莉玛看起来并不在会场上。
一定是找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正在其他地方奋斗吧。
也许她已经殉职了也说不定,但雷欧利姆尽力让自己不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自己就是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他在重新确认过自己的目的后,高高举起手上的骑士剑。
「各位卑劣无耻的罪犯们(Ladies and Gentlemen),大家好!我是率领骑士团的雷欧利姆·莱巴雷尔。现在我要呼吁大家乖乖投降!」
这就是雷欧利姆的作风。
不管对手是谁,他在开战前一定会劝说他们投降。
雷欧利姆非常了解「拥有可以不被杀害的选择」是多贵重的一件事。所以他会坚持自己的作风。
「我想大家应该会在经过骑士团的调查后受到应得的处份。但我可以保证调查和审判绝对公正。骑士团的确憎恨『晚会』,但并没有打算让投降的人也付出流血的代价!」
他一说完,会场上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最强骑士提出让步方法了。但他们一时之间还无法决定到底该不该接受。
如果现在只是个普通骑士这样说的话,大概不会有人理他。
因为普通骑士大多是无法继承家族的下级贵族,身份地位比起会场上的贵族要低上一级。
但雷欧利姆的出身不明。他本人也绝口不提和自己身份背景有关的事。
虽然也有人对「怎么能让身份不明的人担任骑士团长一事」提出异议,但都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打压下来。背后恐怕有庞大势力在运作吧。
所以他是个无法用身份地位来判断的对手。
而会场上的客人也无法靠身份来做出机械式的判断,必须靠自己的头脑来思考应该怎么作。
「喂!佣兵!」
这时一名贵族开口呼唤佣兵。
「敌人就只有一个人耶!你们人这么多,怎么不快点攻上去!快点解决掉他啦!」
佣兵们听到之后也开始有所反应。
包围住雷欧利姆的包围网向前踏了一步。
他们身上的杀意充斥在四周,会场的气氛让人感觉呼吸困难。
「……这样吗。」
雷欧利姆见状笑了笑。
「这就是你们的决定吗。没有关系啦。就算你们下令要杀我,我也会尽可能手下留情不要杀人。不过也只是尽可能啦。」
「不过呢,」雷欧利把视线转向周围的佣兵。
「各位佣兵。你们打算怎么办呢?为了那张契约,就要和我,也就是波特其亚最强的骑士一战吗?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投降啦。」
包围网又向前踏出一步。
雷欧利姆的提案被拒绝了。
这让雷欧利姆打从心底觉得遗憾,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那就战吧。不过如果在战斗中想投降的话,随时都可以和我讲哦。虽然你们应该是不会这样做吧……」
现在包围住雷欧利姆的包围网已经紧密到连一只蚂蚁都跑不掉了。
可以看到有剑、有枪、有斧头,甚至是魔典等各式各样的武器指向雷欧利姆,释放出冰冷的杀意。
「对了,虽然我也想快点开打,不过还是有些话得先说在前头。」
雷欧利姆边说,边伸出大姆指指向自己。
「我,雷欧利姆·莱巴雷尔可是骑士团长。想要和骑士团长打上一场的话,那对手当然也不能太弱。我的身价可没低到得亲自对付在街头小巷里打混的小混混。」
这句话的挑衅效果非常显著。
一听到「小混混」这几个字,包围网透露出的杀意一口气翻倍。
「所以我要试试你们是不是小混混。只要通过测试,就有资格挑战我。」
「哦?那你要怎么试?」
其中一名佣兵瞪着雷欧利姆不放。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比起性命更重视名声的好战份子。
雷欧利姆一脸轻松地回应他。
「这很简单。能接下我这记魔法而没死的人就合格了。」
雷欧利姆脚下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生命寂灭——『强者奥义(Lion Heart)』!」
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力量从他体内向外释放。
这不是光,也不是冲击波。
一道没有实体的力量穿过周围众多佣兵的身体。
只在一瞬之间。魔法以令人完全无法闪躲或防御,不及反应的速度穿过整个会场。
——然后,大部份的佣兵全都倒下了。
还站着的人看了看这些倒在地上的佣兵,猛打牙颤。
「死、死了……」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但是这些佣兵却全都已经失去生命。
简直就像是他们的命已经被死神悄悄收割走了似的。
虽然佣兵里也有通晓魔法的人,但是雷欧利姆刚才使用的魔法却远远超越了他所了解的知识范围。
「……好像还有些人活下来了呢。」
雷欧利姆收回脚下展开的魔法阵,再次张望四周。
这次他的视野变好了不少。
「到、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只是小试了一下你们的勇气而已。」
雷欧利姆对活下来的佣兵露出笑容。
「我只想和怀抱勇气,希望能存活下来的人作战。这魔法就是能对人想要活下来的心产生影响。对于害怕死亡,希望能活下来的人来说,这魔法完全无害;但是有『死了也无妨』,要赌上性命这种想法的人,在承受这魔法后就会马上死亡。绝对无法闪躲。」
这时,雷欧利姆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
「我啊,一点也不觉得『死了也无妨』这种想法叫勇敢。自暴自弃或是自我牺牲不需勇气也能做到。我认为,能克服死亡的恐惧,不管是碰上多难过的事也要尽全力守住自己仅此唯一的性命。再怎么样都不能死的意志才是真正的勇气。」
雷欧利姆不赞同「有丧命的决心」这种想法。
有这种想法的对手一点都不值得他亲自动手对付。
所以才会使用这种魔法一并解决。就像在驱赶烦人的苍蝇一样,只是挥挥手就葬送对方。
挑选……这就是雷欧利姆独有的魔法,「强者奥义(Lion Heart)」的能力。
「这、这不可能。」
一个手上拿着魔典的佣兵因太过恐惧而跪倒在地上。
「这看起来不像禁术。但是除了禁术之外,能对人类内心产生影响的魔法只有……你难不成是……!」
他说到这边,突然闭紧嘴巴。
已经没有人敢动手攻击了。所有人都被雷欧利姆压倒性的力量压过。
雷欧利姆只靠一记魔法,就压制住整个会场。
他觉得已经够了,于是收剑。
虽然很想现在立刻去帮菲莉玛,但雷欧利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
要是现在离开,结果让客人全都逃走的话,一切就白费了。所以,现在自己的任务就是留在原地,控制住会场上所有人。
「……菲莉玛,也许这个任务超过你能力所及也说不定。」
雷欧利姆对现在不知身在何方的菲莉玛开口说道:
「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跨越它,并更进一步成长。以你为目标的敌人可是比我还要棘手好几倍的对手,而且已经没有时间了。无法让你慢慢的自然成长。」
菲莉玛对雷欧利姆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他想保护她。所以才会刻意交给她危险的任务。
为了保护菲莉玛,就必须让她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
把菲莉玛推落千丈谷底来锻练她。这就是雷欧利姆式的爱。
◇
伯爵的身体在飞空中飞舞。
然后顺从重力,重重地落到地上。
「唔……」
虽然伯爵在倒下时顺势挥舞自己随手不离的「鲜血彼岸花」发动攻击,但那时菲莉玛早已拉开距离。
在伯爵挥动大剑砍下时,菲莉玛马上躲开,并顺势扭住伯爵的手腕,把他踹倒在地。
虽然伯爵还是从地上爬起来了,但也许是腰部受到重创了吧,动作显得十分缓慢。
「让我们来复习一下大剑战术好了。」
菲莉玛对着正在呻吟的伯爵开口。
「大剑是一种用来对付穿着铠甲的敌人或是大量敌人的武器。以本身的重量来粉碎对手的铠甲,又或者是打乱对手防御直接使其骨折。面对大量敌人时,则是靠大力挥舞来牵制敌人,接着找机会破坏对手的武器。这就是大剑的基本战术。」
「唔……」
「大剑虽然威力强焊,但也有弱点。首先是挥舞时动作很大,容易出现破绽;攻击动作太过单调,特别是被对手切近身之后,就会失去攻击手段。所以在使用大剑作战时,腰上一定会配戴短剑或细剑作为预备武器。但你完全没有准备。」
菲莉玛这段时间里都在练习如何使用大剑。
真正拿起骑士团里准备的大剑,实际感受到其重量之后,她才了解到大剑是种难以驾驭的武器,同时也尝到了肌肉酸痛的滋味。
也因为这样,所以她清楚大剑的弱点。
她刚才就充份活用了这些知识,成功把伯爵打倒在地。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把大剑。所以无论如何都想用它来攻击对手。结果却造成多余的破绽。」
「我并不是喜欢大剑。而是喜欢被这把大剑砍到的人之后会出现的凄惨遭遇和痛苦呻吟。」
「人渣。」
菲莉玛说完,马上用手指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小小的魔法阵,开始咏唱咒文。
虽然没有事先雕好咒文的骑士剑,所以使用魔法得花费时间咏唱咒文,但并不是完全无法使用魔法。实际上,刚才菲莉玛也是用了魔法把门给烧掉才能进入房间的。
「火焰与净化的精灵乌斯玛,令火焰臣服的巨大拂晓!我在此寻求火炎的力量!我祈求能宣告永久黑夜完结的高贵暴力!以我的魔力为代价,请赐我力量。」
菲莉玛画出的魔法阵中出现数个火球,来势汹汹地朝伯爵飞去。
「别小看我!」
伯爵挥动带着魔力的大剑,把火球通通打散。
但就在火球被打散后,菲莉玛朝向他猛冲而来。
「挥剑之后全是破绽!」
菲莉玛就这样直接切进伯爵身前,捉住伯爵的右腕和左肩。
「燃烧吧!」
她将魔力灌注在双掌之中,在掌中发动一记小规模的魔法。
伯爵被菲莉玛捉住的右腕和左肩双双传出一阵黑烟,他痛得咬牙切齿。
「混帐!」
伯爵忍着痛苦硬是对菲莉玛踢出一脚。而菲莉玛刻意放松身体,顺着伯爵那脚的力道以减轻自己所受到的冲击力。
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虽然攻击是成功命中了没错,但刚才要是一个不小心,可能自己的手脚就没了。
现在还能用两只脚站在地上可以说是天大的幸运了。
无法保证自己在下一分钟是不是还四肢健全。这就是战斗。
「唔……我的手…我的手啊~~」
伯爵的右腕和左肩都受伤了。
尽管攻击威力不足,所以伤势并不算重。但还是产生了好几道烧伤伤口,让伯爵感觉到有如针扎般的疼痛。
伯爵已经没办法再挥舞大剑了吧。
「投降吧。是你输了。」
不论是谁来看,都会认为菲莉玛目前占尽优势。
虽然伯爵手上有咒武,但情势对菲莉玛比较有利。
然而,伯爵还没有放弃。
「输了?你说我输了?」
伯爵看着自己满是烧伤的手笑了出来。是那种打从心底觉得可笑的笑法。
「等你看到这个之后,还会认为是我输了吗?」
伯爵握在手上的「鲜血彼岸花」开始闪烁红色光芒。
接着,从伯爵手腕和肩上飘出的黑烟突然消失在半空中。
而且伤口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再、再生了?」
伯爵试了试右手能不能正常运动以后,对显得十分吃惊的菲莉玛行了一礼。
「我是主办人。随时提供客人新奇惊喜就是我的义务。这名为『一瞬即逝的胜利』之余兴表演,是否还精彩呢?」
「……咒武的力量吗。」
从伯爵身上完全没感到有魔力流动的迹象。所以应该是那把大剑搞的鬼。
「这把『鲜血彼岸花』,除了能夺走被砍伤者的四肢以外,还拥有能修补使用者肉体损伤的功用。打烂我的手也打不倒我啊。」
「这就是你被人称为『不死身』的真相吗。」
伯爵一直在最前线奋战,且都顺利生还了。
看来就是这把咒武的功劳吧。
「没错。刚才你很悠哉地和我们解说了大剑战术。那么为了回报你的好意,现在就换我来解说有关近身格斗的技巧吧。就和你刚才一样,以居高临下的态度说教。」
伯爵在重振气势,回敬菲莉玛。
「虽然骑士团里的确有教导靠赤手空拳进行的近身格斗技巧。但这些技巧的目的全都是『逃脱』。」
没错。
菲莉玛暗暗为伯爵对格斗技巧有深入了解而感到吃惊。
在骑士团里,空手战斗被定位为一种防卫技术。目的是在自己武器被人破坏,又或者是深夜遭人偷袭时,以空手令对方退缩,好制造逃走的机会。
「而你使用的格斗技,则是改良骑士团式技巧后,产生出一种以压制为目的的格斗技。切入敌人面前,攻击人体关节部位,让对手失去行动能力。虽然很有效率,但这并非骑士作风。看起来应该是运用刺客的技巧。」
「不对。这是厨师的创意。」
在这段时间内,菲莉玛一有空就会和那哈特练习格斗技。
对伯爵使用的招式,也都是那哈特所教。
虽然菲莉玛也很怀疑为什么一介厨师会懂格斗技,那哈特则告诉她,「不要怀疑。去感觉它。」
「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不过算是很精彩了。但你还有勇气再一次切进我面前吗?」
这次轮到菲莉玛咬牙切齿了。
「我就算受伤也会马上恢复。想打倒我,就必须一击毙命。你能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办到这种事吗?是不是要打断我的脖子呢?在大剑的攻击范围内,你只要被擦到一下,胜负就决定了,就算如此你还是要和我打吗?怎么啦。你好像开始害怕了呢。」
战况在一瞬间出现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如果破坏关节部位也无法让对手停止行动的话,那赤手空拳的菲莉玛可说完全没有胜算。
就算想拉近距离,伯爵也一定会针对菲莉玛的近身格斗做出反击。
第一次出击就算了,但是在招式已经被对手看透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切进对手面前。
这时菲莉玛往地上一看,地上有一把应该是吉克使用的短枪。
菲莉玛赶紧抓起短枪,把枪尖指向伯爵。
但是握起来感觉和剑大不相同,让菲莉玛觉得不太习惯。
她并没有接受足以让她上场实战的使枪训练。
「你是在……干什么。快逃。短枪可不是外行人能玩的武器……」
吉克的声音断断续续,显得很无力。
「我来拖时间。露娜小姐快带着他逃走!」
「这样的话你要怎么办,太危险了!」
「我还有魔力!露娜小姐留下来更是危险!」
菲莉玛也很了解,露娜现在剩下的魔力量根本无法作战。
「你以为能从我手下逃出去吗?」
尽管伯爵原本都是保持以守为攻的架势,但看到眼前的大好机会,于是转守为攻开始逼近菲莉玛。
他把大剑立直挡在自己身前,挡住头、喉咙、心窝等要害。只要不是被打中就会致命的部位,那就算被攻击也能自动恢复,所以这个架势可以说是完美防御。
「我可不会给你时间用魔法!」
「唔!」
虽然菲莉玛拼命寻找能攻击的地方,但都没办法在一击之内打倒伯爵。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只能硬干。
于是她摆好架势,准备迎击不断逼近的伯爵。
「愚蠢的家伙!」
伯爵突然扬手丢出某个东西。
是投掷用小刀。锐利的刀锋笔直朝菲莉玛破绽大开的喉头飞去。
菲莉玛反射性地拿枪把小刀打下来。
身体擅自对飞过来的暗器产生了反应。
就算脑袋很清楚这动作会让自己出现极大的破绽也一样。
伯爵拿起大剑横劈一刀,对架势乱掉的菲莉玛发动攻击。
「这句话送你当作饯别吧!制造破绽才是作战时的基本法则!」
大剑的轨道已经完全锁定菲莉玛。无路可逃了。
没办法了。会死。
「别想得逞!」
旁边突然有人推了菲莉玛一把,让她朝旁边飞出去。
大剑就这样擦过菲莉玛头上。
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似乎被削掉了一些。
短暂的浮游感过后,马上就感受到身体撞击地面的冲击。
菲莉玛在地板上翻滚了几圈后,马上重新站起来。
「……你没事啊。」
旁边传来说话的声音。菲莉玛转头看向自己刚才所站之处。
现在站在那里的人,是吉克·诺伊诺亚。
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他起身把菲莉玛撞出去。所以菲莉玛才能在「鲜血彼岸花」的攻击下逃过一劫。
而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能以自己的双脚站立。
「太好了。」
就在吉克静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左脚整个炸开。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吉克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发出惨痛的哀嚎。
血泡从嘴角不断冒出,如果不快点塞布条到他嘴巴里,他看起来很有可能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哦!身受重伤却还是为了保护同伴而行动。太精彩了。虽然说到头来还是没有意义,但你刚才的举动真是不错。」
伯爵开心地放声大笑。
他那嘲弄对手一切努力的笑声,听起来非常令人厌烦。
伯爵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着菲莉玛努力凝聚魔力,拼命想要帮吉克止血。
「很好。你们这毫无意义的努力,正好能成就我的恶德。那我也应该好好回报你们才对。……对了,那就来谈谈我的恶德吧。我想你们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死才对?」
伯爵已经完全不把菲莉玛等人放在眼里了。
但是吉克已经完全无法行动,露娜也失去战力。而菲莉玛看到吉克为了保护自己身负重伤,感到十分自责,因此也不可能离开。
看到这种情况,也难怪伯爵会开始得意忘形了。
「我之所以要成就恶德……那是因为我妻子的关系。」
伯爵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向挂在墙上的肖像画。
那幅夫人露出温柔笑容的肖像画。
「用色很美对吧?但是我却看不到。我的眼睛分不清颜色。」
「颜色?」
菲莉玛反问。
「没错。我已经失去色彩。打从妻子死去那天,我就活在没有颜色的世界里。」
伯爵脸上露出的表情让人感觉似乎有些寂寞。接着,他以低沉的声音开始述说自己的故事。
◇
那是伯爵的胡须和头发都还是茶色时的事。
他最爱的妻子死了。被人杀害。
犯人是原本属于敌国的人……在战场丘被伯爵以「鲜血彼岸花」夺走自己双脚的人。他雇用刺客杀害伯爵的妻子。
因为他知道伯爵深爱妻子。所以选择比杀害本人更有效的方法——杀害伯爵的妻子。
他知道这样能令伯爵痛苦。
最后事态也如同犯人所希望的一样。
伯爵在知道妻子的死讯后非常难过,当时甚至连饭都吃不下。
而犯人之后也遭到骑士团的严格讯问。
他马上就招供了。
「我的双脚被英格伯克夺走,就算从战争中存活,但之后都得过着不自由的生活,为家人带来麻烦,也找不到工作。所以才打算复仇。」
这就是犯人的动机。
但是犯人并不知道,其实伯爵会用「鲜血彼岸花」,有他自己坚持的理由。
这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那时候伯爵尽可能想避免杀人。
以他的家世来说,当发生战争时,他绝对无法避免参战。这就是他们家族的传统。
他并不想杀人。但是在战场上不杀人自己就会被杀。一旦被杀,就再也见不到自己心爱的妻子。
就在伯爵为了这些问题纠结时,他得到了「鲜血彼岸花」这把咒武。
不杀人就可压制敌军。这把武器简直就是伯爵理想的实际化身。伯爵感谢上天,在战场上使用「鲜血彼岸花」。
但到头来,这居然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伯爵诅咒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妻子居然被自己给害死。
当他发现时,颜色已经从他眼中消失了。
连他自己的头发和胡须在一夜之间就从茶色变成一片灰白这种可怕的变化都无法发现。他失去了一切色彩。
因为还可以看出物体的形状,所以对日常生活并没有很大的影响。
但是没办法欣赏妻子那幅用色鲜艳的肖像画,却让伯爵十分痛苦。
心爱的妻子已经不在了。那至少要能够欣赏她那幅用色鲜艳的肖像画,于是伯爵付出全副心力,希望能为自己找回色彩。只要听说哪边有名医,就会投入大笔金钱请来;听说某种毒药吃下去会增进视力,就算知道是自杀行为,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毒药。
但他还是无法找回色彩。
某一天,为此难过无比的伯爵把怒气发泄到一名仆人身上,导致他受到重伤。
这时奇迹出现了。
色彩突然回到伯爵的视线中。
伯爵十分欣喜,并充份欣赏了妻子的肖像画。但色彩终究还是逐渐淡化,直到完全消失。伯爵和请来的医师谈到这个情况,于是医师表示,伯爵无法分办颜色,也许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伯爵因为对自己犯下罪过的自责而失去色彩,那么让色彩复活的关键,也许也是「罪过」。
所以伯爵当场杀害了医师。
这也让医师的推论得到证明。伯爵的世界再次出现缤纷亮丽的色彩。
于是伯爵开始追求能让自己感到罪过的行为……也就是他口中的恶德。
只要这么做,世界就会恢复色彩。他就能欣赏妻子的肖像画。
但是颜色马上又会消失。
这让伯爵逐渐开始觉得不耐烦,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完全取回色彩。
不上不下的恶德没办法让他完全取回色彩。
必须成就更大规模的恶德才行,他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伯爵才成立「晚会」。藉此累积恶德。
这全是为了欣赏自己心爱妻子的肖像画。
◇
「——这就是我要累积恶德的理由。」
面对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的菲莉玛,伯爵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述说自己的故事。
「……疯了。」
「你说我疯了?我没疯。我只是希望能欣赏心爱妻子的肖像画,希望能沉浸在回忆里。我才不是狂人。我是个深爱妻子的人!」
说到一半,伯爵露出遗憾的表情。
「但『晚会』这种程度的恶德,看起来无法完全取回我的色彩。这样下去,我就只能以更高的恶德为目标,引起和邻国罗萨兰特之间的战争了。」
「你说什么!」
菲莉玛的语气十分激动。
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冷静一点。我又不是现在马上就要这样做。要引发战争,得先搞定很多准备工作,大概还需要两、三年吧。在完成之前,还是得靠『晚会』的恶德来暂时取回色彩才行。」
「你以为我会让你称心如意吗!」
「你要阻止我?怎么做?你马上就要死在这了耶?」
伯爵弹了一下手指,在房间一角的墙壁,就传出「叽~~」……像是沉重物体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然后出现一条密道。
「这条密道只有我知道。在杀掉你们之后,我就会从这里离开。就算骑士团消灭了佣兵,在他们赶到这里时,我早就已经不在了。只有我派出的间谍和你们才知道主办人是我。把你们解决以后,主办人的真实身份就埋藏在黑暗之中啦。」
「别开、玩笑了……」
吉克一边吐血一边说。
「我一定要……阻止你。赌上我的骑士身份……」
「骑士?」
伯爵大声质问。
「你居然还敢自称骑士?别笑死人了!要不要解释一下,一个骑士怎么会帮忙在小孩肚子里埋入违禁品呢?」
「那是你让他做的吧!他为了执行潜入任务,为了不被人怀疑,只好……」
「他也可以拒绝啊。但是他没有拒绝。我很了解。因为他经常曝露在自己是否会被发现的恐惧下。在孤立无援的『晚会』中,真实身份被发现的话就会被杀掉。因为他害怕,所以明明是执行潜入任务,却努力留在距离我越远越好的地方。叫他选择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安全,他就为了保命而选择舍弃那些孩子了!」
「住、住口……」
「你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人!而且还现实又奸诈!你之所以会帮助面前这两个人,也只是为了逃避自己出卖小孩的罪恶感!完全就是利己主义的行为!比起别人更胆小又卑鄙,但却想得到他人认同所以装模作样,你,吉克·诺伊诺亚就是这种人!」
「——闭嘴。」
菲莉玛以平静的口吻这么说,但背后包含了非常可观的怒气。
「我不准你再说他胆小。」
伯爵露出狡诈的笑容。
「你说什么?这个走路时背后贴着『我很胆小』这四个字的人不胆小?……不对,他已经无法走路了。」
伯爵说这句话时,视线移向吉克已经不存在的左脚。
这对于吉克来说实在是无比屈辱。
但是菲莉玛并未因此大声斥责或发动无谋的攻击。
她只是不断重复一句话。
「闭嘴。」
「……我来这之前看到了『晚会』所谓的余兴。看到少女们在舞台上受苦。」
菲莉玛脑海中浮现了那对姊妹痛苦的表情。
「我很想现在就对你发动攻击。如果没有同伴劝阻的话,我大概已经发动攻击了吧。骑士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受苦,绝对无法保持冷静。他一定也和我一样。」
菲莉玛平静地继续说。
「但是他却忍下来了,为了执行任务而压抑自己的感情。对他来说,选出那些孩子送出去,一定是非常让他心痛的行为吧。同时也不断曝露在『如果被人发现自己是间谍就会被杀掉』的恐惧之下。但他还是为了自己应尽的职责,拼命忍了下来。我实在无法保证自己在那种情况下能和他一样。」
直到目前为止,菲莉玛身边一定有值得依靠的同伴。
在王都中,雷欧利姆随时都很关心她。
前往提哥扎是她首次单独远征,不过她也碰上了露娜和那哈特等同伴,一起打倒了亚斯提斯。
菲莉玛认为,自己是因为有同伴在身旁才能克服这些难关。
但吉克却独自一人面对这极为困难的任务。
如果真实身份被人揭穿,不管他身手多高强,终究无法逃过被杀害的命运。曝露在这种恐惧之下,而且还被迫要担任让人觉得可耻的工作,他还是没有逃避。
他的行为,已经无法用「勇气」这种简单的名词加以形容。
那是比勇气还要复杂、还要矮小、还要胆小、还要狡诈,同时也还要高贵的行为。
菲莉玛无法找出能够完美形容吉克的词句。
但菲莉玛可以自信满满地说:
「我要对他表示敬意,并打倒你这个嘲笑他的人!」
「能对这种人献上的敬意,那还真是十分廉价呢。」
伯爵手上的大剑再次浮现令人恐惧的魔力。
看来是打算要在下一击分出胜负吧。正合菲莉玛的心意。
「露娜小姐,您还有魔力可用吗?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露娜听到菲莉玛这样问,显得十分困惑。
「你打算『无人所知的反击(Nameless Rebillion)』?但是你不可能对伯爵怀抱敬意吧?」
「没错。可是我身体里有声音不断在喊叫。叫我『用』。」
露娜回了一句「可真是乱来的要求」。
「我现在只剩下发一次命令的魔力。如果真的要求你尽全力作战,那你就会一直打到分出胜负为止。就算情况不利也无法逃走了!」
「拜托您。」
菲莉玛在说话时,视线一直没从伯爵身下离开。
「为了保护大家,为了断绝邪恶。我现在需要我身体里的力量。」
露娜闻言握紧拳,小声地对菲莉玛说:
「……你一定要赢哦?我可不容许你输掉。」
然后她深深吸了口气,说出那句灌注她现在全身魔力的台词。
「菲莉玛,【尽全力作战】!」
施加在菲莉玛身上的隶属魔法发挥了作用。菲莉玛所有行动都将受到命令束缚。
尽·全·力·作·战。
身体不受自己意识控制,将一切力量全部解放。潜藏在菲莉玛身体中、她平常无法使用的那股魔力,被强迫唤醒。
不过也仅是如此。
虽然魔力多少提升了一点,但能贯穿敌人的银白色大剑却没有出现。
菲莉玛能制造出的大剑是敬意之剑。如果无法对敌人抱持敬意,就无法唤醒。
「哼。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招,结果只是提升一点魔力而已。」
伯爵看起来似乎觉得很扫兴,他举起大剑摆好架势,打算了结这场战斗而向菲莉玛步步进逼。
「成为我恶德的一部份吧!」
红色的斩击,即将夺走菲莉玛的生命。
◇
菲莉玛的身影就在伯爵那已经失去色彩的视野中心。
看着这名只有十六岁的少女,伯爵心想,只要杀了她,就能成就自己的恶德了吧。
真想快点看到她鲜血的颜色。不知道会有多美丽啊。
只要这把大剑挥下去,就可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伯爵满心期待地挥下大剑。
但是。
啪嚓!
突然响起一声像鞭子挥动时产生的声响,接着大剑上冒出火花。
同时伯爵握着剑柄的手掌也被烧得一片焦黑。伯爵赶忙拉开和菲莉玛之间的距离。
——这怎么回事?
伯爵看着自己的手掌。「鲜血彼岸花」的恢复效果正在治疗手掌上的烧伤。
但怎么会在一瞬间就被烧成这样?是火焰吗?不对,这不像是火焰。
「……『无人所知的反击(Nameless Rebillion)』·第二解放(Revenge)。」
女骑士启唇轻轻低语,在她周围出现庞大热能。
那是电击。
那是死在北方的那位骑士之象征。对于罪犯来说则是绝望的象征。
「我的敬意之剑会记下被自己夺走了生命的对手,记录他的剑术。这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对手,为了让自己连对手的份一起活下去。而第二解放能让我暂时使用这些人的力量!」
原来如此。
伯爵这时终于发现了。
菲莉玛·索雷因。眼前这名少女就是打倒亚斯提斯的骑士。
虽然亚斯提斯会被这种小女孩打倒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但她现在使用的招式既奇妙又诡异。她就是靠这力量打倒亚斯提斯的吗?
「你居然还藏着这种力量。真是令人吃惊。」
「我并没有刻意隐藏。连我自己都到刚刚才知道自己有这种力量。」
「也就是说你借用了亚斯提斯·克里姆班的电击是吧。」
但那又怎样。这是现在伯爵心里最直接的感想。
「的确是有可以模仿对手魔法的魔法存在。你现在用的技俩,应该也是这一类的招式才对。」
「不对。」
菲莉玛菲常直截了当地否定了伯爵的猜测。
「伯爵,你错得太离谱了。我这一招,是背负了被自己夺走生命的对手的一切。所以才会如此强烈,同时对我自己来说也是极大威胁。」
菲莉玛话一说完,伯爵就感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魄突然倍增。
「我可没办法撑太久。快点分出胜负吧。」
菲莉玛说完后闭上双眼。
当她再次张开眼睛时,眼神令伯爵感到毛骨悚然。
眼神不一样。根本就是不同人。
「你是……谁?」
伯爵开口询问。
「我是谁?你这问题还真奇怪。」
菲莉玛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与刚才截然不同。
「吾身乃菲莉玛·索雷因。将要对你执行正义之人。」
她在报上名号后,立刻发动攻击。
菲莉玛宛若一把标枪一样向前冲刺,捉住伯爵的右手后施放电流。
这令伯爵意识模糊,全身上下的肌肉开始不听使唤,受菲莉玛施放的电流影响而不断颤动。原本紧抓不放的「鲜血彼岸花」也从右手落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这、这种力量……!
伯爵原本认为菲莉玛只是在模仿亚斯提斯的力量,但是他错了。
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亚斯提斯。
「你、你为了打倒我这个邪恶存在,所以从地狱回来了吗~~!」
伯爵用力挣扎,终于甩开菲莉玛的手。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鲜血彼岸花」不停挥动,就算是现在的菲莉玛,「鲜血彼岸花」对她而言依然很有威胁性,她向后退了一步。
「呵、呵呵呵……这下有趣,。没想到『闪耀的正义』居然会出现在我面前。」
「吾身可是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光看到你的脸就令人不快。」
菲莉玛在身上唤出许多雷电,似乎是想以此威吓伯爵。
「刚才已经说过没多少时间了。吾身还没有成熟到能背负亚斯提斯的存在。所以要是处在这个状态下太久,可能会无法恢复成原本的人格。必须在这之前执行正义才行。」
「……看来是得使出全力了吧。」
伯爵向下看了看手上的大剑。
回头想想,自己的恶德一直都是由它在背后出力。
虽然希望能再让它多吸点鲜血,但看来今天就得和它道别了。
伯爵先闭紧双眼,然后再次张开。
一张开,就发现视野完全不同。
「……是颜色。」
他看到大剑的红色。一抬起头,也很清楚地看到女骑士身上环绕着许多紫色的雷电。
「……是颜色,是颜色!太棒了~~~!」
伯爵像发疯似地高声呼喊。
「我终于取回色彩了!太棒了!现在就以你们为祭品,来盛大庆祝我终于取回色彩吧!」
这是伯爵彩色人生的开幕式。伯爵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打出他的最后王牌。
「让你见识一下这把剑只能使用一次的最后绝招吧!『染血的曼珠沙华』!」
在伯爵喊出招式名称后,大剑刀身破裂成了许多碎片。
「自、自爆了?」
露娜这句话的语气当中混杂着恐惧和疑惑两种感情。
这就是「鲜血彼岸花」的最后王牌。
刀身的碎片浮在半空中,围绕在伯爵身边开始旋转。
「『染血的曼珠沙华』是必须牺牲这把剑才能使用的最后奥义。现在浮我在身边的这些碎片会一口气朝你们发射出去。只要被任何一片碎片擦到,四肢就会马上爆开。」
「唔!」
菲莉玛表情一变,开始集中魔力。
她身上流动的魔力异常庞大。应该也是打算要祭出最后王牌了吧。但是伯爵的动作比她快上一步。
数百片碎片形成一整面弹幕。菲莉玛三人已经无路可逃了。
「色彩~~~~~~~~」
血祭就要开始了!
伯爵把围绕在他身边的碎片通通射向菲莉玛等人。
噗咻!
伯爵的视野突然少了一半。
右眼非常热。怎么回事。
伯爵把手伸到右眼上,摸到了棒状的突起物。
这是他刚才丢出去的投掷用小刀。小刀插进眼睛里了。
「唔、哦~~~~~~~~!」
强烈的痛楚蜂拥而上。他用左眼瞪视敌人,看到那个失去右手左脚,遍体鳞伤的男人露出一丝冷笑。
吉克·诺伊诺亚。他捡起刚才伯爵丢出的小刀,奉还给伯爵。
「制造敌人破绽……就是作战的基本。你刚才……也是这样说吧?」
这个只能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满足。
「我终究……只是个卑鄙又胆小的人。所以像这样偷袭人,很符合我的作风对吧……」
「吉~~~~~~克~~~~~~!」
疼痛让伯爵暂时停下攻击。令他感到无比屈辱。
但还没有结束。「染血的曼珠沙华」造成的碎片依然浮在伯爵身边。
虽然失去先制攻击的时机,但依然还有胜算。
伯爵准备再一次射出碎片。
这次他成功了。只要命中一发就可以让对手无法作战的碎片形成一道红色的墙壁,高速逼近菲莉玛等人。
赢了!
伯爵心里确信自己已经赢了。
直到碎片全部都被弹飞为止。
「咦?」
看到这种情况,让伯爵目瞪口呆地咦了一声。
似乎是发生了一场肉眼看不见的爆炸,让碎片朝向完全不对的方向飞去。
明明射出了这么多的碎片,但不要说菲莉玛和露娜了,就连根本无法闪躲的吉克也没有被碎片所伤。
「吉克·诺伊诺亚……感谢你,争取到让吾身使用魔法的时间。」
菲莉玛说完后手一挥,伯爵脚底下的地板就整个裂开。
「什么?」
失去立足点让伯爵倒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伯爵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事。就算失去了右眼,但是取回了色彩之后的视野,不可能会漏看任何东西。
那攻击到底是怎么回事。伯爵面对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甚至已经站不起来了。
「肉眼不可见的红莲业火『第四状态』。这在提哥扎已经烧尽的正义残渣,味道如何啊?」
叽~~~……!
半空中传来有东西正在燃烧的声音。虽然肉眼无法看见,但却能靠全身上下的知能感受到能量所在。
菲莉玛操纵肉眼不可见的力量,对着伯爵伸出手掌。
汇集在她掌中的力量,一口气射向伯爵。
「住手!」
伯爵一察觉到攻击,放声呐喊。
「住手!住手!不要用没有颜色的招式攻击我!」
一开始,伯爵首先感到的是全身上下的皮肤发痒。
但这也只维持了一瞬间。接着伯爵马上就感受到全身上下宛如被烙铁烧伤一样的激烈疼痛,身上冒出许多火花和黑烟,被攻击打得向后飞出去。
伯爵的左眼出现令他无法相信的剧烈疼痛。
从眼窝当中传来液体沸腾的声音。是眼球当中的水份正在沸腾吗?
这现象令伯爵感到无比恐惧。
再这样下去的话,不要说色彩了。就连视觉都会失去。
这样的话他该怎么欣赏妻子的肖像画?该怎么样去回忆妻子呢?
菲莉玛·索雷因。这女人实在很恶毒。
她想从自己身上夺走妻子。而且居然还打算使用透明无色的招式打倒好不容易取回色彩的自己。伯爵的目的明明是要取回更多颜色。
这女人就连这一点……不,是这个女人和亚斯提斯,居然又要夺走自己的色彩。
啊,要失去双眼了。自己就要摔落到没有色彩的世界了。
「不要!」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色彩!给我色彩!给我能让我感觉到妻子的色彩~~~~!」
伯爵一边在伸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一边大声哭喊。
眼睛好痛。已经张不开了。不,现在伯爵甚至无法感受到自己现在还有没有眼睛了。
人类真的很不可思议,在失去视觉的那瞬间,伯爵就感觉到自己的嗅觉和听觉都变得更加灵敏了。
他感觉到女骑士正在靠近。
「这样就结束了。」
伯爵不知道他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应该已经失去功用的视野,好像看到了一片橙色的光芒展开。
「断罪业火。」
在这句话响起之后,伯爵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
然后他的意识就这样落入黑暗当中。没有任何色彩的漆黑世界正在向他招手。
伯爵即将从拥有鲜艳色彩的世界被永远逐出。
他现在拥有的颜色,只有永恒的黑色。
◇
伯爵全身上下都被烧得一片焦黑,在地上滚动。
菲莉玛呼出一口气,开始解除正在发动中的魔法。
将被刻划在剑上、刻划在自己身体里的「亚斯提斯」这个存在,与自己本身的存在切离开来。
虽然比想像中还要困难,但是最后还是平安回到原本的状态。
「……嗯,成功了。」
菲莉玛一说完,强烈的疲劳感一涌而上。她因此踉跄了几步。
「菲莉玛!」
露娜见状赶忙跑到她旁边。
「没事吧?你没事吧?」
「露娜小姐……您在担心我?」
「那当然啊!在自己心中唤起其他存在,这根本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一个不小心,你搞不好就再也无法恢复原状了!好好珍惜自己的人格!」
「等等!我可不想听您对我说这句话!」
菲莉玛的人格被露娜动过手脚,到现在还很喜欢绯鱼。
「但是……真的让我吓一跳。我还以为是亚斯提斯真的复活了。」
「那只是我用敬意把名为『亚斯提斯』的存在刻划在剑上的复制品。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啦。」
露娜听完菲莉玛这句话就移开视线,跑到身受重伤的吉克身边。
「……昏过去了。」
应该是看到伯爵被打倒后,一安心就昏倒了吧。
吉克双目紧闭倒在地上。
另一方面,伯爵现在也需要治疗。让他被称为不死身的「鲜血彼岸花」已经完全粉碎,所以无法直接再生。
结果菲莉玛使出的「断罪业火」还是没有夺走伯爵的生命。
骑士团严格禁止团员对罪犯处以私刑。伯爵必须在正规场合接受严正的审判。
所以得把他从这里搬出去才行。
「要靠我们来把他们搬出去吗……」
于是菲莉玛和露娜两人只能拖着自己疲累的身体,准备把这两名成年男子扛出去。
这可不是件轻松事。让人担心她们的体力是否可以应付。
就在这时,一道嗓音从入口处传来。
「小姐们,需要人帮忙搬吗?」
菲莉玛和露娜往入口一看,看到那个可靠的伙伴摆出一副做作的表情。
虽然身上的西装已经破破烂烂,嘴角也渗出一点血丝,但他全身上下依然给人一种很轻松的感觉。
「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交给只限今天的货运行,黑猫那哈特来搬呢?」
听到他一派轻松还在开玩笑的口气,让菲莉玛和露娜不禁露出苦笑。
这男人真的很会挑时机出现。
在今天晚上,「晚会」被彻底消灭。
主办人雷格里·法德·英格伯克伯爵身受重伤,被骑士团逮捕,而到场的所有客人也遭雷欧利姆·莱巴雷尔骑士团长收押。
被拐来当作商品的小孩全都平安无事。被制作成「福袋」的小孩也将会接受完善的治疗。而有关伯爵派出间谍混在小孩当中的问题,那哈特表示「已经解决了」。
所有的孩子总有一天能取回自己的平稳生活吧。
虽然到底有没有这一天也许还是未知数。
但菲莉玛会全力以赴。赌上她身为一名骑士的荣誉和意志。
当她在看到这些孩子被救出来的时候,就这样在内心中对自己立下誓言。
而那名打算对菲莉玛复仇、化身为菲妮外观的恶魔,则是不知何时从会场中消失了。虽然菲莉玛也问过雷欧利姆,但他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在会场中看到类似的女性。
因为雷欧利姆这个人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看过的女性长相,所以绝对不会有错。
骑士团和「晚会」之间长达五年的抗战终于在今天宣告结束,让雷欧利姆脸上浮现欣慰的表清。
但是却有一名单独面对困难任务的男人,骑士生命在今晚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