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柒章

『——敦志!?你真的是敦志吗!?』

「嗯啊……好久不见了,藤冈。」

『哎呀~真的好久不见了,哟!』

「现在是借小依的手机打来的……」

『啊,好像是呢!呀~听你的声音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现在在哪里?要回来了?』

「虽然修行还没结束,不过明天应该就会回去吧。」

『喔~太好了——!!』

「然后,现在在小依她们这边……不过有点麻烦呢。」

『哈哈哈……敦志首先给我打电话什么的,我就知道会这样了。』

「唔」

『开玩笑啦。玩笑玩笑。然后?要商量什么?』

「现在我们在长野的深山里……想在这里办一次祭典。类似庙会那种风格,希望人来得越多越好。」

『呼嗯……问题是?』

「这里没有啥名胜古迹和神话传说,连本来的神社也荒废了,交通不便,只能乘巴士到达,而且下车还要步行二十分钟,由于灵脉强盛,晚上还会出现恶灵。」

『要不要考虑建鬼屋?』

「不了,有些恶灵还是挺强大的,也没法保护那么多人。而且缺乏照明,祭典应该只能举办到日落而已。」

『白天就没关系吗?』

「那倒是没事。」

『呼嗯呼嗯,原来如此……什么时候办?』

「越快越好。灵体们已经开始骚动了……」

『这还真急。预算呢?』

「小依说会拜托鞍马家的,应该足够。」

『什么啊,原来还有鞍马家协助么?那就好说了。呼嗯呼嗯……呐,林间学校活动到什么时候?』

「似乎是明天为止。」

『……………………好。交给我吧,现在马上着手准备。』

「现在马上?」

『噢。聚集的客人,活动的形式都基本想好了。十五分钟之后,我会将概要用短信发给你,祭典的名字也考虑一下好了。诶~之后是~林间学校是到明天为止吧。回程的巴士几点开出?』

「诶?稍等一下………………」

『………………』

「……刚和小依确认了。应该是下午两点。」

『我明白了。那,祭典就在中午十二点开始,持续两小时。可以吗?』

「诶!?难道……让小学生们当客人?」

『哈哈哈……具体一会发短信给你。林间学校的日程表本身,只要给鞍马家打个电话,应该会有办法。』

「有办法在明天中午之前准备好吗!?」

『正规的祭典还是不可能的,不过只是形式上的话我会想办法。而且也还有十二个小时以上。嘛,交给我吧。之后还会给你打几次电话的,充好电哦。那,之后再聊!』【Y:MVP!】

发电机的低吼声,还有播音器传来的儿童向动画的主题曲。

本已荒废的神社参道两侧,排列着为数不算多的摊位,孩子们都拿着参加券在摊位间转来转去。

「棉花糖!!」「我要巧克力香蕉~!!」「我要抽签~!!」

乐在其中。

与山神的战斗结束后,敦志给藤冈拨了电话,只是过了半天。

「……真的是祭典啊。」

「那当然啦!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嘛虽然这样说,几乎都是拜托鞍马家的各位完成的啦~哇哈哈哈。」

将祭典穿的半被披在身上的藤冈呵呵一笑。【半被:日本的传统服装,在祭典时穿着,宽袖束腰带,后背常常写有‘祭’字或画有纹样】

从昨晚他就开始准备,然后赶来了现场。

还有一位金发女子也到来了。同样的衣着,却因为超规格的胸部,使半被看上去变成了另一种服装。

「昨天晚上接到联络时,我也吓了一跳呢。突然要在深山里开祭典,什么的。」

狐狸面具斜挂在脸侧,将左眼盖住。

敦志深深鞠了一躬。

「好久不见了,菲欧娜小姐。」

「嗯,真的呢。敦志君,看来变强了不少啊。我从小依那里听说了,和山神还打了一场?」

「哈哈哈……没想到刚回来没多久,就遇上那种事情……」

「而且还赢了呢。变强到那个程度真是出乎意料。虽然很不甘心,正如凤凰胧所言。她比我指导得更好。」

胧说要指导敦志时,菲欧娜曾以由自己来指导,没必要假手他人,而严正拒绝过。

结果而言,敦志被胧强行带走,并由她彻底指导鬼眼的使用方式,而获得飞跃性的成长。

「……确实,胧小姐教会了我很多。我也变强了。不过,也还是希望能继续接受菲欧娜小姐的指导。」

「呼呼,我都觉得敦志君比我还强了呢~。嘛,一起努力吧。」

「好的!」

远处有谁在喊敦志的名字。

一个人影沿山路跑近。

「敦志君~~~~~~~~~~~~~~~~~~~!!」

是美穗。

不过另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跑得更快。

是莲。

与其说是快,根本已经超越人类的速度了。

莲以显然借助了咒术的速度,跑到敦志面前。

「……敦志先生!欢、欢迎、欢迎……欢迎回……那个……那个……」

都跑到面前了,却面红耳赤而变得结结巴巴。

敦志微笑回应。

「好久不见了呢,小莲。」

「是、是的!」

没过多久美穗也飞扑上来。

「欢迎回来的,啾~~~~~~~~~~~!!」

「喂!?」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美穗同学,小孩子!小学生的孩子们都在看啊!?」【Y:就你最没资格说】

砰地听起来就很痛的声音。

「咻~~~」

美穗双眼开始绕圈。

往她头顶敲下重拳的,是一位马尾少女。

「来的路上不是说过好几次么,别做不知廉耻的事情。」

「香利奈同学……」

「唔、嗯。」

「好久不见了。」

「差点认不出来你了。身体强壮了不少嘛。」

「是吗?咒术方面学了很多,身体上反而感觉不太明显……」

「我能看出来的。」

「有点难为情呢……」

被这样当面称赞,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香利奈的脸颊上也染上一抹绯红。

彼此苦笑带过。

「我,有一件事必须向香利奈同学道歉……」

「什么事?」

「呃……虽然都是半年前的事情,现在说也有点那啥……泳池那次,对不起。」

「……你说哪件事,敦志?」

「诶?」

哼,香利奈将头扭向一旁。

连耳根都红透了。

「那是退魔行动之中的意外,只是发生了一些并非你本意的事态,也就是那个啦。不可抗力什么的。没错吧?你也不是故意做出那种可耻举动的人吧?是不是?」

「原、原来如此……」

「所以,没有必要道歉!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感谢理解。」

「唔呣!」

香利奈挺起胸膛点头。

那个姿势反而更使视线不由被吸引到胸部上,只能用钢铁般的自制力去忍耐了。

再继续纠结下去真会被讨厌吧。

莲小声地自言自语。

「……关于被摸到这一点,我也一样。」

「喂!?小莲!?」

「……怎么了?又不是过了半年就可以当没有这回事吧,敦志先生。当然,我一点也不在意了,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吧?」

「啊、嗯……」

香利奈神情透出危险的气息。

「那是怎样一回事?究、究竟摸到了什么?」

开始纠结了~

「不,那其实……也有点原因……」

「……那是退魔行动之中的意外……那个、于是……就被摸到了。」

莲满脸通红地自爆了。

既然难为情就别说啊!

香利奈哑口无言地瞪大了眼睛。

但要是在这里生气的话,就等于要否定掉自己的解释了。

「呣呣呣……」

「……别以为……被摸过……就很特别了。」

莲的眼神变得锐利。

帮帮忙啊~敦志将视线转向藤冈。

但藤冈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和菲欧娜沿参道越走越远了。

「哎呀~能接受我的不情之请,真是帮大忙了~」

「应该是我道谢才对。这次算是退魔行动的善后工作吧。一个晚上就能将这次活动组织得这么完善,真有本事呢。」

「没什么本事啦,只是喜欢让大家聚在一起欢闹而已!」

「呼~嗯,那,你会喜欢,两人一起绽放激情吗?」

「诶?别、别开我玩笑嘛~」

「呼呼呼……真是纯情呢~」

这样边聊天边走远了。

这边,则是呣呣呣地鼓着气的香利奈,和脸红耳赤而沉默不语的莲,还有双眼仍在画圈圈的美穗。

敦志只好叹了口气。

「……总之先去神社吧。差不多该开始了。」

进行了紧急扫除的神社境内,搭建了一个临时舞台。

播放中的动画音乐也中止了。

鞍马家的乐士们,开始演奏传统乐器。

舞台上站着几个巫女装扮的年幼女孩。

舞台左侧是依,右侧是刹——然后,真璃站在正中。

与脸上泛出柔和微笑的依和刹相反,只有真璃是一脸僵硬的紧张表情。

在祭典的内容大致安排好后,就进行了神乐舞的紧急补习。

虽然已经尽可能将动作简略化,但昨晚练习的时候,真璃已经疲劳困倦得几乎倒地不起,而且还是通宵。还要是人生第一次的神乐舞。

脸色差得跟晕车快要吐的小孩一样。

比起担心她跳错舞步,更担心她就这样晕倒。

在台下看着的敦志也感到胃痛。

一起观看的美穗、香利奈、莲、藤冈和菲欧娜也十分担心。

——搞不好会晕倒吧。

真璃心想。

多数学生都在摊位玩得兴起,来观赏神乐舞的几乎都是大人。

比如老师啊,敦志他们啊。

而且,还似乎感受到从树荫射来的无数视线……

一定是错觉。

而且意识也开始朦胧了。

昨晚一时兴奋,断言「我要上!我一定要上!」,让依和刹教自己神乐舞。

不过,换上巫女服,真正站上舞台时,头脑反而就冷静下来了。

——一定不行的。

紧张感与疲劳感侵袭着身体,膝盖不住颤抖。

后背冷汗如雨。

前奏马上就结束了。

然后舞蹈就必须开始了。

一定会失败的。

^「依、依大人……」

「怎么了,真璃酱?」

嘴唇只有细微的颤动,以客人们听不见的音量交谈。

^「……我,果然,还是不行。」

「没这回事。练习时不是跳得很好吗。」

^「……不过。」

接着从左侧传来刹压低的声音。

#「再说这种蠢话,我就将你拿去活祭哦?」

^「噫!?」

#「你以为是谁的错,害我们现在要费这么大工夫的?」

^「……是、是我的错。」

依劝解说。

「嘛嘛,作恶的是妖怪讲释和祟神呢。不过,真璃酱,你没有感觉到众多灵体的期待吗?」

^「……诶?」

「对灵体而言,神乐舞会治愈他们的灵魂。这是为数不多的,让伤痕累累以致迷失前往黄泉之路的方向,从而徘徊在现世的众灵得到幸福的方法。在这片山林里,正有无数的灵体们,期待着真璃酱的神乐舞哦?」

^「………………」

「不管是哭是笑,今天的神乐舞也仅此一回了。既然如此,不如面带笑容,快乐地起舞吧。」

真璃无言以对。

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前奏结束了。

新春伊始云薄日朗

旭阳东升昭示丰荣

诚心祈愿敬拜神威

丰荣之日顺佑而生

草实破土万物俱萌

新苗散叶佳华景胜

诚心祈愿恳望神泽

春华秋实五谷丰盛

あけの雲わけ うらうらと

豊栄のぼる 朝日子を

神のみかげと 拝めば

その日その日 尊しや

地にこぼれし 草の実の

芽ばえて伸びて 美しく

春秋かざる 花見れば

神のめぐみの 尊しや

【注:原文如上,本歌词为丰荣舞(豊栄舞)的真实歌词,后记亦有提及】

神乐舞结束的瞬间,真璃全身突然失去了力气。

意识变得朦胧。

要晕倒了——这时,两侧伸出的手臂支撑住她的身体。

^「…………啊。」

「辛苦了,真璃酱。」

#「还在舞台上吧?下来之前都不要放松哦。」

^「……嗯。」

「现在的话,真璃酱应该也能看见吧?众灵喜悦的身影。」

^「诶……」

依的话语使真璃从舞台上重新眺望远处的景色。

原来是这样的景象啊。

在跳舞之前,只是注意到看着舞台的人们的视线。

包围着神社的,是一片优美惬意的自然风光。

而且一个个如繁星般闪烁着的光球,正从树荫之间,徐徐飘上天空。

真的看见了。

一股温热涌上眼角。

一直以为一无所长的自己,也能够像这样治愈众灵的灵魂。

^「啊……啊啊……」

「看见了吧?那些就是,获得抚慰的灵魂哟。是真璃酱的神乐舞,使他们能够再次踏上前往黄泉之路的旅程。」

#「嘛,虽然是临急抱佛脚,还是干得不错嘛。」

泪水在真璃的脸颊上大颗大颗地滑落。

^「呜诶诶诶诶~~~~!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口中不断重复的,并不是谢罪与慰灵的句子,而是衷心感谢的话语。

在回程巴士上——

真璃来到依和刹的座位旁边。

^「可以,说两句话吗?」

#「嗯?要坐我这里吗?」

「不是,是希望依大人和水读同学两人一起听的内容。」

真璃神情平静地说着。

正要站起身的刹点了点头,再次坐下。

#「呼嗯?」

「是什么事,真璃酱?」

扭扭捏捏一阵,真璃难为情地开口。

^「我……回去之后,想再一次……不。想好好地从基本开始学习神乐舞。」

「那就是,要成为巫女吗?」

^「……可以的话。我、我这种人,又没有什么特长,能不能当上还不清楚。」

「能当上哦。一定没问题的。」

依抱有不可思议的信心。

不过也并非全部根据。只是无法用言语好好说明而已。

刹耸了耸肩。

#「并不只有表面上的光鲜哦?扫除也好,事务也好,尽是杂七杂八的事情。客人喝醉酒之后,也可能会有什么奇怪的动作。练习也很辛苦,还可能有谈不来的同事……即使这样也愿意去做吗?」

^「我、我会努力的!」

真璃抿起嘴唇点了点头。

刹的嘴角,泛起了一丝不带虚伪的笑意。

#「……那样的话,我会给你介绍一个好机会的。加油吧。」

^「水读同学……谢谢你!」

依探出身体。

「鞍马家也有巫女哦?」

#「呆子么你。这种时候,不找熟人才更合适啊。要是将真璃介绍去当鞍马家的巫女,彼此也会有所顾虑吧。」

「哈呜~」

^「依大人也是,非常感谢。我会加油的!」

那是,让人联想到夏日的,晴空万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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