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大哥哥继续发表他的侦探论。
「侦探无须怀疑的是个揭穿真相的系统。另外要成为侦探,还有一个条件,那是个不知道该说是才能还是体质,一般人无法想像的能力唷。虽然在葡萄酒中也有着每年都会严选出『十年才出品一次的优良品』薄酒莱新酒,但侦探的体质可就没有那么常见,那个比例甚至每六十九亿人当中还不见得会有一个。」
「那种体质是什么?」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人要和我谈论侦探的话题呢?真是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那个特殊体质,就是能够吸引犯罪者和事件发生。能够吸引亚森·罗苹或是怪人二十面相等怪盗;吸引莫利亚蒂教授这种天才犯罪者;引发密室杀人事件;引发连续杀人事件;在洋房引发杀人;在孤岛引发杀人。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连续杀人事件或是犯罪者,那个机率比乐透中了三亿元还低,不过侦探随时都能过上那样的事件,都已经让人怀疑该不会其实是侦探在背地里引导犯罪者犯案吧。侦探这种存在都能称得上是天灾了,不仅是天才还是天灾,哎呀——」
大哥哥的口袋响起了手机来电的旋律,他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
「啊,抱歉。妹妹打电话来催我了,这么说起来,我还在帮她跑腿,现在正准备回去呢。」
「那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说不定她已经等不急了。」
我已经听腻了大哥哥摸不着头绪的话题,想赶快结束这段对话。
「说的也是,我最喜欢妹妹了,得要赶快回家去。话说回来,我的妹妹超可爱唷!你想看照片吗?」
就像喜欢炫耀子女的傻父母一样,他把手机中的相片给我看,上面拍的是一个在家中庭院游泳池玩水的银发少女。
「妹妹的年纪正好和你差不多,要是你遇上了她的话,你们两个人要当好朋友唷。」
◎ ◎ ◎
『起来吧。』
『晤……?』
恋深发出了刚睡醒的声音。
『……这里是?』
没有见过的地点让恋深感到满腹疑惑。
『这个绳索是怎么回事,快帮我解开。』
『别白费力气了,那么简单就能解开的话还绑你做什么。还有这里是距离早良町一段距离的废弃工厂。』
『……哼,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被绑架了。原来如此,五月之后连续失踪事件的犯人就是你们啊。』
恋深说出了那两个将自己抓来这里的人的名字——
『裕稀和片桐……』
『没错,正是如此,恋深学姐。』
『…………』
裕稀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语气透露出无法压抑住的愉悦。和她相对的,片桐则一言不发。
『片桐是实行犯,而对他下命令的人是裕稀吧?』
『答的漂亮!人家正是那个幕后黑手!学姊,吓到了吗?受到打击了吗!?』
恋深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声回答道。
『并没有。』
『什么啊,真无趣的反应,你应该要说「你说什么!」或是「怎、怎么可能……」之类的话,表现得更加吃惊一点吧?』
『你说什么——?』
恋深语气僵硬地重复了裕稀说过的台词。虽然说不定会被杀掉,不过她半点畏惧的感觉都没有。
『没什么好吃惊的,在裕稀消失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犯人了。』
『……咦?』
裕稀的反应表现出她的失望。
『因为和杵岛静稀有关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失踪是很异常的状态。若站在犯人的角度来想的话就能得出,「如果这样持续进行犯行,和姊姊关系最深切的自己没事反而令人感到可疑。既然如此,我若是也被犯人抓走,成为被害者那一侧的人,就能够躲避嫌疑了。」这种肤浅又无聊的想法。』
恋深给沉浸于优越感中的裕稀浇了一头冷水。
『不如说片桐是共犯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因为我没办法连共犯也看清,本来还推测先失踪的黑川才是共犯呢。』
虽然不是学生,但片桐庆一郎也有推研顾问这个容易接近杵岛静稀的身分。而事件发生在暑假这种学生特有的假日,并非因为片桐的方便,而是为了迎合操控片桐的静稀。
『不过若片桐是犯人的话,许多地方就说得通了。关于如何将被绑架的对象搬运到监禁的地点——是用车子吧?如果是用车子的话,让对方昏迷后推入车中,就能在不被他人发现的状态搬运离开。犯人要是学生的话就无法使用这个方法,但是老师却可以做到。』
六月的被害者雾崎三月等人,彼绑架的地点附近都是热闹的地区。恋深曾经猜想『无法搬运绑架的对象,犯人一定感到很困扰吧』,实际上结果却不是那样。用车来搬运的话,就没有被人发现的问题了。
『看来我的能力还不够完美啊。一般说到在推理小说中解决事件的必要要素有三个,犯人是谁、动机为何、使用的犯行方法。这次我虽然看穿了犯人和动机,却没能看穿犯行的方法,看来我还差得远呢。』
恋深诉说着自己的能力……不过,即使和裕稀说了她也无法理解这些话吧。
果然,裕稀用讶异的口吻说道。
『……?虽然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不过用车子来运送绑架对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在实施犯行的时候,请庆一郎去租车来绑架目标。』
用租来的车吗……还真是个既容易留下证据,又缺乏警戒心的手法。
『真是的,恋深学姐也真让人困扰,让你推理自导自演绑架事件的时候完全猜错了,让人家还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名侦探……』
『要我调查那个案件,目的是为了试探我吧。』
然后因为那个乱七八糟的推理,让裕稀认为恋深不具有危险性吧。
『是啊,所以黑川学长不知道为什么拿着姊姊的遗稿请犯研帮忙调查时,我就选择暂时在一旁观察状况。虽然对于该怎么做多少有点迷网,不过我可不想因为一些奇怪的动作而被怀疑。没想到学姐竟然把原稿的后半部找了出来,明明在绑架事件时完全派不上用场,这时却判若两人漂亮地解决了事件。』
『自导自演绑架事件的时候,我是故意推理得乱七八糟的。』
『……哼,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看来那时没有尽全力啊。恋深学姐把姊姊的原稿找出来的时候,我才重新觉得学姐是个危险人物,非将你排除不可。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先解决掉黑川学长。』
裕稀在让自己消失之前,已经盯上黑川了。
『黑川学长曾经为了索取原稿到犯研的社团教室发火对吧,在那之后我向他说明了原稿的后半部已经全部被删除了,于是黑川学长便殴打了我,扬言要把手上留有的原稿前半部交给警方。』
『哎呀……那可就糟糕了吧。即使只有前半部,也详细的记载着杵岛静稀被霸凌的事情。要是让警方知道了,说不定会重新再把自杀事件调查一次。这么一来,杵岛静稀的犯行曝光,片桐遭到逮捕的可能性很高,所以你才必须紧急地把黑川排除掉。』
『没错,剩下的就和你想的一样。我为了避免让自己遭受怀疑,在黑川学长之后就安排让自己也被袭击。再来就只剩下身为危险人物的恋深学姐了。』
『还真是个草率的计划啊。算了无所谓,比起这个,躲在裕稀背后的幕后黑手是谁?』
『你说什么?』
『在你背后操控一切的人物,我是为了找出那个人,才想直接和犯人对话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有那种人,我就是操控一切的人。我是靠着自己的决定引发这些事件的。』
对于裕稀的回答,恋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什么呀,原来你还没有发现啊。完全被蒙在鼓里,只是遭人操控利用而以,真可怜。』
『你说什么——』
裕稀气得说不出话来,面对这种绝境,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恋深还能这么强势。
『算了,赶快放开我吧!现在我还能当作是可爱学妹的调皮捣蛋,放你一马!。
『你、你在说什么啊学姐,这种态度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更加害怕啊!要放人一马的不是你!是我啊!根据我下的决定,来决定学姐的生死唷!』
『好啦好啦,小孩子发的脾气只会让人感到刺耳而已。』
『……庆一郎。』
在她说完话的同时,恋深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呜、脚、脚……好痛……』
片桐用力踏着恋深的脚。
『…………』
『啊呜、呜呜……』
片桐不发一语,只是继续踏着自己的学生。
『怎么样?很痛吧?很痛对吧?痛苦比任何东西都能支配人类的身体,虽然有人说精神力和身体不能混为一谈,但那是天大的谎言。只要持续给予身体痛楚,到最后精神也只能屈服了。』
裕稀愉快地说道。只有她一个人还好,片桐的存在真是个麻烦。
『……老师,对学生使用暴力不太好吧?现在这个时代看待体罚的标准可是很严格的……』
『闭嘴。』
片桐对恋深发出的声音中,完全不带有任何一丝人类的情感。看来是无法说服这个男人了——状况不得不让人这么认为。
『庆一郎……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守护着人家……我最喜欢你了。』
裕稀向片桐撒娇,而话语的内容简直就像是对自己的恋人说的甜言密语,而片桐也做出了回应——
『静稀……』
他称呼裕稀为『静稀』。
并不是用她的名字,而是用她姊姊的名字来叫她。
『哼,原来如此……我本来怎么样都无法把片桐和你连系起来,不过你从杵岛静稀那里继承了片桐吧。片桐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恋人杵岛静稀来看待对吧?』
所以他是在听从自己深爱的人所发出的命令。
『正是如此,恋深学姐。姊姊的死给他带来太大的打击,庆一郎从那个自杀事件发生后,几乎变成了一个废人。因为是姊妹,所以我和姊姊长得很像,庆一郎看到升入高中的我,竟然以为姊姊还活着。我本来觉得这个男的很烦,不过机会难得还有再利用的价值。就再利用了!就算是我也充满着环保的精神!让我们对地球好一点~~!』
咯咯地笑个不停的裕稀和一语不发的片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片桐的耳中,基于自己抱持的妄想,已经完全听不到自己无法接受的恶意言语了吧。
由于杵岛静稀的自杀,失去爱人的片桐已经坏掉了。然后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长得和静稀极为相似的少女——他把裕稀当成静稀,以确保精神的均衡。
他扼杀了自己的感情,不断持续地欺骗着自己。
『哼,两个人都蠢死了。』
『……为什么恋深学姐在这种状况还能那么的强势呢?难道认为自己不会被杀掉吗?没有人会认为自己马上会面临死亡,不过死是平等的,总有一天会来临!』
我以为裕稀会陶醉地继续说道——不过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充满压迫感。
『恋深学姐,你做了两件绝对不能做的事情,知道是什么事吗?。
『一个是调查杵岛静稀的协力者吧?另一个就不知道了。』
『哎呀,那个聪明过人的恋深学姐竟然会有不知道的事情?用你自豪的推理猜猜看啊。』
『很抱歉,对于无聊的事情我的推理能力毫无反应。』
面对毫无畏惧的恋深,裕稀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另一个「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对理人学长出手!是我先注意到那个人!为什么你要接近理人学长?』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观察对象,而且我清楚理人的使用方法。』
『使用方法?也就是说,你只是在利用理人学长而以!?』
『没错,不如说我才想问,为什么你对理人如此执着?』
『因为人家和理人学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学长是我的命运之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像他一样和我相配的人了!』
『……你是看了无聊的周刊杂志里所看载的占卜专栏吗?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听了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
响起了『啪』的声音。
恋深被袼稀打了吧。
『你再耍嘴皮子啊,人家和理人学长真的非常相配!因为理人学长,和我是同一种人!』
听了这番话,我好像了解了。
她也是『无法理解他人痛苦的人类』。
裕稀继续说道。
『从小我打架就没有输过,而我每次都被骂说「做得太过火了」,因为我完全不懂得手下留情,因为不了解他人的痛苦,因为和他人的痛楚无法产生共感。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奇怪,认为其他人也和我一样。就当升上国中时,我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从那之后我一直以完美的演技来迎合周遭的人们,因此没有人发现到我的异常。对了,只有姊姊发现到这件事。然后在快到毕业典礼的冬天,就发生了那个事件。』
她的姊姊,杵岛静稀自杀了。
『回家的路上,我居住的公寓附近发生了非常大的骚动,到处都充满了人和救护车跟警车。由看热闹的群众互相交谈中,得知似乎有人跳楼自杀了,当时我还没有发现死者就是姊姊。就在那里我和理人学长展开了命运的邂逅,学长对着前来搜查的警察说明状况,尸体调查完后被救护车运走,他就站在一旁,脸色完全没有变过,在我旁边围观的婆婆妈妈说他冷静过头让人感到不舒服。冷静?不是的。身为同类的我马上就知道了,他并不是冷静,而是完全没有感觉!无论是死者的痛楚还是苦处与哀伤,什么都感受不到。我的胸口开始鼓动,人家对他一见钟情了。终于遇上了同类,我想出声叫住他,可是他已经坐上警车离开了。』
从那个时候,裕稀就开始了扭曲的单恋吧。
『等到我知道自杀的人是姊姊,已经是回到公寓里自己房间的时候了。面对刚回家的我,母亲边哭边说道,静稀死了,她自杀了。不过在我思考姊姊到底是为什么会自杀之前,心中浮现了另一个疑问。』
裕稀笑着说——
『那就是——为什么父亲和母亲如此哀伤呢?』
裕稀笑着继续说道——
『这不是很奇怪吗!?死的又不是自己?自己完全感受不到苦处与痛楚,为什么会那么哀伤呢?当然,我一点也不觉得哀伤。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肚子饿了,家人怎么还不快准备好晚餐,以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遇到在自杀现场看到的那个人。』
真是令人不舒服,感到想吐的话语。
『姊姊死后那段时间,我们家忙得不可开交。要应付来自警方的词查,以及来自校方的询问,还有葬礼的准备等等……葬礼当天,母亲和父亲都哭了。也有很多来自这所学校的人前来,每个人都在遗照前面合掌落泪,真是愚蠢,死的又不是自己,这些人竟然哭成那样。而我只是平平淡淡地,目视着葬礼的进行。看到我的举动后,周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说我「很奇怪」,「姊姊都死了,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流,真是个冷酷的妹妹。」葬礼结束后,自称是姊姊的朋友和同班同学的那些人,竟然还说我是个差劲的妹妹!差劲!?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你们这群明明死的不是自己却哭成那样的人,其实也不是因为怀念姊姊而落泪吧?只是觉得「为朋友之死而哀伤哭泣的我,真是坚强又有怜悯心啊——」的自我满足而哭泣吧!?伪善!伪善!这只是伪善!太无聊了,姊姊可不是为了你们的伪善而死!』
裕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原来如此……被你袭击伪装成失踪的家伙,都是曾在葬礼上落泪的人吧。』
『没错,要让那些利用姊姊的死来达成伪善行为的人们,尝尝什么才是真正让人哭泣的痛苦。』
如果锁定的是知道杵岛静稀遭受霸凌的人,目标为免也太多了。所以只选定了在葬礼会场哭泣的人们,也就是裕稀口中的伪善者。
『然后我这个最差劲的妹妹,升上了学园的高中部。在这里和理人学长再次相会,与和人家身为同类的学长——』
『你错了。』
裕稀陶醉的自白,被恋深冷冷地打断了。
『人家哪里错了?』
『裕稀误会了,八之岳理人毫无疑问地,是属于你所说的「伪善者」。』
『……才不是呢。』
『看来你完全不了解理人啊,这样还敢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种连作梦都说不出口的梦话还是别拿出来讲吧!。
『学姐才是别用这种瞧不超人的口气说话!我可感受不到他人的痛苦,所以能够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唷!』
『哦……』
即使如此,恋深仍是一脸毫无畏惧的样子。
『到底是为什么,恋深学姐,为什么你还能够这么淡然呢?难道你不怕死吗?』
『你是没有办法杀掉我的。』
『我办得到唷!话说学姐该不会觉得在这种状况下,自己还能得救吧?难道你认为自己还能够活着回去吗?』
『我是这么认为。』
『怎么可能会让你活着回去!到底是打哪里来的自信啊?该不会认为会有人来救你吧?』
恋深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笨——蛋!』
『……理人会来的。』
『不—会—来—的—!理人学长甚至连你被带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对吧?既然如此,要怎么样来救你呢!?』
裕稀的声音震动着鼓膜。
她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是因为废工厂周围没有任何民家,毫无半点人烟。用来监禁遭到绑架的人以及处理尸体.这里都称得上是绝佳的地点。
终于到了,我从出入口走了进去。自己踩着地板的脚步声,响彻了整个工厂。
『裕稀,要是理人也出席了你姊姊的葬礼,我告诉你他会摆出什么表情吧。』
『……什么?』
由于话题转变得太突然,错愕的裕稀不禁脱口问道。恋深没有理会她,继续说了下去。
『根据我的推理——他大概会像你所讨厌的伪善者做出一样的举动,站在遗照前面合掌流泪。』
我走在昏暗的工厂,朝着深处前进,渐渐能听到争执的声音。
『不可能!学长才不是那种自己明明感受不到痛苦却装得很伤心的人!』
我到达工厂最深处,看见四肢被绑着的恋深倒在地上,还有俯视着她的裕稀,以及站在裕稀身边的片桐。
『不,他一定会掉泪。然后当你问他「你为什么哭泣呢?你和杵岛静稀并不熟,那个眼泪是装出来的吧?」时,他一定会这么回答——』
「『即使是演技,只要不断地不断地重复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就会成真。』」
恋深从窃听器受信机中传出的声音,和我口中发出的声音重叠了。
裕稀终于发现了入侵者,转头望向我。
我关掉了装在耳朵上的窃听器受信机开关。
「理人……学长……?」
这次不是通过机器,而是亲耳听到了裕稀的声音。之前恋深和裕稀的争执都是透过受信器传出来,不过果然还是在现场听得比较清楚。
说是这么说,但刚刚两人的对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证据非常充分。
裕稀和片桐就是犯人——虽然很难以置信,不过实际上看到这个状况已经无法否定了。
「学、学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不可能会来的人竟然出现在现场,裕稀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原因。
我把手上的窃听器受信机亮给裕稀看。
「恋深的衣服上装了窃听器。」
那是之前在公园进行诱捕搜查时使用的,恋深这次闲晃时也带着同样的窃听器。
「顺道一提,我和理入的窃听器附有GPS功能,所以才能找到绑架监禁的地点。裕稀,你们的犯行就到此为止了。」
恋深不耐烦地公布了真相。
这么一来,一切就结束了——
「为什么你们两个觉得是自己赢了?」
裕稀的话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种状况她还在说什么?
「庆一郎,不要紧吧?庆一郎会保护人家吧?」
听到裕稀说的话后,片桐微微地点了点头——
接着举起双手摆出了架式。
「等一下……老师,你来真的吗?」
话才说完,片桐冲到我面前,用拳头朝我的腹部打了下去。
「咕!?」
腹部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压迫到内脏,连胃液都逆流了。好像引力增强了好几倍似的,我的身体变得很沉重,双膝跪到了地上。
「庆一郎可是拥有职业拳击手的资格唷,学长,你不知道吗?」
谁知道啊,混帐。拳击手来当什么物理老师啊。
不过既然片桐是犯人的话,那这家伙可是把剑道社的顾问江岛干掉的人……
我开始冷静地分析眼前的敌人与自己的战力。
片桐庆一郎,二十岁后半,处于体力已经成熟的年龄。身高超过一八〇公分,体型紧致结实。特技是拳击(拥有职业的资格)。
八之岳理人,十六岁,处于体力仍未成熟的青少年阶段。身高一七〇公分。体型中等,连腹肌都没有。特技是对于天气的冷热忍受程度很高。
分析结果→获胜的可能性,无。
我在脑中询问自己
——可以逃走吗?
得到的回答是。
——最好是可以啦。
就是说呀~~
这么一来,只能做好觉悟了。
让你们见识我真正的力量。
一分钟后,我被痛打了一顿倒在地上。
「呜……咕……」
就算拿出全力,平常不打架的外行人小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拳击手啊。
我倒在地上,片桐走了过来。若是他就这样朝着我的腹部猛踢几脚,很有可能会造成内脏破裂,这个姿势的防御力很低,根据对方约攻击手段说不定有致死的危险。
裕稀站在片桐的身边俯视着我。
「理人学长,你就认输吧。人家很喜欢学长,所以只要你和人家约定不要把在这里看到和听到的一切说给别人听的话,就四肢健全地放你离开。」
「哎呀,那还真是感激不尽……不过那么一来,恋深的下场会怎么样呢?」
「当然会把她收拾掉。我没办法信任她,还是让她永远开不了口比较安心。」
这样子啊……
我可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我慢慢地站起了身,瞪着片桐,而他只是像个橱窗人偶一样看着我,完全感受不到半点感情。
「喂——老师,别再做这种蠢事了。老师殴打和杀掉学生是不被允许的……这应该是常识吧!」
片桐完全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站起身的我,提起双拳摆好架式。
「喂!老师!清醒一点啊!」
「没有用的!没用没用!难道你以为学生的呼唤能让老师恢复正常吗!?那种八股的垃圾剧本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既然身为教师,向他晓以正义感和道德感之类的大义……说不定他能够理解啊……」
哎呀,上气接不了下气了。
「正义?道德?真无聊,你以为到目前为止他杀了多少人?只要庆一郎还把人家当作姊姊看待,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听。」
话才说完,片桐的身体动了,给我的腹部一拳,脸部一拳,用行云流水的动作闪到我的身后,抓住我的手腕的关节将我压倒在地。
我的头上传来裕稀的声音。
「这下子就将军了,学长。」
裕稀从口袋取出了一把小刀,朝恋深走去。
「等等,你想做什么……!」
「学长就趴在地上乖乖地看着吧!」
裕稀蹲到恋深的身旁,用刀子割开了她的制服,露出了隐藏在衣服下的雪白肌肤,以及内衣和圆润丰满的胸口。
「那么从现在开始即将上演恋深学姐的凌辱秀,观众只有理人学长一个,请好好地观赏吧。」
袼稀温柔地用手指在恋深的肌肤上滑动,然后伸进了露出的内衣之下。
「嗯……」
「哎呀,这个反应……该不会没有经验吧,学姐?那么强势充满着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结果竟然是个处女?啊哈哈,这可是今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不用担心,恋深学姐,我的技术可是好的很唷。」
「住手、裕稀!」
「我才不要~理人学长给我安静点,等等再去对付你。」
裕稀愉快地回答道,然后把手移到下半身,伸进了裙子中。
「…………」
不过恋深仍然闭着双眼,连一声也没有吭。
「……啧,真是无聊的反应。这样可无法取悦观众啊,理人学长你说对吧?那我稍微换个方向,接着开始进行嗜虐秀吧。」
裕稀站起了身,朝着恋深的右手的手指踩去。
「啊、呜!」
恋深的表情因为弄苦而扭曲着。
有许多神经集中在手指这个部位,所以比起其他地方受伤,会感受到更大的痛苦。要是将手指捣烂,那种痛苦足以令人抓狂。
喀啦喀啦,裕稀的脚下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理人学长,恋深学姐的惨叫好听吗?很有意思吧——那个自信满满又强势的女人,竟然因为痛苦发出悲鸣呢!」
住手——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别动。」
片桐加大了手臂的力量,我的关节嘎吱嘎吱作响,发出了令人不舒服的声音,说不定已经折断了,不过还是要想办法救救恋深——
「住手,理人。」
阻止我的是恋深。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普通的人类会衡量自己受到的损失,来决定要不要救助他人。现在你即使负伤也要救我,这个损失实在太大了。你没有理由要背负这种损失来救我,正常的人可不会这么做,所以住手吧。」
她在说些什么啊。
恋深绕了那么大一圈,简单来说就是想说『会受重伤,所以不需要救我』。
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顾及到我,像往常一样蛮横不讲理的命令『快来救我』不就得了。
裕稀把刀子的刃部贴到恋深的脸上。
「喂,理人学长,你之所以被恋深学姐吸引,刭头来说还是因为她是个美女吧?那么我只要弄伤这张脸——把它变成满目疮痍惨不忍睹的话,你就不会再接近她了吧?会只属于我一个人吧?」
刀子的刀刃,在恋深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不过恋深仍然毫无表情。若是流着泪露出害怕的表情,去满足裕稀的优越感的话,说不定能让她的手下留情,但恋深却毫无表情——和裕稀展现的情感完全相反。
「为什么不害怕呢……」
恋深没有说话。
「那我就把刀子刺进去,把眼球挖出来吧!」
刀子的尖端刺入了恋深的皮肤之下,冒出了鲜血。
不过,恋深仍然不发一语,她一定很痛,却连一声也没吭,毫不屈服。
裕稀气到嘴唇都在发抖。
「那我就毫不留情地挖下去了!」
啊,真是的——
事到如今,只好放弃正常的行动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了。
裕稀、恋深以及片桐都朝着发出声音的我这里看来。片桐仍然毫无表情,裕稀露出了错愕的神情,恋深则斜眼盯着我。
她们看着硬是松脱了关节,逃离片桐拘束的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裕稀的刀子从手中滑落。
看着我垂着那条不能动的右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让她感到全身颤抖。
「怎么可能……办得到这种事。关节被锁到极限的状态……应该是非常痛的,承受着哪么强烈的痛苦,应该会痛到动不了才对啊……」
更何况还硬是松脱了自己的关节来脱逃,对一般人来说应该是近乎疯狂的举动吧。
那是对一般人来说。
「关节被锁到极限的状态下不能移动,是因为有痛觉对吧?」
回答裕稀的疑问的是恋深。
「理人他啊,可是没有痛觉唷。你口口声声说爱着对方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体质,但是我从懂事之前就失去了痛觉这个机能。在我长大之前,完全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痛觉』这种东西。
即便从他人口中听到痛楚这个词语也无法理解,因为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痛楚。
在不知道痛楚的状态下成长,终于成为了无法体会他人痛苦的人类。对于他人所感受到的苦处与痛楚,我完全无法取得共感。
「不过、学长不是常把『好痛』挂在嘴边吗……?」
「那是因为不假装会痛,会被你们认为是怪人。」
不知道恋深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拥有这种体质。回想起来,她之所以看上我,或许不是因为我是杵岛静稀自杀事件的目击者,而是对于痛觉感到麻痹的这个体质。
裕稀懊悔地晈着牙。
「的确你逃出了拘束,不过那又怎么样!?本来就瘦弱的学长,在连右手都不能用的状态下又能有什么作为!?」
「我认为还不少唷。」
「开什么玩笑!庆一郎!」
片桐的铁拳再次挥向我的腹部。虽然没有痛觉,但是伤害仍然会积蓄在肉体上。空手正面战斗的话,我仍然完全不是片桐的敌手。
正面战斗的话。
片桐的左大腿上,深深地插着一只原子笔。
那是我趁着被攻击时插进去的,因为感觉不到疼痛,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使用这种自爆攻击。
「啊、咕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片桐口中发出了悲鸣,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显露出感情。
这个很痛吧!你或许精神已经麻痹了,但肉体可没麻痹吧。
我口袋中还有另一只原子笔,这次就往片桐的右大腿刺了下去。
「呜咕……!」
这么一来片桐就无法动弹了。
人类的大腿在人体中除了是个面积较大较容易攻击的目标,还布满了许多的神经和血管,受伤时的损害也非常显着,至少就无法走动了。
虽然我根本不了解痛楚是什么就是了。
片桐跪到了地上,我无视他走向裕稀。
「怎么会……为什么……庆一郎会输掉……明明学长比较弱……」
面对裕稀脱口而出的疑问,恋深回答道。
「这可不是运动,在不择手段的打架和残杀中,比起强弱的差距,更重要的是不对他人带有怜悯之心。理人由于没有痛觉,感受不到自身的痛苦,所以可以战斗到肉体坏灭为止。由于体会不到他人的痛楚,所以可以毫下留情地伤害他人。没有比他更优秀的杀人机器了。」
别叫我杀人机器,我只想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
「裕稀自己不也说过,小时候打架从来没有输过。那并非你的体力优于常人,而是因为不了解他人的感受,而不懂得手下留情罢了。」
不过裕稀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无法体会他人的痛苦,而我是连自己的痛苦都感受不到,状况比裕稀还严重,所以才能做出这种乱来的战斗。
「啊、啊、呜……」
裕稀开始感到胆怯。
守护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会有这种反应也无可厚非。
我的双手因刺伤片桐时所喷出的鲜血染成红色,看到这样的双手,裕稀感到更加的害怕了。
「请……请原谅……原谅我……学长……」
我用沾满鲜血的手碰了裕稀的肩膀。
「住……住手……!」
我的背后传来了片桐的声音。
「不要对裕稀……出手……」
「啊……」
片桐说出的话,让裕稀像看到幽灵似的愣住了。
之前片桐一直都称裕稀为『静稀』。
可是,刚刚却——
「这很正常。」
恋深说道——
「其实他并没有真的把裕稀错认成杵岛静稀。片桐在学校还能过着正常的生活,代表他的认知能力并没有错乱到那种程度。他只是说服自己把裕稀当作杵岛静稀,自己骗自己罢了。」
这就是真相。
我抓住裕稀的肩膀,把她推到一旁去。片桐和裕稀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助恋深。
我解开了绑住恋深的绳索,由于只剩下左手能够使用,所以花了不少时间。
恋深的手脚都伤的很严重,如同艺术品般雪白漂亮的手脚肿胀成了红黑色,是内出血……或许还有骨折的危险性。
不过即使受到这样的伤害,却看不到恋深摆出疼痛的表情,不如说反而是用充满怒气的眼神不悦地看着我。
「我不是要你别救我了吗,对你来说这个损伤太大了。」
「话不是这样说,对我来说和把手折断的损伤比起来,救助你的利益更大。」
「……为什么?」
平带都是我在问『为什么?』,现在竟然罕见地反过来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我很在意你吧。」
恋深即使知道了我的本性,还愿意接受我。虽然不知道她那么说的理由,不过那番话拯救了我。
即使是恶魔的诱惑也好,我真的很高兴。
「……你除了伪善之外还是个笨蛋,真是无药可救了。」
恋深别过了头。
「笨蛋我就认了,不过这可不是伪善,而是任性。」
「……任性?」
虽然恋深露出了一副讶异的表情,不过我不打算再继续解释了。想知道的话,就用你得意的推理去猜看看吧。
我无论恋深受到了什么样的痛苦,都无法体会那份痛苦,所以即使恋深面临杀身之祸,我也不会出自怜悯而去救她。
不过这次会选择救她的理由也不是基于『一般的伦理观念必须去救她』。如同恋深自己说的,我没有为了救她而要承受那种损伤的义务。
我之所以会救她的最大理由就是——
单纯不想看到恋深受到伤害而已。
所以这不是伪善,而是任性。
我把目光从恋深身上移开,回头看到了裕稀因恐惧瘫坐在地上,而片桐为了保护她,紧紧地抱着她。
其实不用那么警戒,我也没打算刻意去伤害裕稀。
「其他人怎么了?黑川学长呢?」
恋深说过黑川学长还没死,不过裕稀没有回答我,只是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不用担心,黑川还没有死。而且说起来,裕稀和片桐的组合,连一个人都没有杀过。」
「咦?」
听了恋深的话,我再一次看向裕稀和片桐。
裕稀还是一样,只是不停地颤抖。
「隐藏尸体是项大工程,就算把尸体肢解,丢到海里或是埋到土里,都有不小的机率会被发现。为了隐藏尸体,注意力和盘算思维以及学习能力是不可或缺的。不过裕稀连我身上的窃听器都没发现,为了绑架还使用租赁车这种草率的手法,甚至还没发觉到操控自己的幕
后黑手。这样的人,可没办法完美地把尸体隐藏起来。所以答案就是——他们没有杀人,只是一直把其他人监禁在别的地方,除了这个工厂之外,另外还有其他的监禁地点。」
恋深借抓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拍掉了衣服上的泥沙。
「真让我失望,你姊姊杵岛静稀可是杀害三人后,又将尸体隐藏起来了唷。你根本比不上杵岛静稀啊。」
裕稀的口中发出了干笑。
「哈哈……说得没错,我比不上姊姊,我怎么可能比的上姊姊。姊姊头脑又好,运动也行,人又温柔……是个非常棒的人。即使知道了我是个无法体会他人苦处的怪人,她也对我说『不管怎么样,裕稀就是裕稀唷』……这样的姊姊,为什么非死不可呢?这份心情并不是悲伤之类的伪善行为,只是单纯的疑问而已。」
「裕稀和姊姊的感情很好吧?」
面对恋深的问题,裕稀点了点头。
对于裕稀来说,姊姊静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所以才更加令人感到悲伤。
为了对姊姊的死感受不到哀伤,而感到哀伤。
「我明明那么喜欢姊姊……为什么,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