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是无尽的平和。
天空晴朗,阳光普照,悠闲的空气溢满四周。
视野良好的平原在街道的两边向外延伸。换成另外一种说法,就是有一条铺满了石头和沙粒、上面不会长杂草的路穿过穿过了平原。
除了不时出现的标志——『到克特尔村还有四里』或『前方有休息处』——除此之外,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人工物品。在这无限宽广的景色中,只能看到商人的马车和连接城市的驿马车彼此擦身而过而已……在这离城市和乡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路上几乎没有任何徒步行走的人影。
在这之中——
「…………」
有一辆马车和一对骑士与坐骑正以充满沉重的气氛前进着。
在已经远离阿比亚斯王国的这块土地上,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这台马车是从阿比亚斯王城赫斯提佛利亚尔城出发,且是载着奈奈公主一行人的『处女破身之旅』所用的马车。
当然,那面下流的旗帜早已被拿下。失去显眼标示的马车,混杂在来来往往于路上的相同马车中。马车原本的外装并没有特别显眼。
骑士和他的坐骑也一样。
不过——
「…………」
怎么说呢?擦身而过的马车和骑士们,似乎仍会察觉到他们身上所缠绕的沉重空气……大部分人都回诧异地回过头,那辆马车和一旁的骑士,一边散发出如同送葬般的气氛,一边默默地在街道上先前迈进。
坐在驾驶台上的人,披挂着旅行装束所用的斗篷。只是那个人像是刻意在避免与他人眼神交汇似的低着头,斗篷的帽子深深地遮到眼前,让人无法看清其外表。而一旁的骑士也相同。
是发生了什么悲痛的事吗?
擦身日而过的人们都有相同的感觉——他们并没有上前探问,只是回首目送那些阴沉的马车和骑士渐渐远去。
接着……
「……这也差不多够了吧?」
坐在驾驶台上的女孩低语。
「在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的。」
一旁骑着马前进的骑士也在斗篷帽里微微点头。
「嗯……这边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了。」
「是啊。」
两个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接着马车架势和骑士分别已自然的动作拉开带着深深的斗篷帽。看起来就像是突然想做这个动作般——将自己的脸曝露与阳光下。
当然那也不过是个动作而已。
并不会发生任何事。
就事实而言,旅人们只是将深深遮到眼前的斗篷帽拿掉而已。能够从这个动作中看出热别意义的,大概就职位因为特别的理由而注意着他们的人吧。
「…………接着呢……」
办成骑士的中年男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
旅行时的装束,原本就很容易瞒过别人自己的体型。
只要用斗篷盖住脸,那么体型相似的别人很容易就可以假扮成别人。在加上对来无影去无踪的驾驶者而言——必须单方面凝视对手,而且偶尔还被强迫在暗处不断移动的人而言,视线的角度总会有所限制。视线范围内时长会出现死角,而且还会短暂地遗失目标。
「无法直接为亚妣斯特和其他死去的同伴复仇,实在让人有点不甘心……」
驾驶台上的女孩说道。
如果是刻意观察过克拉基里斯要塞——观察过以前的克拉基里斯公爵邸的人,而且是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人,或许就会发现这个女孩曾是基尔列特公爵府邸中工作的女仆。
不过就算现在注意到这点,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监视着只会咬牙切齿地悔恨自己被他们耍了。
「你们就拼命地找吧。嗯——不过公主殿下应该已经到你们的根据地附近了吧。」
马背上的中年男子说道。
他是基尔列特公爵邸的园丁。
「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嗯。」
女孩和男人对着彼此点了点头。
他们一同望向彼方——望着这片同样也是奈奈公主和她的适从们现在所在地上方,延伸出的宽广天空。
●
在克尔普兰提大陆上长距离移动或运输的方法各有优缺点,因此人们将两种方法并列使用,以补彼此不足之处。
譬如说,马车体积相对比较小,制造费用也相对降低。不过他的承载量也因此有著较为严苛的限制。
譬如说,船舶的承载量远远大于马车,但他在没水的地方理所当然无法航行。因此,身处连理海岸线的内陆时,就必须将行李货物分装在数台马车上运载。
于是——
「实在有点难以置信呢。」
——奈奈这么说道。
奈奈·安·阿比亚斯。阿比亚斯王国的公主。
是一个美丽……应该说是非常美丽的少女。
她给人的整体印象就是纯洁无暇的『白』。以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加上银色头发和一身白色为基低的衣服——给人一种非常强烈的明朗情理印象。她的双眼和鼻梁线条流畅,尤其那双大而有神的深蓝色双瞳更是明艳动人。是个只要看过一眼就会让人记忆深刻的少女。
虽然有些地方带点稚气——但无可否认,数年后她一定会成为一个任谁都赞叹的美女。
只是……『美人』这个评语,还无法概括这个少女的特殊容貌。
应为奈奈拥有在其他人身上根本看不到的显眼特征。
也就是——向左右伸出的尖锐耳朵,还有屁股上的尾巴。
简直就像是米利欧非兰姆教会典籍里所描述的『恶魔』一般。
淫魔沙久巴斯。
她是已经灭绝的——化为传说之种族的末裔。基本上,沙久巴斯是个人数稀少,而且被许多人所存疑的种族,他们只记载于非常古老的文献上。除了奈奈之外,没有人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沙久巴斯存活——其他可能性应该是非常低。
至于说到这样的她为什么会成为阿比亚斯的公主,那就必须扯到很多跟王室相关的个人隐私……呃,这就先别管了。
「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世界改变了。」
奈奈一边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一边说道。
她现在正坐在火车上。
正确说来,是被蒸汽车头牵引的是个车厢——她并被非坐在客车车厢中,而是在货物仓的角落。
由于这列车原本就不是为了旅客使用而制造的,因此车厢内部极为单调,壁上有多处钢筋外露,窗子也只有换气的功能而已。
不过第一次坐火车她似乎并不在意,上车之后便不断左顾右盼地,最后选定一堆在换气窗边的木箱作为自己的据点,坐定之后便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
「真是好眼力。」
点了点头回话的是——一个美貌过人的小女孩。
她跟奈奈完全相反。她也是个美人,只是其美丽的角度和奈奈不同。
相较于娇小可爱的奈奈——她是个身形修长、光鲜成熟亮丽的女性。虽然瘦削,但不到骨瘦如柴,她的胸部和腰部曲线甚至算得上是魔鬼身材。真顺的黑色长发配上清爽利落的衣服恰到好处——使这名少女散发出绝妙的艳丽。
她的名字叫做珂林·库利普特。
「这条铁路沿线的经济流通的版图大幅改变。十年后,人民的生活大概也会因而大为不同吧。」
「我想说的不是那么严肃的话题啦。」
奈奈苦笑说道。
「就算是马也没办法用这样的速度移动很长一段时间啊……而且这样就像是待在会动的建筑物一样,感觉很不可思议呢。」
「嗯嗯……」
珂林点了点头。
的确,对于第一次以铁路旅行——第一次乘坐火车的人而言,大都会产生这种奇奇怪的感觉。首先是平时无法体会的速度感,还有从车窗里看到风景等,都是相当特别的体验。
另外还有不间断的震动、飘扬的蒸汽、烧炭时的臭味、不时响起的汽笛声……这一切营造出搭火车的独特气氛。无论是谁初次体验,一定会感到新鲜的。
在加上……其实奈奈算是个温室里长大的孩子。
生活在赫斯提佛利亚尔时的奈奈,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市街视察——以市街视察为名的零食采买——奈奈虽然经常在城里到处玩,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巴尔提利克国王脚下的王土。当然,这不只是她初次体验火车,更是他头一遭亲眼目睹蒸汽火车。
基本上,铁路是克尔普兰提大陆上的崭新的交通工具,许多内内陆居民根本根本不知道铁路的存在。铁路尚未延伸打破阿比亚斯王都——铺设铁路需要同时确保铁路用地、沿路上煤炭燃料、蒸汽火车所需要的水之补给等许许多多的条件协助,城市越古老,越难满足这些条件——在加上乘坐费用昂贵,约有大半的国民都没有搭过火车吧。
虽说铁路极有可能称为交通工具的明日之星,但目前还算不上移动工具的主力。
这是以吗比亚斯为首,克尔普兰提大陆上各国对特路的认识
即便如此……
「呃——虽然很多人对这种交通工具还不熟悉,不过这样更好能给<教会>出奇不意的一击。」
说话的人坐在货车车厢的另一边——坐在堆起木箱上的矮小中年男子。短胖的身躯、身穿工作服,几乎快要秃到头顶的头发,怎么看都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农夫或是工人——这个男人其实是世界知名的大贵族。
他是阿比亚斯国王巴尔提利克的远亲兼原阿比亚斯军官,在战争经验极少的阿比亚斯王国里非常难得一见的『英雄』……基尔列特·巴·安·克拉基里斯。
奈奈称他为『叔叔』。
他身旁站着同样穿着工作服的男女各两名。他们是基尔列特军人时代的部下,现在这是克拉基里斯的执事、园丁兼管家。不——由于克拉基里斯邸已经毁灭,所以应该说『曾经是』才对。
克拉基里斯邸在一夜之间完全毁坏。
整个房子被<教会>——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称之为『活着的奇迹』的<炼金天使>摧毁。克拉基里斯邸内的数名仆人和两名前来阻止<炼金天使>的教会修道士因而死亡。
其后基尔列特很快做出决定。
他考虑到<炼金天使>仍存活并威胁的可能性,便带着奈奈一行人及四名部下一起上了火车。
「他们八成没想到我们会做火车,而是在货车车厢里吧。」
「……是啊……」
柯林点了点头。
「而且还是朝着他们的根据地而去。」
没错。
现在——奈奈一行人正朝着<教会>的圣地巴古拍高原而去。
他们原本就预定前往巴古拍高原。因为<教会>的人并没有指定日期,在加上目前并没有任何死伤,因此奈奈一行人怀有某种程度的乐观想法。
只是……在有人因<炼金天使>的袭击而死亡后,奈奈一行人才发现这样的想法太过天真。再者,他们也察觉<教会>内的方针分裂…一派主张杀了奈奈,另一派打算阻止刺杀奈奈的行动。
这是非常危险的分裂状态。
<教会>方面的意见并不统一——既然有两派对立的势力,那不管奈奈一行人去不去圣地巴古拍高原,被害者都有可能继续增加。就算他们遵从其中一派的意见,他们也极有可能忤逆了另一派的心意。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逃走,什么都不管——或是回到赫斯提佛利亚尔成。
只是……
『我不想到看到任何人为了我而牺牲,所以我要潜进对手的根据地跟他们做个了断。』
是奈奈本人这么说的。
应该说是有勇无谋还是乱来?军人出身的继而列特并非疯了或是老眼昏花才会同意奈奈这个过于积极的聚集目标之想法。
因为他研究,这反而是个不错的观点。
基本上,基尔列特也认为不应该在让更多王国的国民卷入事端。
他们都不知道<教会>的目标究竟是『啊比亚斯的公主』还是『奈奈』。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后者,那么把无辜国民卷入根本就是搞错对象。
况且,阿比亚斯境内也存在米利欧菲姆教会的信徒。
但恐怕大多数的信徒都和这次的阴谋无关吧。
这样一来——公然和米利欧菲姆教会宣战绝不是良策。如果他们公开和米利欧菲姆教会之间的敌对关系,以宗教为首的国家,也会称为阿比亚斯的敌人——以前的拉蒂冈帝国便是如此。
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再怎么巧妙回避,还是会有上百人死伤。
国家组织和其他规模类似的集团正面对决是如此残酷。
奈奈想避开这样的结局,而基尔列特也不觉得掀起战争是件好事。
于是……奈奈一行人决定付诸行动。
他们决定一反先前的做法,以完全隐藏行踪,躲过教会追踪者的监视以确保自身安全——趁对方无法掌握奈奈一行人所在地而出于混乱状况时,逼近对方的根据地直捣黄龙。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最终这将会是一场理性的和平交涉,还是一场暴力斗争。
<教会>的人力不可能庞大到能在跟丢奈奈公主一行人后便立刻展开大规模杀戮,看来其内部也不完全都是轻率无谋的人。分裂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者……只要有机会潜入巴古拍高原的圣地,有有可能利用分裂势力的消长削弱双方的势力,使敌方陷入混乱。】
这种奇袭战术就是基尔列特最得意的手段。
也因此——奈奈一行人坐上了火车朝巴古拍高原前进。
顺道一提……
做火车去巴古拍高原其实是绕路。
做火车回赫斯提佛里亚尔也是一样。
之前提到,铺设铁路受到政治、经济、地利及技术的限制,不是想在哪里铺设铁路就可以做得到。要从克拉基里斯邸直线前往巴古拍高原或是和立体佛利亚尔成的话,铁路都不会是最好的选项。
也就因为如此,铁路才可以混淆视听。
对当地交通状况和技术不熟悉的人,是不会想到利用火车来行动——他们更想不到,绕了一大圈的交通工具竟能更快更准确地抵达目的地。尤其是对于那些容易被束缚于旧有体制及传统中,没有太多机会周游『圣地』以为地方的教会<教会>上层人士而言,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长距离移动方法。
另外……
要让绘其诺的爱马多拉塞那、拉马车的马匹,以及基尔列特加上四名部下同时行动,货车车厢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坐上去——在跟铁路公司申告一切都是『货物』,内容物随便编个名目即可,接着再蒙混过关,奈奈他们只能睡在稻草上、坐在木箱上,还另载有农耕机械及数头牲畜,表面上看不出有人在里面。
只是,奈奈他们也只能睡在稻草上、坐在木箱上——这种时候也不能有什么奢侈的要求就是了。
基尔列特说着。
「还有——我命令了另外一组人马在这个时候开始行动。我要那五人组避人耳目地行动,因此<教会>那边应该会以为他们才是正牌的目标。只要<教会>能够追赶他们一段时间,我们就能有更多的喘息空间。」
人类在受骗一次之后,就会没来由地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被骗第二次。
在<教会>的密探发现佯装成奈奈一行人的假饵后,便很有可能相信第二次顶上的诱饵是真的。当然,这也只是他们换取时间——也就是基尔列特为了『安全』起见,所设下的多重防范措施。
「叔叔——他们没事吧?」
突然——奈奈表情沉郁地问道。
「他们……不会被误以为是我们,被教会的杀手攻击吧?」
「我没办法说绝对不会。」
基尔列特说道。
「但应该不需要太过担心。基本上,他们全都是军人出身,自然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我也跟他们说过,要是他们觉得生命受到威胁,可以立刻表明真实身份。虽说监视者也有可能在知道被骗之后反而恼羞成怒——不过我认为应该不可能,感情用事的人是没有资格做密探的。」
「……是吗……」
奈奈露出虚弱的微笑说道。
「——奈奈。」
举起双手的基尔列特靠到车厢边对奈奈说道:「不要为了亚妣斯特是因为我才会——」
基尔列特打断奈奈的话说道。
「她因为你而被卷入事件或许是事实没错,可是他们并不是意外死去,而是被别人杀了。你明白两者直接的不同吗?」
基尔列特静默不语。
「…………」
奈奈——无言。
基尔列特给奈奈有足够的时间在心里消化他所说的话后,继续说道:
「不管理由为何,就算你要自投罗网也于事无补。因此同样的,他绝对会将毫无关系的人卷入事端。」
「…………」
奈奈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
「你将生命看的那么重要是一件好事,应该说你理当如此。不过我要你明白,这世上有很多人并不是如此看到生命的。」
「可是,叔叔——」
基尔列特再次打断难过的声音。
「听好了,杀意这种东西,尤其是跟谋略有关的杀意,它并不是有憎恶所行车的。」
「咦……」
奈奈眨着眼低声说道——他看向一旁的柯林。
原本暗杀者的侍女柯林以沉痛的表情表示同意。
「不是因为『憎恶』而杀人,而是因为『碍事』而杀人。也就是说,你并不是问题的重心。有着『杀了碍事者』这种想法的人存在,而且那个人也同时拥有将之付诸行动的权力或能力,这才是问题所在。不管你的存在与否,事态不会有所改变。拥有这种『杀了碍事者』想法的人,还是会继续杀了妨碍啊的人喔。」
「那是……」
「你不正是因为无法原谅这样的人才想去阻止他的吗?」
「…………嗯。」
奈奈微微点了点头。
确认奈奈了解之后——基尔列特露出凄怆的笑容继续说道:
「事到如今,你也毋需迷茫。只要找到这次的元凶,你可以蹂躏他,是他无法做出一样的事;在众人面前修理他,使他无法在大家面前抬起头来也可以;若是直接把它杀了,那事情就会变得更简单。你要做的就是这些。」
「…………」
奈奈咬住下唇。
基尔列特的话听起来没错。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完全正确吧。奈奈自己也明白。
只是即便如此,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言,所认识的人应为自己而被卷入无关事端惨死的结局未免过于沉重。奈奈从来不曾如此近距离地经验过他人的死亡——自己还是一个生长在众人护卫下的公主,感触想必更加强烈。
「唉——不管怎么说。」
基尔列特耸了耸肩。
他脸上的苦笑或许代表了他清楚自己所讲的话过于残忍——话说得太白了。因为他在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新近的大头兵,而是在温室里受众人呵护长大的公主。
「虽然这里不是头等卧铺车,你还是尽量好好多休息吧。等到进去之后,你会连休息的时间都没——那边可是敌人的根据地啊。」
「……是的。」
奈奈微微点了点头。
侍女柯林心痛地看着脸上表情仍旧沉重的公主。
●
此时——在后面一列搬运牲畜用的货车车厢里。
有一个青年正在喂他的爱马多拉塞那吃着饲料。
他的五官虽然端整,但那过于锐利的眼神却让人印象深刻——他的外表大致如此。
细小的动作和表情经常带着不知所为何来的紧张感,不断散发如出鞘之剑一般的气氛。稍微胆小一点的人恐怕不只是讲话,大概连靠近他都不敢。但他只要一开口说话,就知道他根本不像其外表上看起来那么恐怖。
他是奈奈公主的近卫士兵绘其诺多尔斯。
绘其诺的打扮和平常一样,头上包着头巾,穿着缀有深红色火焰花纹的黑丝基调军服,上面还加了一件红色的皮背心……但他最大的特征——他爱用的武器却不在他身边。
没错。那把穗尖异常厚长的长枪并不在他身边。
如果观察细微的人……应该会发现他的腰上除了常备的短剑之外,还另外佩挂了一把形状似曾相识的小剑。
小剑的形状和绘其诺的长枪穗尖一样。
绘其诺很少这么做——但他的长枪确实可以分开的。
像是小剑般的穗尖藉着金属环扣连接在枪柄上。把穗尖取下,便可将他当成一把小剑,其余的枪柄部分则能作为一把短棍使用。
不管怎么说,潜入敌阵的时候总是不好带着太招摇的武器。所以绘其诺才拆解了他爱用的抢。只要穿上外套就能把小剑藏起来,把枪柄当成走路时候的手杖也不引人质疑。
这种事就先搁在一旁。
「结论就是——」
绘其诺蹙着眉毛说道:
「陛下会秘密地派你来——就表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公主殿下会在这次的旅程中被狙击吗?」
「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以悠久闲语调回答的人是个看起来和绘其诺年纪差不多,二十来岁的青年。比起全身散发锐利刃物般危险气氛的绘其诺,这个人则是没有任何紧张感,全身透露着悠闲的气息。他那柔软的头发、鼻尖上挂着的小小眼睛、褶边超多的衣服等等,一切都和绘其诺的调调完全相反。
索利乌·缪·米克罗。
表面上是轻薄好色的吟游诗人——事实上却是精通魔导术的魔法战技官。虽然武术方面还不及给绘其诺和柯林,但他所使用的魔导技却拥有瞬间打飞房子、击退军队的威力。
和隔壁车厢一样。索利乌也坐在堆满墙边的木箱上看着绘其诺做事。
真实身份曝光之后,他不改吟游诗人,照样背着他爱用的鲁特琴——这把鲁特琴可不是单纯的跃起,它同时也是魔法的发动体,也就是和『手杖』一样的东西。
「也就是说,他打算用公主殿下当诱饵,要把<教会>里准备暗杀公主殿下的势力一口气全数引出?」
索利乌对皱着脸说话的绘其诺点了点头。
「没有错。」
「……真是够乱来了……我实在搞不懂那个那个人在想什么。」
「我也同意这一点。」
索利乌苦笑着说道:
「不过他也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全。他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多以才打算藉此一绝后患吧。」
「这倒是没错。」
绘其诺一边抚着爱马的颈部,一边叹了口气。
没错。巴尔提利克就是应为担心奈奈,所以才会在优秀的护卫者绘其诺和柯林之外,加派了索利乌来到奈奈身边——就连绘其诺和柯林和柯林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可是……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保护公主殿下可是我和柯林喔!我们根本就不是阿比亚斯的人。她很可能在你来之前,就被我们杀掉了喔?」
「你说的没错。」
索利乌说。
纯粹就立场而言,绘其诺和柯林原本就是属于敌方的人。
「就算你这么说……你们还是值得信赖的。」
「……是这样吗?」
绘其诺露出苦笑。
从立下誓言的那天开始,在奈奈人身安全这方面,他就拥有巴尔提利克完全的信任——他自己很清楚。只是,清楚归清楚,从他人嘴里听到时,总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
刚刚换上认真的表情,转换话题:
「你跟赫斯提佛里亚尔城那边有定期联络吧?」
「是的。」
索利乌点头。
常驻于赫斯提佛里亚尔城的魔女——巴尔提利克王最信赖的手下兼阿比亚斯最高层魔导士的玛雅加,索利乌便是她的嫡传弟子之一。
他藉由魔法定期和玛雅加取得联络。
不过这样的联络方法——必须要在双方同时使用魔法的状况下才能进行,无法进行临时沟通。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在约定的时间做定期的回报。
「低下和玛雅加大人说了什么?」
「没有特别说什么。」
「………………还真像他们会做的事。」
绘其诺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有拜托他们去教会那边打探——并没有得到有用的情报。不过,如果随便刺探就能掌握他们的状况的话,那情况也不会这么复杂了。」
「——话是真么说没错。」
绘其诺刚认识奈奈公主时,奈奈公主已经是<教会>的目标了。不过<教会>可能在更在以前就盯上奈奈也说不定。
「不过……我真搞不清楚这是在干嘛,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我也……」
索利乌歪过头。
两人同时看向坐在塞拉多那背上的娇小少女。
她可爱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而且他那贯彻始终的无表情脸庞格外引人注目。
那莉亚·巴利斯。
自称『平凡的村姑』——当然绘其诺和索利乌现在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他们大概知道那莉亚是<教会>派来的人。不过犹豫他没有进行任何暗杀行为,也没有向<教会>报告奈奈公主一行人的行踪,目前的们只是监视其行动而已。
「……什么……」
那莉亚躲着看向自己的视线说道。
她的语尾没有抑扬顿挫,语调里也不带任何感情。
「……什么也不知道吧……」
「对<教会>的人而言,他不过就是个道具而已吧。」
没有饲主会把新的内容告传信鸽。
而且——也不会有人向自己的剑说明为何它必须被挥下。
「…………」
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待这两个叹息的男人……那莉亚一语不发。
绘其诺靠在车厢壁上说道:
「对教会而言,有一两个奇怪的公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才对啊。然而内部居然还分成主张杀了公主断下的一派以及反对派。」
「就是说啊。」
对以禁欲和节制作为教义的<教会>而言,沙久巴斯是非常碍眼的存在——他们以为这就是理由。
米利欧非兰姆教会曾经以『非人类』的理由,镇压过俗称为『亚人种』的种族——例如精灵和矮人这种拥有特意外形及生理构造的人种。因此,就算教会想要镇压沙久巴斯,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只是……就算决定要这么做,也没有把事情牵扯到国家。
更何况,知道奈奈公主是沙久巴斯族的人应该不多,在加上只剩一个人的特异种族根本就无法动摇<教会>的教义和权势才对。
多以他们不明白<教会>为什么坚持要取奈奈的性命。
「我真的不懂,他么为什么要送这么多暗杀者过来,更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放出那种怪物来杀公主殿下。如果要用这种理由的话,那妓女和有婚外情的人早就贝全部被杀光了吧。」
「是没错。」
索利乌耸肩说完后——脖子歪得更斜了。
「可能我们一直把焦点放在<教会>身上,或许原因出在公主殿下的身上?」
「家里闹分裂,或是抢夺继承权这种事还蛮常见的——」
「可是公主殿下根本就是沙久巴斯人!」
「是这样没错。」
基本上她和阿比亚斯王族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不会有家庭分裂或是抢夺继承权这种事发生。
她原本就不具有继承权。她只是刚好占着王位继承权第一顺位而已——事实上,阿比亚斯王族比较像是像国民这些『客人』披露名为『政治』这种技艺的艺人,所以并不会期待附随王位而来的权利或是享乐。
老是说,奈奈之所以会在王位继承权的第一顺位上,纯粹只是因为其他的贵族和王室关系者不想继承王位这个烫手山芋而已。
因此,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家庭分裂这种事。
「话说回来——<教会>跟阿比亚斯的家庭分裂扯上关系又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没错。可是如果说,公主殿下其实是某处贵族的私生女呢?」
「……我说你啊。」
绘其诺受不了地说道:
「谁教你乱编故事的?」
「的确。」
索利乌耸了耸肩。
虽说,私生子这种话题常有,也是吟游诗人们爱用的题材——不过就算事情真的如此,绘其诺也不懂<教会>干嘛要跟这种事扯上关系。
即使许多贵族和王族对<教会>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但他并不觉得<教会>会为了他们派出<炼金天使>这种怪物。
「我实在搞不懂。」
「真是让人搞不懂呢。」
然后两男人又叹了口气。
不过——
「哎,去了就会知道吧。」
「公主殿下的做法也真是鲁莽啊。」
冲进敌人阵营和对方一决胜负。
<教会>威胁他们若不到巴古拍高原来,就有人必须牺牲——不过一般人通常是不会照做的。
「一脸理所当然跟上来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么说我的你又如何呢?」
索利乌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
「因为我是公主殿下的近卫士兵啊。」
索利乌的视线抬起来,越过镜框,像是在搜索什么似的看向绘其诺。
「嗯?」
绘其诺困惑地回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柯林小姐说你们一直都在一起。」
「…………嗯,因为我是她的近卫士兵啊。」
「听说巴尔提利克国王把你们当成一堆兄妹来养育。」
「嗯……因为我是她的近卫士兵啊。」
「…………」
「…………」
微妙的沉默横互在绘其诺几索利乌之间。
「哎呀,这样也是不错。」
「怎样啦?」
「我只是在整理一下登场人物之间的关系。」
「你不用在装成吟游诗人啦。」
「不不不,魔导士只是我可以派上用场的嗜好之一。」
「…………您说的是。」
绘其诺皱着脸说道。
●
并没有什么事物改变。
大致上——教皇的一举一动和以前一样。
他总是以满溢着慈爱的笑容看向修道士和信徒们,进行传教。
听教的人露出陶陶然——甚至是接近恍惚的表情,听着从教皇嘴里编织而出的话语。
并不是因为内容特别出色。
事实上,教皇所讲述的内容和其他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的人所说的并没有太大差异,若是写下教皇所讲述的逐字搞,就会发现内容其实和教典里说的没什么差别。当然,这对教皇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教皇自己绝对不可能说出违反教典的事——光看记录下的逐字稿,基本上是无法有新发现的。
重要的是声音、语调、视线和包含这一切的态度。
用理所当然的词句叙述即为理所当然的是。
传教就是如此单纯,但教皇说话时却拥有异常高度的说服力。
应该所是制御了现场的气氛吗……只要教皇站在教坛,气氛便瞬间改变。哪怕嘴里说的是一模一样的子句,但声响就是完全不同。
就算教皇在说的是相声,恐怕也会有人惶恐到哭泣也说不定。
教皇身边的人也无法明确地之处究竟是哪里不同。
然而就是有些不同。这些经由普通人口中说出只会称为笑柄的空话,经他的口中说出听起来就像是事实。信徒们从教皇淡淡的语调里窥见焦点中所讲述的天上乐园——在眼睛里清楚地看见——而流泪。
很多人都以为这都是源自教皇的『德行』。
在严谨修行后多修成的品格让教皇只需罗列语句,便能使其升华为具有灵魂的对话。
只不过——
「…………」
一名教皇身边的修道士站在修设于大圣堂深处教坛的一旁——以舞台来说就是准备区——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教皇的传教依旧精彩,这点毋庸置疑。对于总是在教皇身边听着传教内筒的他而言,这点相当不可思议,是个不可解的谜团——也是一种奇迹。他不知道教皇为什么能够以这种方式演说。,如果自己能像他那样用压倒性的说服力来慷慨陈词的话,那该有多好——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梦想。
只是……
常年呆在教皇身边服饰的他才会懂得,
似乎有些——不对劲。
恐怕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吧。不过今天的,不,是这几天的教皇说话的语调和平常不太一样。不只是语调,还有些细微的动作也是……太不对劲的感觉。
像是别一人一样?
不——不对。
就像是他一直以来维持的完美面具剥落了……
「…………」
修道士不断颤抖。
自己竟然想着这种僭越之事。
但是,心中一点浮现这种不对尽的感觉时,这种质疑便无法消失。
教皇绝对和以前不一样。
这想法在修道士的心中产生绝多的肯定。他偷偷瞟了一旁的修道士们和<教会>上层人士,发现他们也不时以困惑的表情看向教皇严谨的脸。
他们也注意到了。和教皇亲近的人也注意到了教皇的异常。
异常?
那原因……是什么?
「……看来总大祭祀教长的身体似乎不太舒服。」
突然之间——一个不知何时站到修道士身旁的人,像是看穿修道士内心想打般如此说道。
「卡……」
愕然的修道士差点出声。
当然,他立刻警觉到教皇现在正在传教演讲,于是他压低了声音。
「卡那明枢械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我立刻为你安排了位子,请你跟我来。」
修道士所在之处算是后台。像卡那明枢械卿这样拥有地位的人通常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而且卡那明还是所有枢械卿中虽有可能成为下届教皇的三名候选人之以,除了教皇之外,他是<教会>里最重要的恩无,态度绝对不能失敬。
「不必了,我只是刚还有点时间才过来看看,用不着担心。」
卡那明优雅地摇了摇头。
只是——
「不过,总大司教长也已经不年轻了,无法勉强自己的身体了。我认为……总大司教长应该放个长假才是。」
「…………」
修道士不知该如何回答。
卡那明枢械卿是下期教皇候选人中最激进的以为——大家都知道他非常想把教皇从位子上赶下来。
如果一个不相信同意了他所说的的话,就有可能被归类为卡那明枢械卿那一派,不管着不是事实,只要其他人有了这样认定,即使他在怎么否认,也无法推翻大家先入为主的想法——这就是流言的杀伤力。
不过对方可是卡那明枢械卿,他又能装作没看见。
「我……怎么说好呢……」
结果修道士选择了一个暧昧的回答。
不过卡那明枢械卿的心情似乎没有因为他暧昧的回答而变差。不——他看起来似乎比平常高兴许多。
「告诉教皇,我希望他好好保重身体。」
「是——是的。」
确认修道士点头后,卡那明把传教听完就离开了。看则他异常有自信的背影——修道士呼地吐了一口安心的气。
「…………」
有东西正在蠕动。
随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感觉到有一股足以将<教会>势力一口气全部翻新的力量,正在檯面下蠢蠢欲动。教皇的变化、卡那明枢械卿哈皮的心情,只不过都是这些变化的一个端倪——都是这股巨大力量的预兆。
不过,像自己这种没权利的人是无法插手的。
如果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信徒或是基层修道士的话,或许会轻轻松松数倍、数十倍吧。虽然他只知道片段事件。但未来只要一扯上关系,大概就无法脱身了。
修道士边想着笼罩在机子未来头顶上的乌云,又再次叹看长长的一口气。
●
就一般的意义而言,『那个东西』没有自我。
虽然『那个东西』基本上拥有生物相近的构造,但它却不具备生物理应拥有的几项特征。暂定的外表和人类相似,但『那个东西』却没有和人类相同的只能和意志,因为『那个东西』的创造者认为他不需要——认为他拥有这些特征就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他便自行将其排除。
所以『那个东西』能够进行自律性的活动而且不拥有任何欲望。
它只会实行命令的行动。
其他就算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那个东西』的创造者,究竟理解到什么程度呢?
只是淡淡地实行命令的『那个东西』。
由于『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懂命令的意义和目的。所以知道理论上没有任何矛盾,『那个东西』就会一直让人难以相信的愚忠,执行同样的行为。
然而……
大部分场合中,下命令的都是人类。
采取『命令』这种方式时,人类都会觉得对方一样拥有自我。而且还会误认为对方拥有智能。所以命令的时候总是会省略不用说也该会理解的部分。
例如说:
命令他『转』,『那个东西』就一定会转,而且会一直转不停。只要不下达『停止』的命令,他大概就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一直转个不停。必要时,他还会驱逐路上的障碍——它的构造大概就是如此。
当然,只要不叫他『转弯』,他就不会转弯;不给他选择的标准,他也不会选择驱逐的对象。会觉得这样子很奇怪的自我,也不存早于『那个东西』身上。
于是……
只要下过一次『杀人』的命令,『那个东西』的创造者,一开始就给它这方面的『基础知识』和『行动原则』,于是『那个东西』毫无疑问地开始追踪『目标』。
也就是说……
「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在路上很危险的喔?」
场景在某条街上。
当『那个东西』走在被月光照射的石粒路上时,数名男性出现在它的面前。
「没错没错,很危险的喔。」
「会有很危险人物出现喔!」
「呵呵——钱包跟腿间都会很可怜喔!」
耐人们一遍露出轻薄的笑意,一边逼近『那个东西』,将他围住。态度看起来就很不对劲——应该说是看起来就不是从事什么正当职业的人。虽然他们的手上和腰际有着短斧和短柄小斧……不过他们绝对不是什么樵夫或木匠之类的人。
在远离城市、村落的这条路上。
当然……就算在治安相对较好的阿比亚斯境内,只要到了边境,也不免出现这种危险的人物。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有想以暴力手段获得个人快乐的轻率交货。而被这些人挑中的不幸牺牲者,也是时有所闻。
不过这次的牺牲者,应该会是这些男人吧。
短斧、短柄小斧。对『那个东西』完全没有进行会话的智能。它只是恰巧从人类那里——从他日前解放能力所得到的个体情报拟态为年轻少女,但『那个东西』本人并没有真正称为年轻少女。
所以『那个东西』毫不畏惧、完全不做任何回答,它只是无视一切地不断前进。
「喔喔?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呢。」
「呵呵呵,这种的也不错啊。」
其中一个男人边说边走近『那个东西』并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被按住的『那个东西』立即停止了动作。
男人们——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
阻止『那个东西』的行动,就构成他达成目的妨碍要素,成为『那个东西』的排除对象。
换句话说——
「唉,我们就到那边慢慢聊——喔喔喔喔喔喔!」
把手放在肩膀上的男人发出惨烈的叫声。
起初,男人大概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个东西』的肩部分放出力量,将那个男人的身体做成其他的东西——由于神庭系统同时也被替换,所以他根本就来不急感觉到痛楚。
于是……
「呜喔……喔喔……喔……」
男人叫声里困惑的成分居多。
因为他的手正在逐渐变形,化成树木的模样。
皮肤的颜色改变,失去了原有的柔软,出现龟裂,称为粗糙的树皮。不,不只是树皮,颤抖的树枝正从他的手腕、手肘、指尖伸出,抽出树叶。整个人就像是开玩笑恶整一般,变成完全不同的生物——
瞬间,男人的整只手变成了树枝。
「喔……这……这是……」
他惊讶地说不出来话来。
他身旁的朋友也无法理解,脸上尽写着不知所措的惊讶。这也是当然,对他们而言,他们的常识根本不存在人类的手会突然变成树木这种理论。
「这是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一遍惨叫,一遍把手从『那个东西』上拿开,按着自己的手腕不断地痛苦挣扎。
此时,他的朋友们才终于异界到『那个东西』 正对他们进行攻击。
「她、她做了什么?」
「这家伙?」
虽然脸上的困惑表情仍未退去,但他们已经扬起手上的道具——,不是武器,瞬间朝『那个东西』攻击。有问题就先揍人、让对方伤到无法动作后在进行思考——这就是他们基本的思考模式。
不过——
「——咦?」
『那个东西』一碰触到短柄的小斧时,武器就像布置的玩具一样扭曲变形。一边扭曲。一边改变颜色,然后色变和质变的现象就直接爬至男人的手上——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一边发出没有特色点叫声,一边痛苦挣扎+不过一切为时已晚。
有些人的身体一半变成看液体或是金属,有些人身上则是长出了昆虫或是动物的手脚,每个人都因为恐惧而不断挣扎。
当然,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状况下向『那个东西』发出攻击。而且他们的武器全都是和自己的身体黏合。化成了别的物体。
「你、你、你到底是——」
男人们恐惧的视线看着『那个东西』。
但『那个东西』还是一动也不动,更不会生气或是嘲笑。
『那个东西』只2是为了确实将障碍物排除而向男人们靠近。
●
「——基本上,他们正顺利地行动。」
深夜——在阿比亚斯王都赫斯提佛里亚尔城的国王专用办公室。
宫廷魔导师玛雅加·塞洛维尼安来到忙于政务的巴尔提利克·巴·安·阿比亚斯面前向他报告。
「唔。」
巴尔提利克揉着眼睛,放下手中的笔,活动下放松坚硬的肩膀。
或许是犹豫他那严厉的五官,巴尔提利克坐在桌前办公的样子,就像是拿着斧头在做菜一样勉强,也有点像是一只胸被绑在桌子上——反正就是看起来非常诡异。
所以才会这样吧。
国民之间流传着处理政务的人根本就是玛雅加。不过实际情况看就有如现在所见——玛雅加只是有时前来报告,或是在巴尔巴尔提利克身边。但公事上,他是从摩斯魔导院来阿比亚斯『出差』的人,在文书记录上是阿比亚斯王室的『外人』。所以如果她插手政治方面的事,就算是干预内政。
不过这就先别管了。
「他们似乎明天就会抵达巴古拍高原,但——」
「——但?」
「这样真的好吗?」
玛雅加询问的语调里夹带着诚恳的请求。
捡到奈奈后已经过了十多年。以母亲身份将奈奈带打的不是别人,正是玛雅加。对他而言,奈奈公主不只是国王的女儿,也是向他学习魔法的弟子,更是她自己的孩子。
「预定方针不会改变。」
巴尔提利克直率地说道。
「基本上,阿比亚斯王国与这次的时间无关,也不承认这件事的存在。我将会维持这个立场。」
「可是——」
「我们已经排除维护安全最低限度战力。我听说索利乌是你弟子当中实力数一数二的人?」
「话是没错……」
无论是再怎么优秀的战士或魔导士,他都只有一个人。在数量上被制约的话,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由于基尔列特一行人将会进入巴古拍高原之前和奈奈一行人分开行动,所以事实上奈奈公主将会在只有三名护卫保护的情况下进入敌人根据地。
是巴尔提利克禁止基尔列特他们金土巴古拍高原的。
由于巴古拍高原是<教会>饿直辖地,所以就算他们位于拉蒂冈自治区的角落,在政治上他们几乎是等于完全独立的国家。
虽然过去曾在拉蒂冈侵略战中扬名立万的基尔列特已经退役猫如果留下他和心腹们进入巴古拍高原的把柄,那就等于是阿比亚斯对巴古拍高原——也就是对<教会>的侵略行为。
因此,若表面上这件事不装作像『奈奈公主一行人在找丈夫的过程中经过巴古拍高原』的假象,就很有可能引发战争。
「唉……不过我有做好安排,假设奈奈要求协助的话,我能随时投入足够的战力。只是我们不会率先向<教会>发动攻击。我的方针是,要避免掀起全面战争。」
巴尔提利克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自负。
语调就像在确认一条平凡的政策一样。
当然……现在仍有许多人在他的命令下四处收集情报。在这次奈奈公主与<教会>的事件中,巴尔提利克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表面上——在官方场合上,他没有让人看到任何台面下的动作。
「公主殿下她——」
玛雅加的语气变的稍稍尖锐。
「就算她被杀了也一样吗?」
「就算她被杀了也一样。」
巴尔提利克立刻回答。
「陛下——」
「你打算为了奈奈一个人而逼得全体国民起而战斗吗?这个国家里的米利欧非兰姆教会信徒虽然不赴欧,但还是存在,他们不一定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我们公然和米利欧非兰姆教会作对,那就会出现不必要的牺牲者。」
巴尔提利克的华丽没有任何踌躇和犹豫。
「如果奈奈在理解这个事实之后——做好背负其责任和罪过后,还是选择战争的话,那当然是解决这件事的一个选项。只是,如果不是这样,奈奈就是一个思虑浅薄、不顾他人生死的笨蛋——她未来也只会成为一个昏君罢了。」
「…………」
「这是一条他她总有一天要走的路,总有一天要过的河。不管她选择要踩着国民堆叠的尸体过河,还是要跳进激流游过去——不论他最后选择为何,你就把这次的旅行,当成是我在测试她是否拥有作为我的后继者资质的一段测验吧。」
「…………」
玛雅加咬住下唇。
他清楚巴尔提利克所说的完全正确。只是这个『正确』的判断标准并不适用于所有人。从一般人的角度来看,巴尔提利克判断的标准应该是非常严格。
只是,将来奈奈所拥有的地位将会高到光是一个决定就足以改变他人的一声。那可不是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站的上去的地方。而且,对自己的人生无法负起责任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沾上去的。因此——
「……我明白了。」
玛雅加叹了短短一口气后,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