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领地的首都海安。
人类领地最繁荣的都市,同时也是以一岛之地就能维持城市机能的独特城市。
目前正在进行一项大规模工程,把城市的道路整合成网格状。从港口下船的格伦他们能一路直达目标的利特贝特家。
索恩已经安排下属搬运他们的行李。所以格伦他们只需要带些简单的见面礼就行了。
“奇怪的城市…”
初次到来的缇萨莉亚,看着城市自言自语。
“有商店…却没有…农场和工厂。”
“嗯…首都是人类领地统治者皇帝居住的。还有辅佐皇帝的行政机构元老院。以及…元老院的执勤人员、元老警卫、必要的店铺…其他住在这里的,不是贵族就是和贵族做生意的商人。市民住的地方在别处,在周围的岛上分散居住。”
群岛国是人类领地的特征。
海安是行政的中心,与相关人员聚集的地方。其他还有长期逗留用的住宿岛、观光的旅游岛、农业岛、工业岛。
阿露露娜不是去海安,而是去观光的岛。她在利特贝特家没有事情,去游山玩水的观光地逛逛更好。话虽如此,但像阿露露娜这样重要的人物,真的只是来人类领地观光吗,这要打个问号。
“啊啦…这么说,医生的本家也在这里?”
格伦点了点头,莎妃接着说。
“利特贝特家从事商业——是人类领地的商会同盟的权威。医生的本家是装船业务的。”
“航、航运…?”
“也就是说,管理周围全部的船的商人。对于岛屿众多靠船只行驶的人类领地来说,就像生命线一样的生意。”
“和我家差不多。”
缇萨莉亚高兴的说。
这就是利特贝特家住在首都的原因。船只往来更多是由政治经济决定。
所以利特贝特家才会住在皇帝脚下的海安。
“嗯,硬要说的话…称呼他们为御用商人也行。”
“这么说来,地位就和掌管林德沃姆生命线的[斯库提亚运输]差不多。”
“不过,我并没有参与这个行业…”
格伦苦笑着说。
他有着成为魔族的医生这个更大的目标。
“我只知道医生的出身很好——没想到会是这么伟大。这样的人成为我的夫君太浪费了。”
“不不,没这种事——”
“呵呵。不用谦虚。”
阿拉涅窃笑起来。
“说起来——听说这里和魔族领地往来越来越频繁了,但看魔族的目光却没这么变呢。”
“这也当然。这里是人类领地的首都。基本上是讨厌魔族的…但我相信情况正在好转。”
“话说。莎妃,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基本没有外出。擅自出去不知道会被这么对待。”
莎妃的人质时期,是在战争结束之前。不难想象魔族的女孩在海安出现会发生什么。
大路上都是乘坐牛车或骑马的人、挑货的人、负责警备的武士。这些人都对魔族投来奇怪的视线。
格伦一直穿着的白衣外还有一件西式服饰,这让他在海安显得格格不入。但他不想换成东国风的衣服。格伦想要时刻保持医生的感觉。
“那是什么…马的身体…?”“就是那个,renma啦。”“啊,魔族的那个。”“也有濡女和络新妇。”“那个男的是谁。”“没见过的服饰呢。”“那不是…利特贝特家的少爷吗?”“苍炎大人?”“不对,他是老大。中间还有个叫红莲的。”“为什么穿成那样…?”
能听见街上人们的闲言碎语。
闲话的声音太大了。这也难怪。这里是人类领地光明正大的行政区。没必要小声说闲话。
嘴里说出对魔族的偏见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并不是值得羞愧的行为。
“还是老样子呢,东方。”
阿拉涅耸了耸肩。
“抱、抱歉…”
“医生你不用道歉。至少没人朝我们扔石头。嘛…总有一天斯卡蒂大人会解决这一切的。”
格伦点头。
随着东西两边开始交流,这种歧视迟早会结束。这次回家只需要向双亲打招呼,然后回林德沃姆就行了。
改变人类领地意识,不是一个开业医生力所能及的。
“有人朝你扔过石头吗…阿拉涅小姐?”
“不记得了——现在的我只在乎医生喜不喜欢我。”
突然抱了上去。
虽然还在走路,但格伦有点高兴。最近阿拉涅也会直言表达对格伦的感情。
婚约者当中最不坦率的就是阿拉克涅的阿拉涅了。她能频繁打开内心让格伦很高兴。
“差不多快到了——快放开他。”
莎妃严厉地说着。
阿拉涅不情不愿的放开了。这再次证明了她是在乎莎妃的感受。
“来啦,格伦。还有你的妻子们。”
“请稍等。”
巨大的府邸。
门前索恩叉着手等着。少见得穿着绣着利特贝特家家纹的羽织。
苏也穿着东国风的服饰。一件绣着绣球花的上等和服。先行回到家的两人,正在做着打招呼的准备。
“苏,你看起来真可爱呢。”
“不错的衣服。不过警逻队的制服也很适合你。”
“诶嘿嘿…!不过穿着和服很难活动,但今天对兄长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久违的盛装打扮一次!”
苏笑了笑。
现在没有再把角藏起来——但是,苏得了[鬼变病]的事情在人类领地已是众人皆知了。实际上,路过的行人看着府邸前的魔族和鬼正窃窃私语,好奇的目光越来越强。
之后就会有流言传开吧——
“别在意。你可是来自很久之前就是元老御用的名家利特贝特。这点风评无须在意。莎妃作为人质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嗯。”
不仅是小岛在整个人类领地,利特贝特家的权势都是极大的。这是因为代代作为商家都在巩固确立名声。
现家主索恩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了。
“东方必须改变。不然我的目的就无法达成。”
“说的对。那就…交给兄长了。”
索恩的目的。
就是和一位患上[鬼变病]的女性结婚。
这就是索恩为什么会去元老院参政、改变东方的看法。
“最开始就没打算交给其他人。所以,现在的利特贝特家会欢迎魔族的大家——欢迎大家。愚弟就托付给你们了。”
索恩低下头。
苏也鞠了一躬。从举止可以看出受过良好教育。
“虽然我不在于俗人的风评。”
索恩叹了口气。
“但我们的父亲,前家主瓦库·利特贝特(原文:ビャクエイ,英版Vaclav)是个纪律严明的人,对风评很在意——最重要的是,不喜欢不合道理的行为。请大家注意点,千万不要犯错。”
“我知道了。”
莎妃微笑着。
父亲瓦库确实讨厌恶评。这对商人来说是当然的。也因此反对格伦入学魔族学院。
曾在这里住过的莎妃。大小姐的缇萨莉亚。和善的阿拉涅应该也不会被讨厌吧——也就是说,他的情绪只取决于格伦的行为。
“——请不要逃走好吗,医生?”
现在就想逃出去但——
就像能读懂他的心思一样,莎妃用尾巴缠住格伦的脚踝。她太了解格伦了。
“才、才不会逃的。”
“真的?”
“——真的。”
格伦横下心。
难对付的家人——不,所以才要面对。从学院时代就没改变的印象,差不多该抹去了。
忍不住流下汗水。
“有我在呢,医生。”
莎妃在他耳边低声说着。
格伦面带紧张,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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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宅子,仆人们正等着他们。
都是格伦认识的脸。低着头,迎候格伦。习惯了在魔族领地林德沃姆生活的格伦,很久没有被这样对待了。
在索恩的带领下,格伦他们进入宅邸。
在东方,脚上带着泥土走进屋内是要被讨厌的。
格伦脱掉鞋子,想着已经很久没这么做过了。
“非常抱歉——”
是一位在格伦年幼时就侍奉利特贝特家的佣人,制止住了缇萨莉亚。
“请这位人马不要进入宅邸。”
听到这话,格伦皱起了眉头——
“等一下。这位也是客人,为什么不能进。”
“但是,红莲小少爷。”
“别叫我小少爷。”
被佣人用以前的叫法称呼。在婚约者面前还被叫[小少爷]太羞耻了。都几岁了。
“——失礼了。但是,蹄铁会踩坏榻榻米的。”
“呃。”
这话有道理。东方的宅邸不像林德沃姆那样坚固。以人马的重量加上穿着蹄铁走进去,榻榻米会严重受损的。
行走过程中形成的洞对缇萨莉亚来说也很危险。
“无妨。”
缇萨莉亚似乎并不在意,摊开双手。
“这房子并不是为了魔族而建造。我可以在庭院内绕过去吗?能麻烦给我带路吗?”
“当然。”
“那么医生,待会儿见。”
缇萨莉亚若无其事挥了挥手。没有表现出不满,这证明了她的教育良好。
“抱歉,缇萨莉亚小姐。”
“无妨。总不能把医生钉的蹄铁取下来。”
何况这蹄铁是用钉子钉上去的,不容易脱下来——但在林德沃姆也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想改变这里,真不容易呢。”
阿拉涅说着。
“啊啊,原谅我。我并不是在责怪医生。”
“不,嗯…我知道,但还是很抱歉。”
格伦皱起眉头。
“早点打完招呼,回林德沃姆去吧。”
“别说傻话。这里是医生的家吧。”
“但不意味着我喜欢这里。”
这番话让佣人变了脸色,但格伦毫不在意。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让婚约者感到不自在的地方呢。
看着这一切的索恩叹了口气。
“这话绝对不要再父上面前说。”
“…我知道。”
格伦沮丧地回答。他觉得自己很幼稚,但又忍不住。
莎妃和阿拉涅看着他们生闷气,笑了出来。
***
这位男人已经快六十岁了。
深深的皱纹刻在脸上。身体瘦削,肉体不像武人那样久经锻炼。但严肃的表情宛如将军一样。
虽然没有指挥军队,但有着率领一个商会的觉悟。
“——来了吗,红莲。”
名为瓦库。
有着高超的武艺,升上东方商会同盟干部的男人。
这意味着他和缇萨莉亚的父亲荷弗塔尔是相似的。但是,有一点和荷弗塔尔不同。
荷弗塔尔是从佣兵转向商人,而瓦库是为了成为出色的商人去学习武士的纪律。
“好久不见…父上。”
“连一封信都没有——算了。待会要去见见你母亲。”
“嗯…”
格伦一脸阴郁。正在思考如何谈论结婚的事情。
瓦库盘腿坐在上座,双臂交叉。一副不会听他们话的氛围,这让格伦感到难受。
索恩和苏坐在他身边。索恩保持着家主应有的表情。苏的表情有些微妙,身体在摇晃。长时间坐着不符合她的性格。
“莎妃也好久不见。身体还健康吗。”
“是的。瓦库大人。能和格伦医生一起在诊所工作我很高兴。”
莎妃盘起坐着。阿拉涅在格伦的另一边坐下,神态优雅。
“你母亲还好吗?”
瓦库继续询问莎妃。
“不清楚。我是离家出走之身,已经将结婚的事情报告回去,只回了一封祝我幸福的信件。已经不会再回故乡了。”
莎妃的声音温怒多于冷淡。尽管那是为了让人误解的策略,但她仍然对奈克斯家的人在水路街撒毒一事耿耿于怀。
缇萨莉亚拉开中庭的障子,弯下腰。
“两位客人真是抱歉。相信你们不习惯东方——特别是斯库提亚的千金,给你带来不便非常抱歉。”
瓦库表情严肃向缇萨莉亚深深鞠了一躬。
“别客气。希望能继续和东方商会保持友好——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初次见面。今后也请多多关照,瓦库大人。”
“也请多多关照我们商会。”
运输业和装船业务,两者之间有一些交易很正常。最近东西方的物流发展迅速。
“那么——格伦。”
“是。”
“说说你的事情。从索恩那里已经听到一些了,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嗯——”
格伦抬起头。
“我——要结婚了。和莎妃黛特、缇萨莉亚小姐、阿拉涅小姐。还有,我想继续在林德沃姆做一名医生。正因如此才来打招呼的,父上。”
“随你的便。”
“呃。”
格伦已经做好觉悟了。
没想到得到这么简单的回复。
“呃——可以吗,父亲。你不反对。”
“想让我反对吗。”
“不,没这回事——只是以为会反对的。”
“就算反对,你也不会听。结婚这事…就和宣告离家出走,去魔族的学院那时一样。还是说我反对,你就会放弃吗?”
被瓦库锐利的眼神看着,格伦摇了摇头。
“固执得不知道像谁…说了也不会听,也就没必要说了。”
“——父亲。”
“叫父上。有教养的男人应该这么用词。”
瓦库挺直身体。
“和魔族的女性结婚。而且是和复数…这不符合这里的常识。你母亲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惊。”
“…也是呢。”
“但你这人也不听话。即便有索恩煽动,一旦决定去学院就不再改变主意。而且。”
瓦库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句。
“我读了你关于治疗苏的相关报告。”
“呃。”
那是关于[鬼变病]的发现和对策。
格伦确实将收集的资料提交给库托莉芙了。至于为何会送到父亲的手上,唯一的解释就是最近往返于林德沃姆和海安的索恩了。
索恩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报告上说,利特贝特家——不,人类领地众多家族都混入了魔族中鬼的血。真是这样就不能以种族不同为借口了。你自由结婚吧。”
“非、非常感谢——”
“这个事实迟早大白于天下。考虑到索恩也想娶一位鬼族的女性为妻。那弟弟率先在林德沃姆与魔族结婚也就没关系了。”
没想到索恩连这些都说了。
格伦非常惊讶。本以为索恩和纱季的关系是个秘密,但——
和父亲谈过这事,意味着索恩很快就会将这份真相在人类领地公开发表。索恩的野心正在一步一步实现。
“真对不起,父上。”
索恩低下头。瓦库点了点头。
“正因如此。随你喜欢吧,格伦。莎妃黛特。以及斯库提亚的千金。儿子就拜托你们了。”
被叫到名字,莎妃和缇萨莉亚低下了头——不过。
只有自己没被叫到的阿拉涅皱起了眉毛。
“父亲?现…”
“能再问一遍你的名字吗。这位络新妇的小姐。”
瓦库脸色一变,问阿拉涅。
“是。我叫阿拉涅·塔兰特拉·阿拉克尼达。”
“阿拉涅小姐。我很抱歉——我不同意你和我儿子结婚。”
“呃!”
出乎预料的发言,格伦不由得站了起来。
“坐下,格伦。”
“呃。父亲…!”
“我不会说第二遍。”
瓦库用他锐利的眼神——让格伦苦手的眼神,看着格伦。
“和阿拉涅小姐结婚一事,绝不会同意。”
面对这完全出乎意料的拒绝,格伦只能咬紧牙关。
***
岛上,梅花开始绽放。
从首都的岛屿海安出发,乘船很快就能达到的距离——有一座只有一个村庄的小岛,格伦他们正在这座岛上。
格伦站在屋子的走廊上向外眺望。
“如何,这个村子。”
索恩走近对他说。
“嗯,很不错的村子。是为纱季小姐安排的?”
“是啊。纱季最近也很忙,但她说想过来打声招呼吃个晚饭。你现在就放松一下吧。”
“嗯…反正也不能待在本家。”
格伦挠了挠头。都说出那种话了,更没心情待在家里。
索恩一定是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因为格伦他们的行李一开始就全部送到这座岛上的村子里。和瓦库打完招呼,格伦他们就马上来到村子里。
“建造这个村子,花了不少时间。”
“是这样吗?但无论从哪儿看都不像是…”
索恩的表情有些复杂。
风景很美。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尽管这座岛靠近首都——但几乎没有被开发。
格伦他们所在的,是这岛上唯一的村子。
根据索恩的说法——虽然这里离人类领地中心很近,但只有魔族居住在这个岛上。
这个隐秘的村庄是索恩的秘密。
“这座岛是公爵故意让渡给我的。”
“故意的?”
“这是离海安最近的岛,但是土地盐分过高无法耕种。对于元老们来说是无用的土地,所以才甩给我这种外人。我和纱季——将东方居住的魔族聚集在这里,慢慢开垦土地。虽然还不能田耕,但居住已经没问题了。这个隐秘的村子就被用于藏匿东方的魔族。”
说的若无其事,但盐害对于农业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在人类领地眼皮子底下偷偷建造这个村子——这是件相当艰巨的任务。即便这是索恩的私有地。
“不过呢,居住在村里的魔族也有濡女和新络妇。莎妃和你其他的妻子在这里也能舒适居住。”
“嗯…是啊。”
格伦赞同。
就比如榻榻米那件事,人类领地不适合她们。在这个魔族的村子里会更好。
“啊,对了。有时间的话能检查一下村里的居民吗。虽然没有病人——但村里没有医生。魔族专门的医生诊察非常宝贵。”
“啊——嗯,当然。”
格伦点头。
有带着最基本的诊察工具。看样子并不只是逗留,这个村子需要格伦的能力。
“交给你了。会给钱的。”
格伦有些惊讶。
守财奴的索恩竟然会说付钱——看样子是真的关心这里居住的魔族。这份温柔如果能稍微给一点自己的妹妹、弟弟就好了。
索恩没再说话,离开了。
身为领主的他还有事务要做。
“…”
格伦继续眺望着村子的风景。
正如索恩说的,一个年幼的阿拉克涅正在玩手鞠游戏。
她一看到格伦就跑开了。这里很少有人类的客人,害怕也是难免的。
与此同时——
“你来啦,医生。”
“莎妃。”
格伦抬头看向走近的药师。
“你去哪里了?”
“嗯。去看了田地。听说纱季小姐收集了少量的草药——所以想趁早做一些可以保存一段时间的药。”
“真周到啊。”
“顺便一提缇萨莉亚正向孩子们展示她的枪法。”
“不管到哪里都很有人气呢…阿拉涅小姐呢?”
“不知道——也许是不想见人。”
莎妃表情不变说着,格伦的心情有些暗淡。
“——很在意吗?”
“当然…在意。因为被说着那种话。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但是。”
“…说实话,我已经做好婚姻不被认可的觉悟了。但没想到只有阿拉涅。”
“和东方的差别对待是两码事——”
格伦深深地叹了口气。
“…[黑后家党]吗。”
父亲瓦库说的这个名字,让他有些目眩。
***
格伦开始回想。
记忆中浮现出瓦库说的话。
“现在在首都海安引起骚乱的,是东方新兴的宗教[黑后家党]。”
瓦库郑重的解释。
“虽然自称是宗教,但信奉的不是神佛,纵容信徒偷盗、施暴。首都因此被放火,商人的商品被盗走。”
“怎么会…这不就是盗贼吗。”
“没错。假借宗教之名,实则是扰乱治安的贼。元老警卫们已经开展行动——但进展并不顺利。”
瓦库看向索恩。
“对于元老的说法,索恩知道的更多。”
“嗯——皇帝脚下的海安如此狼借。元老们都很痛心…但无法找到他们的据点。搜索进入了死胡同。”
“不法分子连续引起骚乱,在海安已经成为话题。”
瓦库叹了口气。
“这、这和结婚有什么关系。阿拉涅小姐又不是…”
“这些盗贼[黑后家党]信奉的神,名为…[阿络尼陀],格伦。”(原文:写作阿络尼陀,读作阿拉克尼达)
“什么——?”
格伦目瞪口呆。
终于明白和阿拉涅的关系了——但太荒唐无稽了。阿拉涅的阿拉克尼达被用于东方的邪教。
“这些盗贼会给被偷的商人留下信息。显然偷走贵重物品是为了供奉给他们的神[阿络尼陀]。”
“这、这种事…只是个巧合吧!阿拉涅小姐一直都在林德沃姆,不可能和他们有关系——”
“世人不会这么想。”
瓦库神情严肃。
“我自己也认为[荒绢缝制]的阿拉涅不会和邪教有关。但如今城内流传的[黑后家党]的传闻只会变得更糟。我不能认同这门婚事。”
“怎么会——”
正如瓦库说的,世人一定会这么想。不会放过恶意的传闻,积极地去流传。
特别是和著名的商人家族有关。
“苍炎的仕途可能会受恶评影响——和魔族的婚姻是苍炎的志向,不能出现问题。但是,弟弟与一个和盗贼有关系的女人结婚,会妨碍到他。”
“呃…”
“最差的情况,利特贝特家会被元老院整个调查——红莲。如果你知道这点,即便调查出这不是事实,但也会让我们这个商人家族头疼。”
确实如此。
这事涉及面子问题。而瓦库又是一个在乎体面和风评的男人。能理解作为海安历史悠久的商人家族,评价、信用对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一旦失去,一族恐怕就要流落街头了。
“——但,即便如此,这也只是偶然,和阿拉涅小姐是无关的…”
“偶然,该说是偶然吗。”
瓦库严厉的目光落在了格伦身边的阿拉涅身上。
“对你这位络新妇的妻子来说,似乎并非毫无瓜葛,格伦。”
“什…!”
格伦看向旁边。
婚约对象的阿拉克涅表情很僵硬。不仅仅是结婚不被认可——
显然是对这个宗教有所了解的表情。
“对不起——医生。”
阿拉涅挤出这句话。
立即谢罪——这表示阿拉涅和[黑后家党]并非毫无关系。
***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格伦抱着头坐在宅子的走廊上。
结婚的许可没有得到,格伦他们留在故乡思考怎么办。
就这样回去好吗——应该说,该怎么办才好。有预感要在这里长期逗留了。
途中,阿拉涅也一言不发。
“医生,阿拉涅在哪里?”
“我想是在屋里…自己的房间里吧。但是,不肯见面。”
“心情不好吧。话说格伦医生你打算怎么办?违背瓦库大人的意愿和她结婚吗?”
“那就和学院那时一样了…我不太想那样。但可能别无选择。”
格伦毫不犹豫。
他知道这会给父亲和兄长带来麻烦——但还是做好了觉悟。温厚的格伦会把这事放在优先地位十分少见。
这说明了在格伦心中,阿拉涅的占比很大。
“不过,阿拉涅小姐也反对…”
“是啊。”
“当个情人就好,并不值得为了和她这种女人结婚与亲人反目,她是这么说…”
“原来如此。无法说服她,所以才待在走廊上啊。”
“别读我的心了…莎妃。”
格伦叹了口气。
现在能看见梅花。在东方人们习惯在赏梅或赏樱的时候饮酒。
如果能和莎妃与阿拉涅赏花饮酒,那该多好啊——
“对阿拉涅来说,做个情人可能更舒服。她喜欢责任少的位置。”
“像是阿拉涅小姐的风格。”
超然的女性。
她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结婚就像是契约的枷锁。自己做个情人就好,这是阿拉涅再三说过的。
“但是——不行。不能那样做。”
“啊啦,为什么不呢?”
“——”
格伦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莎妃平日间称呼阿拉涅为亲友。如果这话是真的,她们之间的友情是不会轻易破裂的。
“——莎妃有段时间你不在吧。”
“嗯。是的。”
似乎是刺痛了她,莎妃移开目光。尾巴警觉起来。
“那时候,缇萨莉亚小姐和阿拉涅小姐帮我了很多。特别是阿拉涅小姐,虽然自己也很忙,但还是好几次过来给我做饭——没有她们,我可能会厌恶一切。也许会放弃医生的职责。”
“医生——”
“所以。我才会这么重视阿拉涅小姐。情人也好,便利的女人也好,我从没有这么想过。所以——要好好和她结婚。”
看着梅花,格伦说着。
莎妃会嫉妒吗。像这样向其他的女性表白——他小心的看着莎妃。
她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微笑。
“谢谢你,格伦医生。这么重视我的朋友。”
“…不会嫉妒吗?”
“有一点。但是,我不想成为那样的妻子。”
莎妃伸出分叉的舌头,恶作剧般笑着。
“所以我会和她结婚——但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黑后家党]吗。如果是因为这个新兴宗教的缘故,婚姻被否决的话——我们一定能做些什么。”
“是啊。”
格伦又深深叹了口气。
问题如山。该怎么让他和阿拉涅结婚得到认可,一介开业医生该怎么和邪教集团对抗。
“要是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幸福就好了。”
“医生真是温柔啊。也很贪心。”
莎妃先是惊讶然后笑了。
“贪心有什么不好。”
格伦闹别扭一样说着。
***
“各位,欢迎来到索恩的领地。”
晚饭时间。
坐在餐厅里面对着食物,纱季深深鞠了一躬。
“虽然只是小型的宴席。但这大部分都是岛上收获的——希望你们能喜欢。”
“由衷感谢你,纱季小姐。”
索恩的婚约者,从人变成鬼的女性纱季。
显然她是村里的管理人。同时还负责准备晚餐,除了山菜,还有由豆类、鹿肉炖成的炖菜。索恩今天是作为主人欢迎来宾。
“纱季小姐,感觉你有点不对劲。应该说是冷静吧——”
从村里出来迎接格伦的纱季,比之前见面时还要柔和。在宴席前笑着。
“我在东方常常感到自卑——每次出行都小心翼翼的。不过,这个村子里有鬼和魔族在。让我感到安心。”
“原来如此——”
“虽然不多,不过,大家请开动吧。”
宴会开始了。格伦最先吃了山菜。莎妃在东方生活过一段时间已经习惯用筷子了。只有缇萨莉亚使用叉子。
“苏也有帮忙捕捉鹿!”
“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格伦叹了口气。不知道妹妹苏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从她也长出了角,觉得比起本家,住在村里更舒服,和格伦他们黏在一起。
“这里有酒吗?”
看着托盘边的酒壶。嗜酒的莎妃问到。
“有的。有人对酿酒颇有心得,所以就交给他了。虽然村里生产的还很少,但总有一天会成为名产的——请享用。”
“我开动了…真是的,阿拉涅也在就好了。”
莎妃一口饮下。
阿拉涅的座位空着。
“问过阿拉涅大人了,之后会送到她房间——”
“这样啊…”
还不准备见格伦他们吧。
被格伦的父亲说了绝不认可让格伦和自己结婚,也难怪会这样——但格伦还是担心。
“要把她拖出来吗?”
“快住手缇萨莉亚。”
“是是。”
开心的吃着山菜,缇萨莉亚回答莎妃。格伦并不想用强硬的手法——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总之,纱季小姐。在得到父亲的结婚许可前,我们能留在这里吗。我还想和阿拉涅小姐谈谈。当然,不会白住在这里——我会为村里的大家诊察的。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可以,索恩大人的弟弟和他夫人们。毕竟我也要成为家族一员了…想待多久都行。何况是医生,我们反而会低头拜托你在这逗留。不用客气。”
“非常感谢。”
莎妃和缇萨莉亚被叫做[夫人],脸色变红了。
格伦希望阿拉涅也在就好了。
“收起你脸上的烦躁,格伦。酒都不好喝了。”
一边让纱季给他倒酒,索恩一边说着。
“兄长。”
“我知道你担心那位新络妇的设计师,但有必要得到父亲的认可吗?别管[黑后家党]的事情直接娶她就行了。”
“这——”
会讨厌吧。
“这不会让阿拉涅小姐开心。只会被讨厌。”
不想给瓦库和索恩带来麻烦——格伦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家族的祝福。
对学院的处理方式仍然感到后悔。虽然成为医生的梦想绝不会放弃,但本可以在不损害家族关系的前提下做得更好。
这次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怕被讨厌的话…不如按那位设计师说的,当做情人如何?实际上也没什么不同。如果那是她所希望的…”
“索恩大人。”
纱季打断了索恩不看气氛的发言。
“现在是宴会中。”
“正因为是宴会。真的想娶的话,不讲理也——”
“这是弟弟君在考虑索恩大人的立场。”
“弟弟和谁结婚,都和我的商业无关。”
兄长和嫂子的争论开始了。
两边都是为了格伦考虑——不过索恩的语气虽差,但能理解。
“够了!气氛都变糟了!”
苏重重地敲在木地板上厉声说道。索恩和格伦都停了下来。
“索恩兄长!”
“…怎么了。”
“苏还没忘!兄长的结婚对象由苏来决定!正如你命令的,苏选择了和兄长关系最深的女性!这不仅指的是莎妃,还有缇萨莉亚小姐和阿拉涅小姐!”
这话没忘。
多亏了毒水事件,苏没有直接选择结婚对象——苏如今和婚约者们相处得很好。
“——嗯。”
“苏对父上的反对无能为力,但兄长的三位婚约者,对苏来说都像是姐姐一样!如果判断错了,那就是命令苏的索恩兄长的责任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索恩眼神变得锐利。
“但是——必须要思考自己要做什么,格伦。”
“…我知道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把重点放在奇怪的宗教[黑后家党]上。但连索恩都抓不住的对手,格伦能怎么办。
“——知道你关心家族,但互相指责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吃完山菜的缇萨莉亚站了起来。
“恕我僭越!为了让宴会更加热闹就让我表演一下吧!凯伊、萝娜…啊,现在不在这里——”
“有竹子,缇萨莉亚姐!”
“现在我会用这柄短剑,把竹子劈成两半!…哼哼,多了个可爱的妹妹,真是荣幸。”
“还想和你一起锻炼!”
苏和缇萨莉亚的关系比格伦想象的还要亲密。
“——地板很结实,缇萨莉亚。”
“这间房子没有榻榻米!纱季小姐也确认了没问题!上吧!”
之后——
缇萨莉亚将竹子劈开,用剑气扑灭蜡烛,还表演了很多武者的技艺让宴会热闹起来。
不过,无论多么热闹,格伦的心里还是闷闷不乐。
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位没有参加宴会的阿拉克涅。
***
整夜辗转反侧。
格伦读书的时候,妖精们飞了过来。从林德沃姆带了一些妖精——但由于东方奶农不多,莎妃以每天一杯酒代替牛奶,重新缔结契约。
所以,妖精们的脸都红彤彤的。
“轻飘飘。”“咕。”
“没事吧?休息一下。”
“咕噜咕噜。”“嗝。”
有点担心酩酊状态的妖精们。话说妖精们没有受过伤或生过病,醉酒可能也只是暂时的——
“哈。”
目送着妖精们远去,格伦目光重新回到手里的书本上。
这书记载了东方古老的故事。蜘蛛化的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故事。不过结局是蜘蛛女欺骗并吃掉了男人,最后被路过的武士打倒了。
“不该看这个的。”
不该在思考阿拉涅的事情时读这个。
这个蜘蛛女可能就是生活在东方的阿拉克涅。书上的故事虽然是创作的,但感觉是在过去原本的事件上加工。
原本想助眠,现在睡不着了。
“啊…”
该怎么办啊。
烦恼无尽。
夜已过半,正想稍微在屋子周围散步一会——障子外出现了一盏灯。
“你好。”
是纱季的声音。
长着角的女性影子,映在障子上。
“弟弟君。半夜打扰你真不好意思。稍微——谈一下可以吗?”
“嗯?啊,好的。”
她来干什么。
格伦慌忙合上书。冷静下来,纱季拉开障子。
穿着襦袢——一种东方就寝时穿的衣服。绢地丝薄,能看到肌肤。为什么要穿成那样。
是什么紧急情况吗,但纱季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平静。进入房间,纱季面向格伦正座。
“怎、怎么了。”
嫂子——预定的女性。深夜来访让格伦十分困惑。
“嗯。有事想找弟弟君谈一下。”
“谈事…是吗?”
“身体从之前开始就觉得疼。想让弟弟君检查一下。”
“这倒没问题,不过——”
格伦点头,同时有些疑问。
“为什么这么晚?”
“我不想让索恩大人担心。虽然语气不好,但如果知道我身体不适,脸色会变的——”
“啊。”
无法想象兄长担心某人的样子——但索恩神魂颠倒爱上了纱季。既然是纱季本人说的那就没错了。
“疼痛,能说的具体点吗?”
“腿和双手,还有背部。特别是在田间时,就会感到剧烈的疼痛。”
“原来如此…也许是干农活引起肌肉疲劳。让我检查一下。”
“好的,请。”
纱季毫不犹豫脱下襦袢。事发突然,格伦来不及制止。
纱季的上半身裸露了出来。挺着胸,腹部也全都被看到了。格伦慌忙遮住眼睛。
“啊、呃、呃!纱季小姐,不用脱也行的!”
“是这样吗?不过,这不是要诊察吗——”
“这和东方的方式不同。必要的时候才会脱的,现在不用。”
格伦匆忙解释。
人类领地诊察时要求脱衣服的医生很多。这并不是什么卑猥的事情,单纯的习惯而已——总之看到嫂子的裸体,太对不起索恩了。
“身体放轻松。总之先开始触诊吧。”
“好的——麻烦你了,弟弟君。”
穿好襦袢,纱季礼貌的说。
虽然举止平静,但目光严肃。本身是个闭门不出的女性,表情有些可怕。
格伦把这些想法推到一边。
“很僵硬呢——”
格伦的卧室。
格伦触摸着横躺着的纱季。
大腿、背部——纱季的肉体有着和鬼一样结实的肌肉。
但是非常僵硬。
“果然,是那样吗。”
“鬼的肉体是得天独厚的。但这僵硬的肌肉…是你在这干的农活太辛苦了?”
格伦一边揉着纱季的大腿一边问她。
只穿了一身短襦袢,大腿露了出来。东方的女性不习惯穿内衣,格伦用理性压制住自己不去想象薄薄的衣服下的裸体。
纱季是为了寻求帮助而来。虽然已是半夜,但格伦也有医生的使命感。
“最近终于能从地里收获庄稼了。不过之前这片土地杂草丛生质地坚硬——我们不得不使出超出人类的力量犁地。因为这里聚集的都是魔族。”
“——有发烧过吗?”
苏身体使用过度就会发烧。
这是鬼特有的在使用肌肉后,身体内会比人类积累更多的热量。同为鬼族的纱季应该也有同样的症状。
“哼哼。弟弟君。我变成鬼已经十五年了。以前确实很不容易,但现在已经对如何使用容易发热的身体有心得了。”
“是这样吗——这太好了。”
不知道纱季多少岁了。
看上去很年轻。不过[鬼变病]——出现鬼的特征是在十二到十六岁之间。男女第二性征出现的时期会长出角。
这么看来,纱季应该在三十岁前后——比索恩年长。
“弟弟君很在意我吗?”
“嗯。那当然了——毕竟要成为我的义姐了。”
“还不能肯定。因为[鬼变病]的缘故我离开了家族。不知道索恩大人是不是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
格伦摇头。
“兄长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变。无论好坏。”
“不愧是弟弟君。真了解啊。”
纱季躺在床垫上,似乎非常舒服。
“——身体会这样,是肌肉僵硬。由于长时间的劳动而导致。”
“果然…”
“顺便问一下今天做了什么?”
“主要在田间除草…还有采摘山菜。”
“我明白了…”
重度劳动。是为了给格伦他们准备饭菜。格伦对纱季的感谢更加深了。
“如果我能给你按摩就好了——但肌肉的僵硬程度太严重了。何况也不是我的专长…没有充分掌握这门技术。”
“是这样吗?可索恩大人说弟弟君是林德沃姆最好的医生。”
“兄长是绝对不会像这样夸我的。”
很感谢纱季的好意,但这措辞有些过了。
“让东方的按摩师看看更好——”
“非常抱歉弟弟君。在东方是没有医生会给鬼看病的。当然,按摩也是一样。给鬼看病是会被批判的。”
“啊,对啊——”
格伦抱起头。
这是歧视。疾病和伤痛是不会歧视的——但人类不是。这种地方对于变成鬼的人来说活得一定很艰难。
如果把人类领地变革交给兄长——
“果然我别无选择吗…”
“不擅长按摩的话,弟弟君,针怎么样。”
纱季取出东西。
细长的金属——顶端闪着明晃晃的光。
“针?”
“嗯。索恩大人还在学习中…偶尔会在自己身上刺。”
格伦呻吟着。
用针治疗——在人类领地称之为针灸。在人体上不引起疼痛刺入非常细的针,舒缓肌肉的紧张。同时还能促进血液循环、缓解疲劳,还能改善[气]的流动。
然而,格伦对此持怀疑态度。
[气]的概念,和西方的魔术一样,都是库托莉芙不认同的技术。通过气的调整调节身体,这种思考方式是她讨厌的。
因此。
“抱歉。针灸…我是自学的。不是很自信。”
“但是,有知识对吧?我觉得没问题。否则只能继续忍受这种痛苦——”
纱季皱起了眉。
“…那好吧。”
祛除病痛是格伦的工作。
义姐都这么说了——虽然没从库托莉芙那里学习东洋医学,但文献读了很多。
“我会做的。针在兄长的房间吗?”
“不,我带了一套。”
“嗯?”
格伦疑惑间。
纱季站起来,把手伸入襦袢的胸口里——纱季毫不犹豫半露胸部,格伦连忙闭上眼。
纱季拿出一包折叠的布——里面放着针。
“给你,弟弟君。”
格伦接过布包,还带着体温。打开后里面并排放着数十根非常细的针。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这么想接受针灸吗?
不知道义姐的想法——格伦摇了摇头。
“我会准备消毒液的。”
格伦说着,静静地进行治疗准备。
针的消毒已经完成。
再次躺下的纱季,襦袢敞开着,露出上半身。
正常情况只有针刺的地方需要脱,但对纱季来说似乎这样更轻松。
“麻烦你了。”
格伦点了点头。
针灸,就像以前在苦无身上施展的穴位按压,是人类领地的医学技术。在合适的位置、角度,把针刺入。纱季提供的针非常纤细,不会造成任何疼痛。
格伦冷静地进行治疗。
注意不被上裸的嫂子分心——
“那么——要按顺序刺了。”
“嗯…”
集中精神,把消毒后的针缓缓刺入。
“呀啊!”
纱季漏出娇声。她的身体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疼吗?”
“不、没什么。只是有些敏感——”
“非常抱歉。原本针刺是不会疼的,我会注意点。”
话虽如此,但格伦在想——自己现在插针虽然还不熟练,肌肤多少会有一些感觉,但也不至于叫出声。
(针太有效了…?有这种可能吗…?)
又一根。
小心的刺入纱季的皮肤。
“啊嗯!”
纱季又颤抖了。
不像是疼,但反应有些过激了。
“纱季小姐,那个,声音能稍微小点吗——”
东方人类领地和西方的[房间]不同。
巨大的屋子只用障子隔开。格伦房间里的声音很可能穿过障子传到莎妃和缇萨莉亚的房间里去。
“啊、嗯、好的。非常抱歉…”
纱季喘着气说着。目前只插入了两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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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做过针灸…但这反应如此剧烈吗——)
根据纱季的反应来看,果然是太有效了吧。还是说纱季的疲劳太严重了,所以才会有这反应。
“要继续了。”
格伦迟疑地继续进行治疗。
“嗯!咿、啊!嗯!哦!”
“纱、纱季小姐…”
每当针刺入,纱季的身体就会颤动。
“抱、抱歉!我会忍耐的…那个,弟弟君的手法…啊,太、熟练了…”
“熟练的话,就不会感觉到针刺了…”
“对、对buqi…”
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格伦继续把针刺进去——
“嗯、呜!啊、啊!呃…!”
“纱季小姐,会被周围听到的——”
“啊、明明——弟弟君做出这种事…!”
纱季的发言会召来误解的。
格伦满脑子想着尽快结束——如果被莎妃或索恩听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兄长和自己都没有结婚,亲人之间的修罗场这种事还是免了。
“哼哼…还很僵硬吗,弟弟君…?要继续吗?”
以为僵硬指的是背部。
但纱季横躺着把脸转向格伦,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
(…?)
格伦不知道纱季在想什么。
本以为反应过激是因为纱季的疲劳——但也许是别的理由?
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什么呢?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格伦有种私通的感觉。
“纱季小姐…难不成,你在逗我吗?”
“不、怎么会做这种事——?”
“嗯…?”
刺针的时候,格伦有些疑惑。
纱季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会怀着恶意做这种事。怀着恶意的女性,索恩是不会认可的。
索恩是个天性扭曲、精于算计的男人,因此是不会和对自己不利的女性交往的。
格伦相信索恩的判断。
“如果觉得疼或者不舒服的话,不好好说出来…恐怕无法进行合适的治疗。过激反应也是,正确的治疗是——”
“啊、嗯。这…感觉很好——是真的哦?”
“那样就好。”
这表示针灸有效果。
实际上,纱季的呼吸均匀了不少,这证明肌肉正在放松——义姐的呼吸,稍微有些妖艳。
“嗯…非常抱歉。嗯、啊…!”
“——”
“但是,我不会做坏事的…我会委身的…”
“不,这种场合下纱季小姐说委身也…”
正在治疗的是格伦。
“这针是最后一针了。”
“是、是的,最后一针…嗯、啊、啊、这太激烈了——”
最后的一针插入了纱季的背上。
没有抵抗,针灸刺入了纱季的皮肤里。
“啊!嗯!啊啊啊啊!”
纱季发出一声尖叫。
不管怎么说这声音也太大了——轻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演技。
音量之大恐怕整间屋子都听到了。莎妃和缇萨莉亚,以及索恩。
他是对的。
走廊上响起声音。既不是蹄声,也不是滑动的声音——那么只能是。
“纱季!格伦!”
障子被打开,索恩冲进房间。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索恩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兄长这么慌张还是第一次见。
听到刚才纱季的尖叫,也许是误解了,索恩于是飞奔到现场。
针灸的现场。
“——这是在干什么?”
“做什么,正如你所见的,在治疗。”
纱季轻声笑着。格伦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是义姐的计划。
“我想反问一下,索恩大人。你以为是在干什么?”
计划一切的优雅的鬼,肘起身子,看着索恩。
***
“本身就是索恩大人的错。”
格伦的房间。
不知为何,索恩正坐着。纱季在治疗结束后,插着手仁王立。面带微笑,而正坐的索恩脸色很糟。
格伦也是。
面对兄长夫妻之间的修罗场,如果不是当事人真想逃走。
“你以为弟弟君和我,是在做不好的事情吗?你就这么不信任自己的婚约者和弟弟吗?”
“那——当然不是…不过,听到那种声音,谁都会误会的吧!对我来说…婚约者的你是最重要的。”
“婚约者最重要…嗯,希望如此。”
纱季淡淡的说——但非常有压迫感。
“那么你还记得在晚饭时对弟弟君说了什么吗?对任何人来说婚约者都是重要的人。但你却对弟弟君说,让阿拉涅大人做个情人也无妨。如果是她本人所希望的那就没问题。”
“唔。”
格伦发出由衷的感叹。
据格伦所知索恩在争论方面从没输过,但纱季这番话不容任何反驳。
不担心背上轻浮的骂名,用行动力把索恩逼到了墙角。
“把婚约者当成情人——说出这话的你,把我当成情人也无所谓吗?不是妻子而是情人的话,那即便我和弟弟君结婚也不会说什么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倒觉得挺好。反正已是户籍被剥夺的鬼。比起和索恩大人结婚,不如和弟弟君一起住在林德沃姆生活…何况,弟弟君也很可爱。”
纱季搂住了格伦的肩膀。
温热的呼吸让格伦的耳朵发痒。格伦本能的感觉到危机——来自兄长的杀意。
但是。
“咕…格、格…”
索恩还是保持正坐,咬牙切齿。因为耻辱而颤抖,但是——
“——对不起,格伦。”
“诶、兄长?!”
索恩面向格伦,双手放在地板上低下了头。这在东方是最深刻的谢罪。
“晚餐时的无礼,请允许我撤回。”
“不、不。有道理也是事实——而且让兄长低头有些可怕!”
“这是什么意思!——算了。是我错了,原谅我。”
格伦汗如雨下。
最后,格伦只是夫妇吵架所利用的棋子。兄弟俩都被纱季玩弄于股掌间。
“我也要向你谢罪。非常抱歉。”
纱季离开格伦,走到索恩身边低下头。
“利用你给索恩大人一个教训,请原谅我。”
“不、不,真的没关系。纱季小姐的肌肉僵硬是事实,作为医生治疗是必须的。”
“感谢你的理解。”
纱季微笑着。
“多亏了弟弟君的治疗,背上的疼痛减轻了。不愧是名医。”
“没有,你过奖了。”
“有机会的话就再麻烦你了。”
纱季的肌肉疲劳是真的。
并且利用这个来规劝索恩——格伦更加确信,对于兄长这位女性是必须的。
“格伦。”
索恩一脸严肃。
“我不会说这是我后悔的证明——但我决定了。”
“嗯?兄长…”
“我会想办法让父上承认你的婚姻。说实话,我本以为父上的许可是没必要的…我会尽全力协助你的。”
“诶、不、不用了!我不想亏欠兄长!”
格伦下意识回答了。
纱季一幅[之前是做了什么惹人厌的事吗…]的表情看着索恩。索恩不为所动。
“这是谢罪。我是在报答。”
“不,不过,获得认可…有办法…?”
“我会想的。总之,让我帮助你吧,格伦。不然——”
索恩看向纱季。
“纱季可能真的会为了你离开我。”
格伦很惊讶。
在他看来,兄长夫妇是非常完美的一对——但索恩显然非常害怕失去纱季。
这和不愿把阿拉涅当做情人的格伦相似。
格伦意识到,果然兄弟之间是相似的。
***
“昨晚似乎玩得很开心啊。”
翌日。
在走廊上远眺的莎妃说,这话让格伦的身体僵住了。
“——不,那是。”
“开个玩笑。事前纱季小姐已经全都说了。”
“是这样吗?!”
格伦一直担心隔壁的莎妃会听到。
“不仅是我,缇萨莉亚也是。不然听到声音早就冲进房间里去阻止了。”
是去阻止谁,因为太可怕了没敢问。
“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通过障子的缝隙都看见了。”
看样子纱季的事前准备很完善。
“不过是帮助家族一员而已。而且索恩听起来也会帮助你。”
“是的——还不确定会这么做,但兄长是友方这点就让我欣慰了不少。”
兄长虽然性格上有些毛病,是个为了达到目的的男人。只要他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那很好。虽然我有些不认同…纱季小姐的方法,但我学到了很多。对丈夫严加管事是很重要的。”
“我以后也不会和莎妃你作对了…”
“是这样吗?和这么多女性关系友好——你该庆幸我不是善妒的女性,格伦医生?”
不敢想象在治疗纱季时,她是什么表情。
“总之,无论如何要让我和阿拉涅小姐的婚姻得到认可。”
“他是这么说的,阿拉涅?”
莎妃对这房顶说。
“嗯?”
格伦慌忙看向屋顶——一个熟悉的黑发女性挂在雨槽上。
“真是敌不过莎妃呢。”
阿拉涅尴尬的降了下来。
“…一直都在房顶上吗?”
“嘛,这里除了莎妃谁也找不到——不过,昨天夜里在房顶上听到声音,吓了我一跳呢…”
阿拉涅叉起四只手,有些害羞的样子。
“那都是纱季小姐的缘故。”
“我、我知道。我都听到最后了。”
阿拉涅背过脸看向远方。
从村里可以看到大海。远处是人类领地的首都海安。
“话说医生可真是贪婪啊。有了莎妃和缇萨莉亚还不够,还想要我。”
刚才还在笑的阿拉涅脸色一变。
“原谅——果然是不能吧。”
“…为什么。我父亲担忧的是[黑后家党]。那个宗教的神的名字是阿拉克尼达,和阿拉涅小姐无关吧。”
“如果说有关系呢?”
“呃——”
格伦愣住了。
阿拉涅脸上露出寂寞的笑容。
“我从没告诉医生。我以前来到东方,不仅仅是为了设计师修行,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寻找我的母亲。”
“你母亲?”
“我的母亲是个盗贼。诈骗男人,组织盗贼团,想要什么就去抢夺——对于这种母亲,曾想过与她诀别,于是来到东方。但最后还是没找到。”
阿拉涅把头发往后甩了一下。
“母亲她还在东方。这个[黑后家党]就是母亲创立的盗贼团的名字。这就可以解释[阿络尼陀]的名字了。”
“——”
“这不算关系者吗?”
格伦吞下声音。没有继续问阿拉涅。
然后看了眼莎妃,看到莎妃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莎妃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我的母亲十有八九参与了。那么我也是同罪,是不能被原谅的。”
“但是——但是,那个。”
格伦不知道该怎么说。
“医生。请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
四只手捧着格伦的脸。
阿拉涅悲伤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