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古拍高原。
位于科尔普兰提大陆的中央——东西横贯大陆的古罗索山脉边。
这里是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的圣地,是传说中大圣米利欧非兰姆在修行后悟得真理的地方。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大多说的人对这块土地抱有误解。
这里不是荒野,也不是沙漠。
但他同时也不是肥沃的土地。
通常——适合植物生长的土地拥有从草原到杂草、灌木至更大型树木的多样植物相,形成被称为『极盛相』,由高大树木多构成的苍郁森林。
但是巴古拍高原不一样。
这里之所以没有森林,是因为日夜及四季的温差剧烈,机上雨量偏低、土地贫瘠,只能长出生命旺盛的杂草。
看上去是一片绿没错……但那里绝对不是乐园。
不过就算如此,人类就是那种会在确保最低限度生存手段后持续扩张版图的生物。
这个巴古拍高原上也有城市。
由于这里是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的圣地,九成以上的居民都是米利欧非兰姆教的信徒——其余一程不到的民众则都已某种形式和米利欧非兰姆教会有所紧密联系。他们独立、自制的风气与盛,常年拥有巴古拍高原这块领地的拉蒂冈帝国甚至赋予教会免税权,同时也未进行积极的同志。
不管怎么说——
「……我以为圣地这种地方会更繁荣的说……」
奈奈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嘟囔。
她和适从们——绘其诺、柯林、索利乌和那莉亚一共五个人,呈现在他么眼前的正是和高原同名的城市。
巴古拍城的街道。
这里——给人的印象非常朴素。
并列的建筑物都是炼瓦外露、颜色点调,没有任何装饰。给人的印象就只是为了达成多需要最低限度的技能,而所需最低限度的步骤多建造成的。
街上没有任何看板忽视宣传海报,只有不断延伸的单调建筑物——形状大小相同的建筑物不断、并排延伸。
没有华美装饰,朴素坚实这一点倒是跟阿比亚斯很像。
只不过巴古拍高原这个『圣地』的枯燥无味程度——高到甚至让人感到有种压迫感。
路上所穿的衣服也十分朴素,几乎看不见任何华丽色彩的布料或是饰品。要说这是此地的风土民情也合理,只是,这个城市似乎满溢着被压抑的空气。
当然,不是信徒的人也会来到巴古拍城里,而且他们也拥有工作,也可以做生意、只是以这种『外人』为对象的设施均坐落于城里的角落,整个城市就像是某地的收容所或是监狱一样。
「因为米利欧非兰姆教是尊奉朴素节约、修身克己为旨的宗教嘛。」
一旁的绘其诺说道。
当然……奈奈和他并么有露着脸在街上走。
在风势强大的巴古拍高原上,原本就有许多人穿着连帽衣或死斗篷。因此,像奈奈公主一行人穿着长外套、而且帽子压的低低的人并不会特别显眼。另外,像奈奈公主一样,包上头巾把长长的耳朵夹藏起来。她的尾巴也卷到衣服内侧,让他 不会从衣服边露出来。
只是很粗浅程度的变装而已——不过绘其诺等人相信这样就足以瞒过众人。
照片这种东西在克尔普兰提大陆上还不普及,至少还不到能够大量印制、四处散布的地步。因此,他们不需要特地隐藏某部分的外表特征;以言语绘其诺传达特定人士的容貌时,总是会特别强调其特征——因此,拥有显眼特征的人,只要把那个部分藏起来就不容易发现。
绘其诺用简单的燃料改变了头发的颜色,柯林则是把头发挽在脑勺上,两个人看起来都和平常大不一样。那莉亚也和柯林改变发型,索利乌是把眼睛拿下。据他表示,他的眼睛原本就是假的。
不过这些就先不管了——
「基本上……巴古拍高原是一块自环境十分苛刻的土地。」
柯林说道。
她正走在一行人的前头。
奈奈公主一行人现在位于巴古拍城的一个角落——这个城市划分为东西南北四区块,众人目前离中央街有数条街之远。路上的人潮不多不少……大家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向前走。
顺道一提,绘其诺的爱马多拉塞那寄放在巴古拍城入口的马厩里。因为圣地里基本上是禁止马车和马匹往来行走的。
「在贫瘠、温差剧烈的土地上,热门们必须为了生存而互相帮助,省去不必要的浪费,严禁奢侈的享受。因此,这里才会出现以这个尊奉严谨戒律和禁欲为旨的宗教。」
「……原来是这样。」
「这原本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的手段,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些手段在整理后被体系化、加上权威——在交通工具发达、文明发达、升华改善后的今日,仍以『文化』之名留下。」
「…………文化……」
奈奈眨着眼睛说道。
从他的立场来看,文化这种东西应该更丰饶……更积极、开朗才对。
就奈奈的角度而言,阿比亚斯的文化虽然朴素坚实,但人们的衣服和建筑物里却带着淡淡的温暖,方言中也具有多样的温婉和叙情表现,嗨哟不时以各种奇怪理由所召开的祭典——而这些都立基于宽容且欢乐的,民族性上。
和巴古拍城的气氛完全不同。
「是的,也可以说是传统。因为在这个城市里,华美、引人注目的饰物都被归类为恶的,所以街景和人们的装扮都偏向乏味。」
「阿比亚斯也是一样朴素坚实啊……」
「……只是阿比亚斯要卖弄炫耀的时候,可是也挺夸张的啊。」
绘其诺其接着奈奈的话说下去。
在阿比亚斯这个地方,朴素的日常生活和华丽祭典之间的落差相当大。平常虽然难得朴素,单一来到定期祭典或是其他类似活动时吗比亚斯的国民就会用尽权力产生巨大骚动。
「不管怎么说——」
绘其诺突然换上严肃的申请说道。
「宗教诞生的地方大多有过什么苦难,只不过有些是源自政治因素,有些事源自地理因素,每个宗教都有所不同。正因为他们身处痛苦之中,才会依靠神明。」
「…………」
奈奈敛起表情,陷入沉默。
她知道绘其诺用这种语气讲话的时候,就表示他想起了拉蒂冈帝国的事。
「简单的幸运不幸运就能决定生死,未来建构在偶然之上。在这样的土地上,人们希望能在绝望的尽头看见神明的存在——好让自己接受现况。因为人们不愿意相信生死、幸与不幸是在偶然之中决定的。」
每个人都希望了解生存的意义。
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生命毫无疑义。
所以——人们希望自己的生、死都拥有意义。人们希望不管结果是幸运抑或是不幸,那都是必然的结果。因此,人们才会自作主张地添油加醋,认定自己的生存绝对不是偶然的结果,而是一种更巨大的意志所决定的事——人们都希望事情是这样。
「那——」
索利乌像是没有理解现场气氛似乎的以有限的语调说道:
「我们现在要先去哪里呢?」
「…………」
「…………」
以瞬间,奈奈和好对看了一眼后,望向走在前面的柯林背影。
事实上,从下了火车,奈奈公主一行人就一直跟着柯林行动。因为最清楚巴古拍城的人就是他。
柯林·苦力普特。
暗号名<沉默墓地>——原本是<教会>的暗杀者。
对他而言……
巴古拍高原应该是她不想回来的老巢吧。
不过她和绘其诺不一样,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一如往常的淡淡微笑依然贴在 她那美的的脸庞上。
与其说毫不在意,应该说喜怒不形于色是他的性格特质。
「巴古拍城内有数个街区。」
她转过头对后方的一行人说道。
「城内有数个原本不存在——官方不承认其存在的街区。」
「存在不被承认的街区?」
柯林淡淡地回答索利乌困惑的问题。
「『背信者的墓场』。」
听起来……非常不吉利的名字。
「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在这个圣地里因为某些理由而无法为米利欧非兰姆教会殉教的人所聚集的地方。」
「……意思是?」
他大概听不懂柯林话中的含义吧。索利乌要柯林继续说下去。
「意思就是所……在这个绝大部分居民都是巴古拍城里,背叛教义就是明确的罪恶。这种人原本就无法栖身在这个城市里。」
的确,在这个九成居民都是米利欧非兰姆教会信徒的城市里,采取违反教义的行动——就等于是自行放弃和周围的练习。大部分的恩都会被彻底的排挤和歧视下,无法待下去,而选择离开这块土地吧。
不过——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无法离开这个城市。」
恐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吧。
游戏人只是因为在这个城市里住习惯了,而不敢到『外面』去;也有人即便遭受四周人所排挤,却还是因为无法忘怀的回忆而选择留在原地。
「那是一个……无法离开巴古拍城的人互相依靠、生活的地方。是教徒中失败者群聚的地方。但由于<教会>不承认他的存在,所以与其说它是个街区,不如说他是一个自然产生的地域。」
「也就是说——」
绘其诺蹙起眉头说道。
「那里是弃民之街的意思吗?」
「将白一点就是这样。」
柯林耸了耸肩。
「就算是这里是多么崇高的圣地,只要是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问题发生,恶德也不会消失。即便有多制裁,还是会留下些许痕迹——就像是人类生活一定会制造垃圾和废料一样。那里就是以个聚集这种东西,并扣上盖子的地方。」
柯林难得地以热切的语调说道。
绘其诺注视着她的背景一会后——
「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阿比亚斯一样有啊。」
会奇诺说。
「真的吗?」
奈奈眨着眼回头看向近卫士兵。
「是啊。不管是国家政治还是自然产生的状况都一样。只要有一定以上的人数聚集处,就会有这种地方的出现。这就是像是必要的恶一样。」
所谓的生存并不尽然美丽。
所以这也是一种必然吧。
「以外地客人为中心的旅馆集中在第六街,但住到那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当然——教会也一定洒下了天罗地网。所以把据点设在那边绝非上上之策。因此,如果是『背信者的墓场』的话,<教会>对那边的情况应该不熟悉——最重要的是……」
「我对那附近很熟。」
「大部分的<圣义执行者>,都是来自『背信的墓场』喔。」
柯林转过头,对奈奈露出苦笑。
「我们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人,所以要进行什么非法活动时,找找我们就对了。对住在『背信者的墓场』里的人而言,很多人远离不自己的好在交出去,以换回普通街区的居住权和恢复教籍。」
「…………」
没错。
就算这里被称为圣地,仍旧是人类居住的地方。
不管是怎样的圣人君子,他们仍旧得吞食其他生命、制造废物以维生存。只要是人类生活的地方——就不可能跟肮脏的行为划清界限。
「最后,这些人就算违背了教义,也是离不开这块圣地。大概是因为他们还放不下吧。而<教会>也看准了这一点。」
「…………对不起,柯林。」
奈奈说道。
结果……奈奈的决定让柯林再次面对她不想回忆起的过去。当然,奈奈并没有后悔,也不打算撤销自己所做的决定——但柯林和她就想家人一样,今日竟会如此难过,奈奈扔觉得很过意不过。
只不过……
「您不需要道歉。」
柯林停住脚步,再次转头看像奈奈。
「对现在的我而言,那时过去式了。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让我不在逃避那些记忆,我只将它视为单纯的过去罢了。」
早年被称为<沉默墓地>的暗杀者柯林说完后。露出温柔的微笑
●
『背信者的墓场』——弃民之街。
『不应该存在』于巴拍的城区。
就整体而言,巴古拍城的景观朴素而单调……真的就只有这些而已。这里只有生存所需的最低限度物品,完全没有多余的东西。
就像是一块没有花纹的布一般。
至少,整坐城市没有一丝『脏汙』或是『紊乱』。
但……这个『背信者的墓场』,却明显满意着荒废的气氛。
所有建筑物的毁坏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想象极限,屋顶陷落,墙壁龟裂,不少房屋整座倾斜。巴古拍城都市重划时被遗弃的外环部化作废墟,成为『背信者』所居住的地方。
居民们的打扮更是超越所谓的朴素,应该可以称为寒酸吧。
大概是因为——这里大大地远离了生活物资的流通途径。他们身上的衣服最明显。每个人身上所穿的皆为到处补丁的肮脏衣服。与其说这里是『背信者的墓场』,倒不如形容为『弃民之街』还比较贴切。
阴郁的空气沉淀之处。
奈奈一行人走近『背信着的墓地』角落深处——也就是建筑物受创特别严重的地方。
一般建筑物受创情形若不甚严重的话,老早就已经有人 住在里面,这些建筑物也无法作为奈奈一行人的休息处。维护状况好房屋再就被占据光了,仅剩的房子不是少了屋顶、就是半个墙壁有已经倾圮——不过,他们早有野宿的心理准备,因此目前只想找个能遮风躲雨的地方即可,并不太过奢求。
「大概是这边吧。」
柯林说完后停下脚步,眼前正是一片名副其实的废墟——这附近的建筑物要不就只剩下墙壁,要不就只有梁柱,每栋房子都只剩下『一部分』而已。
但只要在仔细观察一番,就会发现这些建筑物虽然称不上是房子,不过其个别的房间还是多少保留了原状。
简单来说,就是房子虽然没有外墙,但内墙还是勉强多少残留下来。
反正只要有屋顶虽然没有外墙,但内墙还是勉强多少残留下来了。
反正只要有屋顶和墙壁就能抵挡雨露和风霜,入睡时要设计险境防备外敌入侵也相对比较简单。安全度也随之提高。
「呜哇——……」
奈奈发出意外的感叹……应该说是一半以上是由于吓得呆滞所发出的声音。
「搭帐篷搞不好还快一点吧。」
绘其诺苦笑说道,他走到眼前的废墟。
这个时候——「…………如果……」
一道声音突然从众人的背后传来。
绘其诺、奈奈和索利乌转过头。只有那莉亚一个人例外。她毫无兴趣地凝视着正在调查废墟的柯林。
「施舍……请您恩惠……给我这个可怜的老婆婆……」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身材矮娇小的老婆婆。
寒酸。
在这个『背信者的墓场』里……她的穿着更是无比的寒酸。
破烂的衣服早已失去原形,只能说是勉强把一块破布挂在自己身上而已。
「食物……或是……什么都好……」
「啊——这个嘛……」
奈奈一脸困惑地看向绘其诺他们。
她无法忽视任何向自己寻求协助的人。
不过她也警觉自己正身处虎穴之中,稍微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有可能让自己和侍从们陷入险境。
因此奈奈希望绘其诺他们来做决定。
不过——
「…………」
绘其诺皱起眉间。摇了摇头。
是要她不要多管闲事吧。
奈奈叹了口气——然后稍微弯下腰向老婆婆说道:
「对不起……我们没办法帮助你。」
「…………」
老婆婆不法一语地看着奈奈。
看着她身长在连衣帽里,浮现抱歉表情的脸庞。
接着——
「啊…………啊啊…………」
惊讶的表情划过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脸。
接着——
「啊啊……啊啊啊啊……」
枯木般的纤细手臂从破布中伸出。
极为唐突的动作。
老婆婆抓住奈奈的衣领。
「!」
绘其诺正打算立刻向前——但随即又停下脚步。
索利乌把手放在鲁特琴上,向绘其诺的方向投射要求指示的视线——奈奈公主的近卫士兵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杀气,完全没有任何一点杀气。
就算是惯于以致气息和杀气的暗杀者,多少都回在瞬间放出气息。而且,就在眼前看着她的绘其诺是绝对不可能感觉不到那种杀气的。
但是老婆婆却没有任何动静。
至少老婆婆看起来完全不像有危害奈奈的意思。
不过就在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
老婆婆说道,她皱纹深刻的眼里不断滴下泪水。
「好……怀念啊!」
「恩?」
奈奈在连身帽深处把眼睛瞪得老大。
不过老婆婆似乎完全不在意奈奈的表情,反倒把原本的皱纹就已经十分深刻的脸皱得更加夸张。他说:
「真是太怀念了、太怀念了,迪底普莉丝大人——啊啊……真是太叫人怀念了!」
「咦?什么——迪底……什么?」
不过,老婆婆倒是把奈奈当成了那个叫做迪底普莉丝的人了……他不仅没有放开手,而且还一边哭泣一边把身体靠上来。
「您忘了吗——啊啊、这也是没办法、没办法的。我也衰老到这个地步了。而且还变得如此肮脏,这是没办法的——啊啊,我是亚尔妣妲,是亚尔妣妲啊,迪底普莉丝大人——」
「咦?咦?这个——」
绘其诺轻轻抓起老婆婆的手腕说道。
他不能再让这个老婆婆误解下去。
「你弄错人了吧?这个女孩的名字并不是迪底普莉丝。」
「您在说什么啊。」
老婆婆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看起来非常理性,完全不像是陷入痴呆状态或是沉溺与妄想中的样子。
「就算你穿成这样,就算您把耳朵和尾巴都藏起来,亚尔妣妲还是认得出就是您,因为照顾迪底普莉丝大人的就是亚尔妣妲我啊——」
「!」
帕——绘其诺硬是把老婆婆抓住奈奈衣领的手挥开,站在两人之间。
这个老婆婆注意到奈奈故意隐藏起来的耳朵和尾巴了。
他再次视察奈奈的装扮,但她身上的变装没有任何破绽。老婆婆根本不可能看穿奈奈的耳朵和尾巴。
也就是说——
「……发生什么事了?」
调查完废屋的柯林回来了。
「呃……这个老婆婆还想搞错了什么的样子。」
「搞错了?」
「她把公主——奈奈误认为一个名字叫做迪底普莉丝的人了。」
「…………」
柯林一脸差异地看向老婆婆。
但是老婆婆像是万千不在意周遭的状况似的,只是一直盯着奈奈藏在连身帽里的脸。
他的表情里只有怀念和亲近感,没有敌意、也没有犹豫。
「只是——」
索利乌走到柯林身边的靠在她耳边说道:
「这个老婆婆似乎看穿了公主殿下的耳朵很尾巴。」
「……这个老婆婆?」
柯林说话的时候——紧张感瞬间划过全身。
大概只有绘其诺注意到这一点。
他偷偷和柯林叫唤视线后……像是在否定什么似的微微摇了摇头。
绘其诺是在阻止反射性提出『杀了老婆婆』这个选项的柯林。
「…………」
柯林短短叹了一口气之后,不禁感到一阵无力。
没错,如果这么错,奈奈绝不可能原谅她。
「——老婆婆。」
绘其诺压低了声音问道:
「可以告诉我们迪底普莉丝大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于是——奶奶公主一行人便把这位自称是亚尔妣妲的乞丐老婆婆带进废屋里。
●
卡那明枢机卿的心情非常好。
至少辅佐他的欧库坦·多尔斯修道士是这么认为的。
回到办公室的他,脸上表情虽然像以往一样严肃——但他说的话比较多,说话的速度也比平常稍快。或许,只有与他熟识的人才能发现卡那明枢机卿的心情的确异常地好。
不过——
「看来总大司教长挺焦急的。」
卡那明枢机卿一边坐回办公桌的椅子上,一边说道。
「我特地牺牲了两个人,也算有了代价。他能就此自取灭亡的话就省得我麻烦——不过要抱持这种希望实在有点过分对吧?」
多尔斯修道士发出一声像是叹息的短暂声音。
事实上——多尔斯修道士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无法跟上卡那明枢机卿的脚步了。就算卡明那枢机卿已经牺牲了两名<圣义执行者>,但他看起来似乎非常乐见这种状况的样子。
卡那明枢机卿只是——为了教皇产生动摇这个事实感到高兴而已。
多尔斯修道士原本就清楚卡那明枢机卿是一个性格有些残酷的人,他是在理解这一点后才决定跟随卡那明枢机卿的。因为多尔斯修道士一直认为,要经营米利欧非兰姆教会这样巨大的组织,有时是需要像卡那明枢机卿的那种残酷特质。
只不过——
「虽然<天使>的动乱,让我排除的人跟丢了奈奈公主他们——不过看来他们应该有可能来到巴古拍高原了。」
「是……是这样吗?」
「总大司教长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无法冷静下来。因为他不知道那个理应受到诅咒的女孩会回来,多以才会如此焦躁不安。」
「…………」
多尔斯修道士蹩起眉头。
对于教会的大改革来说,奈奈公主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吗?
可是,卡那明枢机卿却说她——『应受诅咒』?
那是指教皇而言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表示奈奈公主握有教皇的把柄吗?但若真是如此,奈奈公主只要持这一点作为她的护身符,直接攻击教会就好了。
难不成,奈奈公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教皇的把柄?
还是说——
「枢机卿。」
多尔斯修道士呻吟般地说道。
「不……不懂。总大司教长、还有枢机卿究竟……那个沙久巴斯究竟为什么如此重要?」
「…………」
卡那明枢机卿以锐利的眼神睨着多尔斯修道士。
「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没有想做什么……我只是完全搞不懂,看来总大司教长和枢机卿似乎都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没错。」
卡那明立刻回答。
「这是你们不需要知道到的事情。」
「…………」
浪费了两名<圣义执行者>。
刻意并私下牺牲的两名<圣义执行者>。
万一让部下得知事情,这可是一颗一触即发的危险地雷。
(不还是不说吗——卡那明枢机卿。)
多尔斯修道士不断咬着下唇。
之前他一直逼迫自己相信,为了改善教会,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他也不断催眠自己,卡那明枢机卿的高压的强制执行为是改革行动所必须的力量。
只是——
「…………」
多尔斯修道士紧紧握拳。
「现在能投入多少人力,我就要他们全部出发去找奈奈公主的所在地。尽可能在第一时间内——听到了吗?」
「……是的。」
多尔斯修道士费了相当大的气力才让自己点头。
●
老婆婆的,名字叫做亚尔妣妲。
她和所有住在『背信者的墓场』的人一样——原本就是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的信徒,据她所言,以前曾经在<教会>上层人士的家里担任管家之类的工作。
的确,虽然这儿是圣地,不过终究还是人类居住的城市……信徒们不可能把整天的时间都奉献给宗教祈祷。掌厨的厨师、修缮的工人、裁缝师、清洁妇、管家、掌管物资流通的商人,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在有人居住的城市里均会出现各种行业,也都理所当然地存在巴古拍城中。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
只是——
「你不知道那时谁的房子吗?」
奈奈歪着头问。
奈奈一行人和亚尔妣妲,正呆在先前柯林所调查的废屋弃房里。
虽然外墙已经颓坏得一无是处,不过分隔建筑物内空间的墙壁倒是留有多处——他们在上面张开野宿用的帐篷,把空些填完塞完后,就搞定了第一个晚上的住宿。
幸好外面有从许多炼瓦和石头,绘其诺和索利乌利用这些材料在房间外面搭起一个炉灶。柯林则利用手边保存下来的实物煮了温暖的一餐。她把实物分给亚尔妣妲后,只能见她感动地吃着实物——大概真的很饿吧——稍事休息之后,亚尔妣妲便开始回答绘其诺绘其诺的问题,说起了她的身世和『迪底普莉丝』那女性的故事。
「——嗯——」
亚尔妣妲点了点头。
「那栋房子虽然小,但是却很坚固……」
根据亚尔妣妲所言,许多教会上层人士除了自己的住所之外,另外都还拥有一间别墅。
教会上层人士坚称,这是因为他们无时无刻都暴露于公众眼光的审视下,所以需要这样的个人空间来确保宁静的生活。亚尔妣妲本人也是这么理解的——不过事实上,这别墅大多是为了方便他们进行权利斗争的密谈,或是匿藏原本不该有的东西只用。
通常在那里工作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为谁工作就是最好的证明。别墅这种房子原本就是各国贵族在主屋之外所另外准备的一件房子——看来这种习俗也辗转流传到了<教会>人士之间的样子。
因为,就算是别墅的持有人,也不会天天都回到这里。
所以别墅里通常都会有一个常驻的管家——等到主人要回来的时候,管家便会暂时离开,别说的所有者在进驻。
「已经十年……不,都过了十五年了吧……」
亚尔妣妲以缅怀的语气说道,
「…………」
亚尔妣妲眨动的眼睛再次看向奈奈。
「迪底普莉丝大人……不……不是……」
「嗯,我说过不是她。」
奈奈苦笑。
这个时候,亚尔妣妲仿佛才是真正理解,奈奈不是那位名叫迪底普莉丝的女性。
虽然不知道迪底普莉丝当年几岁,不过他的容貌不可能在过了十五年还保持原状吧。如果当年的迪底普莉丝跟现在的奈奈长得神似,那么迪底普莉丝现在应该是三十岁左右吧。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绘其诺先生。」
「我知道啦,闭嘴。」
绘其诺打断索利乌突如起来的那句话。
没错。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十五年前和奈奈长得一摸一样的那位女性。
恐怕就是——
「老婆婆,请你跟我说说有关弟弟皮里斯那个人的是。」
奈奈探询的脸上……表情复杂。
至今为止,他都要自己不要多想……有关自己双亲的事。
不管怎么说,纳豆不会是多么开心的话题。
双亲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才丢弃她的吗?
还是环境逼迫他们不得不那么做呢?
无论如何其中有什么曲折,内中都不可能使奈奈高兴。她很清楚这一点。
不过另一方面,每个人心中都拥有探求自己的身份——血派根源的欲求。
没有人是由虚无中突然降生的。
男女之间有着各式各样的障碍与思绪相缠——
有时不一定是爱情——人类因而诞生于创世上。想要对其中的理由和意义追根究底地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那名女性——有可能是我的妈妈。」
「…………」
亚尔妣妲不断地扎着眼睛注视着奈奈。
像是心里在确认着什么似的。
或是……就眼前的事实在心中寻求什么似的。
「啊——」
接着——突然。
「那个时候的……那个时候的?」
亚尔妣妲突然出现恍然大悟的表情。
「……咦?」
然而奈奈、绘其诺、柯林、索利乌脸上却满是困惑。那莉亚则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无表情看着大家。
「迪底普莉丝用她的生命……用她的生命保护的……啊啊……啊啊……长得这么打了……啊啊……这么像迪底普莉丝大人……」
「…………」
奈奈一行人看向彼此。
虽然大家约莫猜测得到这位名叫低低;艾普斯的人藉由可能是奈奈的母亲……不过,看来奈奈似乎是迪底普莉丝还呆在圣地时所生的小孩。而但当年还是小婴儿的奈奈则完全没有记忆。
不过……
「我是照顾……迪底普莉丝大人的……」
根据亚尔妣妲所言,那名为『迪底普莉丝』的女性被『关』在那间别墅里。
柯林表示这种事很常见。
即便是<教会>上层的圣职者也一样是人……所以一定跟这种堕落欲望段不了关系。而其中也有不少人将别墅当成金屋藏娇的地方。
只是,如果被关在里面的是和奈奈拥有相同耳朵和尾巴等待的银发女性,事情就会变得相当复杂。
这个亚尔妣妲并不知道哦啊『迪底普莉丝』的来头,也不知道他是沙久巴斯一族的人——基恩上有很多人都认为沙久巴斯只存在传说中——而且最重要的是,亚尔妣妲的工作是管理那栋别墅已经照顾被囚禁在里面的那个异族女孩。
「应该说是被关起来吗……还是……」
亚尔妣妲说得暧昧。
「说成被囚禁比较好……」
亚尔妣妲在别墅工作的失火,迪底普莉丝就已经怀孕了。
事实上,很少管家能像亚尔妣妲这样连续在同一栋房子里工作个五年十年。因为,只要在别墅里呆得够久,就会知道别墅所有者不想曝光的秘密。与其去封住每个知道的秘密者的嘴,不如定期解雇、改聘管家还比较简单简单方便些。
不管怎么说……亚尔妣妲并不知道迪底普莉丝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她深处何种立场。
但迪底普莉丝的动作和语调远离尘世——一般而言,不管人类希望与否,只要生活在土地上,自然就会染上一些腹痛人的恶习。但迪底普莉丝的姿态和举手投足都与其他人明显不同——亚尔妣妲认为迪底普莉丝应该是个地位尊贵的贵人。
而且,别墅里的警卫更使亚尔妣妲确定自己的想象是正确的。
别墅的四周总会有两、三名女性修道士来负责警卫的工作。
修道院一定是由女性担任——她们并单纯的修道士,事实上她们全都受过专门战斗训练。这也是亚尔妣妲从她们的一举一动中观察出来的。
这些现象让亚尔妣妲以为所服侍的迪底普莉丝是个『不知道为什么囚禁在这里的及重要任务』。
「女性修道士——」
索利乌接着绘其诺低声说道:
「大概是怕男性修道士遭沙久巴斯所引诱吧。」
外表亮丽的淫魔一族只要敞开身体,就能让男人快乐飞上天。
所以男性的警卫的确会让人有些不安。自古以来,男人会背叛他人的原因……不外乎就是金钱和女人。
「<教会>的人关了一个沙久巴斯在自己家里——吗?」
「所以公主殿下的父亲就是教会的人?」
索利乌说。
『虽然还不能肯定——』
不过可能性极高。
「只是……迪底普莉丝大人……她曾经……」
根据亚尔妣妲所言,迪底普莉丝在生下女儿——奈奈后,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迪底普莉丝变得非常胆小,每当别墅的主人——当然亚尔妣妲没看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每造访一次,他就变得更加胆小。
最后迪底普莉丝终于向亚尔妣妲坦白……
『这个孩子会被杀掉』——他这么说。
然后……
「我……在迪底普莉丝逃出别墅的时候……」
助了他一臂之力。
迪底普莉丝是一个温柔又优雅的女孩。
虽然环境非常特殊,但对亚尔妣妲而言,和迪底普莉丝一起度过的日子非常充实。或许就是因为亚尔妣妲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才能以毫无偏见的态度和迪底普莉丝相处吧。
然后……
在照顾迪底普莉丝的时候,亚尔妣妲渐渐把她成是自己的女儿。就亚尔妣妲而言,迪底普莉丝的坦白就象在对他说『孙女会被杀掉』的感觉一样吧。
女性修道士的警卫们主要着眼在『自外部入侵的人』身上。
所以只要算准修道士警卫们换班之间的空隙,掌握住他们的巡视路线,就迪底普莉丝和亚尔妣妲这样的普通人也有可能趁隙从内侧逃脱。
只是,亚尔妣妲帮助了迪底普莉丝,亚尔妣妲的下场既有可能相当凄惨。所以迪底普莉丝假装揍了亚尔妣妲一顿,并从他故意忘记锁上的大门展开逃亡。
「结果……我……」
伪装发挥了应有的效果。
别墅的所有人似乎没发觉是亚尔妣妲放迪底普莉丝逃走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完全不负责。
只要有事情大胜——有时不光为了实质利益的损失,而是为了满足相关人士——整件事必须要有热人背黑锅。
这个时候,被迫抗下责任的人就是亚尔妣妲。
她被要求因不完善的管理负起责任……管家一职遭解雇。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名的雇主看她不顺眼,她信徒的身份被注销,最后被赶到这个『背信者的墓场』来。
不过……
「我……一点都不后悔。」
亚尔妣妲一遍以感触深切的语调说话,一边看着奈奈。
「而今天……你为我证明……我当初并没有做错事……」
老婆婆那如枯木般的手握住了奈奈的手。
奈奈感到困惑。
对奈奈而言,
刚刚所听到的话——完全没有真实感,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反应。虽然亚尔妣妲说她长得很像妈妈,但她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妈妈的记忆。
不过亚尔妣妲以极为感动的表情紧紧握住奈奈的手。
「我……居然能见到……和迪底普莉丝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姐……就像是……就像是和迪底普莉丝大人再见到面一样……」
「绘其诺——」
奈奈困扰地转头看向绘其诺他们。
但——乃阿尼公主的侍从们却专注于其他事情是。
「我们还是应该把所有的事情做个事前调查吧。」
「是啊。」
柯林和索利乌对绘其诺所说的话均表示同意。
●
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的信徒遍布整个克尔普兰提大陆。
事实上,要说米利欧非兰姆大陆是克尔普兰提大陆上最大的宗教和最大的政治势力,一点也不为过。就这个集团的性质而言,虽然他们没有军队,但他们在经济、政治各方面,对各国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虽然现在是进步的文明时代,不公平和不合理的待遇逐渐自人民的生活中消失。仰赖神、相信生命源自神的安排的人越来越少——但在克尔普兰提大陆上,仍旧散发着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的信徒,以『沉静的势力』的身份,支持米利欧非兰姆教会这个组织。
反过来说,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的信徒不管身处何方,永远都是信徒。
由于克尔普兰提大陆各地都地都设有数个教会,因此无论是入教、或是确立日常信仰,身处于大陆任何一处都能办得到。
那么——不既往其他地方,坚持住在圣地巴古拍高原又有什么意义?
对信徒们而言,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坚持住在巴古拍高原这个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当然,重点是这里乃大圣米利欧非兰姆在此悟得真理之处,意义重大。但这只需实行一次圣地巡礼来观光就足够。
这么一来——
「住在巴古拍高原最大的理由——就是这个吗?」
绘其诺一边靠在墙上,一边低语。
他和索利乌站在建筑物和建筑物间——一条小巷里。
他们多在的位置只消走上几步便可以抵达大马路。而且那条马路正式巴古拍城中最宽广——应该算是主要感到的一条露。马路中央——延伸到大圣堂正门的马路,宽敞到足以让数台马车通过。与其说这是条马路,其实比较接近是以个大广场。
然而……现在这条马路上竟没有任何一辆马车。
代替马车填满道路的是——
「感觉像是——整个城市里的信徒都走出来了。」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群——无数的信徒。
每个礼拜,巴古拍城中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的最高领袖,也就是柯古纳特教皇,就会选择一天出现在大圣堂二楼的阳台上,向信徒们进行短暂的传教。虽然说是教皇在圣堂内也会举办定期的传教活动,但由于参与者众多,每次都必须以抽签来决定准予进场者。因此,并不是每个信徒都能平等地拜见教皇的尊颜。
最后……为了减缓信徒们的不满情绪,柯古纳特教皇才会出现在面对着大广场的阳台上。
也就是说……住在巴古拍城的人能够拜见米利欧非兰姆教会的最高领袖、『最接近神之大圣者』——柯古纳特教皇的尊颜,光是聆听他的传教,对以信仰为中心价值观的信徒而言,该是胜过一切的喜悦吧。
「不过,这应该不会是全部的入口吧。」
索利乌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说道。
道路上不用说,面朝马路的建筑物窗边、屋顶上,尽是满满的人潮。奈奈公主离开阿比亚斯的时候虽然也很多人送行——但这里的人数相信足以与之匹敌,甚至超越其上吧。
「人啊后……那个欧吉桑就是最有人气的家伙。」
绘其诺从建筑物的阴影里探出头,望向遥远的彼方——望着设在大圣堂正面的阳台。
一个中间男子和在一旁服侍的数名年轻修道士都在阳台上。
教皇阿尔戈内鲁特·柯古纳特。
第一眼印象非常平凡。
柯古纳特教皇的身高、身材中等,没什么特别显眼的特征。不管他身穿的是教皇的衣服还是普通工作服,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差别吧。
要是在街上桑擦肩而过,八成不会记得这个人——他看起来就是很腹痛的人。
光看外表是如此。
「…………」
「——绘其诺先生?」
索利乌突然一脸困惑地问道。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绘其诺一边蹩起没头,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不是个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因为他是教皇啊,所以应该不算是普通人吧?」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绘其诺烦躁地表示。
「你就感觉不倒吗——对了,因为你是魔法师嘛!」
「您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
绘其诺露出一瞬间深思的表情后,开口说道:
「像我这样的格斗技能者,常常会下意识地寻找对方的防守漏洞,评估着要如何攻击,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打到他。」
「喔……」
「基本上就是无意识的行为,与敌意或恶意无关。这种说法或许不中听,但我判断人类的标准一直,就是『我能不能赢过他』——讲的等极短一点,就是『我能不能杀了他』,这种判断彼岸准会自动地在我心中形成。」
「真是危险的话题啊。」
苦笑的索利乌耸了耸肩。
但是绘其诺却也笑也不笑——只是将视线锁定在教皇身上继续说下去:
「你看到别人使用魔法时,也会以自己是否能使用这种魔法也测量对方的力量吧?或者是看到某种作业时,你不会下意识地思考这魔法需要花费多少心力,进行计算、在闹内导出一个公式吗?」
「这倒是——会啦。」
不管是什么职业,专家和门外汉之间最大的差异,就是在于管用意识。
对专家而言,他们会把该职业所需要的技能嵌入生活习惯和价值观中。不管做什么事,都会以自己的技能作为基准来考量。卖鱼的看到鱼时,就会反射性地思考这条鱼好不好吃、这条鱼要怎么啥=杀才好;雕刻家看到岩石时,就会下意识地寻找要从哪里下手比较好。道理是相同的。
无关的好事或坏事。
能将思考特化到这种程度的,才是专家。
「这是相同的。技能特化的程度越高,就能在无意识的状况下发出这种思考模式吧?」
「你说的没错。那——绘其诺先生所见,教皇他们以您的判断的标准来说,有点怪怪的?」
「…………是啊。」
绘其诺点头。
「我完全不觉得我能赢过他。」
「——啥?」
索利乌发出愚蠢的声音。
「这是——怎么一回事?绘其诺先生你说您就是格斗者的身份,赢不了那个教皇?」
「说起来丢脸,但你说的没错。」
「…………」
索利乌重新看向柯古纳特的方向。
平凡的中年男人。
另一方面,索利乌非常清楚绘其诺在格斗这方面资质有多么非凡。只要他拿着所擅长的武器,就能跟自小学习战斗的次世代<圣义执行者>柯林进行拉锯战。而且他的势力可能还能远超越了柯林。
然而这个绘其诺却说,他『赢不了』这个人。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不过——不论索利乌并不具有格斗者的资质而已——
「这不是……有没有……漏洞的问题……」
绘其诺的以掉里夹杂着踌躇。
对自己所说的话没有自信——心里的不安隐约可见。这对绘其诺来说,是很不寻常——极为少见的事。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所看到的,是一个打从根本就不同的东西。」
「不同的东西?」
「像是在凑一块岩石壁,而不是在揍人——不……反正他的防守一定有漏洞。我也能看得出他的动作,这绝对没错。可是我觉得我赢不了他。」
「……真是难懂的话题啊。」
索利乌歪着头说道。
此时——
「…………」
挤满整条马路的群众——突然欢声雷动。
反射性地超那个方向看去的绘其诺和索利乌不禁眨眼。
他们以为那是错觉。
「怎么会?」
绘其诺下意识地做出攻击准备。
教皇在——发光。
他不是被照亮。而是自己在发光——还不只如此。
「——绘其诺先生。」
索利乌呻吟般地说道。
「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浮了起来?」
「放心吧,我也有看到。」
没错。
教皇——是在阳台上没错,可是他是浮在阳台上。
没有任何支撑的东西,没有人从下面把他抬上去,也没有人把他从上面吊起来。
「让然,他们无法断言这到底是不是魔术。」
而且——
「是魔法——吗?」
「不,我没看到他拿任何发动体,而且他也没有咏唱咒文的样子。」
教皇还不间断地持续着先前的传教。
因此他是无法同时咏唱咒文的。
「那不是魔法喔——至少不是教皇本人在使用魔法。不过如果你问我那是什么,反正我也不知道就是了。」
「…………」
所以还是魔术啰?
不过……下一个瞬间,四周溢出奇妙的空气。
「……」
绘其诺做好迎战准备。
没有任何事物改变,应在视线范围里的是和一瞬家完全一样的景色,马路上塞满大量的信徒,阳台上的修道士们,还有站在他们正中央的教皇——
不过。
「……这是……」
眼睛看不见。
耳朵听不见。
鼻子也闻不到。
只是身体能感觉到有东西——正悄悄向这边逼近。
从四周。毫无间隙。那东西就像是要在杯子里装满水似的将四周填满,埋没自己体内的一切……
「…………」
索利乌咬住下唇。
或许这是擅长魔导技的他才能拥有的清晰感受。魔法这种东西是确立在能统合自身各种感觉的基础上。
不过……
「——你也感觉到了吗?不亏是魔导师。」
绘其诺露出一个淡淡的——但却可以算是凄惨的笑容说道。
他……他也能感觉到这股奇妙的空气吗?不过马路上的信徒们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们似乎感觉不到这股变质的空气。
「绘其诺先生?」
「——这家伙啊。」
绘其诺扭起嘴角说道:
「虽然程度相差很多……不过这是过去的拉蒂冈皇帝所拥有的力量。」
「咦?」
「正确来说……」
绘其诺以仿佛看着双亲仇人般的眼神,睨着教皇说道:
「这是俯身在拉蒂冈皇帝身上的<第三天使>的能力,这种能力能够随意操纵人心。我记得<教会>的人称它是——『精神感应』。」
「…………」
索利乌无言地持续看着绘其诺的侧脸。
这位过去曾是拉蒂冈帝国王子的青年,以呻吟般的低沉嗓音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感觉恐怕不是<第三天使>,<第三天使>的精神感应没有这么暧昧,我记得哪像是脑子里直接染上什么的感觉。不过这感觉是一样的,是属于同一个系统的能力。」
「那……也就是说,那个教皇在使用<天使>的能力?」
「大概吧。」
绘其诺点头。
「大圣米利欧非兰姆教其他下的秘仪式继承者<东方三博士>所创造出来的三具<天使>——怪物。他们是为了扩张<教会>初期势力而演出奇迹的道具。」
「…………」
索利乌看向信徒们。
哈哈哈和索利乌是因为个子具备特殊的经验和技能,所以才能意识到这股『力量』。如果完全没有这些技能或经验的话——又会如何呢?
信徒们……
「是……道具吗?」
在哭泣。
「……啊啊……」
「喔喔喔……」
「感谢……」
「感谢……」
「教皇大人……」
「……啊啊……」
哭泣的声音溢满在马路上。
当然……每个辛苦的样子都不太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样的反应。不过大部分信徒都流下了大量的泪水,以极为感动的表情崇拜着教皇的身影——仿佛他就是神一般。
如果是对教皇本人或是信仰本身保持质疑态度的人就另当别论,但信徒们原本就有接纳教义的心——若是在信徒们原本就对教皇抱持敬意的信仰心上加上这股『力量』,那恐怕就连废话都能具有无比的说服力,成为让人心存感激的传教吧。
众人崇拜教皇。
没有任何疑问。
也没有——教皇让信徒崇拜教皇这个人的感觉。
「这还真是……肮脏的手段啊。」
「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教皇最需要的无非就是找我人心的力量。虽然我不知道那时第几号<天使>,也不知道原本的<天使>位于何处——」
绘其诺不懈地丢下这些话。
对他而言,<天使>这个词就是理应唾弃的怪物。
拉蒂冈皇帝的『改变信仰』——不,他的『乱心』和暴行所掀起的全国戒严,在众人的脑海中仍记忆犹新。
「开什么玩笑。」
绘其诺睨着教皇继续说道:
「指导者和统治者要是『得到众人认同』的。如果是用强制的『逼迫认同』,会发生什么事——就算是笨蛋也知道啊。」
希望有人认同自己。
希望有人爱着自己。
那就必须自己尝试,为了让别人认同、爱上自己而努力。认同和爱的决定权都我在对方手上。所以人们必须常常反省自己,不断提高自己的层次,让别人认同自己、爱上自己。
可是……如果没有这个必要的话。
如果能用『能力』直接得到结尾或是爱情;如果能强制对方双手奉上敬畏或是爱情。
那就不需要反省自己。
而这也当然——和独裁暴虐是唇齿相依的。
「不管怎么说……」
索利乌重新看向附在阳台上睥睨众人的教皇。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狙击公主殿下的人是那个教皇还是另有其他人……不过那个教皇看起来不像是能用普通放大解决的人。」
「…………」
绘其诺无言。
马路上无数的信徒平伏在教皇面前。
●
等待是很痛苦的。
对象奈奈这样个性的人来说跟痛苦。
「这根本不是需要全部的人一起去看的东西吧。」
绘其诺的一件让奈奈、柯林、那莉亚和亚尔妣妲一同坐在废墟的角落里等待出门侦查的男人们回来。
不过……等人的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做,多以奈奈和那莉亚玩起了『翻花绳』。
这种用细声玩起的游戏——看似很单纯,实际上却很深奥。不问贫富贵贱,只要是阿比亚斯的少女,就一定玩过这种游戏。
不过——
「…………」
那莉亚一边眨着眼一边看着缠在莉莉在十指上的细绳。
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
慢慢地——他的额头上浮现汗珠。
那莉亚的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着绕成复杂花纹的生字——不,她是在睨着绳子。他的表情不变,但却几乎能从她的表情的背后听到仿佛爆炸相生相的壮烈气势在天斩这场『翻花绳』游戏。
「……那莉亚?」
「…………」
「呃,那个、那莉亚小姐?」
「…………」
「哈啰——我的手有点累了喔——」
「请你保持安静。」
那莉亚郑重地说道。她的视线完全没有离开过细绳。
「我现在——在思考」
「……对不起。」
「奈奈不自觉地到了歉。」
看来那莉亚似乎挺喜欢这个游戏,不然他也不会看得这么认真。对奈奈而言,这只不过是杀时间的游戏而已——
「对不起,公主殿下。」
柯林露出一个苦笑说道。
奈奈回过头,看见亚尔妣妲坐在柯林身边,摇着身体陷入沉睡。他大概很久——或许十数年都没有得到如此的饱足感与安心感,所以疲劳才会一口气化作沉沉的睡意吧。
柯林一边在亚尔妣妲身上盖上毛毯一边说道:
「这大概是那莉亚的第一次吧。所以——」
「第一次?翻花绳吗?」
「我是说——玩游戏。」
柯林的与其里夹着些许心痛。
「她大概没有用自己的头脑玩过游戏吧。」
「…………」
奈奈转头看个那莉亚。
亚麻色头发的无表情少女——还是非常认真地看着奈奈手上的细绳变化。看来她不只用眼睛跟着细绳走,还逐一确认细绳是怎样挂在哪一根手指头上。
「……是吗?」
奈奈在这里和和品达成共识。
基本上,那莉亚没有『游戏』的概念。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娱乐自己,也不知道改为自己做些什么。这次她之所以参加翻花绳游戏,也是因为奈奈邀请她——下达『一起玩吧』这个命令后,他才会参加这个游戏。
因此,他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赌注。
为了绝对确实地完成被要求的事——永远全力以赴挑战每间事情。
所以她不能只用第六感或是随便玩玩的态度。为了要确实取得胜利,她必须彻底了解绳子和手指的构造后,在来挑战翻花绳。
「她大概不知道……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做事,是多么有趣的事。不,应该说她在这之前完全不知道吧。」
柯林的脸上浮现苦笑。
苦笑中夹杂着自嘲般的晦暗。她大概——这个过去被称为<沉默目的>的暗杀者,大概是把过去的自己交叠在那莉亚的身影上了吧。
被禁止以自己的意志思考。
只被允许贯彻道具的角色。
那个不知道游戏、不知道笑容,被养育成权利者的道具而已的自己。
「柯林。」
「是的——公主殿下。」
「对不起。」
「……您为什么要道歉?」
柯林歪过头。
奈奈——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柯林你应该早就告别了暗杀啊、谋略啊、杀戮的世界才对啊……结果又因为我而被卷入另一个相同的世界……」
「公主殿下——」
「虽然叔叔跟我说过这并非我的错,柯林你也是跟我这么说的。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由我负起责任。如果我没有绕到叔叔家的话,亚妣丝特和那间房子里的人就不会死,那些<圣义执行者>也或许不会死。」
「…………」
「好沉重、真的好沉重。一直让我觉得——是因为有人死了,我才会活下去。然后我下次又要把谁拖下水?是绘其诺?柯林?还是那莉亚——」
奈奈垂下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绳子。
那条在十指之间描绘出复杂花样的绳子。
原本只是单纯的一条绳子,挂在这只指头、勾上那只指头后,编制出让人无法随意乱碰复杂线条。
不过。
他终究只是一条绳子。
只要某处断裂,一切就此宣告结束——
「——公主殿下。」
柯林叹了短短一口气说道。
「如果你在这里死了——这次事件的确会结束。」
至少对柯林、绘其诺、那莉亚这几个人而言——对奈奈的朋友和认识的人而言,他们被卷入<教会>阴谋中丧命的可能性,几乎可以算是完全消失吧。
就某种意义层面而言,奈奈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啊。
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死去还可以忍受。
但是自己身边的人——而且还是自己所爱的人死去,想必是难以忍受的痛苦。这不只是对他人的体贴,而是自己会因此丧失了归属的地方。
如果是我自己死了的话……这种想法就轻松许多。
只是……
「不过……这确实对我们的侮辱喔。」
「——咦?」
意外的回答让奈奈转向柯林。
原是暗杀者的女孩一遍露出温柔的微笑,一边对自己所侍奉的公主说道:
「您以为我们的人生会轻率到光是有点喜欢你就会因而大幅改变吗?您以为我们随便到只因为您有点温柔、有点可爱,就源于拿我们的生命来保护你吗?」
「咦……啊……不,我没有那么——」
她没有这么随便看待这件事的意思。
只是当柯林再次提起这个问题——奈奈才发现,她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柯林他们究竟为何要堵上性命来保护自己。
这不是傲慢。
她是个公主。
可是——
「我们喜欢您,意思就是我们对您所时间的心意和理想所共鸣喔。」
柯林将视线教典定在远方,以像是在唱歌一般——以仿佛做梦一般的眼神和语调说道:
「一个人终究只有一个人的价值。这样的话,您觉得为什么还是会有人愿意挺身守护别人呢?」
「……我不知道。」
「那时因为他在别人身上,看见看自己所追求的理想。」
「…………」
「那种理想可能是单纯重视朋友这种事,可可以是关于人类存在这种更崇高的理想。打算堵上自己生命完成某事的人是在自己的选择下,为自己所相信的理想牺牲自己。他相信——对他而言,这个理想是世界上唯一比生命还要有价值的东西。」
此时柯林的视线突然回到奈奈身上。
「我和绘其诺——还有索利乌也是,我们都有自己算尊奉的信念。遵从那个信念的我们,选择了守护您。而您在此时放弃了活下去的责任……这是在侮辱我们的理想。」
「可是那个——我……」
突然被柯林这么一说……感觉格外沉重。
比光是因为喜欢而受到保护还沉重。
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死都不在是自己的自由选择。
只是……
「没错,是我们自己要在您的身上寻找理想。」
柯林耸了耸肩。
「可是您是王族。既然您是王族,您有时就必须担负为了视线人们理想而命令别人死去的责任。同样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能背叛众人寄托在您身上的理想。就算是痛苦到让您想死,您也不能死。站在众人之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父亲大人他……」
奈奈喘息般地说道。
「阿比亚斯国王——巴尔提利克·巴·安·阿比亚斯就是如此?」
「是的」
柯林点了点头。
然后他淡淡加上了一句:
「而以前的绘其诺多尔斯·拉蒂冈也是如此。」
「…………」
奈奈指尖上的力量倏地消失。
她将视线移回正面——看见那莉亚把绳子从奈奈手上移到自己手上。
看来她没把形状弄坏就把绳子完好地取下来了。
当然,那莉亚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总觉得有一股得以的气氛,从这个娇小的身上飘荡出来。
「下一个轮到公主殿下了。」
那莉亚瞬间改变绳子上的两三处结构之后,对奈奈说道。
交错的绳子变得更加复杂。
看来那莉亚已经抓到诀窍了。就俩经常玩翻花绳也开始得困难——
「…………」
奈奈反射性地想脱口而出『抱歉,我输了』……但她硬是咽下了这句话。
教那莉亚玩翻花绳的人正是奈奈。
把用自己头脑思考的乐趣——教授给这个不被允许以自身意识思考的少女的人,正是奈奈。如此一来……要是不多加思考就直接头像似乎不太好。
那莉亚是这么认真地——再玩游戏。
那奈奈也必须使出权利和他一起玩这个游戏。
当然,奈奈也有可能失败,不过等到真的失败之后在说。
奈奈现在必须把全力玩乐的乐趣、全力玩乐的美妙传授给那莉亚。
「来吧!」
奈奈在胸前环起双手,认真地盯着交错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