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半世纪前,杰尔庇护所的伟大历史学家霍梅欧多斯在他的研究着作《历史》中如此描述:
「过去这个世界的水位比现在更低,地表的一部分自海面突出,人类则在露出海面上的地表生活。但是,因为某些理由使得水位上升,生存空间受到威胁,人类运用了现在已经失传的技术,在世界各地的海底建造了庇护所。」
他的学说令宣扬伊瓦努斯神创造了庇护所的枢机院大为光火,因此他与令他如此主张的无数资料一同遭受烈火焚烧。虽然霍梅欧多斯就此丧命,但他进行的「追求事实」并未就此断绝。
过去曾在修学院拜他为师的恩基度·修希阿那继承了他的研究。
宽敞清洁的房间,房内摆着一张大床,连书斋也一应俱全,与其他士兵的房间比起来高级许多,换言之,我被当成客人对待。
杀死纳迦之后,我和摩托车部队一同前往他们的旗舰,一问之下得知,他们似乎已经在海漠驻军相当长一段时间。阿比和之前的使节之所以会遇袭,就是因为他们埋伏在这里吧。嗯,疑问解开了一个。
夏克蒂称赞我是打倒纳迦的英雄,看着我的视线似乎带着几分热情……应该是我的错觉吧。从圆孔观测窗往外看,海中一片漆黑,像是泼了墨水又抹上沥青似的黑到什么都看不见。梅莉露、席巴亚斯还有阿比……大家真的都已经死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马上出发去寻找他们。
「你在担心友人的安危吗?」
轻语声从耳畔传来,我不由得发出「呜喔!」的怪声,倒退好几步。我连忙转身一看,发现一位戴着眼镜的知性美女正站在眼前。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气氛看起来似乎相当沉重,让我不晓得该如何搭话才好……」
听声音是夏克蒂,刚才在海中她戴着全罩式的头盔没露出五官,实际见面后发现是一位与她声音同样优雅且充满知性气息的女性。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你愿意与我们一同用餐吗?」
夏克蒂展露秀丽的笑容,我听从她的提议,走出房门后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上。
「这艘战舰很大呢。」
「是的,本战舰名为帕特里莫尼,是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巨大战舰。重兵器的配备和积载量在伊斯马利克中首屈一指。只要有帕特里莫尼,我们可以完全不回港在外驻扎一整年。」
「指挥官是夏克蒂小姐?」
「不,我只负责指挥摩托车部队。包含战舰帕特里莫尼在内,指挥整个伊斯马利克北方旅团的,是恩基度老师。」
「恩基度老师?」
「没错,恩基度·修希阿那老师。老师是艾尔阿札尔帝国出身,加入伊斯马利克之前在阿奎特·奇多拉修学院教授历史学,是一位非常博学的人喔。」
历史学家,难道他就是阿比之前提到的那个人?
「啊,对喔,我口中的伊斯马利克,帝国出身的席巴亚斯可能会觉得摸不着头绪吧。」
虽然阿比之前曾经解释过,不过这要是说出来八成会惹祸上身。
「……嗯?」
夏克蒂的脸凑了上来,我吓了一跳稍微后退。
「原来你是塔利亚人啊。」
「嗄?……什么?」
「刻在眼睛上的奴隶编号。」
夏克蒂指着我的左眼。这个嘛……该怎么说明才好?
「是从某处农庄逃出来,搭乘走私船跨越海漠吗?就那个战斗力来看,你应该不是农奴而是剑奴?」
「……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送货员。」
她微微歪着头,喃喃说出「送货员?」然后展露笑颜。
「既然你这么说,就当成是这样吧。虽然你看起来似乎怀有戒心,不过我并不打算追问席巴亚斯的过去。重要的是现在你和我们相遇了,还有从今以后我们要怎么行动。」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别有含意。
走到走廊的尽头,夏克蒂打开了门。门后是一个长型的房间,墙上刻着伊瓦努斯教圈内见不到的深雕式雕刻。房间中央摆着桌子,天花板吊着香炉,香炉的另一头,某人正坐在餐桌的上座。
「你就是席巴亚斯吗?的确如传闻所说,相貌相当精悍。」
那个人自座位上起身,对我们招手。那是一名留着胡须的中老年男人,身穿合身的羊毛织上衣,相貌打扮有种文官的感觉。
「这位大人就是恩基度老师。」
夏克蒂这么说完后,便坐在恩基度的旁边,我也跟着就座。
「菜色也许简朴,不过份量相当充足,请尽管吃吧。」
类似谷物制的糊状物装在食器中,已经打开盖子的数个罐头并排在餐桌上。的确相当简朴。
「直到接获下个指示为止我们都必须在海漠停留,餐桌上无可避免会只剩下保存期限长的食品,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不在意,非常感谢你。」
「刚才夏克蒂大吃一惊呢,她说接到斥候发出的求救讯号而前往支援,却发现有位青年正在与纳迦正面对峙。」
「我真的很吃惊,因为你好像完全不害怕死亡一样。」
那是当然的,那时我真的打算一了百了。
「而且那名青年居然打倒了纳迦,拯救夏克蒂于险境之中。」
「真的是这样,他主动跳进纳迦的口中,一剑刺穿了纳迦的咽喉,他的勇猛可说与巴巴尔大人不相上下呢。」
「哈哈哈!真想让那家伙也知道这件事,巴巴尔肯定会燃起斗志跑去狩猎纳迦吧。」
「这未免也……不,您说的很有可能呢。」
「怎么啦,席巴亚斯,看你似乎没吃多少?」
「不太有食欲。」我一面戳着罐头一面回答。
「听说你原本搭乘的船受到纳迦袭击,和同伴一起沉入了海沟。」
「嗯,被下降流冲走了。」
沉人海沟的战攻艇浮现脑海。恩基度将叉子送向口中后,锐利的视线转向我。
「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当然是想去救大家。」
「救援?也许对你来说事实很残酷,但那是不可能的,你的伙伴已经死了,这一点恐怕你自己也很明白吧?」
无论战攻艇的外壳多么牢固,都不可能抵挡得住深海的水压。而且想起战攻艇落人海沟时的爆炸巨响,考虑生存的可能性恐怕没有意义。
「但是,我至少要实际去找看看,因为……」
我回想起梅莉露的声音,那时她说了「你一定要回来喔」。
「我得把他们找回来……」
梅莉露的脸庞浮现脑海,握着叉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就算人已经死了,我还是要找回他们。让他们就这样沉在冰冷的海底,我无法忍受。」
在这个世界,死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连年战争与逐渐消失的庇护所,人类整体正缓缓地步向灭绝,这个世界的现况就是这样。
但是,尽管如此我的精神并未强悍到足以轻易接受身旁熟识之人的死亡。事到如今,我心中的某个角落仍然认为大家都还活着,这份心情恐怕在我亲眼见到他们的遗体之前都不会消散吧。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实际上你要怎么去找?」
夏克蒂以执行公务般的口吻询问我。
「世界上没有能够前往海沟底部的潜水艇。而且如果你不顾危险去搜索,你的友人会因此感到高兴吗?」
换作梅莉露她会怎么说呢?大概会是「别去找」和「没必要连乌尔也一起死掉」吧。夏克蒂对我递出了手帕,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正在掉泪。
「你有地方可以回去吗?」
「……没有,身家财产全装在船上,正在寻找新的住处。」
「您的家人和亲戚呢?」
「没有,大家都在东部战役死了。」
「东部战役啊……」
恩基度在轻叹声中垂下头,夏克蒂将视线转向他。
「唔……」恩基度双手抱胸,对我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首先有件事得先让席巴亚斯了解。现在南方的亚米教国度正在内战,我们伊斯马利克北方旅团驻扎在海漠也是作战的一环。我们停留在此,是为了阻断庇护所联盟与艾尔阿札尔帝国之间的联系。」
我表面上一语不发,心中想着「果然是这样」。
「换句话说,我们也不能让帝国察觉我们正驻扎在此处,万一被发现了,目前对我方伊斯马利克有利的战况可能会完全颠覆。」
恩基度将手中的叉子指向我。
「也就是说,席巴亚斯,老夫不能让你回到帝国。」
「……咦?」
「要是让你回到帝国,我们的存在有可能会曝光。」
「我不会说出去。」
「老夫并非不信任你,不过有些事情总是说不准。」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不,他们到底想把我怎样?虽然从目前状况来看,我不觉得他们会对我下毒手,但他们毕竟是异国人,会怎么做我无法预料。
「既然如此……」
恩基度说完之后沉默不语。不,他是故意停顿的。
「……你的意思是?」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伊斯马利克军?」
要我加入军队?……而且还是塔利亚人的军队?……我是瑟姆人的送货员耶。
「老实说,我们北方旅团不久前失去了一位高强的摩诃·提辛。」
「他是名叫杜卡塔的年轻人,你现在使用的房间,原本是属于他的。」
恩基度双肩下垂,叹了一口气。
「杜卡塔……他是个好青年。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心肠太好了,不适合战斗。」
「恩基度大人无须感到伤心,他是自愿入队的,对如此事态应该早有觉悟才对。」
「还有奎瑟恩·艾拉,与那家伙的通讯仍旧断绝,要是她已经丧命,我们就失去了两位摩诃·提辛。」
奎瑟恩果然也是帕特里莫尼的成员啊,万一她回来了要怎么办,这里可没地方让我逃命,这次铁定会被她杀掉……
「席巴亚斯,怎么了吗?脸色有点苍白呢。」
「呃?……没事啦,我只是在想摩诃·提辛是什么。」
「摩诃·提辛是奴隶身分的人们中极少数的飞戒者,原本他们的祖先和贤者是同一族的飞戒者,但是在古伊修达尔内乱中族人分裂了。煽动内乱一族的后代就是现在的贤者们,直到最后都尽忠于王而败北的一族与其他残兵一同被剥夺身分,成为了奴隶。杜卡塔和奎瑟恩就是奴隶的后代。」
塔利亚人中身分最崇高的贤者,和身分最低的奴隶原本是同一族吗?听起来有点讽刺。
「古伊修达尔王国崩坏时,王族派的飞戒者能力遭到封印,被迫成为平凡的奴隶,而那道封印也影响了他们的后代子孙,在那之后拥有飞戒之力的奴隶几乎完全消失。但是,像奎瑟恩那样的飞戒者虽然非常罕见但还是有可能诞生。」
「飞戒之力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力量?」
「力量的种类各有不同。比方说奎瑟恩的飞戒之力名叫『野性猎杀』,可让她在猎杀锁定的目标时,发挥出超乎常理的力量。运用那份力量,便能打破妨碍狩猎的所有障碍。」
「她的力量相当强大,有时甚至能扭曲因果,令猎物在不知不觉间主动靠近她的身边。但是那力量也并非万能,祖先流传下来的诅咒为了抑制能力发动,会危害飞戒者的生命。虽然摩诃·提辛的力量无比强大,但使用过度会导致飞戒者自身死亡。」
回想起来,奎瑟恩那时也说过「准备了两个墓穴」,那是表示她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杀死我吗?由于她认为我杀害了杜卡塔,会怀抱这么深的恨意我也不是无法理解,但这只是她的误会,杀死杜卡塔的不是我,而且我甚至根本没见过他们说的杜卡塔。
不,等等……我真的能如此断定吗?我不记得当初在阿奎特·奇多拉发生什么事,而且无论是左眼的移植还是不知何时具备的高强战斗能力和恢复能力,全都是我自身无从说明的状况。该不会就像奎瑟恩所说的,是我杀了杜卡塔吧?然后从他身上夺走了力量?不过那要怎么办到?而且为什么我非得那么做不可?
「尽管身怀力量,但由于害怕诅咒发动,愿意参加伊斯马利克的能力者并不多,因此这次失去了两名摩诃·提辛,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打击。杜卡塔和奎瑟恩,艾拉在我们解放庇护所前,都是受到苛刻领主奴役的奴隶。地位与家畜同等的奴隶生活,与死亡时常只有一线之隔。他们会加入伊斯马利克的理由,恐怕与当时的经验有很大的关系吧。不过,我想奴隶的痛苦,席巴亚斯应该也相当明白才是。」
「嗯?夏克蒂,这话是什么意思?」
「恩基度大人,他也是塔利亚人奴隶。」
恩基度从座位上探出了上半身,仔细打量着我的脸,然后感触良多地喃喃说着「哦……这是……」
「奴隶身分的塔利亚人,在这片宽广的海漠中偶然遇见主张解放奴隶的伊斯马利克……看来亚米教所说的因果也并非全是谎言。」
「你觉得如何?愿意加入我们伊斯马利克了吗?」
我该怎么回答才好,梅莉露和席巴亚斯消失在海沟后,我觉得自己彷佛悬在半空中不知何去何从。因为阿比也一起消失了,我与伊斯马利克不再是敌对的立场,但如果参加伊斯马利克与他们共同行动,一旦奎瑟恩回来我的身分马上就会曝光。
要干脆把所有事情都向恩基度与夏克蒂解释清楚吗?我之前想把庇护所联盟的贤者送往帝都阿尔拜姆,曾经和奎瑟恩交手后来她被压在瓦砾底下,还有消失在海沟的战攻艇内有一名贤者。
不,等等,万一……万一梅莉露他们自那海沟中成功生还,正按照当初的目的朝阿尔拜姆前进,要是我把事实真相都告诉恩基度等人,他们一日一想到阿比可能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去追捕阿比吧。如果我这么做,反倒会害得梅莉露他们的旅程受到阻碍。
「老夫不会要你马上决定,这段时间就先眺望海漠,想想自己该怎么做吧o」
「这个就先交给席巴亚斯。」夏克蒂把钥匙放在桌面上。
「水中摩托车无法横跨海漠,你可以自由使用。」
晚餐结束后大家离席,我也自座位上站起,正要走向房门时,挂在墙上的绘画映入眼帘。由于画正好挂在我用餐座位的正后方,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不过实际上尺寸满大的。
画的中央有一位身穿白色连身裙的少女正面对着我站着,她用一只手压着帽沿相当宽的帽子,另一只手则朝上方伸出。她的周围是一整片蓝色的世界,整张画给人一种宽广的开放感,但是这片蓝是海的颜色吗?如果是这样,她为什摩没戴氧气面罩呢?
「这是老夫从古诺西斯庇护所带来的画,有什么感想吗?」
恩基度一面走向我一面问。
「这幅画很美。」
「对吧?老夫也这么认为。」
「但是这幅画不太自然,少女没戴着氧气面罩,海的颜色也怪怪的。」
「的确,如果这画的是海中景象,你理应会觉得这幅画很不对劲。不过,如果这幅画描绘的是氧气空间内的景象呢?」
「那就更不自然了,庇护所的内壁不像这样,不会是蓝色。」
「呵呵呵!的确如此,非常正常的意见。但是席巴亚斯啊,人类的生存空间可不仅限于海中的庇护所啊。」
看着恩基度那别有用意的笑容,我试着自己思考答案……但我想不出除了庇护所之外人类还能生存在何处。
「我们生于海中庇护所,在庇护所中度过一生,死亡时也在庇护所内,我们自然而然会把庇护所视作世界的一切。但你想想,要是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存在着如同这幅画中所描绘的,抬头也看不见尽头的广大氧气空间呢?」
「……真的有吗?」
恩基度深深颔首。
「地点……地点在哪里呢?」
「老夫的立场无法回答,没办法告诉你。」他说着恭敬地举起了双手。
「吾王威玛尔·萨潘大人就能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吧。若席巴亚斯加入了伊斯马利克,也许会有机会谒见王,届时可以试着问问看,也许会得到令你满意的回答,而那正与我们伊斯马利克发动战争的原因息息相关。」
「战争的理由不是为了解放奴隶?」
「那只是细枝末节的部分。」
「是的,真正的目的是救助人类,我们想要拯救人类。」
阿比之前提过,贤者身分的医师威玛尔,萨潘自称想要拯救人类而踏上前往南方海域的旅行。他的部下恩基度和夏克蒂也怀着同样的意志。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挑起战争?战争会杀害人民、破坏庇护所,只会让人类加速走向灭亡。」
「宗教或政治,各种不同的价值观赋予人类许许多多的个性,形成丰硕美好的未来,我并不认为这种想法是错的。但是当人类面对生死存亡之际的庞大障碍时,需要有超越宗教或国家的强大单一意志。贤者或领主们追求短暂的安宁而执着于旧有的习惯,他们身上丝毫没有那样无私的意志。」
「席巴亚斯啊,老夫我们并非喜欢战争,只是站出来做总有一天得有人动手的事。虽然过去曾有人也怀抱同样的想法,但直到现在从未有人成功。古伊修达尔的伊万大帝似乎一度十分接近,但最后却让王国分崩离析。坏了又再造,造了又破坏,我们人类在这几千年内一面重复着同样的历史,一面走向灭亡。」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王。」
「两位不是已经有正在侍奉的王了吗?」
「目前威玛尔大人是伊斯马和克的王,我们所期盼的是支配所有人类的『人界之王』,我们正是为了让威玛尔大人成为『人界之王』而战。」
「『人界之王』……所以你们连瑟姆人的海域也想侵略吗?」
「总有一天会发生吧,只有『人界之王』能引领人类前往乐土……这就是古诺西斯庇护所之主『艾梵』对威玛尔大人揭露的启示。啊,对瑟姆人而言,说天堂庇护所应该此乐土更容易想像吧。」
「简单的说,就是要先把掌舵人限缩到一名。」
我听见开门声,转头一看,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快步走进房间。身穿皮革制的衣裤,头上披着斗篷帽,不只年龄,从服装来看也与军人的气氛颇有差距。少年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行礼。这时我发现,他的左眼被眼罩遮盖。
「我回来了,恩基度大人、夏克蒂姊姊。」
少年看向夏克蒂,表情一瞬间亮了起来。
「卡鲁特!我等你好久了呢!」
夏克蒂走近名为卡鲁特的少年,脸几乎贴到他的鼻尖前。
「让您久等了,夏克蒂姊姊。」
「结果怎么样?」
「是的,发现之后带回来了。」
「真不愧是我的卡鲁特!」
夏克蒂抱住卡鲁特,丰满的胸部紧贴着卡鲁特的脸颊,同时不停胡乱搔着他的头发。卡鲁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任凭夏克蒂摆布。他闭着眼睛整张脸泛红,神情显得很陶醉。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反倒是十分欢迎似的。
「这孩子也是伊斯马利克北方旅团的飞戒者。」
「让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参加战争?就算他是飞戒者也……」
「卡鲁特的确年纪尚轻,不过他其实是位知名的盗贼。」
盗贼?看起来只是个孩子啊?
「那孩子的家族代代都是盗贼头目,而且每个人天生都是独眼,卡鲁特这个名字也是从父亲继承而来的称号。说到『独眼的卡鲁特』,在亚米教国度可是无人不知的名人。」
那是在伊瓦努斯教圈也很有名的「独眼的恩卡鲁特」吗?从国王宝库盗取皇冠,从魔导师手中偷取魔杖的著名怪盗兼义贼。我一直以为那只是讲给孩子听的童话故事,没想到真的存在啊……而且居然年纪这么小……
「请稍等一下,我也听说过独眼的卡鲁特,但我记忆中他是不与体制合作的义贼,他现在和伊斯马利克合作,这样不是矛盾了吗?」
「原本是那样没错,但是你看……」
恩基度毫无顾虑地指向卡鲁特。他任凭夏克蒂又抱又揉的,脸上洋溢着恍惚的陶醉笑容,嘴巴喃喃说着「没有啦……没那么厉害啦……」
「呃……特别喜欢巨乳?」
恩基度左右摇头。也对,不会光因为这种理由就协助军队吧。
「卡鲁特对年长的女性完全没有抵抗力。」
问题在这里喔……
「甚至可以说,他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被年长女性称赞。」
会不会太扯啊……
「所以这次夏克蒂给予的任务他也相当认真执行,看来也取得了优异的成果。我们失去的摩诃·提辛应该能减少到一位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卡鲁特,她现在人在哪里?」
「是的,夏克蒂姊姊,奎瑟恩姊姊正在医务室睡觉。」
他刚才说……奎瑟恩?
「这样啊,她身上哪里受伤了?」
「虽然身上有许多外伤,但是还不到威胁生命的程度。可是奎瑟恩姊姊似乎因为长时间使用『野性猎杀。,能力造成的衰弱很强烈,可能要请她在床上休养好一阵子了。」
现在可不是在这种地方悠哉聊天的时候!我必须快点逃出帕特里莫尼,万一让奎瑟恩见到我,一切都会被拆穿。
「夏克蒂姊姊,这位是什么人?」
当我故作神色自若地靠近餐厅门时,卡鲁特的视线捉住了我。
「这位先生名叫席巴亚斯,是从纳迦口中救出姊姊的恩人喔,战斗技术非常厉害!」
夏克蒂把手搁在我的肩膀上,展现出超乎必要的亲昵感。见到这状况,卡鲁特的表情逐渐变得肃杀……看着我的视线简直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叫卡鲁特,席巴亚斯哥哥请多指教喔。」
卡鲁特的表情转眼间变成微笑,朝着我伸出右手。就在握手的瞬间……
……啪滋!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糟糕!手腕的弹簧刀自动弹出来刺穿大哥哥的手腕了。」
我的手腕上部长出一把短刀了,你这什么「哎呀,不好意思搞错了」的无所谓态度啊!
恩基度拉高音量喊道「快送他到医务室!」卡鲁特一面装作为我包扎,一面把脸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下次再和夏克蒂姊姊卿卿我我,就会刺中喉咙喔。」
太阴险了吧……这是传说中义贼的行事风格吗?
「来吧,席巴亚斯哥哥,快点去医务室吧。」
「不了,我没关系。」
虽然我也很想接受治疗,但奎瑟恩现在正在医务室内。
「你在胡说什么,伤口还在流血,快去医务室止血。」
对恩基度所言,我不停地点头回答没问题,然后走出房门。
「这种小伤没问题的,在房间睡一觉就会治好。」
「咦?小伤?但是出血有点严重耶……」
反正之前那些重伤都能恢复了,这真的不算什么……奇怪?身体好像很重?
「因为这把短刀上面有涂毒,还是早点去医务室比较好喔。」
原来如此,这就是原因啊,眼前事物开始模糊了。
「我、我没问题……」
话说回来,奎瑟恩曾经说过「你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因果甚至会为此扭曲。」现在这个状况,就是因为「野性猎杀」的诅咒作用,无视我的意志令我自动靠近她身边吗?
似乎是看不下去,夏克蒂把肩膀借给了我。
「快点到医务室去吧,要注射解毒剂好好止血才行。」
「我不要去医务室……在自己房间睡一觉就会好。」
「我知道了,这样的话至少让我协助你回房间吧。」
「真的……非常……谢谢你……」
意识逐渐离我远去,能感觉到的只剩下船舰内冰凉的空气,还有踏出每一步时自鞋底传来的地面触感,以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抵在我侧腹部,夏克蒂那丰满又柔软的胸部触感。
我集中精神在触觉上,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