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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的结尾给出所有的线索

1多次反转

“哦,哥哥,你的脸色不太好呢。”

一小时前,上午七点三十分。风丘高中,门厅前。

看到被妹妹带来的袴田刑警,里染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揶揄。

“有很多挂心的事嘛。”

哥哥的脸色的确不好,昨天似乎调查到很晚,早晨才回家。他洗完澡正打算上床时,却被柚乃死此赖脸的说明,带了过来。

“看来调查进展得不顺利呢。”

“应该说是毫无进展,还是走三步退四步呢……”

“哈哈,很有趣的说法。”

“谢谢。对了,你真的解开了密室之谜吗?也知道犯人是谁了?”

“当然。”

里染用力的点点头。

此时的他仍然自信满满。

“接下来我要做个实验。如果能证明这个密室诡计的可行性,就完全确定了。”

“祈祷你能够证明。如果弄错的话,我又要被仙堂训了。”

“请放心。实验应该会成功的。”

那就开始吧,里染在走廊里走到了前面。

在路上柚乃让香织给她看看准备好的线。风筝线,塑料线,麻绳、毛线、渔线乃至铁丝,应有尽有。

“因为不知道犯人具体使用的是哪种线,所以在超市里都买了。”

“谨慎起见嘛。”

“搜罗物品可是我的特技。”

新闻部部长得意洋洋的向上推了推眼镜。

为了借体育馆的钥匙,中途去了趟办公室。学校里还没有几名教工上班,柚乃四处张望,刚好看到增村从通向打印室的门走出来。他是事件的相关人员应该能理解这边的情况,所以向他借钥匙。

“借体育馆的钥匙?呀,但体育馆还在封锁中……”

“对,但有警察跟着我们,拜托了。”

“那样的话……”

利用哥哥成功突破了难关,这样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赶快走吧,早点弄完睡觉。”

看来今天也没睡够的里染催促刑警。

“你也没睡吗?”

“嗯。”

“唉,高中生侦探也不轻松呢。整个晚上都在推理吗?”

“不,昨天在整合型网站买到了禁书SS,看了个通宵。”

(注:《魔法禁书目录》的第二季)

“哈?”

“哥哥,你要是仔细思考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可会累死的。”

柚乃告诫哥哥。

“不过,哥哥。昨天你们一直在找伞的失主吧,有消息吗?”

“……没,我们问过了包含教职员工在内的所有人,但没人认领。”

似乎疲劳感再次涌起,哥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没有人认领,也没有看到某人在使用的证词。”

“因为伞的外观很普通,不显眼吧。”

“没有学生提供证词,连管理失物的教工也说‘没见过这样的伞,从数天前直到事件发生时的失物中都没有伞’……如果不是失物,我们就走投无路了。就结果来说,你的推理‘找不到失主’又言中了。”

一行人的对话仿佛早上的低血压发作,同时快步跑在乒乓球部部员熟悉的教学楼走廊里。

“啊。”

里染一行正要通过学生会仓库前时,门开了。

可爱的大和抚子和红着脸的少年兵从中走了出来。是八桥千鹤和椎名亮太郎。两人都双手抱着装满文件的纸箱。

“早上好,真早呢。”

千鹤稳重的打了招呼。里染粗鲁的应了一声。

“去体育馆有什么事吗?”

“重演密室诡计。”

“呀,这么厉害。看来事件很快就要解决了吧。”

“很快了。”

“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知道了。”

“太好了。”

听到里染说知道犯人——所有人都能轻易的想到犯人是学生——是谁了,椎名的脸色有些僵硬,但千鹤完全不为所动。像是在表达“里染的话,肯定能成功的”。

“八桥你们是在做学生会的工作吗?”

柚乃问道。

“嗯。我想整理下文件,因为积了很多灰,所以想在早晨整理。你想,要是下雨就不能开窗户了。”

“今天还会下雨吗?”

“是的,现在已经积了很多云。”

千鹤说着看向仓库里。里面有和学生会室里一样的桌子和铝架,但空间几乎被备用的桌椅、扫除用具、塑料伞以及摆得乱七八糟得大量纸箱占满了。从内侧的窗户可以看到体育馆和背景的天空。

天色的确阴沉沉的。柚乃刚才光顾着把哥哥带过来,没有看今天的天气预报。

“看来会从中午开始下雨。所以要迟快大扫除。”

“特意一大清早就开始么。真是辛苦了。”

里染的语气像是与已无关,千鹤扑哧笑了起来。

“你的工作也很辛苦吧。这么早就来体育馆揭露密室诡计。”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视线穿过仓库看向了体育馆,

“……这是‘体育馆杀人事件’呢。”

“唉?”

突然的一句话让柚乃楞住了,反问道。

“不,没什么。但很趣呢。在那种地方进行密室杀人。”

“是、是呢……”

“嗯。‘体育馆杀人事件’,说笑似的。”

副会长又笑着说了几句奇怪的话,随后催促椎名把纸箱运去门厅。

里染看着他们的背影,替柚乃说出了此时的心情。

“我可笑不出来。”

体育馆杀人事件。

真愚蠢。

神奈川县立风丘高中的旧体育馆,这个建筑物丝毫不具备适合以杀人事件来点缀的异常、狂气、怪异、猎奇。布局和装饰也无特殊之处,反而极其的简单。

即使在这种地方发生事件,也不能算是神秘的“杀人事件”。

现在事件的谜团马上就要完全解开了。

——本该如此。

“……不会吧。”

进入旧体育馆后的五十分钟里,里染使用了香织准备的所有种类的线,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从左后台锁上右后台门锁的方法。

把线卷成圆圈套在锁纽上,绕到演讲台的后面改变受力方向,把线穿进幕布的破洞,在操作升幕机的同时向上拉起锁纽。

但全都失败了。

结论就是体育馆太大了。从右后台的门隔着舞台到左后台足有二十多米。要把线拉过这么长的距离,还要有效的拉直,转动锁纽。不论花多少时间设置都办不到。扯动的力量传不到另一端。

如果细下功夫的话也许会有成功的可能性,但肯定会留下痕迹。再加上陈旧的锁纽已经不太灵活,只要不是直接动手扭动,就很难操作。

没有打破密室。

犯人依旧不明。

杀人事件的舞台——体育馆像再次向侦探张开了獠牙。

“怎么说呢……好厉害。”

袴田在百人一首研究会的活动室里四处张望,惊呆了。

“你真的住在这里?家人呢?得到学校的允许了吗?说起来,这些海报都是什么?”

果然是来自同一血脉,袴田接连问出了和妹妹几乎一样的问题。但房间的主人没有回答的意思,他趴在床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把警察带到了这个本是最高机密的房间里,由此就能看出里染此时受到的打击。

传来了教学楼里的铃声。今天学校照常上课,这是第一节课的上课铃。

但柚乃等人没有去教室,还在里染的房间里。

这场诡计再现反省会的气氛很沉重。

“怎么办呢……”

香织泡了几人份的速溶咖啡,扭动着脖子。

“我以为能成功的。因为天马以前从没失手过吧?右侧的门锁只能从里面上锁,能办到这点的只有爱美。”

“但实际上不成功。”

“所以说,爱美也不能制造出密室。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做到了……嗯……”

“不行。”

里染的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看来他醒着。

“不行,完全不行。我已经不行了。我死了。”

“怎、怎么会……请振作一点。要是连脑袋也废掉,里染就成了完全的废柴了。”

“啊,好想死。好想被幼女群轮番扇巴掌扇死。”

柚乃和香织对视了一眼。

病太重,果然没得救了。

“人都会有这种时候啦。不必太失落。”

袴田喝了一口没有加糖的咖啡,给里染打气。

“你能想出一个解答,已经很厉害了。我和仙堂苦恼了这么久,还什么成果都没有。”

“但不是正解。我要死了。”

“呀,所以说……”

哥哥叹了口气,

“我们的调查也卡住了。”

“哥哥刚才也提到了呢,走三步退四步的状态。”

“嗯。……能听我抱怨几句么。”

没有人表示同意,他就自行讲了起来,神情很疲倦。

“昨天离开广播室后,仙堂和我马上就去找针宫,打算逼问他有关恐吓的事。”

“唉?天马不是提醒过么,你们还是怀疑她?”

“嗯,因为她的动机很充分。即使不怀疑她,也需要向她确认刚才的证词。她没有社团,所以呆在大会议室,我们把她一个人叫出来问话。于是,她的确承认了恐吓的事,也承认被朝岛阻止。但她断然否定了杀人。”

“你看,我们不是提醒过了么。”

“但是,香织,一般来讲犯人都会否定罪行的……”

“当然,仙堂起初也认为她在撒谎。然后又问她那张DVD的事。‘从朝岛的身边没找到恐吓现场的录像。是你抢走藏起来了吧?’,而针宫……”

“她当然不会承认吧?”

“不,她承认了。她说‘是的,在我手中。就在我的房间里。’,很平淡的承认了。”

柚乃和香织都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

“承、承认了?就是说,那个DVD在针宫手中?”

“嗯。但她又说不是抢来的,而是对方给她的。我们追问详情,她的供述大概是这样的故事。

“针宫理惠子的恐吓行为被朝岛阻止后,很快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愚蠢。竭尽全力保护后辈的朝岛,以及威胁同班同学抢钱的自己。这样对比让她感到很可耻,于是打算再也不恐吓了。也就是浪子回头。

“某一天她叫来了朝岛和秋月,还了钱,告知了自己的决心,‘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于是第二天,朝岛把那张DVD交给了针宫,他是这么说的:

——‘因为你拿出了诚意,我也得有所表示。我只烧录了这一张DVD,要不要扔掉随你的便’。”

“唉?就这样把好不容易拍到的影像交出去了?哇,真是正人君子……”

“太假了,反而显得有些真实……”

“是的,仙堂也很困惑,派搜查员去她家里调查,果然找到了DVD。不过如果她说了谎,实际上是抢来的,那么也能在她家里找到DVD。但发现的地点帮了她。DVD是在桌子抽屉的深处找到的,已经积了灰。看来至少几个月内没有人动过。”

“那么她供述的就是真的了。”

“嗯。她浪子回头是事实,没有扔掉DVD就是证据。看来那个孩子的内心比外表正经得多。……虽然不能就此认定她不是犯人,至少没有了动机。”

哥哥以喝烧酒的气势,一口气干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

“这样说来,她在一直体育馆外面等朋友也是真的了?”

柚乃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问道。

“有一点不准确。她和一年级姓早乙女的男生秘密的开始了交往,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所以选择在人迹罕至的旧体育馆相会。”

“说什么人迹罕至,我们经常去呢。”

“你想,她又没有社团活动,所以肯定想不到旧体育馆里会有那么多人出入。总之,我们证实了她在等的人是男朋友,这点不会错。”

和男朋友的秘密约会。知道了以后,竟是如此有高中生风格的单纯理由。

“因此,针宫的嫌疑解除了。另外我们从所有的社团中找到了几名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学生,但都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从二十七日(注)中午到放学后没有早退和迟到的学生,教职工中除了增村老师以外,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没有新的目击证词……调查结果还是一张白纸。”

(注:这里原文是二十六日,疑为笔误)

哥哥和他的上司昨天一整天的奋斗以徒劳无功告终,想叹气也是合情合理的。

袴田说完后,又看向趴在床上的里染。

“这个犯人很聪明。虽然选择在体育馆里杀人,但我们想要迫近问题的核心,却什么都发现不了。所以里染,你别再失落了,替我们想想办法。至少关于密室,我和仙堂都已经缴械投降了……”

“巢鸭的不在场证明呢?”

“唉?”

“巢鸭,广播部的那位。他说在学校背面的商店买了面包,所以来活动室来迟了。你们调查了吧?”

“啊……”

唐突的问题让哥哥有些犯傻,但还是告知了结果。回答正如柚乃的预想。

“‘春日屋’的店主有点痴呆,说记不清了。”

“这样啊,谢谢。”

“巢鸭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哦……说到广播部,秋月有些可疑吧。”

“秋月?”

柚乃皱紧了眉。秋月美保没有出席社团活动,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朝岛对她有大恩。如果把针宫的动机当作NO.1,身为受害人的她应该处在另一个极端。

“结束完学校的调查后,我们去了她家。她真的是感冒在家休息,她的双亲说她昨天回来时就不舒服。因为她的病还没严重到不能说话,我们提出要和她面谈……但她说什么都不知道,把我们挡在门外。最终我们也没有见到她本人。”

“唉。”

如果自己听到前辈被杀,即使身患感冒、对事件一无所事,也会想和刑警聊聊,了解下经过吧。是因为她的性格按照香织的说法‘太老实’么,还是——

“啊,下雨了。”

香织突然嘀咕道。

柚乃看向窗户,的确挂了许多水珠。不久后外面的景色中开始出现细线,传来了雨声。不是前天那般的瓢泼大雨,而是要持续很久的细雨。

“比预报的早了很多呢。”

“糟糕了,我没有带伞……哥哥,开车带我回家。”

“别撒娇,我要回警署了,怎么能在这里等到你下课。如果没带伞的话,找别人借吧。”

“唉,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伞。”

兄妹的对话突然被打断了。是里染的声音。

“伞……雨……”

“里染?怎么了?”

“哇哇哇哇!”

随着一声怒吼,里染的脑袋从枕头上飞了起来。双眼皮已经深到了极限,眼睛却瞪得溜圆。

“里染?你没事吧?”

“我是个笨蛋!”

“什么?”

“伞!是伞!”

“伞?你难道是指落在男厕所的那把伞……”

袴田刚一开口,口袋里的手机振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似乎是收到了短信。

“是仙堂发来的。我离开一下。”

他急忙打开门,离开了房间。在此期间,里染还在大喊着一些支离破碎的词句。

“是伞!伞!伞伞伞!我太蠢了!大笨蛋!和南家的次女一样蠢!东大通的parpuring!我产了错觉!被骗了!镜花水月!啊!混蛋!”

(注:南家次女来自漫画《南家三姐妹》的主角南夏奈,东大通来自漫画《东大一直线》,parpuring是形容脑袋笨的作者自造词)

“天马,冷静一点。怎么了。”

里染挠着脑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青梅竹马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散发出狂气的男生,制止了他。

“你发现了什么?”

“不是发现。是注意到了一件很荒唐的事。”

“是什么……?”

“你稍等一下,我还在整理。”

里染伸出手掌挡在香织的面前,低下头又嘟囔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猛得抬起了头。眼神又流露出了疯狂。

他单脚跳到窗边,不顾外面还在下雨,打开窗户把脑袋伸了出去,然后大声吼道。

“原、来、是、这、样、啊!”

“你发现了什么?”

“密室!”

“密室?”

“对!为什么我连这个都不明白!这不是简单到家了么!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香织。”

柚乃自感控制不住他,于是向香织求助。香织哄着里染,想帮他冷静下来,但此时袴田兴奋得回来了,场面越发的混乱。

“有情况,里染!”

“的确有情况,哥哥!我们的眼睛全都瞎了!必须要进行视网膜校正,戴眼镜都来不及了!得戴姬宫安茜那种又傻又大的眼镜才行!”

(注:姬宫安茜是《少女革命》中的角色)

“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先听我讲!”

袴田没有理睬喋喋不休的里染,大声说道。

“有新的目击者!有人看到那天放学后,秋月美保从旧体育馆右侧的门出来!”

2早乙女的检举

蒙面警车刚来到风丘高中的前院,仙堂就下车飞奔向教工用的入口。驾驶席上的白户慢了半拍,紧随其后。

目击者名叫早乙女泰人。一年级A班。仙堂记得他。

针宫理惠子提到过,正是她最近开始交往的恋人。

昨天调查时约谈过他,但他回答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早晨似乎又想起来了。早上的班会后,他马上冲到办公室要求联系警察。

看到了秋月美保从旧体育馆出来。这是他通过电话简单提供的目击证词。

就以往的调查所知,秋月美保与朝岛并无不合。她感冒在家休息也是事实。但是,如果她从杀人现场离开,加之昨天她并未告知此事,就不得不引起警察的关注。这是自开始调查本次事件起,最需要关注的证据。

佐川奈绪和针宫理惠子从警部的调查名单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秋月美保这匹黑马。

仙堂被教工带到了升学就业指导室,两天前他曾在此调查了佐川奈绪,因此对他来说充满了不愉悦的回忆。他的心头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打开门,屋内已经有了四个人,坐在警部对面的当然是早乙女泰人,不知为何针宫理惠子也在。背对着警部而坐的是——

“袴田?”

“啊,仙堂,辛苦了。”

“你来得真快呢。我还以为从家里赶来的话会晚一些。”

“不,实际上我早上就来学校了……”

“早上?为什么?”

当警部看向坐在部下身边的是何人时,马上就明白了原因。

“……怎么又是你。”

“早上好,刑警先生。”

深深的靠在沙发上抱起脚的里染天马,若无其事的打招呼。

“我来猜猜你要说什么吧。‘出去’,对吧?”

“你要是知道,就赶紧遵命!”

“那可不行。离解决只有一步之遥了。”

“……解决?解决事件么?”

“当然。只要听完他的供述,马上就能迫近真相。”

“戏言。”

“真让我意外呢。我可不是吃着腌白菜嘴里念叨着‘真危险,真危险’的糟糕家伙。”

(注:这里指的是《戏言》里的主要角色之一零崎人识)

“哈?”

“啊,仙堂,按照你的说法,”

袴田谨慎的从旁帮腔,

“让他同行也没有损失。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昨天他的判断不也没错吗?他说针宫不是犯人,实际上正是如此。”

“但是……”

“我也觉得无所谓。”

背后的白户也表示同意。

两名同伴面对面的袒护他,仙堂也只能屈服。再争论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仙堂不情不愿的点头了。

“随便你好了。只是和昨天一样,不要乱插嘴。”

“谨遵命令。请坐吧。”

里染故意用礼貌的动作给他让座。仙堂坐下后,一边同想吸烟的焦躁感战斗,一边把注意力转到调查中。

“……早乙女泰人,一日不见。”

仙堂看向眼前的少年,他轻轻的回答“是”。

面容未脱稚气,低个头,红着脸。校服穿戴得很整齐,怎么看都是个纯粹的少年,也就是所谓的草食系。仙堂昨天也此有感慨,难以相信他会是针宫理惠子的恋人。不过两人似乎十分恩爱,如今也肩碰着肩坐在一起,互相砥砺。果然在这位从良后的不良少女心中,存在着十分健全的人格吧。

“你有话想对我们说?”

“是的。”

“昨天你说什么都不记得……今天又突然想起来了?”

“不,我昨天也记得,只是有些难以说出口……今天早晨我找针宫商量了一下,她说还是讲出来比较好……”

原来如此,所以她也陪同在场。不过,一般都是男方激励女方吧。在性格均衡方面,他们说不定是一对不错的情侣。

“这些就不提了。那么,你看到了什么?从最初按顺序的往下讲。”

“好……”

目击者仔细思量着,开始供述。

“前天我想邀请针宫一起回去,约定在旧体育馆会合。但同班同学也邀我一起回家。那个人的家离学校很近,于是我想先陪他离开学校,道别后再回学校来。”

昨天他撒了谎,他声称有朋友邀请,所以放弃了和针宫的约定直接回家了。

“你不惜如此也要保密和针宫的关系吗?”

“要是露馅的话,父母会很罗嗦……”

早乙女的脸色越来越红。仙堂虽然很想笑,但现在不是聊恋爱故事的时候。

“然后呢?”

“然后我和那个人告别,再次回到学校。但正门还有许多人,所以我走了后门。从后门进来的话,旧体育馆近在咫尺。我沿着学校背面的篱笆走……于是看到有女生从旧体育馆里出来。”

“是从哪个门?”

“我想想,是后台的,在与教学楼相连的另一面……该怎么说呢。”

“是舞台右侧的出入口,没有厕所的那一面。”

“啊,对,就是这个。”

“你认识那个女生是谁吗?”

“嗯……认识。”

早乙女用力握紧了旁边恋人的手,挤出了一句话。

“二年级,广播部的秋月。”

“没看错?”

“嗯。我是吹奏部的,此前有演奏会时,曾拜托秋月帮忙后台的工作。所以我认识她。”

“这样啊。那么……”

“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吗?”

警部本打算问秋月美保当时的神情,但里染先问出了口。

“喂,不要擅自提问……”

“早晚都会问吧?如何,早乙女,是几点?”

“我想想……抱歉,具体的时间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三点十五分左右。”

“你还看到别人了吗?比如戏剧部进旧体育馆之类的。”

“啊,那个我看到了。”

突然得到提醒,早乙女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看到秋月出来后,又走了几步,然后透过篱笆看到了。他们拉着双轮车,我当时还想他们在下雨天真不容易。”

“他们到达体育馆是在十五分,就是说在此之前。谢谢。”

“不客气……”

“嗯。我想一想。”

刚才怎么看都不是办案人员的里染吸引了早乙女的注意力,仙堂夸张的咳嗽了一声,早乙女才看向了这边。

“秋月当时的神情如何?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全身都很可疑。”

“哦?”

“最奇怪的就是她没打伞。不对,不是没打伞,而是没带伞。两手空空,举止也很可疑。”

“怎么可疑了?”

“我想想,她突然从体育馆里出来……然后又回头敲门,咚,咚敲了两下。接着靠在门上调整呼吸。”

仙堂和袴田对视了一眼。咚的声音与佐川奈绪等人的证词符合,只是他们错听成了太鼓的声音。实际上不是太鼓,是敲铁门的声音。

“她花了五秒时间调整呼吸,然后突然跑了起来,从后门出来,跑向了与我相反的方向。最后就看不见了。”

“没有打伞,还在跑?”

“是的,全身都湿透了。”

“的确很奇怪。你还注意到了什么吗?”

“她好像穿着室内便鞋……没有系缎带。校服上的缎带。”

早乙女说话的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

“缎带。原来如此。”

这样又解开了一个谜团。落在右后台的缎带十有八九是秋月美保的。

“上述就是你看到的全部?”

“是的。”

“后来你做了什么?”

“我从后门进去,走向旧体育馆……然后发现针宫不在了。羽毛球部的男人面色夸张的跑向教学楼,加上刚才秋月的奇怪样子,我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你就这么回家了?”

“嗯……抱歉,我当时太害怕了。”

“不,没关系。你提供了很多的证词。”

整理一下,早乙女来到旧体育馆时,刚好增村把针宫和正木招进体育馆里,并且派羽毛球部的二人去联络。

增村本打算把所有感觉到事件发生的学生都集合起来,只有他成了漏网之鱼。不过早乙女没有向体育馆里张望,没被发现实属正常。

“谢谢你,提供了很好的情报。”

仙堂道谢完,早乙女低下了头,

“那个……秋月果然很可疑吧?”

“嗯?是的……”

离开杀人现场,敲门,调整好呼吸后跑着逃走。在大雨中全身湿透。而且昨天还拒绝了刑警的面谈。

如果这都不算可疑,还有什么可疑呢。

“还不确定她就是犯人,但的确可疑。”

仙堂给出了相当保守的判断。

“这、这样啊……但是我觉得秋月和这次事件没有关系。”

“唉?为什么?”

“秋月人很好,和广播部部长的关系也不错……怎么可能杀人……”

话说到一半,早乙女就沉默了。

由此就能得知为什么他昨天没有说出这些目击证词了。

他相信秋月美保。所以不希望她受到怀疑。

不论看到如何可疑的举止,都敌不过前辈在他心中建立起来的‘好人’形象。袴田的妹妹也是,所以说这帮高中生都太单纯了……

“是否可疑要交由警察判断。”

仙堂也不想说出口的冷酷台词却出自同为高中生的里染口中。

回过头,里染若无其事靠在墙上,玩着手机。

“早乙女,如果你真的相信秋月,就应该更早的坦白这些情况。这样的话,说不定昨天就找出真相了。”

“……对不起。”

“没关系。那么你回去吧。现在是上课的时间呢。高中生就必须准时去课堂。”

里染没把自己的逃课行为当回事,说着打开了升学就业指导室的门。仙堂很想大喊“不要擅自叫目击证人回去”,不过该问的都问过了,所以压下了怒气。

情侣紧张的离开了房间。早乙女“我告退了”礼貌的低头行礼,针宫理惠子只是粗鲁的动了动脑袋。

关上门后,里染用力的合上了翻盖手机。

“仙堂,你应该马上把佐川奈绪叫来,给她看秋月的照片。大概她目击到的少女就是秋月吧。”

“这个我知道。”

听到秋月美保空着手,仙堂就意识到了。佐川奈绪看到的进入后台的少女也没有拿东西。

“空着手跑开,这就说明秋月的行李还在学校里。请去她的班级调查。”

“我都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办。白户,能拜托给你么?”

“是,是”,上了年级的搜查部长离开了房间。

“袴田,呼叫支援收集情报。从后门出去而且没有拿伞,应该会有人目击到。在上课也无所谓。”

仙堂心想怎么能再被里染抢先,迅速的下达指示。袴田也充满了干劲,赶忙联络警署。

“啊,说起来。”

仙堂突然想起来了。

“你说有了重大发现?到底是什么?”

仙堂的视线从旁边的部下移向里染——突然呆住了。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情况,他已经从房间消失了。

直到中午为止,调查都顺风顺水。

佐川奈绪一看到秋月美保的照片,就认出自己看到的女生就是她。

“这样啊,她就是秋月……怪不得我感觉见过她。”

白户搜查了美保所在的二年级C班,马上就找到了她的行李。衣柜里的尼龙制书包,仿佛还在那里寂寞的等待着主人。教室前面的伞架上有标记着她的名字首字母的雨伞,是一把有水珠图案的伞。

还有目击证词。警察按顺序到各教室打断上课,寻问是否有人看到没有带伞奔跑的少女,结果有数名目击者举手。其中一人断定看到的就是秋月美保。

这样早乙女泰人的揭发就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广播部的秋月美保在那天的三点八分,从走廊进入旧体育馆,在佐川奈绪的视野中穿过,进入了后台。然后大约六分钟后从右后台的门离开,做出了可疑的举止后,没有打伞在雨中跑走了。

就像是在逃跑。

几乎与此同时,朝岛在后台被杀了。

解决了。这次真的解决了。

仙堂确信。

虽然密室的谜题仍未解开,应该与她表现出的可疑举动有关系吧。

如今回想起来,两天前里染也说过,佐川奈绪看到的女生很可疑。

那个家伙的推理又命中了……

虽然这点让仙堂很是懊悔,但也没有胜过抓住犯人的喜悦。

蒙面警车在细雨中行驶。

秋月美保家在分租公寓的一层。客用停车场的地面铺着童话风的瓷砖,仙堂停车后,和袴田一起走向房屋。

按门铃报上姓名后,秋月的母亲马上就开了门,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会是嫌犯吧。

“能让我们见一见美保吗?我们有话要问。”

“啊,但是……”

“我知道她身体不适,但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问。很抱歉。”

“请稍等一下。那个……”

仙堂没有顾及说口难言的母亲,走了进去。昨天来访时他已经无意中发现了美保的房间在哪。进门后右手边第一扇门。

没有上锁,很容易的打开了门。

猜对了。这间正是美保的房间。床上摆着出少女情趣的玩偶,旁边放着药、水、体温计的三件套。

但是,

“……咦?”

美保不在。

“您女儿去哪了……?厕所么?”

“不,她出去了。”

“什么?”

“大概在三十分钟前,她接到了朋友的电话,慌慌张张的出去了。外面在下雨,她的感冒也没好,我也试图阻止她……”

“……”

仙堂一时之间没有理解。

出去了?明明还在感冒?装病?不对,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

“……你说女儿出去了,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说。平时她不是这样的。”

母亲也有些迷茫,但刑警更加的混乱。两个人沉默不语,只是空洞的注视着掀开被子、没有人的床。

明明在中午之前,调查一直很顺利。

*

与此同时,风丘高中的校内响起了告知午休开始的铃声。

同学们拼合桌子,开始吃起便当。共同的话题是关于数小时前到来的刑警,以及刑警的发问。

“没有打伞奔跑的女生啊。”

早苗把圆白菜肉卷送入口中,同时说道。

“那个人肯定和事件有关吧?”

“嗯,大概吧。”

柚乃喝了口茶。

警察在找的人大概就是秋月美保,但不能说出去。柚乃也没有亲耳听到早乙女泰人的目击证词。

“柚乃觉得谁比较可疑?”

“唉?呀,我也不知道……”

要是在昨天,她就能信心满满的回答三条爱美。

“我觉得应该是那个叫针宫的。总觉得她干过坏事。”

“是么?我到觉得她是个好人。”

“为什么?”

“那个……”

她已经浪子回头,已经不会再恐吓了,而且还有了一年级的恋人。这些都不能说出去。

被迫讨论这样的话题让柚乃坐立难安,因为她曾出现在杀人现场,总是能感觉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刺痛着肌肤。虽然对不起早苗,柚乃还是逃离了战场。

“我要去一趟保健室。”

“唉?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

“嗯,有点。”

“你还好吗?早上也是因为这个迟到的?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啊,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谢谢。”

快步离开教室后,走向文化社团的社团大楼。柚乃想尽快问里染,秋月美保有什么新的证词。

而且,他今天早晨的疯狂也让人在意。他说解开了密室之谜,是真的吗?他连续大叫了好几声“伞”,和伞有什么关系?

在小雨中奔跑,向着已经只剩空壳的百人一首研究会。

像往常一样的敲门,香织开了门。

“ya~ho~”

“你好,香织。你一直呆在这里?”

“没有,我出去了一会儿。”

“出去?不是去上课?”

“有missionimpossible的projectA。快进来。”

她有什么重要的任务?柚乃走了进去,熟悉的光景,极尽趣味的房间。

——房间里,混杂着一个没有见过的东西。

肩上搭着毛巾的少女。剪出层次感的蓬松短发很适合她弱小的体型。

少女的侧脸对着柚乃,正喝着冒热气的可可。随后她注意到了柚乃,看了过来。眼睛很大,可爱、老实的面容就像是人偶一样。脸颊上泛着红晕,似乎有些热。毛巾下面的衣服不是校服,而是私服。

当作手办太大了,当作海报又是立体的。的确是现实中的美少女。

“那个,这个人是……?”

“我来介绍吧。”

在固定位置床上打着哈欠的里染得意洋洋的说道。

“她是广播部的二年级学生,秋月美保。”

你好,她用十分客气的声音打了招呼。

3你所不知道的故事

(注:这个小节的标题同《化物语》动画的ED曲名)

“秋月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柚乃问出了应当的问题。

“是我叫来的。”

里染简洁的做出了回答。

“不,准确来说,是我联系了香织,香织把她叫出来并带到了这里。”

“所以我问的是为什么……”

“美保在被警察追击……”

“啊,原来如此……咦?”

香织的这句话似乎合情合理,但柚乃没有上当。

“被警察追击,难道是作为嫌犯?”

“被追击的话,一般都是这种情况吧。”

“这下不是糟糕了么!我们藏匿了嫌犯……”

“那、那个。”

美保本人举起了纤细的胳膊。

“我不是犯人。我什么都没做。”

“……是这样吗?”

“是的。”

“我知道。”

里染下床坐到了矮脚桌旁美保对面的位置上,又打了个哈欠。

“虽然警察不明白你不是犯人,但我知道得很清楚。我听到早乙女泰人的证词时就明白了。”

“所以你才要救她?从警察的手中。”

“应该说是救她,还是先下手为强呢。”

“唉?”

“因为我有许多问题要问。要是她被警察强行押走会很麻烦的。”

“你有问题要问……”

柚乃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按照里染的说法,美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是犯人。但她的确从杀人现场离开,这中间肯定有许多内情。

里染想要的是情报。美保在事件的另一面体验到的、只有她知道的故事。

“因此,虽然对不起感冒中的你,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会在杀人现场?又为什么会逃走?”

“……那是因为……”

美保把毛巾拉到胸前,低下了头。等待了片刻后,也没有要讲出来的意思。

看起来她的心中有所畏惧。

“没关系的。”

里染安慰她。

“即使在这里都说出来,也不会发生你害怕的事。我保证,在你被犯人盯上之前,我就会打败犯人。”

双眼皮的深处射出了从未有过的笔直目光。

但美保仍然在犹豫。

“但是,我……”

“你想抓住杀了朝岛的人吧?”

“……”

“我也一样。告诉我吧。”

“……”

“拜托了。”

里染一点点的用恳切的话语引导,柚乃以前认识的那个里染绝对不会摆出这种态度,于是下意识的看愣了。

这个人——还会有这种表情吗。

“……好。”

里染的诚实溶解了萦绕在美保心中的恐惧。她轻轻一点头。然后结结巴巴的讲起了故事。

*

朝岛友树打来电话是在距今一周前,六月二十二日的晚上。

“本月初,我录到了某个人做坏事的瞬间。”

他很唐突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人,对方说不会再做了,要求归还录像。于是我决定在下周三交付DVD。”

“唉?在旧体育馆?为什么?”

“嗯,我们已经约好了,但对方可不是省油的灯。在没有外人的地方碰头,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但是你想,旧体育馆的舞台如果降下幕布就可以避人耳目,如果发生了状况,只要大叫着钻出幕布,运动部的成员马上就能注意到我吧?特别是乒乓球部的佐川,她不论何时都一直在体育馆里。你可以放心。”

“啊,原来如此。……那么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这样做可保万全,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希望秋月你也能陪我一起去交付的现场。”

“唉?我也去吗?”

“不行吗?”

“不,如果是部长你的请求……”

“预定是星期三的下午三点十分,和对方一对一。我会提前去降下幕布,打开右后台的门锁。对方会从那里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进来。届时你也陪我一起,你悄悄的躲起来,要是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帮我呼救。”

“呼救吗?”

“这次的对手比针宫危险得多。虽然不确定,但我的直觉是这样的。所以必须谨慎再谨慎。”

朝岛的声音很沉重,从中能听出他十分警戒那个人的心情。

“我、我明白了。但是我的力气很小,不知道能否帮上忙……”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只能拜托秋月你了。其他的部员都不知道应对针宫时,我把录像还给了她。”

“啊,对……。我明白了。我去。星期三的三点十分。”

“嗯。没事的,你不会有危险。要是发生了状况,你马上逃走呼救就好。不要勉强,做好自己能做的事。行吧?”

“嗯……”

“谢谢,再见”朝岛说完后挂了电话。突然的请求吓到了美保,她发愣的注视着听筒。

部长似乎又揭发了某人的恶行,让那个人道歉。然后和处理自己的问题时一样,把作为证据的录像交给对方——

不,与上次不同。这次部长做了极其充分的戒备。

大概部长还没有确定对方已经悔改吧?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有些在意,但朝岛直到最后也没有告知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六月二十七日,下午三点五分。

在教室等待的美保走向旧体育馆。

行李和伞都留在了教室里。虽然朝岛那样谨慎,但肯定能平安无事的马上回来吧。没必要特意把书包带过去。

通过外走廊,进入了旧体育馆。

在雨中看到针宫理惠子拿着伞站在那里。她为恐吓事件道了歉,也归还了抢走的钱,但美保仍然不想面对她,所以快步跑过了外走廊,她似乎没有注意到美保。

进入馆内,乒乓球部的佐川奈绪独自一人做着拉伸运动。不愧是体育馆的主人,总是泡在这里。如果发生了什么,只要向她呼救就好了吧。美保快步从她的面前穿过,从左侧的门进入了后台。

在昏暗中看了眼表,现在是三点八分。时间刚好。幕布拉下来了,看来部长已经到了。

美保走上舞台,然后靠近舞台的中央。

“唉?……”

美保僵住了。

——朝岛友树被刀子刺中,已经身亡。

不明白。

为什么朝岛会死?那位亲切的部长。为什么?血。流了好多血。他是被人所害吧?是谁?是谁?为什么……

美保突然回过神儿来。

部长的尸体就在眼前,背靠在演讲台的侧面,闭着眼面容安详,但是一动不动。倾斜的左半身染成了血红色。

虽然很不舒服,但还不到想吐的程度。发不出声音。心中一片茫然。

——第一名的那个人,拿到了900分。

——900分。就是所有科目都满分?

从幕布对面传来了乒乓球部部员们高兴的对话。只有数米的距离,却仿佛是来自遥远地平线的彼方。

就在此时。

响起了噔噔的声音。

声音很轻微,但美保的确听到了。不是来自幕布外面,而是内侧——准确来说,是来自左后台的方向。

噔噔,噔噔,噔噔……

有人正走下二层的楼梯。

有人在刻意压低脚步声,从广播室所在的方向走下左后台的铁制楼梯。

是谁?

肯定就是犯人!

注意到这点的同时,美保逃向了右后台。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向幕布外逃跑的想法。总之,先拉长与犯人之间的直线距离。

从右后台的侧幕布进去看到了一摊血,险些昏倒的美保本性的躲开。

跳下只有两级的小台阶,躲进了阴影处,长呼了一口声。美保向舞台窥探,因为后台的侧幕布看不到舞台,但能从脚步声和其他声响判断犯人的动向。犯人从左后台来到了演讲台所在的舞台中央,然后似乎停了一会儿。犯人似乎还没有注意到美保。

怎么办。

紧握的手心全是汗水,美保问自己。

总之只能逃跑。如果撞上犯人,自己也会被杀。朝岛事前也嘱咐了。如果发生了什么,马上逃跑呼救。眼下的状况算是“发生了什么”吗?从室内便门回到舞台正面,然后向佐川他们求救。很简单。这样自己就能得救了。

但是身体无法行动。

不是因为害怕而身体僵住了,而是某个疑问闪现在脑内。

如果自己逃跑——犯人也会逃走吧?

即使离开这里求救,佐川他们一时之间也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肯定会吵闹起来。这样一来,犯人也会有所察觉。当佐川他们查看幕布内侧时,犯人有充足的时间从右后台的门逃跑。这样一来,说不定一辈子都抓不到犯人了。

我绝不能逃跑。

那要怎么做?露头向佐川呼救?如果犯人想要逃跑就挺身阻止……不行,太可怕了。自己没有那样的胆量。

那么,现在能做到的只有……

舞台那边又有了动静。脚步声向这边靠近了。犯人的事都做完了,想要从进来的门出去。从自己身后的那个通往外面的出口。

美保在几近疯狂的焦躁中张望四周。突然她看到了在楼梯底下展开的文化祭海报。文化祭委员在学生会召开的集会中使用过,然后就放在了这里。

有一把黑色的长伞躺在海报上。

根据眼下的情况判断,把伞放在这里的不可能是别人,这把伞肯定是犯人的。

随后美保几乎是凭借直觉在行动。美保解开了胸口处的缎带,尽可能显眼的放在伞上。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在美保轻轻的合上门的同时,犯人进入了右后台。

肺部吸入了外面的空气,雨水打在她的身上,美保在心中祈祷。

想要拿伞的犯人当然会注意到缎带吧,还有在进入时锁上的门又被别人打开了。犯人察觉到了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在场,因此会警戒起来,不能自由行动。

希望这一切顺利——

但祈祷没有奏效。

就在下个瞬间,门把手转动了。

犯人选择的不是警戒,而是去确认。是谁把缎带放到了伞上?那个人在这扇门的对面吗?犯人想弄清楚这几个问题。

美保的混乱程度渐渐的达到了极点。犯人马上就要从这里出来,与自己碰面。自己会被杀吧?还是说,犯人只是想逃跑?

不,犯人杀了朝岛,所以肯定会对自己下手……

杀了朝岛——

咚,咚!

回过神儿来时,美保用力的敲了敲铁门,像是在对犯人说“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从这里出来。

我不能逃。

于是,马上又传来了咔嚓的声音。

门对面的人从内侧上了锁。

“……呼……呼……”

美保背靠在门上调整呼吸。

等了数秒后,什么都没有发生。看来犯人放弃从这里逃跑了。左后台那边有针宫理惠子在,犯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大概。

“太好了……”

美保轻轻的嘀咕了一句,但同时恐惧感在安心之后的反作用下,再次袭上心头。

犯人真的没看到我吗?真的放弃从这里逃跑了吗?

说不定现在仍然在门对面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朝岛被杀害的样子再次在脑海中闪现,美保失去了理智。

美保离开门,一无反顾的向附近的后门跑去。没有伞,湿透的衣服上隐约浮现出了内衣的形状,脚下还穿着室内便鞋,行李也没有拿。这些她都顾不得了。

快跑,快跑,直到跑到车站前,她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形象。钱包还在口袋里,她去大型超市买了伞和鞋,把室内便鞋扔进了垃圾箱。

湿透的身体受了寒,一回到家果然发起了高烧。原本美保的抵抗力就不强,于是感冒了。

*

“原来如此。”

听完故事后,里染松开了抱着的胳膊。

“果然你遇到了犯人。不是直接的面对面,而是互相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所以你没有对警察讲。”

“是的,我害怕说出去会被犯人复仇……”

美保低头看向了里面还剩一半的马克杯。可可已经没有热气了。

“对不起。要是我更加勇敢,就不会导致现在的艰难局面……”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刚才的故事印证了我的许多推论。”

“但、但是。”

她皱起了眉。

“如果我当时阻止犯人,如果我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如果我出去后没有马上逃跑,而是留在原地……说不定很快就能抓住犯人。”

“不,那种事……”

“是我的错!”

在柚乃出言否定前,美保说道。这位前辈对所有人说话都会使用敬语么。

(注:这里是日语中的敬语语法,中文不好表达,所以没有处理)

“现在还没有抓住犯人吧?犯人肯定是在我离开后,从右后台的门逃走的。因为我的胆小,结果纵容犯人逃跑了……”

“但是右侧的门是锁住的。”

香织很有心的又沏了一杯可可,同时提醒道。

“唉?”

“毕竟那是一个密室吧?所有的门都是锁住的。所以才弄不清楚犯人是从哪逃跑的。这不是美保的错……”

“密、密室?这是怎么回事?”

美保突然发疯似的问道。因为警察的情报封锁,媒体对事件的报道被压缩到了最低的限度,只公布了在体育馆发现了尸体。她休学期间没有和警察面谈过,所以不知道具体的经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

“事已至此,已经没关系了。”

柚乃本想详细的说明,却又被打断了。这次开口的是里染。

他在矮脚桌的边上敲着手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能逃’么,的确是一句有名的台词。不能逃。嗯。很好的教训。”

(注:‘不能逃’是《EVA》男主碇真嗣经常说的一句话。)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来。

“秋月,你做得很好,完成了朝岛的嘱托,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事,用自己的方法与敌人对抗。”

“但、但是,对找出犯人没有起任何作用……”

“没有任何作用?不对,正好相反!”

他夸张的张开手走向房间的角落,在杂志堆成的山里翻了起来。不久后拿出了昨天柚乃拍的照片。

哥哥的手册的复制品。

“如果你当时马上就逃跑,大概就不可能抓住犯人了。但你没有逃,做了些许的抵抗。这是胜负手。你的行动把杀害了朝岛的混蛋逼入了绝境。”

“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里染没有回答美保的问题,默默的翻起了照片。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停在了某一张上。

“嗯,果然如此,没错了。”

“怎么了,天马?”

“你发现什么了?”

香织和柚乃满怀期待的问道。

转过身来的里染没有像今天早晨那样嘟囔一些支离破碎的词句。

只是自信满满的露出了笑容。

“袴田妹。”

“在。”

“你知道哥哥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

“因为秋月不见了,他肯定正忙得不可开交。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到学校来。然后让他把所有的相关人员聚到一起。”

“嗯。……唉?这么说来……”

“嗯。”

家里蹲、动画宅、废柴男“侦探”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找出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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