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晚上,我在自己房间内上传完『关于我和高冷毒舌美少女不知何时过上了甜甜蜜蜜的生活这件事』的最后一章,长舒一口气。
一共100章,20万字。连载了大约三个月。
这本小说也是没有一天停更地连载完毕。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干得不错。
我打开一罐咖啡喝了一口。强烈的甘甜,令人心旷神怡的刺激,令人怀念的香气溢满鼻腔。我为没有停笔一气呵成地写完了的自己开了一场小小的庆功宴。
「原来有这么好喝么。」
正当我享受着最多130日元的[ruby= catharsis]宣泄[/ruby]时,收起的通知声传入我的耳朵。
『完结撒花。真是从最开始一直享受到了最后。当凉介君在他们两人充满回忆的竹屋中向小舞香求婚的时候我真是泪流不止。十分期待下一部作品。感谢作者。』
「nira,这次也十分感谢。」
回想起来,我和nira相识也已经有了五年了。至今为止,nira也是一次不落地每天会给我更新的作品予以感想。初一的时候,正当我在对自己是处浑身解数写出的处女作却没有任何反响地陷入绝望的时候,nira发来了他的感想。那个时候,我真的非常开心。
要是没有nira的话,想来我是走不到这一步的吧。
「nira,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我输入比起平时要更长的感想。发完回信之后,我靠在椅子之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回忆起这本书的经过。
从初二开始,我意识到了读者的需求,开始写异世界题材。转生转移,无双开挂,全班转移,慢生活,被小队放逐等等等等。如果按着当期销量写的话,阅读数会增加,收到的感想也会大幅增加。这一点与我的动力息息相关,而且我也写完了所有开坑的作品。但无论是哪部作品都没能书籍化。
要说原因,那就是自己的能力不足。
突破那条界限的人气作品果然与我写的故事有着决定性的差距。
怎么说呢。尽管很难用言语表达出来,但大概是并非仅仅只是转生转移开挂后宫去满足一种暂时性的需求,而是真正地能够动摇到人的感情。
读过之后会「喔喔~!」地全身发热,「唔……」的胸口疼痛,泪流满面。
读完之后会留下身心愉悦的朦胧感,让人回顾名为自己的这个人的人生……尽管说的有些模棱两可,但确实存在的这种力量。
我还没有这种能够给作品注入这种不可思议的魔法的技巧。
我想着该如何才能注入,吸收知识,为之烦恼……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找不到答案。我仿佛一直在一个不知道出口的迷宫之中,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停下,继续写着异世界题材……空虚。
我厌倦了再次用和以前相同的方式写作品。心里想着要是继续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会封笔了,于是带着提神的想法,我写了这一本恋爱喜剧。
我小学的时候经常写恋爱喜剧。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任何复杂的东西,仅仅凭借本能在写。现在想来,当时的写法一塌糊涂,是否组成了完整的故事也值得怀疑。这种作品,凛也说着「有趣有趣」地读了。
但我现在能够肯定地说出来。当时比起现在写得更加生动。是因为写了自己想写的东西吧。带着这种想法,这次的作品就结果而言写得相当不错。尽管人气和以前的异世界系列完全无法相比,但我写得比以前都要开心。
我想起了创作方面不能忘记的重要的感情。
「但是。」
重新振作已经结束了。既然以书籍化为目标,就必须写异世界系。异世界与不是异世界的系列,当读者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伸手去取的概率有非常大的差别。
经过五年的写作活动,我明白这一点之深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
我看着挂在台灯上『心想事成』的护身符,站起身来,「好」地鼓起干劲。
那么,就再次飞身进入修罗之道吧。
我重新下定决心,打开『新作大纲』的文件夹,准备敲打键盘……
「咕……?」
我感觉整个胃都要翻过来了。显示屏上的文字显得十分扭曲。我的大脑像是被研磨和切削般地痛苦。正准备放到键盘上的手指,也像是被施加了石化的魔法一般动弹不得。而且不仅仅是手指,整个身体都僵硬无法动弹。
我对这种感觉有印象。就在我写完前一本,准备写新作的那一瞬间,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一言以蔽之,就是空虚。我凭直觉明白了。我的大脑在拒绝写作。
「明明不写是不行的……」
就算勉强自己,我也要敲打键盘。但我没有成功。
就连思考也无法上线,我全身的机能都在举反旗反对我写下去。
我与这地狱般的感觉格斗了几乎一个小时,然后明白了。今天已经……没法再写下去了。
我就像个没有了汽油的二手车一般,浑身无力。
「……睡觉吧。」
一定是因为很累了。毕竟最近一直在勉强自己,在完结之后肯定会没有力气的吧。没关系的。到了明天一定就能写出来了。
我这么想着,钻进了被窝之中。我难以入眠的时间比起平时要更加长一些。
但是到了第二天,我依然没法产出文字。再下一天,也是这样
就连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在写不出来的第三天——我发烧了,卧床不起。
◇
「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关系的,没问题……」
早上,在我的房间之中,看着皱起了姣好的眉毛紧抿着嘴的凛,我在被窝之中向她竖了个大拇指。但她澄澈的双眼之中仍然满是担心之色。
「真的没关系。只是发了点烧……大概睡一觉马上就好了。」
「你又熬夜了吗?」
「不,没有。熬夜是没有的。」
「……看上去就是这样呢。」
就像我总能够看穿凛在撒谎一般,凛好像也看穿了我在撒谎。
是有什么特定的行为习惯吗。
「是发生了什么吗?」
凛满脸严肃地向我问道。说实话,我对这种情况有线索。
这大概是焦虑所引发的发烧什么的吧。
而且我也对这种焦虑的原因有头绪。但是。
「等我冷静下来,我会告诉你的。」
明显的是,有什么让我顾虑着。我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这样,吗。」
尽管凛没有再追问下去,但她的嘴唇仍然紧抿着。
就像是在与之呼应一般,我感到胸口一紧。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不用在意……那么,我就先去上学了。」
「嗯。」
为了送行,我伸出了手。而这只手被紧紧地抓住了。
我的手传来阵阵凉意,后背狠狠地颤了颤。
「凛……?」
「要是发生了什么,还请马上联系我。」
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像是在抚慰我一般。
「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
她的声音相当平静。凛有些恋恋不舍地摸了摸我的额头,缓缓站起。
「那我就先走了。」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时针转动的声音敲打着我的耳朵。
一种像是乡下的铁门街(注)一般的寂寞之情降临到我的心中。
(注:铁门街,即衰退的商店街。)
◇
到了上课的时间却还穿着睡衣裹在被子里,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给了我一种仿佛迷失在了另一个世界之中的错觉。我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一边驱动着生锈的齿轮一般的思考。现在身体不适的原因显而易见了。
从三天前我写不出小说了。我的大脑与身体都在拒绝写下去。
当我强行去写的时候,头痛与恶心侵袭着我。也正是因此我去了好多趟厕所。
伴随着精神负荷的不断重复,我的身体似乎日渐衰弱了。
「该怎么办呢……」
说实话,我已经受不了了,就算是上次,反应也没有这么剧烈。尽管我心里想着恋爱喜剧是不是还能写出来,姑且去试了试,但这也不行。我的身体在拒绝写作这一行为,在拒绝产生故事的这一行为本身。这就跟生存本能会让你停下在屋顶边缘向前的脚步一样。
我的后背传来一阵寒意。这种状态会持续到多久?
一周?一个月?还是说,之后永远……、
最坏的情形穿过我的脑海。我想起了我和凛的约定,胃又是一阵绞痛。
明明早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却有了一种带着温热的液体上涌的感觉。
我又一次奔向厕所。
午后,我醒了过来。幸运的是,烧已经退了许多。
身体状态也好了几分。我心里带着对睡眠之伟大的感谢之情,开始测量体温。体温比起正常要稍微高上一些。果然这种发烧是一过性(注)的。
(注:一过性,指某一临床症状或体征在短时间内出现一次,往往有明显的诱因。)
在我感受到了恢复的预兆之时,胃同时开始表明有些饿了。
在我感受到了恢复的预兆的同时,胃也开始主张起自己饿了。
下了一楼之后,糖浆带着「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这里」的表情来到了我的脚边。
它叫了一声,像是在说「既然在的话就给我做饭」一般。
「你倒是挺悠闲的啊。」
我露出苦笑蹲了下来,作为饵食的回报,它允许我摸了摸它。
糖浆很少见地没有露出讨厌的表情。
就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身体不适,在说「只有今天是特别的」一般。
我看着罕见地露出了撒娇的样子让我抚摸的糖浆。
十年前的一个雨天,在Ama-izon的纸箱中喵喵叫着的小猫,现在也成为了家族中气派的一员。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在稍微喂食了之后,我也开始沙沙地准备起自己的饭菜。但是完全找不到对我的胃温柔的东西。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凛的手制便当。因为最近一直在吃,今天吃不到感觉有些寂寞。呜呼,好想吃啊,竹笋杂煮饭……哎呀不行。肚子更饿了。
「去买点吃的吧。」
只需要三分钟就能到最近的便利店。我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判断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我也想要到外面稍微走一走,刚刚好。
以防万一,我带上了一个厚厚的口罩离开了家,和煦的风轻抚着我的脸颊。
我感到漫长的冬季终于结束,春天真正地即将到来了。我感到脚步有些轻飘飘的,漫步在大街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哎呀,透君?」
转过头,站在那里的是,
「……薰阿姨?」
凛的母亲,薰阿姨满脸惊讶地站着。
◇
「来,请用。」
我看到摆放在我面前的砂锅,不由得发出了「哇哦……」的感叹。
金黄色的汤底里漂亮地盛着小麦色的乌冬面。食材是大白葱,切成细丝的油炸豆腐,去掉无核梅干。正中央是一个闪烁着金黄色光辉的流心鸡蛋,仿佛在申明自己就是主角一般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我回忆起自己为什么现在会在浅仓家的客厅之中被招待吃锅烧乌冬面。
在寻找对胃友善的午饭而前往便利店的路上,我遇到了薰阿姨。
在我告诉薰阿姨我身体不适所以今天休息之后,发生的对话如下。
『太糟糕了!到我家里来吧,我做点什么给你吃。』
『不行不行,这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而且我发烧也退下来许多了,午饭随便吃吃就好了……』
『不~行。还没治好就大意的话,又会生病的。现在就好好依靠大人吧。』
『但是。』
『今天你父母也不在家对吧?』
『唔……』
就是这么个对话。
基于她那不容分说的压力,我被带到了浅仓家里做客了。
便当也好,之前的午饭也好,我的胃一直受到了浅仓家的照顾。
「来来,趁热吃吧。」
「嗯。我开动了……」
我拘谨地拿起木筷子,双手合十。
「好,好吃!」
「呵呵,那就好。」
尽管面条很细,但相当有弹性,与满溢鲣鱼汁香味的汤头相互结合。
温热的汤带着一丝温柔的味道,流入胃袋之后,整个身体自内而外地暖和了起来。
「还真是令人怀念啊。」
在我大口吃着面条的时候,薰阿姨面带微笑地对我说。
「你以前经常在这里和凛一起吃饭呢。」
过往的记忆复苏。
代替我繁忙的父母,薰阿姨经常招待我吃晚饭。
「那个时候真是麻烦您了。」
「不用这么拘谨也没事的~。我也很开心,而且……」
薰阿姨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眯着眼睛笑着对我说。
「凛能够交到朋友,我也就很开心。」
「这一点我也一样。」
我看着薰阿姨,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因为当时我也是一个人……凛能够成为我的朋友也让我很开心。」
这句话由我说出,让我的胸口一阵发痒。我一口气喝干了乌龙茶。觉得别人家的茶比起自己家泡的更加美味的人,估计只有我一个吧。
「凛她最近看上去很开心。」
「诶?」
突然听到了这句话,我停下了筷子。
「早上准备的时候,回家的时候,吃午饭的时候,都显得相当开心。」
「这样吗。」
「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尽管我这么问她,她却回答什么都没有。唉,应该说她是太容易懂了还是怎么说呢。」
微微笑了笑之后,薰阿姨看着我说道。
「谢谢你能和凛成为朋友。」
这句话中只含感谢之情。我不知为何胸口一阵绞痛。
「我才是该道谢的那一方。」
绞痛成为了心里的脓液,成为了我的话语。
「不如说我才是被凛支持的哪一方。毕竟我一直在给凛添麻烦……之前也让她担心过,今天也……」
我停不下自己的倾诉了。一直深藏在我心底的感情,像是拔掉底部的水桶一般倾泻而下。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
我说出了以前总是想要向谁倾诉的那些想法。
「为什么凛这样的女孩子会……一直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呢。」
这锁一般绑住我的自我否定,让我这么想到。
一方是成绩优秀运动万能,善良温柔十分努力,是谁都会转过头去看的美少女。
而另一方的我,成绩与运动都是中之下,装个酷后马上就会得意忘形的一个很平凡的人而已。
不去想「为什么?」反而显得相当困难。
「如果是凛的话,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但是凛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我却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最近有点不安……」
对,是感到了不安吧。我的存在是不是牵制住了凛的脚步了呢。
如果与她有关系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的话,凛的人生是不是会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呢。
尽管我这么想着,但我不想离开她的自私,离开她之后的不安还是存在的吧。
薰阿姨的表情像是看清了这一切的内情一般。
她嗯嗯地点着头倾听着我的心声。
「啊,抱歉……」
我冷静了下来,捂住了嘴。
「这种话是不应该对薰阿姨说的吧。今天我好像有点奇怪。」
我打着哈哈想要掩饰过去。我感到表情肌痉挛,脸上黯淡无光。
「没关系,没事的。」
薰阿姨缓缓摇头。
「毕竟我也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啊。我年轻的时候只会从能够表面去判断一个人,而且自己没有什么能够看得到的长处,相当地不安。」
「能够看得见的,部分。」
「对对。」
薰阿姨竖起食指,就像是学校的老师一般向我解释道。
「当时我仅仅只是靠像是学习成绩,运动,财富等等人能够看到的部分来判断人的价值。这很容易理解。毕竟有很多人会以此为标准去选择和自己在一起的人,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她又说了一句但是,薰阿姨的嘴里开始组织起核心的话语。
「也有可能被人的内在,人所看不到的部分……那个人的『心』所吸引。」
「心……」
「对,心。」
薰阿姨手掌捂住胸口,呵呵地笑了笑。她的笑容与谁重合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尽管情况改变了。」
薰阿姨声音的温度稍微下降了些。
「凛,小学的时候……不是有一段时间会被班里的同学找麻烦吗?」
「……是呢。」
这件事对我而言也是一件苦涩的回忆。那时是小学生的我,根本没有认识到凛正遭受着她同学们那些无情的行为。
「尽管凛拼命地掩饰,嘛,但我还是知道的,因为她每天都是一副要哭出来了的表情回家的。尽管我也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情况几乎没有好转。」
说着,薰阿姨低下了头。她的双眼之中浮现出后悔的神情。
「但自某时起,凛变得会经常笑出来了。」
薰阿姨的声音又有了温度。完全大变模样,也露出了朗然的笑容。
「然后,我问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你觉得她怎么回答的呢?」
被问到之后,我陷入沉思。当然,什么也没有想出来。我看向薰阿姨。
一瞬间,我有了一种凛就在我眼前一般的错觉。薰阿姨带着充满阳光的笑容对我说。
——我有了在意的人。
当人的震惊超过一定的界限之时,大脑似乎就会陷入阻塞。我眼前的景象变得没有了现实感。坐在对面的薰阿姨、客厅、有了年头的桌子、贴上了许多便签的大冰箱、看上去都像是捏造出来的一般。冷静一点。
薰阿姨组织而出的,由十二个字组成的话语,在我脑海中不断回荡。我按住胸口,平复着激烈地高鸣着的心脏,同时思考着。正如当时的我除了凛以外便没有与任何人交流一样,凛应该也没有与除了我以外的人任何人交流过。那么自然而然地,凛所说的『在意的人』就是……
「护身符。」
我猛地抬起头。
「凛相当开心。真的非常感谢。」
薰阿姨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觉得我才是应该鞠躬的那一方。
正如我自与凛相遇之时就喜欢上了她一般,凛也,自很久以前就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理由,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给自己设定的规则,应该是给凛带来了很强的悲伤与寂寞吧。
「成为了小说家,我就向凛告白。不然的话,我根本做不到站在凛的身边」这种的,难道不单纯就只是「如果自己不这样的话就无法原谅」的无聊的自尊心,也就是所谓的利己主义吗?
就因为我这种无聊的固执,让我践踏了凛的感情相当长的时间?
如果我真心喜欢凛的话,这么想的话,现在我应该采取的行动是——。
◇
我的额头,被一个温暖的东西触碰了。
我抬起眼皮,视野里映出了青梅竹马的脸庞。
「抱歉,吵醒你了吗?」
「没……」
我转动着有些僵硬的思考,支起沉重的上半身。
与我自己家不同的房间配置,气味,空气。窗户外的景色亮度也要暗上许多。
「现在几点了?」
「6点。」
「嗯,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我回忆了起来。就在我吃了薰阿姨做的午饭之后。
『难得来一趟,就先睡一会儿吧。』
『诶。』
『你还在发烧对吧?凛的房间里已经事先铺好被子了,不用客气。』
为什么是凛的房间?我连提出这个问题的时间都没有,在惊讶之中就到凛的房间里睡午觉了。
「吓了我一跳。当我回家的时候,我的房间里竟然睡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要不是有妈妈留下来的便条,这就是要报警的事件了。」
「不,还是要先确认一下吧?」
「根据被单鼓起的程度我还是看出来了是透君的哦?」
「就算知道了也要报警吗!」
「当然。趁着房屋主人不在的这个大好时机,当然会担心是不是用了我的私物进行了淫猥的行为对吧。啊啊好恶心。」
「才没有做这种事情啊!」
吐槽之后,凛的嘴角流露出笑容。
「看上去好像精神了一点呢。」
「嗯,多亏了你。」
我的体温已经基本降下来了。身体也是,与今天早上有着铅与纸的差距。
「明天应该就能够正常上学了。」
「明天不上学哦。」
「啊,周六啊。」
「倒不如说,是春假。」
「啊——!!对啊,要这么说的话是这样啊。」
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因为这不长不短的,十天左右的休息,春假已经突然到来了。
「我就先暂停吃凛的手制便当吧。」
第一个产生的感想就是这个。凛的双眼一下子瞪圆了。
「这倒是没有,如果你说的话……在春假的时候我也会去你家做给你吃的。」
她压低了音量这么说道。
「嗯。多谢了。但让你来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我去你家吧。」
说完,凛露出了微笑,点了点头。我不由得伸出了手。
「等……你在……干什么……」
即使发出了抗议的声音,凛还是直接地让我抚摸了。我稍微摸了一会儿就松开了手。就在她像个不能接受的小孩子一样地鼓起脸颊之后,
「嘿。」
「喔。」
凛紧紧地抱住了我。双臂环住我的身体。
鼻腔溢满甘甜的香气,我的大脑一阵眩晕。
「这是报复。」
她的声音就像是个在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充满兴奋。喃喃着「加油加油」,我也抱住了她娇小的身体。
「这不是报复,反而是奖励啊。」
我闲聊着,等待着凛的吐槽。然而凛仍然把头埋在我的胸口,一动也不动。
「凛?」
「……我,很担心。」
听到她这略带哽咽的声音,我理解了。
在上学的这一段时间里,凛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仅仅只是想象了一下,我的内心就溢满了歉意,像是要将这娇小的身体包住一般地紧紧抱住了她。
「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原谅你。」
凛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她那咫尺之遥的脸上描绘而出的,是如同从云朵缝隙射出的日光一般的笑容。
我再一次感到心脏像是要飞出来了一般。果然我真是喜欢她啊。
娇小可人的脸庞,天真无邪的动作,尽管看上去相当冷酷,但比起别人要温柔一倍。
她的纯粹,她的直率,她那努力的样子,她那固执的模样。
喜欢。全部全部,我都最喜欢了。而且凛心里也有我。
这已经是无法动摇的事实了。
……这样的话,就这样不也可以了吗。
我喜欢凛。
凛也喜欢我。
为了加深我们之间的喜欢,需要将关系提升一个阶段。这样做一定更好,我也想要这样。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迄今为止都让我无法迈出这一步的理由。
我还不是能够站在凛身旁的人。我给自己设立了成为小说家之后再与凛成为这种关系的咒缚。别开玩笑了。这种东西不就是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自我主义而已吗。这是自我满足,自以为是。在心里说着什么最喜欢凛之类的话,结果到最后最喜欢凛的不就是自己吗。
我这连垃圾都不如的廉价自尊心,让凛一直,一直一直,等待着。
已经不能再让凛等下去了。
这种卡在半路上的关系,今天就结束了。
将自己的内心传达给她吧。我如此决定到。我并没有那么紧张。但在此之前。
「凛,那个啊。」
为了告诉她某个决定,我与她身体相离,转过身去。
告诉她的我考量,我的烦恼,已经在我内心根深蒂固的某个决定事项。
「嗯,怎么了?」
凛一定会非常惊讶吧。可能会悲伤,可能会愤怒。但是,这已经决定了。
我向在直到现在的这么长一段的时间里,一直支持着我的梦的凛,艰难地开口。
「我,决定不再写小说了。」
「………………诶?」
在听到凛着如同最后一场雨一般的声音时,我感觉自己像是个等待判决的被告人一般。房间里的空气,就像是含有沉甸甸的水银一般沉重。
还勉强留有一丝晚霞的天空,已经完全被黑暗所笼罩。
「开玩笑,的吧……?」
我摇了摇头。像是被抛弃的小猫一般的害怕,从她那端正的俏脸上渗透而出。
从周遭的气氛就可以看出,这不是开玩笑吧。
「为,为什么呢……?!这么,突然……」
「因为我写不出来了。」
我用简短的话语告诉她。
「写不出来,是……」
凛不明所以地呆住了。我淡淡地陈述事实。
「从三天前……写完前作的时候就开始了。每当我准备写作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恶心头痛,身体无法移动……直到今天没能写出一个字。」
她那澄澈的双眼,突然像是明白了一般睁开。
「那今天的身体不适也是……」
「应该就是我准备勉强自己写作所产生的反应吧。」
在拒斥电路里强行通入电流,结果短路了。就是这么单纯。
「但,但是!」
她双拳紧握,就像是恳求一般的说。
「肯定不可能一生都写不了的吧!过了一周……不,过了一个月说不定就能够写出来了,在那之前先慢慢调养……」
我用手捧住她通红的脸颊。然后平静地告诉他。
「已经可以了。」
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发出这种声音。我自己都有些惊讶了。
「已经足够了。」
我想起了我在『吃掉吧』上投稿的这五年。以书籍化为目标,与排行榜对峙,每天都不停地产出文字。为了实现与凛许下的约定,我摒弃了自己想写的东西,遵循着销量趋势写作。结果到最后,却让我反而忘掉了创作本身的乐趣。并非只有乐趣。我一心去倾听他人需求,结果却让我连自己想要些什么都忘记了。然后于我,写作便变成了一种痛苦。
如果有什么成果的话还好,但根本就没有出现成果的迹象。我已经深切感受到自己是个凡人到了令我厌恶的地步。我根本没有突破这条界限的才能与天赋。
我根本无法获得能够动摇读者内心的魔法。也许我持续下去的话,几年后,几十年后可以凭借努力的量获得突破吧。但这并非确定的事实。这不过是「要是这样就好了」的愿望而已。我已经没有了能够继续坚持跑这甚至就连终点也看不到的马拉松的力气了。
我将这些东西简明扼要地总结给凛听。我说明时冷静地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尽管在我解释的时候,凛一直都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但她一直保持着倾听的模样。
我呼出一口气作为分段,然后再次张开沉重的嘴。
「我希望自此之后,能够把我迄今为止一直花在小说上的时间,用在凛身上。」
凛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面露震惊了。
「可能正如凛所说,等一会可能就能写出来了。但是,即便能够写出来了,可是如果又要重复迄今为止的这种生活的话……我更想和凛呆在一起。」
逆向思考一下吧,写不出来,说不定反而是一个好机会。
这不正是通往无处不在,普普通通的幸福的第一步吗。
温暖的景象浮现于我的脑海。已然成为大人的我与凛围坐于饭桌。
『话说啊,在我以小说家为目标的那段日子。』
『是有这回事呢。』
凛像是十分怀念地温柔笑了。我说着「啊啊,是啊」,也面露笑容。
那幅景象之中,说不定还有别的小生命同席。
这不才是我应该作为目标的幸福吗。
「还请不要放弃!!」
这幅幸福的景象,被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击溃了。
是那种忍无可忍之后的大爆发般的声音。
我震惊地看着凛。她的表情中蕴含着各种各样的感情。
愤怒,悲伤,不甘,后悔。而在此之中,最为浓烈的感情是……愤怒。
啊啊,果然,果然会生气啊。我十分冷静地看着她。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做好了违背了约定的我,会被凛发火的觉悟。
「真的十分抱歉,我打心底感到抱歉……明明你说了会一直等着我,明明你说了会很期待,但我却像这样。凛会生气也是无可……」
「才不是!!」
强烈的否定。
「我愤怒的地方并非是约定……不,尽管约定也算是一部分,但我最为愤怒的是。」
好像我又想错了。
「透君在对自己撒谎!」
仅靠我的大脑无法理解这句话。
「撒……谎?」
这两个字的单词传入空气。与这个词的含义相反,我的内心剧烈地颤抖了。
「嗯。在撒谎。透君在对自己的真心撒谎。透君刚才说了『已经够了』,『已经完全足够了』对吧。这些全部都是谎言。」
她片刻不停地说着,我就连回嘴的时间都没有。
「透君的心底,根本没有在想『已经够了』,『足够』这些。绝对是在想『根本不够』『完全不足』。绝对。」
「为什么……」
在我终于能够说话的时候,我抓住了使我内心不断刺痛的火种。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啊。」
「我知道的。」
与话里充满力量的我无关,凛立刻便回答。
「因为我是你的青梅竹马。」
这句话中含有比起任何话语都更强的说服力。
这强烈的话语,能够驱散任何的借口,掩饰,欺骗。
「透君撒谎的时候,眨眼的次数会增加。」
我大脑发热。这种感情是,烦躁?
「所以,透君刚才说的话绝对不是真心。实际上……」
「够了。」
就像是事实被暴露而出想要强行掩饰一般,我打住了凛。
「已经够了。我努力了。我很满足了,也想要放弃了。」
每句话都十分用力。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那又是为何……」
充满悲痛的声音,止住了我对自己下的定论。
「为什么透君,会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呢?」
「…………诶?」
她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不由得停止了呼吸。
「如果真的想要舍弃一切,如果真的满足了的话……一定不会露出这种难过的,痛苦的,甚至快要流泪了的表情。我能听到像是『实际上根本不想放弃』,『我还想要成为作家』这样的悲鸣。」
我注意到了她双眼之中有什么东西闪着光。
……啊啊。
我明白了。果然没法欺骗她。
将理性与感情分离,将之视若无睹的我的真心。就连这一点也被凛看破了。我的内心深处,深处的深处那强行压制住的激情,宛如山洪般倾泻而出。
「……我知道,」
已经停不下来了。
「这种事情我也知道啊!!」
我的声音粗暴起来。
「我的大脑明明满是不行了,还是放弃比较好,反正都是浪费时间而已这些东西!但我心中却是不想放弃,想要成为小说家,陷入了根本无法忘记之前的想法,到底该怎么办的矛盾之中。这种事情,我明白得令我自己都厌恶!!」
我竭尽全力地吐出这句含有我全部能量的话语。
我感到愤怒。这是对谁的?谁都不是。这是对我自己的。
宛如重油一般漆黑的感情泥石流一般地倾泻而出。
剥离而出的感情粘稠地不断流出。
这种样子,我不想给她看,却根本无法停止。
「但是,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是我顺着感情说出的,示弱之声。
「写了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字之后我明白了。我没有天赋,没有才能。再这么下去,结果也不会改变。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
无论累积多少努力都无法越过的高墙。无论怎么做都没有用的对于现实的焦躁感。
这种几乎要将身体撕裂的不甘,我已经不知道感受到多少次了。甚至到了不想再去细数的程度。
「但是,即便如此……我想成为小说家,我想给期待着的读者们写故事,这是支撑着我写作的原动力,但……」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双在这十年每天都坚持写作的手。从三天前开始,它停下了写作。
「我已经写不出来了……大脑、身体、手、指节,想着如果是这样的小说的话,还不如不写,于是就罢工了。」
写不出来,完全是我内心的原因。就算是写了也不会开心,非要说的话,盖住不想再写的这一真心继续写作的结果,便是我的内心发生了排异反应。
「我已经,写不出来了。」
全部全部。
「我已经不想写作了。」
这是我自作自受。
「我已经累了。」
沉重的铠甲一下子从我的身上脱落。我积累的东西,肮脏的感情,全部都将之吐出,心情感到一阵轻快。但是,我看不到凛的表情。她只是低着头。一定是幻灭了吧。一定是失望了吧。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我,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我。啊啊,我这个人还真是,越看越庸俗啊。
我被自己这希望自己立刻从世界上消失的自我厌恶折磨着。
凛并没有放弃——这样的我。
「非常感谢你愿意向我诉说你的真心。」
她的声音就像是照射在冰土之上的温暖阳光一般。
她抬起头,温柔地笑了。
她为什么是一副接受了一切的表情啊……
「没关系的。」
令人怀念的甘甜香气使得我的鼻腔有些发痒。
「透君不是会在此屈服的人。」
凛把身体靠了上来,抱住了我。
「我知道透君的坚强。」
她就这样紧紧地抱着。
「透君是个能够好好面对自己的无力与错误,并且向前迈步的人。」
我的身体,像是被对待坏掉的东西一般温柔地抚摸着。
「透君是比透君自己以为的更加强大,更加厉害的人。我比起谁都更加清楚这一点。」
凛的话语将我冻结的心缓缓融化。
「所以,没关系的。」
这温柔的话语,给予我勇气的话语,化作优美的旋律震撼着我的耳膜与内心。
「只要稍微休息一下的话,透君马上就能够写出来了。之后就能笔直前行了。透君马上就能够成为作家了。」
「这种事情……你应该不知道吧。」
「我知道的。」
凛再一次用力抱住因为胆怯而身体颤抖的我。
「因为,我……」
——我以为她要说的是平日里青梅竹马这个词语。但并非如此。
「我,是透君的」
——这是你写的东西吗?
——非常有趣。
「世界第一的,粉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