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 amisrtv
录入 ノウザン
视线范围染上一片鲜红。
「……呼……呼……」
她看见的景象并非特别异常。
不断延伸的腐质土壤、生长在其上的众多树木、在树叶及梢枝所能窥见的蓝天。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或者应该说是典型的森林景致。事实上,迪底普莉丝附近就只有这样的风景。没有特别深、也不是特别暗。地形平坦,不见陡急的坡道或悬崖。看在一般人眼里,这里应该是个颇适合散布的地方——是一幅安稳的情景才对。
但是,就一个被追杀者的身份而言,这里就如同满溢着噩梦的魔窟一样。
我无法笔直地跑,也无法少跌几回。但逃跑的脚步就是无法加快。
然而——路上没有任何地方能让藏身其中。
情况太糟了。
她虽然很清楚,却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
「……呼…………」
呼吸紊乱,心跳加快。
现在全身的血管就像是快要爆裂一般。或许……视线范围内之所以会呈现一片赤黑,就是因为眼睛周围的微血管已经破裂了也说不定。
迪底普莉丝自己也知道,在很多层面上她都已经接近极限。
她对屋外其实一无所知,长久的监禁生活夺走了她的体力,不——她根本就不被允许去做培养、拥有体力的事。从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是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囚鸟。
她没有自己决定过任何事。
一开始,他的一切就已经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被决定好了……别人只期望他能够遵守决定好的一切。她从来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没有不满的感觉。
像这样的女孩想逃亡——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而且就某种层面来说,先在追踪他的人是专家——也就是追捕悲哀猎物的『猎犬』。像迪底普莉丝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躲过『猎犬』的追捕。
能一路逃到这里,就已经算是奇迹般的幸运了。
自己大概逃不了吧。
当她从屋里逃出来时,就已经有了这种觉悟。
「呼……呼……」
她好恨这样生理构造扭曲的身体。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让自己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何意义?迪底普莉丝非常清楚,自己不管到世界上任何地方,始终会是个异类。
不过——即使如此。
不,就因为是这样。
「……呼……」
迪底普莉丝为怀中的沉重感到骄傲。
自己抱在手上呵护的——爱女。
生下来还不满一岁的婴儿,穿着临时拼凑而成的粗糙婴儿衣,上面还盖了一件毛毯,她正睡得香甜,那张纯真且完全不明眼前紧急状况的睡脸是如此无邪、惹人怜爱。
这么说来……为她做了这件婴儿衣的亞爾妣妲没事吗?
这名抱住迪底普莉丝逃出屋外的亲切中年女性帮佣……是否会有人向她追究放走迪底普莉丝逃走的责任,而让她受苦呢?当迪底普莉丝逃亡时,早已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去关心亞爾妣妲——但是现在,迪底普莉丝却开始担心起来她了。
「哎……」
……这件事并非预料中的事。
因此,得知自己怀孕时,最惊讶的人莫过于迪底普莉丝本人。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体居然拥有让孩子寄宿的功能。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与精神,只是为了要诱惑男人才存在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吧。
所以对任何人而言,这都是意料之外的事。
着应该叫做『意外』吗?是『偶然』?还是『奇迹』呢?这个事件的定义会因为目睹的人不同而想法不同吧。所以否定的角度来看,这就应该是个『意外』;毫不关心的人所导出的结论,将会断定那只是个单纯的『偶然』而已吧。
但迪底普莉丝却希望相信这是个『奇迹』。
他所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因为迪底普莉丝是如此疼爱这个没有任何期盼下诞生的生命。岁迪底普莉丝而言,他原本所不需要的母性,催促她拼命保护这个孩子——而现在正以自己的未来作为筹码,去交换这个孩子的身存机会。
所以……这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它是『奇迹』。应该配上这样的称呼,得到众人的祝福才对。
或许有人忌讳她的存在。
或许有人诅咒他的存在。
但迪底普莉丝还是觉得这个孩子如此惹人怜爱,而且帮助他的亞爾妣妲愿意承担风险,没有将门上锁。就是因为充分的爱情与信赖,也因为此迪底普莉丝才觉得这孩子是一个『奇迹』。
所以——
「……拜托……谁来……」
她知道祈祷不可能会有回应。
神并不存在。至少世上一般人所知的神并不存在。
追捕他的人们自称是神的使徒。如果公平之神真的存在——他就应该立刻向那些自称是神的使徒给予天罚才对。
「……呼……呼……」
如先前所述。迪底普莉丝在森林里奔跑。
他陷入了追捕着的包围网中。在这种地方,他终究无法期待第三者的援助。
这里到底是哪里?
迪底普莉丝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也完全搞不清北方在哪里。但她只知道不能停下脚步,一旦停下就会被抓到。所以他只能不断地跑。
只是……
「…………」
视线范围突然变的宽阔。
是——湧泉。
迪底普莉丝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种……地方……」
净水的领域像是挡住他的去路般,在眼前展开。数道阳光穿过树叶见洒落,为水面点缀了显眼的色彩。要不是因为现在这种紧急状况,迪底普莉丝一定会为此而赞叹,欣赏的失神吧。真是人间仙境。
接着……
「……坟墓?」
迪底普莉丝突然发现自己身旁——脚边的东西,不只是单纯的石头,是经过人工削整的石碑。
从他的形状和上面所铭刻的文字来看,石碑下应该埋葬着某个人才对。
到底是谁会在这样的森林里……
当然,迪底普莉丝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但她注意到这块墓碑上几乎没有任何汙迹。
也就是说——
「……」
有人会来这里。
而且——次数还相当的频繁。
这样的话……
「…………对不起……」
迪底普莉丝说完后,便把抱住爱女的一块毛毯拿下。
● (不知道这个圆点是什么意思估计是场景切换吧OTL)
男人们多少有些犹豫。
对他们而言,追捕普通人是轻而易举的工作,有时还可以轻松地边哼着歌边抓人——只不过他们绝对不会真的哼歌就是了。他们是『猎犬』,只要没有那个必要,他们甚至不会咆哮。他们只会静静地追捕目标。
不过……
「……接下来……」
其中一名男子低语。
是谁在低语并不重要。执行任务时,全体成员就是一匹野兽。他们彼此联系,以快如闪电般的行动捕捉猎物。一个人的低语就是全员的低语。
「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人烟了。」
「可是这边已经是阿比亚斯的领地了。」
「待太久的话只会惹麻烦事上身。」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上吧。」
数道声音附和。
其中一名男子卷起左边的袖子。
折起的小型弓箭从宽松的袖口中露脸,皮带将它固定在左手手腕上。
接着,弓箭伴着左手轻挥的动作自动展开。最后男子以右手按住弓,确保弦的张力并装上金属配件后,便结束了攻击的准备。虽然这是一把还不能算是暗器的隐藏式武器——但他的射程和威力却相当强大。
像变魔术一样,他从右手右手手指上摸出一只短剑——将它架在弓上。
他早已捕捉到猎物的气息。就算猎物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依然可以侦测出大概的位置。
接着,其他的男人也从怀中掏出短剑或是小型刃物。
每一个武器都不大,目的皆为逼近对手然后给予致命的一击……显然这些是专门给暗杀者所使用的武器。
男人们的武器现身,他们从四面八方超猎物——这个女孩逼近。
最后——
「……她在那里。」
女孩站在湧泉边。
或许是因为绝望而无法动弹。湧泉虽小——只要绕着走就立刻被追上,就算笔直走近湧泉里结果也是一样。湧泉在潜,女孩也不可能像在地面跑步似的移动……如果湧泉很深,她就会和抱在胸前的小婴孩一起溺死。女孩应该不会游泳,他应该连河活海都没看过才对。
「………………」
被布包覆住的弓弦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和手掌差不多长的箭却以必杀的速度射出。
「……啊唔……」
女孩脚步踉跄。
犹豫上头下达的命令是尽可能地活捉女孩,因此男人瞄准的是脚部。一半以上的箭身刺入女孩的大腿后停止,女孩的身体渐渐垮下——
「……」
短促而惊愕吸气声从男人们之间流窜。
因为布包离开女孩的怀抱中,就这么么掉进女孩身旁的水里。
水花啪地一声四散,布包沉入湧泉中。
「——糟了?」
事情明显在他们意料之外。
不过——
「不,命令是要我们杀了那个小婴儿。」
男人们之间交换短暂的对话。
他们的语调里既不悲壮,也没有紧张感。对于每天都在决定他人生死的男人们而言,人命不过轻如枯叶。生命只是把脖子折断、割断喉咙就会消失的东西——生命不过如此而已。在也没有更多余的价值。
男人们为了追捕女孩而从森林中现身,向湧泉逼近。
此时——
「——」
女孩一边发出不成声的声音——一边跳起。
朝向男人间的其中一人扑了过去。
原本只能逃走的无力女孩做出如此突如起来的反击。但……软弱如小白兔这样的温和动画,有时也会在紧迫的情况下用后脚踹杀猎犬。想当然尔,陷入绝境的女孩还会跃起反击。
「——唔!」
被扑到的男人立刻举起短剑。
他原本打算闪身躲过,但他却无法完全躲开——女孩的动作就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一样——男人和女人的手脚交缠,跌落在地面。
缠斗进行——数秒后。
最后停下动作的是女孩。
男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虽然命令是要我们尽可能活捉……」
其中一名男人低语般地说。
女孩——他的喉咙被短剑刺中,一命呜呼。
张开双眼以无意义的空虚视线直视天空。
「不……这根本……」
另一个男人回应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困惑。
「就像是……她自己上门求死的感觉……」
「…………」
其他的伙伴们则是无言以对。
当然——他们并不是沉寂在感慨中。他们只是在考虑,究竟该将现在这个状况视为任务达成、抑或是任务失败而已。
最后——
「命令所说的是——尽可能。所以没有问题的。」
其中一个男人说道,其他人随之点头。
男人们走近已死的女孩身边,其中一人将女孩的遗体收进带来的麻袋后扛到肩上。其他人则注意附近是否有目击者——
「——那个婴儿要怎么办?」
「没有那个必要,上头只是叫我们杀了他而已。」
其他人一起对着这句话点了点头。
现在扔不满一岁的小婴儿——不管水是深是潜,只要一人掉下去,就必死无疑。既然必死无疑,那他们也不需要在多费心机。而且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是尽可能赶快离开这块阿比亚斯的领地。
「那么。」
「再会。」
男人们一边点头,一边撤退。
他们以远远超越女孩的稳定度穿越林间——接着消失。唯一留下的男人在迅速清理完地面的血迹及乱斗痕迹后,也一样消失无踪。
没有剩下任何东西。只有细小的泡沫在婴儿沉没的水面浮起又破灭,
接着。
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间……
…………………
「……在这样……的地方……」
和哒哒的马蹄声一起出现的——是朝着湧泉前进的两个骑士。
两个骑士在墓碑前停下。
「……这是……」
「——那就是她自己的希望吧。」
在进行对话的是一对那女。
「那时因为……他向来不喜欢夸张的实物和吵闹的地方啊……我越来越觉得她真的……不是一个适合成为阿比亚斯国王妃的女人……」
之后——
来到此处的男女发现了迪底普莉丝藏在树干空洞里的小婴儿。
当然,迪底普莉丝丢到湧泉里的,是他用布包住土壤所伪装的。
他……下了一个赌注。
反正注定要死,他将一切赌注放在这个微乎其微的『生』之可能性上。希望来到这附近的某人,能够发现他藏在这个树洞里的婴儿。
这算是一个无谋的赌注。
但是他赌赢了。
当然——迪底普莉丝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个结果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以自己的死换来永远的封口和爱女的生命……迪底普莉丝的觉悟为这个原本应该死去的婴儿带来了未来。这是因他人意图而活的迪底普莉丝唯一一次,用自己的力量表示异议后所换得的未来。
其后——
十数年后——这个小婴儿成长,成为完整继承母亲美丽外表的女孩。
奈奈·安·阿比亚斯。
也就是阿比亚斯王国国王·巴尔提利克的爱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