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很平凡。
假设一个班级有三十个学生,我的成绩落在十二或十三名。运动方面,赛跑速度虽然比平均快,却不会被选为接力赛的选手。没有拿手的运动,但也没有不拿手的运动。所有能力都比平均高一点,虽然并不差,但也不过就只有『又怎么样?』的程度。
家中经营着一间不小的医院,虽然经济还算富裕,但我本身真的很平凡,成绩大概也当不了医生,心想着这样下去就无法继承家业时,才知道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继承。当父亲告诉我这些话时,对于他作出这个不会引发无谓麻烦的英明抉择,我在心中不禁为他拍手喝采。
这么一来,我应该就会继续平凡的成长,平凡的结束学生生活,平凡的成为大人,平凡的死去吧。这样的人生也不坏,而且我也没有欲望想成为特刖的人,于是从国中时便如此随波逐流地活着。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和周遭人们的认知不一样。
根据同学和亲戚所言,我是个『冷漠的人』。无论周围和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都完全不为所动,如果只是因为这一点应该叫作『冷静的人』,但他们却说我『冷漠』。
为什么呢?
在我不得其解的状况下日子持续地过着,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知道了那个理由是什么。
在秋天的体育祭中,我参加了两人三脚两百公尺赛跑的比赛。相我搭挡的同学一样也是个运动能力平均的男子。我想这次的名次大概又会是比正中间稍微高一点吧。结果比赛一开始,就发现他的动作很迟钝,脸色也不太好,额头上还渗着汗水,很不自然地喘息着。「怎么了?」我问道,「我没事。」他这么回答。是吗?原来没事啊,那么我就不多在意了。由于他的动作变得缓慢,「能用跑的吗?」我问道,「我会努力的。」他这么回答。是吗?会努力啊,那就用跑的吧。我就再也没留意他,一路跑到了终点。
到了终点后,担任级任导师的女老师对我发了很大的脾气。
原来他得了急性盲肠炎,马上就被送到医院去了。老师说在奔跑的途中,我一定有注意到搭档的样子不对劲。
「明明朋友那么地痛苦,为什么没有帮助他呢!?」
这句话让我受到很大的冲击。
原来如此,他感到很痛苦啊。
这么说起来,无论是他的表情动作或语气都明显地表现出痛苦的模样。即使如此,我却完全没有意会到,因为他说不要紧我就没有再去留意了。
『我无法理解他人的苦处与痛楚』。
回想起来至今为止,无论班上同学受伤还是生病时,我发现我完全没有表现出担心过,这就是周围的人说我『冷漠』的原因。
这件事相当的严重,所以级任导师来到家里做家庭访问,和父母一起进行讨论。
父亲露出不悦的表情.向老师说道。
「我们家开的是医院,这孩子对病人和伤患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他小时候还发生过交通事故,那时的后遗症让他——」
从那天之后,我开始特别在意他人的感受。他人感到痛苦的时候假装表以同情,他人感到悲伤的时候假装一起难过。
但其实我完全感受不到痛苦和哀伤。
◎ ◎ ◎
那件事之后过了三年,我从国中毕了业升上高中二年级,持续过着平凡的人生。虽然最近镇上陆续发生了不少连八卦节目都在谈论的事件,但我的生活倒是非常平稳平凡平和。
直到今天。
紧紧绑住双手的绳子已经陷到皮肤里了,我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无法挣脱之下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
为什么事情会落到这种地步……
我想发出声音,但是嘴巴被胶带封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拘束我的两个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用冷酷的视线俯视挣扎着想从束缚中逃脱的我。
「你可别想轻举妄动。」
「没错,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点。」
她们拿着扑克牌互相瞪着对方。
其中一人手上有一张牌,另一人手上则有两张。
「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唷,若我赢了奖品就是……」
「当然,我没有忘记。」
「要是我赢了这局抽鬼牌,今天一整天就能对理人学长随心所欲!说好了唷!?」
「相反的要是我赢了,理人就要成为我忠实的仆人!」
不管谁获胜,牺牲的都是我呵!
顺道一提,互相瞪眼的两人是裕稀和恋深。
放学后,我一到犯研的社团教室,不知道为什么被她们两个绑了起来,成为她们扑克比赛的奖品。
「恋深学姐,这两张牌之中有一张是鬼牌。抽到的如果不是鬼牌学姐就赢了,抽到鬼牌的话就是我赢了!那么请抽吧,理人学长的贞操我就收下了!」
你如果赢了想对我做什么!?
「哼哼,区区学妹竟敢忤逆学姐,真不知天高地厚。理人可是命中注定就是要成为我的仆人!」
我到底背负了多么不幸的命运啊!?
「那么我要抽了,这张不是鬼牌吧?」
「…………」
面对恋深的质问,裕稀无言地摆出了一副扑克脸。不过恋深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抽起那张牌。
抽到的牌是爱信3,和恋深手上的牌一样。
「好,看来是我赢了!」
「呜……为什么赢不了啊。」
顺道一提,至今为止裕稀向恋深挑战了各式各样的游戏,有廿一点、麻将、花牌、将棋还有扑克牌,不过全战皆败。
「恋深学姐,为什么你知道刚刚抽的那一张不是鬼牌呢?」
「虽然裕稀摆出了一副扑克脸,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打算给予我任何情报,表现得很完美。不过即使你控制了表情和声音,还是有一点没有掩饰住。」
「是哪一点呢?」
「眼睛的移动。眼睛的肌肉和大脑思考使用的部分互相连动,说谎和思考都有一定的行动模式。这是生理上的反应,不经过特殊的训练是无法掩饰的。」
虽然恋深这样解说——但我想起了恋深在之前自导自演绑架事件时所说过的话。
先知道了真相,然后再去捏造煞有其事的理由,这就是她的推理方法。
那若是事实的话,刚刚说的什么眼球行动模式那个理由根本无所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哪一张是鬼牌这个真相了。
……不,我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超能力存在啊。
「这么一来,理人就是我的奴隶了。」
恋深撕开了我嘴上的胶带,笑容满面地说道。而嘴巴终于得到解放的我,马上便喊道。
「开什么玩笑!」
之后,裕稀便离开社团教室去推研了。她不是这个社团的社员,只是每天都到这里玩而已。不过也因为每天都到这里玩,现在已经和恋深彻底地成为朋友了。
裕稀离开之后,恋深便开始在社团教室的架子上物色东西。
「这个放这里……这个放这里。」
看样子在整理她的搜藏品,我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绝对不是在凝视恋深摇晃的臀部,我是说真的喔。
过了十分钟后。
「不行,放弃了。」
太快了吧,喂!
我开始环视社团教室,地上散落着书籍和刀子以及钝器。书籍有推理小说,还有《犯罪社会学》和《日本残酷事件》等关于凶恶犯罪的书籍。物品则是恋深的搜藏品——在过去发生的凶恶犯罪中使用过的凶器和遗留物的仿制品。恋深刚刚在整理的架子,就是她的搜藏品保管库。虽然只是仿制品,但要是被老师发现了还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真是没办法,我也常来这个社团,就帮她打扫房间吧。
「打扫就交给我吧,你先到旁边去。反正恋深看起来就一副完全不会整理的样子。」
「……什么啊,那种口吻。」
恋深不高兴地瞪着我。
「打扫这种事我也办得到。」
「看到这房间的惨况,亏你还好意思这么说……」
「我说办得到就是办得到!」
恋深这么说着,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绳索。这大概也是在某个杀人事件中使用过的东西吧。
那条绳索的另一端,在我的脚边——咦?该不会我现在正踩着吧!?
「等等!我踩在上面……」
「这条绳索要放在架子的最下面!」
恋深一口气用力将绳索拉过去的同时,我的身体也随之倒了下去。
「呜哇哇!」「好痛……」
而且我还是往恋深的方向倒过去,伴随着倒下的动作,恋深被我的身体压在下方,再加上我们还被绳索给缠住——微妙地变成一幅有点情色的画画。
就在这个如同计算好的绝妙时机,传来了社团教室的门被打开的声响。在门口站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学生,手上还抱着一台笔记型电脑。
「——看来你们正在享乐啊,真是失礼了,我晚点再过来。」
那个黑框眼镜的同学看了我和恋深后,再次将门关上。
享乐是什么意思!?
我们马上把人叫了回来重新说明后,那个黑框眼镜的同学总算是了解了。
「哎呀,我还以为是让羽觉醒了新的性癖,正在进行研究呢。」
「怎么可能会是那样……」
竟然连恋深也说不太出话了。
「也就是说,刚刚你们两个是偶然一起摔倒然后缠在一起……这样的设定吧?」
「不是设定!是事实!」
听到我的反驳,黑框眼镜的同学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趁年轻的时候的确该尝试各种乱子。」
「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出些乱子看看。」
「随你的便!」
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体育科三年级,推理小说研究会的黑川哲。」
原来是学长。
他的身高比我还高,拥有一副像是体育科该有的精壮体格,全身上下带有文艺气息的只有那副眼镜而已。可是体育科的人应该会参加体育系的社团吧,我们学校虽然可以参予复数的社团,不过为什么会选推研呢?
「那么,推研的人找我们有什么事?」
即使是面对学长,恋深仍坐在沙发上,摆出一付豪迈的姿态。
「我从我们社员的杵岛那里听说了,你们之前解决了绑架事件吧?」
「解决……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
恋深暧昧地点了点头,自导自演的绑架,说是解决有点微妙吧。
「所以我也有一个事件希望让羽能帮忙解决。」
「什么事?是哪种事件呢?」
恋深的身子向前一弹,眼中闪烁着光辉。
一问之下,黑川学长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USB随身碟。
「这里面存着小说原稿的档案,是我们社员去年写的推理小说,不过却找不着后半部的原稿,你能帮忙找出来吗?」
听完了委托的内容,恋深的干劲就如同戳破洞的气球一檬气都漏光了。
「咦~~就这样啊?不是凶恶事件吗?」
「凶恶事件没有那么容易发生吧。」
我也认为黑川学长说得没错。
「想要小说的档案,直接去向作者要不就得了。」
「作者已经转学了,无论是电子邮件还是电话都联络不到,总之你们先看看原稿吧。」
黑川学长打开他带来的笔记型电脑,把USB随身碟接上。
随身碟中有个叫作『罪孽深重的游戏』的资料夹,资料夹中有着好几个如同『110225』『110226』『110227』……等等以数字当作档名的文件档案。
「这些文件档案就是原稿吗?」
黑川学长凝视着电脑的画面点了点头。
「没错,对方将原稿存入了从110225开始的连号档案,不过文件档案到中途就没有了。」
将这些档案连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篇小说吗。不过,为什么要将文件分成那么多个档案来储存呢?
「我们全部的社员都找过后半部的原稿,但却没有人找得到。所以希望推理能力饱受好评的让羽能够帮助我们。」
「既然连推研的人都无法解决这个难题,那我也帮不上忙吧。」
真是超没干劲的回应。
「难道……不能请你答应这个请求吗?拜托了!」
黑川学长的年纪虽然比较大,却毫不犹豫地向恋深低下了头。那份原稿的后半部竟然那么重要啊。
恋深看到他的态度,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终于严肃地点了点头。
然后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子,
「哎呀!我突然想起了有点事,再见罗!」
便快步地离开了社团教室。
「喂,等等!让羽!」
那家伙竟然逃走了……
「唉……真糟糕。」
黑川学长焦虑地搔着头。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找出原稿的后半部……可恶!」
「请问——」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道,黑川学长瞪着我说道「干嘛!?」他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焦虑,看来是个和感情比起来身体会先动作的人。
「看学长感到那么困扰,就让我也来帮忙吧,虽然只是棉薄之力而已。」
「……这么说来,你到底是谁啊?我还以为这个犯罪研究社只有让羽一个人而已。」
这下该怎么说明才好。
「我虽然不是社员,但也算是让羽的朋友。我是酱通科二年级的八之岳理人。」
「八之岳…对了,你就是那个……」
不愧是推研的社员,都已经过了半年,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事件。在这拥有庞大学生的校园内,会知道运动和成绩都普普通通的我,理由怎么想都只有半年前的事件了。
「你也像让羽一样,拥有过人的头脑吗?」
「不,我的头脑应该很普通。」
「这样啊……」
呜哇,竟然失望得这么明显。
「算了,这个USB随身碟就先放在你这里。若是你能找到剩下的档案就谢天谢地了,要是真的找不到,还希望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忙说服让羽。」
「……我知道了。」
虽然说了『我知道了』,但是实在无法期待能得到恋深的协力。我认识她到现在的日子还不长,但我对恋深这个人的性格还算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她是个非常我行我秦的人,曾经拒绝过的委托,要再接受可没有那么简单。
到了晚上,我打开自己房间的电脑,将USB随身碟接上。里面的文件档案,从『110225』到『110302』按照顺序用数字标示着。我试着打开了其中名为110225的文件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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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的东西有四样。
第一个是软弱,弱者把自己的软弱当藉口来博取同情。
第二个是强悍,强者利用自己的强悍来伤害周围的人们。
第三个是迟钝,迟钝的人时常造成他人痛苦。
第四个是敏锐,了解太多的人会触及他人隐私。
一月七日。
今天开始就是新学期了。由去年底到今年年初,我的生活过得非常安稳,这并不只是因为不用去学校。而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学校是个榨取着我、折磨着我的地狱。
上个学期,我被她们勒索了好几次,那是一群像苍蝇一般的人。她们不但对于打架司空见惯,而且还带着一个男的。就算抢了我的钱包,也只能拿到数千元而已,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恐怕她们的目的并不是抢夺财物,而只是藉由给予弱者瘪苦,来沉浸在强者的优越感当中,只是一种游戏罢了。
不过多亏了寒假的两个星期不需要到学校去,我才能躲过她们那恶心的游戏。或许这段时间当中,她们会厌倦这个游戏,不再对我出手。
我这么期待着。
结果这个期待轻易地就被粉碎了。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开学典礼和班会结束后,我被她们叫上了屋顶,那个没有人会来打扰的地方。我和她们说没有钱,结果差点遭到殴打,但找到了机会逃出来。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见他,但他说过今天有事,还是算了吧。
一月十一日,连假结束。
今天放学后,我又被叫到了屋顶上勒索,这次没有逃掉,被毒打一顿后,钱包被抢走了。里面有三千元,那是要买参考书的钱。
钱被抢走后,我去见了他。他看着我遭受殴打的脸,感到非常担心。到底是谁干的,他这么问道,我说只是和朋友打架而已,打算蒙混过去。我已经好几次,让他看了我被殴打的伤痕,我想他一定也知道,这不是单纯的打架而已。
不过,我没有告诉他真相。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是我的王牌,在最后关头才能动用。目前的阶段还只是被抢走少许财物就能了事,还不需要他的出场。
回家之后,这次轮到妹妹为我脸上的伤担心了。妹妹非常地温柔,是我最好的同伴,我比任何人都还重视她。为了不让妹妹多操心,我没有告诉她受伤的原因。
一月十二日。
今天放学后,我又被叫到屋顶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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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速地浏览过文件档案,脑中浮现了一个问号。
「这个是小说吗?」
我虽然不爱读书,但也看过小说。一般的小说会有角色,然后角色的行动累积交织成故事。
不过这篇小说从头到尾,登场人物都只用了『我』、『她们』、『妹妹』之类暧昧的称谓来表现,无论哪个角色,从头到尾完全都没有描写清楚。
与其说是小说,还不如说更像日记或部落格,写着在学校受到霸凌的人物(自称为『我』的人,是女孩子吧?)个人的独白。登场人物有四个人,我、她们、妹妹、他。她们是复数,所以正确来说登场人物是超过四个人吧。
我继续看了下去。
虽然每天『我』都遭到殴打和勒索,但是她都忍下来了。
可是在二月三日,决定性的事件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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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三日。
今天又被叫到屋顶上殴打,不过我什么都没带,她们连一块钱也没拿到。「不是叫你带钱来吗?」她们如此责备我。不过我已经没有钱了,全部被她们抢光了。
我这么说明后,她们的表情凶恶地扭曲着。
我再度遭受毒打,还不只如此,连衣服都硬是被抢走了,然后她们用手机的相机功能拍下了我的裸体。我的身体遍布着被她们殴打的无数伤痕,比起被拍下裸体,满是伤痕的身体更让我感到羞耻。
「不想让这些照片在网路上流通的话,下次记得带钱来。」
她们这么说道,但我却拒绝了。我已经自暴自弃了,所以回答道一切都无所谓了。
不过她们后来竟然这么说道。
「对了,你妹妹明年就要入学了吧?你说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妹妹又如何呢?」
岂有此理,她们不仅是针对我,还打算把妹妹当作目标。
我可爱的妹妹,我比任何人都钟爱的妹妹,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所以,我决定要让他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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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225的文件就写到这里。
我还以为在下个号码会有后续发展,便打开了110226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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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的东西有四样。
第一个是软弱,弱者把自己的软弱当盾牌来博取同情。
第二个是强悍,强者利用自己的强悍而伤害了周围的人们。
第三个是迟钝,迟钝的人时常造成他人痛苦。
第四个是敏锐.了解太多的人会触及他人隐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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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文章啊。」
我将其他的文件档案打开来看看。
不管哪个档案内容都一样,而且全部都只写到二月三日。
为什么要将同样的档案存成那么多份呢?而且全都是没写完的文件。
这么一来我就不知道将档案名称用数字排列的意义了。如果这个小说的内容是从二月开始,那么『110225』就代表『二〇一一年二月二十五日』的意思,是用来表示年月日了。不过原稿的日期是从一月开始,代表档案名称表示的并不是年月日。
隔天的午休,我把原稿列印出来,在社团教室里反覆阅读着。
恋深坐在社团教室的沙发上,吃着我买来的生菜三明治。为她准备食物已经变成我的职责了,要是不这么做,恋深可是会饿死的。
「那就是黑川带来的原稿?」
恋深坐在沙发上将身子向前倾,探头看着我正在阅读的原稿。
「是啊,我也打算帮忙他找出原稿。」
「哼,连报酬都没有,真是辛苦你了。」
「恋深还是没打算帮忙吗?」
「没有,这对我来说一点利益也没有,我有兴趣的只有杀人事件、凶恶犯罪以及『完全犯罪』而已。」
她干脆地回绝了。
「更何况我搞不懂理人为什么要帮忙,你并没有半点帮助黑川的理由吧?」
「因为他看起来好像很困扰啊。」
恋深不解地望着我。
「理人果然是个伪善者呢。」
「帮助有困扰的人哪里伪善了?」
「因为你根本体会不出他人的苦处和痛楚。」
我停下了翻着原稿的手。
「世界上虽然有一部分的人认为同情和怜惘不是好事,但那却是非常重要的情感。无论是怜悯还是同情,都是因为理解他人的痛苦和哀伤后才会涌现的感情。人为了减轻他人的痛苦和哀伤,而去帮助他人的行为才叫作善。不是出自于此的善行,要不就是想对旁人展现出自己是个好人,要不就是自我满足罢了,只是单纯的伪善。」
恋深说的一句一句都刺痛了我的心。
「但理人无法理解他人的哀伤与痛苦。自导自演绑架事件的时候也是一样,你对被绑架的女孩遭受杀害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那并非发自内心的善行。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伪善而已。」
「什么时候恋深也开始当起心理谘询师了?不要随意触及我的内心……」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当理人专门的心理谘询师唷。」
「我强烈拒绝。」
接受这种女人的心理治疗,精神力只会日渐削减,不出三天我的HP就会见底了。
「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确实我无法理解他人的痛苦与哀伤,老实说对于黑川学长的困扰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像看着推理小说中犯人诉说着自己犯下犯行理由的场景一样,我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毫无同情与怜悯之意。我也知道这和恋深所说的善行不同,只是单纯的伪善。但即使如此,我也要帮他。」
「为什么你要这么固执?」
恋深不解地耸了耸肩。
确实我也知道,自己无法理解他人心中的感受。但我却选择隐藏了这个本性假装是个普通人,假装理解他人的感受,那是因为——
「即使是演技,只要不断地不断地重复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就会成真。」
现在的我只是扮演着能够理解他人的痛苦与哀伤,其实完全无法体会。不过即使是演技,经过不断重复之后说不定真的能得到改变。
就像使用游泳圈来游泳,称不上是会游泳,但是在使用游泳圈来游泳时,能够好好地体会游泳的感觉加以练习的话,总有一天能学得会游泳。
同样的,当有一天我的演技不再是只是演技时,或许就真的能够体会他人的心情了。
「那种生存方式太没效率了,我教你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什么样的方法……」
「只要接受『自己无法理解他人的感受』就好了。」
她说迁句话时的冷峻眼神,让我的背脊一瞬间整个都发凉了。
「无法和他人的哀伤与痛苦取得共感是理人的个性,并不是件坏事。就像人天生就有分运动神经好与运动神经不好的人,身高高的和身高矮的人,道理是一样的。即使有人不喜欢理人的个性也不用在意,我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站在你这边,我会认同、接受你的一切。只要在我身边,你就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完全不需要感到苦恼。」
真是如同蜂蜜般甜美的话语。
不过,她错了。
恋深完全搞错了。
「我并不是讨厌自己的本性被别人知道后,会被说闲话,会被觉得恶心而遭到排斥。」
「不然为什么要否定自己的个性?」
「我想变『普通』。」
和别人怎么想毫无关系,我只是不想成为无法理解他人的怪人,而想成为一个对普通的事情会有普通反应的正常人罢了。
「这么一来话题就变成了『普通到底是什么』,不过再讨论下去就离题了,还是就此打住吧。你真是个大笨蛋耶,明明有简单的方法却不愿意选择。」
恋深再次低下头把视线移回书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重复这样的伪善直到满意为止吧。不过如果打算放弃成为『普通』的话,我随时都会接纳你的。」
「好啊,我会这么做的。」
恋深似乎对这话题失去了兴趣,不再说下去了。
此时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我留下恋深离开了社团教室。
放学后,我前往社团教室的途中,听到了平常没有使用的资料室传出了声音。
「等等,你想做什么!变态!」
「你不需要这么害怕吧?」
发生什么事了!?
该不会有人在大白天的学校做那种事……真是太扯了!这一定要亲眼看看,确认是否在进行不正当的异性交际!
我在小心不发出声音的状态下悄悄地将门打开了一公分。来吧,屋内的两位,不用顾虑我,继续你们的好事吧!我会在这里好好地审视你们的一举一动。
「杵岛!我对你——」
「我不是已经拒绝你了吗,黑川学长!」
在房间内起争执的,是裕稀和黑川学长。
……我可没有偷看熟人好事的嗜好,而且裕稀好像感到十分厌恶的样子。
黑川学长抓着裕稀的双手,将她的身体押到墙边。
「呜……」
裕稀无法反抗男生的力气,眼角泛出了点泪光。
我能感到学长的双眼因兴奋而充血,呼吸也变得急促。
「你就老实点吧,杵岛……」
他单手抓住了裕稀双手手腕,用另一只手朝她的胸口——
「你在做什么?黑川学长。」
我打开门冲了进去。
「——八之岳?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在走廊走着,听到了争执的声音就进来看看。不过在校内做这种事不好吧!啊、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在校外做就没问题了。」
黑川学长咂嘴一声,放开了裕稀转身离去。
「裕稀,别忘记要刊载在会志上原稿的截止日期啊。」
「知道了。」
裕稀瞪着离开教室的黑川学长回答道。
接着就这样将视线转向我。
「学长,你该不会都看到了吧?」
「没有啦,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刚好经过走廊——」
「真的吗?」
「真、真的啦。绝对不是其实可以更早一点制止黑川学长,只是为了想再多看一下,才故意忍着不进来,真的不是那样。」
「学长真是个变态。」
裕稀用像是在看厨余的眼光斜眼瞧着我。
被学妹给蔑视了……
不过,裕稀马上就害羞得满脸通红。
「真是的,如果学长想看,人家随时都能让你看啊……既然如此,学长要不要和人家继续刚刚的事?学长的话,人家怎么样都无所谓唷。」
「裕稀自己要求我就冷掉了。」
「咦咦咦咦!?为什么!?」
「这种事情境可是很重要的。」
「呜哇,竟然正经八百地说那种话,这么认真的学长,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呢。」
「不要小看『在学校中强迫不愿意的女孩子』这个情境的力量。」
「学长真的是个大变态……」
被学妹更加地蔑视了。
「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
「学长竟然还一副自得意满。」
裕稀无法理解地叹了口气。
「不过没想到裕稀竟然会被黑川学长追求,意外地很受欢迎啊。」
「人家已经拒绝不知道多少次了,他真的很纠缠不清。况且我觉得这跟受欢迎有点不一样……」
「不过他不是告白了,希望你和他交往吗?」
「说是这么说,不过黑川学长的状况有点不太一样,那个人喜欢的是找姊姊。」
「原来如此……」
我稍微有点了解状况了。
「我和姊姊因为是姊妹,所以外表看起来很像。黑川学长只是把人家当作姊姊的替代品才追求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人家。」
基于这种理由被追求,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唉……实在令人忧郁,今天就不去推研了。话说回来,为什么学长会知道黑川学长的名字呢?」
「喔,因为那个人昨天来过犯研的社团教室……」
我说明了黑川学长来委托我们『找出原稿后半部』,裕稀听完后皱起了眉头。
「可是人家没有看过那份原稿耶。」
奇怪了。
黑川学长确实说过,推研全体社员都找过原稿的后半部,但都没有找到』,那么身为推研社员的裕稀,应该看过他带来的那份原稿才对。
「等一下,有没有可能是裕稀遭到其他社员孤立了。」
其实裕稀在推研中遭受欺凌,不但被同学无视,还被学长硬塞工作……不过即使如此,裕稀仍然抱持着某天幸福一定会降临的美梦,加油,裕稀!你艰苦的人生现在才刚要开始呢——完。让我们期待杵岛裕稀老师下次的新作品。
「学长是不是在想像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不,我了解,我了解的,裕稀。即使你隐忍在心中我也了解的。」
「学长不要哭好吗!话说在前头,人家可没有被欺负,也没有被大家孤立。不如说人家在社团内算是朋友很多很有人气的那类。」
「怎、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那么动摇啦!?人家很有人气有那么令人感到意外吗!?」
看来再继续闹下去的话,她或许真的会生气,这时还是拿捏一下方寸吧。
裕稀生气的说道「真是的!」,把原稿还给我。
「总之,黑川学长对我们说了谎,虽然还不知道理由是为什么。」
这么想应该比较妥当。
至于为什么要说谎呢?——这点就完全摸不清黑川学长的意图。
「还有另一个奇怪的地方。至少今年推研的社员没有人转学,不过去年的话就不清楚了……」
去年裕稀还没有入学,所以不清楚那个时候的事。
「不知道那份原稿是谁写的吗?要是知道名字的话,找起来也比较容易吧。」
「啊,这个倒没问。」
原稿中并没有注明作者的名字,晚点再找黑川学长问问吧。
「不过,既然黑川学长并没有问过推研的社员……说不定只要向其他的社员问问看,就能轻松找到原稿的档案吧。」
我虽然没有加入推研或是文艺社之类的社团,但也听说过他们会把自己写的小说拿出来互相交流。那么一来,这个小说的作者说不定也曾把原稿的档案拿给其他社员看过。
不过会把自己写的小说拿给其他人看,这些人到底有多严重的被虐倾向啊,说不定还有暴露癖呢。
「裕稀有没有突然想把衣服脱掉的想法过?」
「什么?」
「有没有遭受欺负时,感到『不甘心!但是好爽喔!』的时候过?」
「学长在说什么啊!?」
「因为裕稀是推研的社员,说不定有暴露癖和被虐性癖……」
「顺着刚刚的话题下来,为什么会讲到这个方面,人家真的完全无法理解……学长的脑袋没有问题吧?」
「别在意,这个话题就别谈了,我们去问问推研的社员吧。」
「好好好……」
裕稀也不愿意再深入吐槽下去,而结束了这个话题。
「那么要不要到我们的社团教室来呢?」
我思考了一下裕稀的提案,还是不要好了。
「黑川学长有事瞒着我们,暂时不要和他碰头好了。我们不去社团教室,直接一个一个向其他人问话好了。」
「我知道了,没问题。」
◎推研社员一年级·鹿岛义弘的证言
「不知道,我没有看过那种原稿。」
◎推研社员二年级·小岛阳子的证言
「喔……这虽然称不上小说,但内容挺有意思的。不过,这份原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去年转校的学生?我不记得有那种人耶。」
◎推研社员二年级·铃木美树的证言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份原稿。不过,好像又曾经在哪里看过……啊啊,想不起来,明明只差一点就要想起来了。」
◎推研社员三年级·田村圭一的证言
「我没有看过这份原稿。我要准备考试忙得很,晚点再和我说吧。」
「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呢……」
「是啊……」
我和裕稀一起跑遍了校园,让推研的社员看了黑川学长的原稿,却没有人看过这份原稿。
这时,走廊上一个高挑的老师走在我们的前方。
「啊!是片桐老师,我们也向他问看看吧。」
「这么说来,片桐好像是推研的顾问吧?不过让物理老师担任顾问,还有体育科的社员,推研还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集团呢。」
「听学长一说还真是这样呢……那该怎么办?要问问片桐老师吗?」
「现在还不要好了。把老师都卷进来的话,说不定会把事情闹大。要是之后真的探听不出其他的情报再问片桐好了,当作最后的手段。」
「了解!那么,接下来是……三年级的市原学姐。不过她给人有种冰山美人的感觉,我不擅长应付她呢——」
「我想那是因为裕稀的个性太吵了,让人觉得很烦吧,你们就像油与水一样向性不合。」
「真过分!学长知道吗,最近这种个性被称做『烦得可爱』,意思是『虽然很烦但是很可爱』,人家可是个烦得可爱的角色唷。」
裕稀的确是很烦人没错……但可爱吗?
在谈话的期间,我们走到了市原真铃学姐所在的三年D班教室。
不过,到目前为止问了那么多人都没有结果,这次的希望也不大吧。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人看过这份原稿。
「我知道这份原稿唷。」
市原学姐浏览过原稿后,如此回答道。
「真的吗?」
我兴奋地追问着。
「不,或许算是不知道吧。」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市原学姐调了调眠镜的位置,仔细看着原稿。她虽是个拥有模特儿体型的美人,但是细长锐利的眼神,给人一种冷酷的印象。
「正确来说,我没看过这份原稿,不过我知道作者是谁。」
「什么呀,只知道作者啊……」
裕稀明显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哎呀,杵岛学妹没有兴趣吗?我还以为这是个有点有趣的情报呢。」
「作者是谁只要问黑川学长就好了——」
「不,请你告诉我。」
我打断了裕稀的话。黑川学长对我们说了谎,现在不能相信他。
市原学姐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露出了微笑。
「这个小说的作者是『杏子四季』。」
「……杏子四季?」
身为推研社员的裕稀歪着头。
市原学姐快速地翻着印有原稿的那叠纸,点了点头。
「不会错的,这的确是杏子四季的文体。写小说的人都会有自己写文章的方法和癖好,称为——『文体』,就如同插画家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画风一样。所以只要阅读了文章,就能从文体推测出作者是谁。我虽然没有写小说的才能,但对于文体的监定可是很在行的。」
就像笔迹监定和指纹监定一样吧。
「杏子四季是笔名吧?本名是什么呢?」
对于我的追问,市原学姐摇了摇头。
「本名我就不知道了。杏子四季是推研的幽灵社员,从来没有出现在社团教室过。不过在制作会志时,会将原稿的档案送到推研来,所以去年制作的会志中,全部都有刊载杏子四季的小说。」
「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是什么吗?」
「应该没有,有一个时期杏子四季的真实身分在社团内也成为热门话题,为此展开了推理大战。有的说法是推研社员的隐藏笔名,也有的说法是推研的毕业学长姐,还有的说法是和社团毫无关系的社外学生……结果到最后仍然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即使知道了笔名,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根据市原学姐的说法,连黑川学长也不知道这份原稿的作者——杏子四季到底是谁,所以无法取得联络,才去找恋深帮忙的吧。
我望向身旁,发现裕稀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抱歉,我想起有点事情,要先回去了。」
话一说完,裕稀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那家伙是怎么了?
向市原学姐问完话之后,我回到了犯研的社团教室。
「啊——理人,你回来啦。要先吃饭?还是洗澡?或是享·用·我?」
「这里又不是我家,而且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的话就别说那些啦。」
恋深还是横躺在她的老位置——沙发上。虽然刚刚说了那样的台词,但完全感觉不出她有一厘米想做的意思。连被父母强迫参加演戏,嘴上喊着不要不要的幼稚园小朋友都比她还投入。
「今天好慢喔,身为社员还迟到实在是太怠慢了。」
「我又不是社员,况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社团有规定来的时间。」
我把杏子四季的原稿叠好放在桌上。
「我去调查了黑川学长的委托。」
「你还在搞那个啊。」
恋深保持着躺着的姿势,朝我看来。
目前为止得知的只有作者的笔名而已,接下来该怎么样才能找出原稿的后半部,完全没有头绪。
恋深将正在阅读的文库书籍阖上,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那么解决了吗?原稿的后半部找到了吗?」
「不,还没有,只知道了作者的笔名而已。」
「是谁?」
「杏子四季。」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恋深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咦?这是怎么回事……?哼……好像挺有趣的嘛。」
恋深的眼中闪烁着充满兴趣的光辉。
「什么啊,你认识杏子四季吗?」
「不,我没有见过,要说认不认识的话,应该算是不认识。不过我很感兴趣,而且——」
恋深的嘴角浮现着愉悦的笑容说道——
「这件事情,和理人并非毫无关系。」
……咦?
「事情变得有趣了,没想到这么的错综复杂。既然如此,必需尽快把原稿找出来不可。」
恋深喜形于色地开始阅读桌上的原稿。
给我等一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兴致勃勃,但至少说明一下刚刚那别有意义的发言吧!
「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跟我有关系!?」
恋深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一脸像是在说『你还不懂吗?』的表情。
「你还不懂吗?」
竟然还真的说出来了。
「我不懂,所以说明一下嘛。」
「嗯~~……想要我告诉你吗?」
恋深戏谑地对我眉来眼去。
「……告诉我吧。」
「说说你爱人家!」
「你是世纪末杀人拳法的拳法家吗!?」
「啊…太麻烦了,明天一起说明吧。在那之前理人就先自己推理看看吧。」
恋深把杏子四季的原稿和刚刚看到一半的书收进书包,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那么我还有点事要调查,就先回去了。」
然后就快步走出了社团教室。
……那家伙,把我的原稿顺手A走了。
「要我自己推理看看啊……」
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真教人不甘心,既然如此,我就自己推理看看吧。确实我没有恋深聪明,不过推理能力还是有的。况且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事都可以靠努力来克服,我一直这么深信着。就像『龟兔赛跑』这个童话一样,我就靠着自己的力量来推理出恋深话中的涵义和原稿后半部的所在之处吧。只要今天一整天不睡拚命思考,一定能推理的出来!
「我推理不出来。」
隔天放学后,我在社团教室对恋深投降了。虽然昨天绞尽脑汁想了一整晚,但不仅想不出恋深话中的涵义,也完全想不到找出原稿后半部的方法。
看来我和恋深之间的差距,并不在那靠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就能克服的东西之中。
更何况若是如同恋深之前所说,如果她真的拥有不靠推理就能知道真相的超能力——在那种能力面前努力根本毫无意义。
不过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超自然的能力。
「好啊,反正推理能力并不是理人的职责。」
「那么我的职责是什么?」
应该是担任她的助手吧,如同提到『夏洛克·福尔摩斯』,就不能不提到擅长使枪枝和拥有丰富医学知识的华生。
「理人的职责是……对了,是这个。」
恋深指着放在桌上的剪刀。
「设施,背景的一部分。」
「连人类都算不上吗!?」
比叫我男学生A或背景人物①还过分。
恋深毫不在意我的抱怨声,从书包中取出了杏子四季的原稿。
这个时候,社团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恋深学姐,我带来了唷。不过这台电脑可不适合搬来搬去啊;……」
进到社团教室来的是裕稀,她用双手抱着一台十七寸的大型笔记型电脑。
「谢谢你,裕稀。」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我把姊姊的电脑带来。」
「不用着急,我现在开始说明。」
恋深从裕稀手上接过笔记型电脑,和杏子四季的原稿一起放到了桌上。
「那么现在我要开始解决黑川学长的委托了。」
对于恋深说的话,裕稀不禁「咦?」了一声,看样子恋深也没和她提过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事。
「恋深学姐,你不是已经拒绝了黑川学长的委托吗?」
「我改变心意了,不过我也不打算装模作样弄得像推理小说的解决篇一样,简单的说,真相五分钟就能讲完了。」
这个『五分钟就能讲完了』的简单真相,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想不出来,真令人消沉。
恋深像是对学生讲解的老师一样,竖起了食指开始说明。
「关于黑川带来的原稿,追根究柢来说问题就是『这份原稿的作者是谁』,只要知道了作者是谁,就有办法联络得上。黑川虽然说过无法联系上作者,但这并不符合逻辑。他只要向老师找个理由,像是说『为了在会志上刊载原稿所以想知道联络方法』,至少就能问出搬家之后的电话号码。」
的确如此,再怎么说比起委托恋深这个局外人,还不如直接去问老师来得确实。
不过之所以拿不到原稿的后半部,是因为小说的作者是谜之社员『杏子四季』。
「况且我从一开始,就确信黑川知道杏子四季的真实身分。」
「咦?」
他知道杏子四季是谁?那么就如同恋深刚刚所说,直接连络本人拿原稿不就可以了吗?
「黑川虽然知道杏子四季的真实身分,但是却无法拿到原稿,所以才来委托我。杏子四季是个即使知道真实身分也无法接触的人。」
「所以他到底是谁?」
恋深看着原稿,说出了那个名字。
「杏子四季的真实身分,是杵岛静稀。」
裕稀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杵岛静稀是裕稀的姊姊,也是在半年前死去的青瑛学园高中部女学生。她从住宅区周边的公寓上跳了下来,而我偶然地近距离目击到她摔落的瞬间。
杵岛静稀的死被认定为自杀,理由是她的鞋子整齐地放在屋顶上,事件发生时并没有人目击到奇怪的人物,被害者身上也没有争执的痕迹,而且根据校内学生的证言,得知了她正遭受着霸凌。只不过由于没有发现遗书,所以学校内也流传着这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说法。
「谜底说穿了也没什么,杵岛静稀就是杏子四季的理由只是简单的文字游戏。将杵岛静稀的罗马拼音KISHIMASHIZUK之中重复的H、K、I、S四个字母拿掉一半,重新排列之后就是AMZUSHIKI。由于M和N的发音相似,就产生出了ANZUSHIKI——杏子四季这个名字了。」
只花了数十秒就揭穿了杏子四季的真实身分,恋深继续说道。
「不过由于作者是杵岛静稀,没办法从她手中拿到原稿的后半部,所以黑川才希望我能想办法找出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名为『从死者手中取得原稿』。」
恋深打开了裕稀带来的笔记型电脑。
「杵岛静稀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她就是杏子四季,代表她的原稿都是在家中完成,所以我才拜托裕稀将她姊姊使用的电脑带过来。」
「或许电脑里还留有原稿的档案吗?」
「不,我想没那么简单。」
恋深搜寻了整台电脑,没有发现类似的文件档案。
「黑川带来的原稿文件档案从110225开始,有好几个号码连续但内容几乎相同的档案对吧。」
从黑川学长拿来的USB随身碟当中,的确有着好几个名称不同但内容完全一样的文件档案。
「那是因为她把校正和修改后只有些许差异的档案全都保留下来的缘故。从二月二十五号的原稿档案开始,每一天都刻意另存一个新档案,那是为了修正了文章后,如果想要还原到之前的状态时,还能够恢复成原本的原稿。不过在使用电脑存档时,一般都是选择把原始档案覆盖过去,很少人会另外存成那么多个档案,会这么做的人性格想必非常拘谨。她那么一丝不苟,在死之前肯定将档案全都消除了。」
「要是没有存在电脑里的话,不就还是找不到原稿的后半部了吗?」
对于我提出的问题,恋深果断地否定了。
「这也不见得,我们就来推测一下杏子四季的心理的想法吧。她的性格拘谨,会将些许差距的原稿存成好几个不同档案。不,与其说她个性拘谨,不如说是有迫症。」
「强迫症……那是什么?」
听都没听过的名词。
「有些人会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在意的小事感到不安,重复着无意义的举动。比如说觉得身体弄脏了而一直重复地冲澡,外出的时候要确认好几次瓦斯和窗户有没有上锁之类。杵岛静稀有保存强迫症——这种性格的人即使是没有用的东西,还是会担心说不定有一天会用到而保存起来。拥有这种想法的人,只将档弃存在电脑中是无法放心的,会担心若是不小心档案消失了该怎么办。所以我们可以判断,她除了电脑之外还把档案保存在其他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比如说,像是邮件伺服器中。」
恋深将LAN的连结线接到杵岛静稀的电脑上,打开了网页浏览器的履历。履历中显示了杵岛静稀曾频繁地登录某个大型免费邮件网站。
连结那个网站后,发现不需要输入密码,就能直接登录进邮件伺服器。
「最近的浏览器为了方便,会帮人记下密码来自动登录,因此其他人也能够轻易登录。真是的,设置密码本来是为了防止他人登录,结果反而本末倒置了。」
浏览器显示的邮件一览中,收到了好几封名为『二十四日的原稿』『二十五日的原稿』『二十六日的原稿』……的邮件。
「她每一天都将当日写好的原稿寄到自己的邮件信箱,保存在伺服器中。所以就算电脑里的档案被删除了,或许在邮件中的档案还保留着。」
如同恋深所言,收到的新邮件当中,夹带着USB随身碟中缺少的『110303』之后的文件档案。
将最新一封信里的文件下载开启后,里面写着的是之前找不到的后半部原稿。
「——这样就找出原稿了。」
就这么简单,恋深找到了原稿。然后她把下载下来的原稿档案,拷贝到了USB随身碟中。
「那么裕稀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档案呢?要交给黑川吗?」
恋深看向裕稀。裕稀垂着头不发一语,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还是不要好了。」
我代替裕稀回答道。
「裕稀也不希望自己姊姊的死重新被人挖掘吧。虽然对黑川学长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觉得就当作没有找到原稿比较好。」
虽然不知道黑川学长是因为什么缘故要找原稿,但我觉得这个判断并没有错。挖掘已死之人的过去,不是什么好事。
「理人果然是伪善者呢,明明完全无法理解裕稀的哀伤。」
「你别多嘴。」
我用低沉到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声音,打断了恋深的话。
恋深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瞄向裕稀。
「裕稀怎么想呢?不想把这份原稿交给黑川吗?」
裕稀没有说话,但微微地点了点头。
「……嗯。我不希望……让毫无关系的黑川学长探究姊姊的过去……」
「了解,把原稿交给他那种小人物也是浪费,就先放在我这边吧。」
「等一下,为什么放在你那边?那份原稿是属于裕稀的吧。裕稀,交给恋深可以吗?」
虽然恋深用摆出一副不要多嘴的表情瞪着我,不过这种时候可不能让她就这样混过去。
「……反正即使我说不行,恋深学姐还是会拿去吧?」
「那还用说。」
恋深干脆地回答道。
「这么有趣的事件证据,我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恋深这么说道,完全不在乎裕稀的感受。这家伙的性格真的扭曲得无药可救。
「没关系,这样也好。反正这份原稿是恋深学姐找到的,有一半的所有权是属于学姐。」
「OK——裕稀还真是通达事理啊。」
恋深就像是过年拿到红包的小孩子一样喜形于色。
裕稀苦笑着,家人的死又被人挖掘出来,一定很难受吧。即使如此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强颜欢笑。
「裕稀打算把原稿的档案怎么处理?保留起来吗?」
裕稀静静地摇了摇头。
「恋深学姐拷贝完后就删除掉吧。连伺服器中的也是,全部删掉吧。一回想起姊姊就让人心痛,我不想看。」
之后裕稀在推研还有活动便离开了社团教室。总是那么有精神的裕稀,离开的时候却脚步沉重,显得非常落寞。
留在社团教室中的恋深在笔记型电脑上阅读着杏子四季——也就是杵岛静稀的原稿。她看得非常聚精会神,所以现在并不是交谈的好时机。
我也随意找了附近的椅子坐下,胡思乱想着刚刚恋深找出原稿的手法。
她识破了杏子四季的身分就是杵岛静稀。要由杵岛静稀=KISHIMASHIZUKl推想出杏子四季=ANZUSHIKI只需要将字数减少后重新组合,并不是不可能。但反过来——能够由ANZUSHIKI推回KISHIMASHIZUKI吗?藉由增加文字来回推本来的词语,有无限多种模式存在。要增加几个文字、又要增加什么文字——想由无限多种模式当中找出正确的答案,简直就像从沙漠中找出一粒沙子一样,不可能办得到。
还有找出原稿的手法也非常可疑。想要保存原稿不一定要靠邮件伺服器,也可以用USB随身碟、网路伺服器、网路空间等等非常多的选择,并没有任何直接联想到邮件伺服器的必然性。
不过有个解释能说明这种奇妙的推理方式,那便是恋深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再去穿凿附会来完成她的推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杏子四季=杵岛静稀,然后才以文字游戏的方武解释如何从杵岛静稀推理出杏子四季。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原稿保存在邮件伺服器中,所以才能够排除保存在其他地方的可能性,毫不犹豫的调查邮件伺服器。
在我眼前看着笔记型电脑画面的这名少女。
难到恋深真的拥有能在推理之前就看清真相的能力吗……?
不不不,冷静点,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超能力啊。
因为从黑川学长那里得到的文件档案中,写着关于某个少女遭受霸凌的故事,而传闻中杵岛静稀自杀的原因也是遭到霸凌,所以联想到原稿中的主角或许就是杵岛静稀,才因此靠着文字游戏推理出杏子四季。
从邮件伺服器里找出原稿也是如此,如果在邮件伺服器中没找到,一定还打算继续顺着USB随身碟、网路伺服器寻找下去,只不过一开始登录到邮件伺服器就找到了,才造就出那种看似不可思议的推理。
「看完了——!」
恋深用力地拍了桌子一下,从电脑画面中抬起头,由于太过突然所以吓了我一跳。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比想像中还露骨。总之理人也看看吧。」
她高兴的像是买到新玩具的孩子似的,笑容满面地把笔记型电脑的画面推向我这边。
「还是不要好了,我不想看。我可是亲眼目睹了杵岛静稀自杀的场面,要是看了原稿一定又会想起当时的画面,感到不舒服的。」
恋深满面的笑容僵住了。
「我递出的原稿你竟敢不看吗?」
「你是酒宴里的上司啊!?」
「我要你看你就看,你没忘记我是社长吧,也就是这个社团的最高权力者!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我说乌鸦是自的你就要复诵乌鸦是自的。」
「太蛮横了吧!」
「反正你就算看了原稿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因为你根本没有那种正面的感情。」
恋深嘴角带着微笑,用红色的双瞳凝视我。如果说刚刚的笑容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现在的就像是恶魔般愉悦的笑容。
「你无法体会他人的痛楚,也无法理解他人的苦处。刚刚裕稀意志消沉的时候,其实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对吧?杵岛静稀的自杀也是,无论有没有亲眼目睹,你的心连一厘米都不会动摇,所以就算看了原稿,你也丝毫不会感到半点不舒服。我已经知道你的本质了,那种演技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理人好像认为总有一天那不会再是演技,所以打算一直演下去对吧?」
「吵死了,这样欺负我很好玩吗?」
「说的真难听,这才不是欺负,只是要你诚实地表现自我而已。只要你不再坚持,选择面对自己的个性的话,我会站在你那一边的。」
现在又如同圣母般温柔地诱惑我。
一下像是无邪的孩子,一下像是恶魔,一下又像是圣母……到底哪一面方是真正的让羽恋深呢?
我像是想逃离恋深的视线似的,开始阅读电脑画面上显示的文件。
文件的前半部,和之前看过的『110225』几乎一样,不过后面却接下去写着二月三号之后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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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四日。
今天早上我去见了他。
无论我说什么话他都会听。他是我的士兵,我的棋子,我的魁儡。
要是没有他,这个计划就无法成立,为了可怜的我,他会毫不犹豫地用尽一切力量帮助我。
我将至今为止被她们殴打、被她们勒索、被她们威胁要将拍摄的裸体影片放到网路上的事情全部和他说了。
他的性格非常沉稳冷静,也因此有人认为他是个冷酷的人。
不过事实并不是那样。
在他如同寒冰般凛冽的冷静中,蕴含着无法压抑的热情,因此很容易做出超乎常人的举动,我正是看上了这一点才拢络他。
他听了我受到的对待后非常激动,要不是我的制止,他已经把她们全部都杀掉了。
不过如果直接杀了她们的话,我和他都会变成罪人,所以必须拟订好计划。
正好现在镇上因失踪SNS事件导致许多人行踪不明,伪装成失踪事件是最好的选择。
我和他说了这个构想已久的计划。
既然决定好了就事不宜迟。那一天,我没有去学校上课。
放学后,他等到她们离开学校时上前搭话,然后带到没有人的地点虐杀掉。
接着就只剩下处理尸体,切碎后全部丢到海里去,全部他都打点好了。为了我他什么都愿意做,无论要背负多少罪孽。
二月七日。
我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她们的消失并没有被认定遭到杀害,而是被当作失踪SNS的事件之一,非常完美。
可是为了我,弄脏了他的双手。
为什么要让他杀人呢?确实只靠我自己没有能力杀了她们,所以才借助他的力量。
为了这么自私的理由,让他成为了罪人。
好痛苦,好难受。
不,没有必要后悔,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拢络他的。
二月十日。
我没想到罪恶感竟然会沉重到如此地步,不过他却依然神色自若,这也是当然的,为了我他什么都愿意做。
不过我却利用了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利用了他。
我才是最污秽的人……
二月十五日。
我已经忍受不下去了。不仅无法忍受让他弄脏双手成为了罪人,也无法再忍受自己内心的丑恶。
我选择的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吗?真的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明明一定还有其他让大家都能获得幸福的方法……
二月二十日。
我开始把至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现在的我已经无法面对他了,只感受到无尽的罪恶感。
二月二十六日。
事情已经纪录完了。
接着只剩下迎接死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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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杀人的告白。
杵岛静稀杀了人吗?
我们学校有很多人登录了失踪SNS,因此从去年年底开始,有非常多的学生下落不明。
要是原稿里写的内容并非虚构,其中有些人就不是失踪,而是遭到杀害——被杵岛静稀的协力者给杀掉了。
「这下你懂了吗?杵岛静稀的自杀并不是因为被霸凌感到痛苦难熬,而是因为让某人动手杀人后,无法忍受这份罪恶感,才选择了断自己的生命。」
「那么我们必须把这份原稿交给警方才行!」
「说的没错……」
恋深关掉了电脑,抽出了USB随身碟。
「顺道一提,原稿的档案只有存在这个记忆体当中,没有其他的备份了。」
「嗯?那又怎么样呢?」
恋深不怀好意地笑着。
「嘿!」
啪唧。
USB随身碟被折成了两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这么一来杵岛静稀的遗稿就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
恋深得意地挺着胸。
「为什么你还那么得意啊!?」
那可是重要事件的线索耶!
等等,只要向裕稀借她的电脑,就能拿到原稿的档案…
「对了,我先和你说,再也无法从裕稀的电脑中取得档案了。」
「为什么!?」
「裕稀说过希望把档案删除掉对吧?如她所愿,我已经把邮件伺服器里的档案删除得一干二净了。」
「喂————!」
这下该怎么办?难道原稿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恋深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理人果然是伪善者啊。」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的确把这份原稿交给警方,在社会上来说才是正确的行为。不过若是能体会他人痛楚和苦处的正常人类,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又做出了错误的反应吗?这下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反应啊?
「裕稀曾说过『不希望把这份原稿交给毫无关系的黑川』,对她来说警方也是一样。她已经不想再探究姊姊的死了,所以别继续调查这份原稿,再也不过问这件事情,才是一个能体会他人感受的正常人会做出的举动。」
「是这样吗……?」
考虑到裕稀的心情,或许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果然我还是无法体会他人的心情。
无视于我的消沉,恋深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这么说道。
「那么我们就继续深入调查杵岛静稀的原稿吧。」
「给我等一下!你刚刚不是才说过别继续调查这份原稿,再也不过问这件事了吗?」
「我是说过。」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恋深冰冷的眼神就像在看成绩不好的孩子一样。
咦?我做错了吗?我应该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吧?
「那是正常人的举动吧,我又没有理由要那么做。」
啊,原来如此。
我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但恋深却是个相当奇怪的家伙。不但偏爱杀人与犯罪,拥有超越常人的智商,还会突然拿刀子砍人——本来就不该奢望她正常,就像不该期待蝌蚪能跑完全程马拉松一样。
恋深歪着嘴笑道。
「总之我们去把这份原稿中描写的『他』——杵岛静稀的协力者给抓出来吧。」
◎ ◎ ◎
黑暗的房间中传来了吸允的声音,他贪婪地将嘴与少女的双唇密合。
鼻尖都能感受到少女的声音与急促的喘息,紧贴着她既柔软又有弹性的肌肤,享受着身体逐渐融化的感觉,只有这份感觉能让他获得救赎。
一般来说都会进展到更深入的行为,不过无意间瞄到视角边缘的时钟,已经该做『功课』的时间了。
他离开了她的身躯,换好衣服独自走了出去,她也十分了解这份『功课』,即使一个人留下也不打紧。由于他和家人的感情不好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所以她要在这个家中待到什么时候都不成问题。
他走到车站附近从口袋拿出钱包时,一张相片掉了出来,上面拍的是他和杵岛静稀。虽然是学园祭时和不少班上同学一起拍的,但相片中静稀强颜欢笑的憔悴表情让他心痛不已。
到底要保存这张相片到什么时候呢?他对自己的举动也感到不解,为何带着如此哀伤笑容的相片,根本没有留着的必要。
电车约搭乘半小时,他从一个与早良町有段距离的冷清车站下了车。
在没有路灯的暗道上,他藉着星星和月亮的光芒,走到了山脚下的废弃工厂。
废弃工厂里面非常昏暗,他等到眼睛适应后才往里面前进。为了不让人认出来,他带上了在百货公司买的头套。
走在布满灰尘与到处剥落的亚麻材质地板上,感觉真是不舒服。天花板也破了洞,铁制的梁柱都生锈了,从墙壁上破裂的采光窗户中,吹进了温暖的夜风。
工厂深处的铁柱附近,倒着一个被脚镖铐着的少女。她的肌肤因为砂土和污垢而发黑,曾经自豪的长发也因为皮脂分泌和脏污而受损。
他把盘子放到少女的面前,在里面放人了块状营养调整食品。然后倒在地上的少女爬起了身,抓起营养食品块大口地吞着。
这种状况没办法一直持续下去。
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时调到静音模式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收到邮件的通知。
他打开了邮件匣,里面显示的无数信件中,寄件者的名字只有一个。
杵岛静稀。
新收到的邮件也是静稀寄来的。
——今天的功课结束了吗?
结束了,但已经到极限了。他回了这样的邮件。
然后再次收到了静稀的邮件。
——这样啊,那差不多该处分掉她了。
他阖上手机。
真让人感到焦虑。
因为死过一次,她才终于得到解放,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攻击她。
所以必须排除掉所有的危险。
静稀的原稿被找到了。要不是被那个女的找到,真的以为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她留下的痕迹了,不过果然还保留着,好在有让那个女的去找。
这么一来,必须先处理掉那份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