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2nd memento
冰冻少女与逃不过的灾厄
“那么,御守的座位在……”
三城环视着教室。
“三城老师,我觉得那边的座位就好了!”
这瞬间,知路惊讶得快喘不过气来。通夜的视线并非落在“那边的座位”上,而是超知路直射而来。
视线交错的瞬间,但是知路很快避开了通夜的眼睛。那是惊愕和羞耻交融的复杂情感吧。
战战兢兢地,再一次抬高视线……又互相撞上了。
果然,通夜是在盯着知路。
“嗯……也好。春幡旁边的座位空着吧……不过,那个地方原来有座位吗?”
虽然三城对不同寻常的转学生的自作主张感到惊讶,但知路的邻桌的确是空着的。忘记预先安排过转学生的座位的三城,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欣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从今天开始那边就是你的座了。”
“对您的协助,深表感谢。”
用夸张的语调回应后,通夜朝着教室的最后方走去。嘎吱嘎吱嘎吱……就好象节拍器一样精准,发出有节奏的硬质脚步声。
三城好像想起来了什么,朝着通夜的背影说到。
“啊,御守。刚才一直想说点啥……”
通夜立刻停下来,做了一个漂亮的向右转。
“有何贵干?”
“那个玩偶呢,都是中学生了,也就不要带到学校来了吧。”
很快,三城开始她纠缠不休的关注了。周围的学生们都向着转学生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是下一刻,谁也掩饰不住惊愕的表情。
“这一点,违反了日本国宪法第九条的理念了吗?”
三城自不必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宪、宪法?第九条?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跑出宪法之类的东西?三城,还有学生们都哑然地盯着通夜。
“违反了吗?”
通夜还是用一如既往的机械式口吻,淡淡地重复着质询。
“没、没有……你到底在说什么……”
“既然没有违宪,即御守通夜的自由。”
严肃的敬礼后,通夜再一次迈出了脚步。三城和学生们都只能呆呆地看着通夜的一举一动。
然而,不寻常的事情又发生了。
总算到达知路邻桌的通夜,却没有要坐下的样子,只是紧紧地盯着知路的侧脸。
“找、找我有什么事……”
知路战战兢兢地问道。这样的对峙看起来简直就像那“五分钟”的回忆。
要说记忆中的她和眼前的御守通夜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就只有发型吧。“五分钟”的她有着艳丽的黑发,直直地垂及腰间。而通夜的戴着一个很大的发夹,把颈部露了出来。垂于耳边的鬓发,随着窗外飘来的和风轻轻飘荡。
在知路感到迷惑的时候,通夜径直把书包放下。在同学的视线下,从书包里拿出玩偶。那真是越看越奇妙的动物呢。既不是熊也不是熊猫,瞪得大大的眼睛里藏着和善的可爱。四肢都特别短,给人以非常笨重的感觉。在那个圆滚滚的背后,不知为什么有一个拉链,好象是做过手术的缝合痕迹一般……知路在考虑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通夜无言地把拉链向下拉去。嘎啦嘎啦……拉链粗糙的效果音回响在充满沉默的教室里。这刺耳的噪音就好像要让听者们陷入莫名的不安一般。
从玩偶背后拿出来的道具——那是一张仔细地折叠起来的记事纸。
“那个!能收下这个东西吗?”
“哈?”
这到底是什么仪式?
莫非通夜是归国子女吗?通夜以前所在的国度,难道有转学的时候给邻桌的学生递记事纸,用以表示亲近友好的象征之类的习俗?还有,这记事纸到底写的是什么?
“呃……这个,是什么?”
知路就像接过一个爆炸物一般,诚惶诚恐地问道。
“此乃——”
通夜的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的电话号码是也!年中午休,二十四小时营业!”
“……诶!?”
就在知路高呼的下一刻,教室里就被咚地炸开了。羡慕、嫉妒、骂声、嘲讽。从男生发出来的嘲笑和倒彩占了大半。
——茫然自失。
到底,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从小学四年级的夏天,她逝去以来,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从此往后,自己要在世界的角落里生活,绝不引人注目。
那是因为自己的无谋行为导致了她的死亡,这件事是绝不可饶恕的罪过。正因如此,知路在心中发下誓言。
第一、绝不吵架。
第二、对任何不合理表示忍耐
第三、不参与任何麻烦事
正因为这三条誓言,知路改变了自己。本应如此。但是,名曰御守通夜的转学生的奇异行径把知路充满血泪的努力,全盘打个粉碎。
“那个……御守,是吧?到底你想做什么……这个……”
必须要回复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欲言亦无言,愈想说愈陷入无言的泥潭。
就在知路惊慌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通夜已经默默地坐在了座位上。教室里的嗡嗡声就好似从哪里吹来的风一般。刚才还十分引人注目的玩偶,现在也收拾起来安稳的坐在通夜的膝上。与那无机质地表情相反的,原来是她我行我素的风格。
“啊啊,安静了安静了。班会还没结束呐!”
之后,三城淡淡地说了一些联络事项,但下面的闲言碎语总是没停过。
班会总算结束了,进入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第五节课开始前的间隙里,知路自始至终都把耳机塞在耳边,向窗外凝视。老实说,现在真想从教室里出去,但是又不想被人认为是在逃走。就算是行为方式再怎么改变,那与生俱来的气性还是很难有什么变化吧。
这别扭的样子,从远处被人看在眼里。
那是望奈美、瑞叶、环三人。刚才好像受到什么打击而奔出教室的望奈美,现在应该恢复平常心态了吧。但是刚才表现在众人面前的御守通夜的奇行,又扰乱了少女的心境。
“呐,望奈。出现情敌了哟。平常的话,第一次见面就有突然给对方电话号码的吗?”
“没、没有情敌那回事……”
“但是真不可思议呢。那个转学生……好像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写有电话号码的记事纸呢。”
“对啊对啊!而且指定在春幡的旁边这件事也很诡异!”
“更何况,她的桌子好像从一开始就摆在春幡君的旁边的哟。那两人……过去莫非有什么关联?”
“诶诶?有关联是指?”
瑞叶好奇地探出身来。
“这个嘛,我怎么可能知道?望奈美的话心里有数吧?”
“我也不知道啊。至少,我从来不认识御守……”
“原来如此。那就直接去问你男朋友好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男朋友啦!连环都相信瑞叶的说法了!”
“呼呼,开玩笑了。还有啊,比这个更奇怪的是‘通夜’哟……真想看看给小孩取这个名字的父母长什么样子。”
冷静地小声说出这话的环,朝着御守通夜的方向若无其事地瞟去。
知路的耳机是带有屏蔽噪音的功能的。虽然很贵,但是这功能却是宝物一般重要。
将周围的噪音即时地解析,然后发出逆相位的声波来干涉,以达到降低噪音的效果。和过去所不同的是,这功能带来了静肃性的革命。在知路听来,班上的家伙们无责任地闲言碎语就跟噪音没什么分别。何况是针对自己的闲话,那就更是如此了。
总算第五节英语课开始了。就算是上课知路也没有摘下耳机。也不只是知路,上课时带着耳机的学生不在少数。
现如今,随着雇佣型教员的增加,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的话没有老师会让学生去注意的。二年三班的英语老师,田宫朋子(二十三岁独身)就是这典型的代表。
屏蔽噪音的功能,连田宫那略带搞笑的发音一起,无差别地消去了。
仅仅是将感觉器官和外部的声音隔断,这世界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人工制造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的寂静。
这就是知路所爱的世界。
对知路而言,耳机并不是用来听音乐的道具,而仅仅是将多余的噪音从世界里清除的手段。事实上便携播放器的电源一直都是处于关闭的状态。
但是,尽管可以屏蔽噪音,但是却不能屏蔽视线。
从上课开始以来,通夜就一直盯着知路。根本不像是装作毫不在乎地偷看一般,而是像和小女孩第一次看见陌生的大人一样,毫无顾忌的视线。
被这样瞧见的人,就算是不感到害羞,也会感到坐立难安吧。甚至陷入了自己是否不应该坐在这里的错觉。
虽然通夜的教科书和笔记本都打开着,但是好像对上课没有什么兴趣。休息的时候也同样,把那个奇兽的玩偶放在膝上安坐着。
知路想。
到底,御守通夜是何方神圣?
同那“五分钟”里拯救知路的少女别无二致。
——没关系……肯定有一天,能再见面的。
的确,那是她最后的遗言。
知路的心里,某种期待慢慢萌发。
然而就这时,脑内的别的部分敲响了警钟。绝不可能。那个天使和御守通夜是同一人物之类的事情……绝对不可能。
她已经死了。从那样的地方落下,绝不可能无事而返。更何况,那都过了四年左右的时日。当时她都已经是中学生一般的样子,现在的话已经更加成长了吧。
就在进入思考的死胡同里的时候,那早就沉淀在脑海、那头盖骨下的异变突然发生了。
——ZuZaZaZaZaZaZahhhhhhhhhhhhhhhhhhhhh
“唔哇!”
巨大的噪音向知路的鼓膜袭来。
毫不犹豫的将左右的耳机扔掉,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噪音消失了。其他用耳机的学生也似乎同样,教室的每个角落都发出了苦闷的叫声。
田宫停下朗读,朝教室四周望去。
“喂哟……怎么了哇?”
冲着这搞笑的语调,是没有学生回答的。
“呼嗯……看来是耳机收集了奇怪的电波了嘿~”
显露出一丝嫌恶,田中继续上起课来。知路也不用想,安心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的,今天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要说那元凶的话——
“……!”
朝着御守通夜斜眼看去的知路,又一次叫喊起来。
很显然,这次是通夜出了异常状况。
面朝前方一动不动,虽然光是不动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连瞬间的摇摆都没有。就好象小学的时候看的漫画里所写的,仿佛爬虫类一般的架空角色,睁着眼睛睡觉的场景。
现在的通夜,就完全是那样。
趁着周围的人没发现时,在通夜的眼前用手试探了一下。
——完全无反应。
那瞪得滚圆的双瞳中,显然什么也没有映入在内。就好象灵魂被抽走的人偶一样。
“……喂、喂。没事吧?”
咚。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通夜的肩膀。
当然知路没有恶意,就好象在海里溺水的人脸上啪啪地拍打一般同样的做法。但是,就这样些许的冲击,却导致了骇人的事态。
——噗通。
“哇啊!”
在邻接过道的那一头,通夜旁边的女生突然发出巨大的悲鸣声。
通夜的身体瘫倒在过道旁。
断线的人偶。与此形容相称的容态可算是少见了吧。
一般情况下,人翻倒的时候应该都会反射性地保护头部吧。这就是一种本能。但是看看通夜的话却完全感觉不到。
通夜就毫无造作地横倾着倒下去。小学时因为凶恶的台风的影响,校庭的足球用球门被吹翻在地。通夜的倾倒模样,就跟那个别无二致。再怎么看都不是人类能倒下去的方法。
“喂,这次又是什摸……啊!”
面带不耐的田宫迎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通夜直挺挺地样子,连呼吸都止住般呆若木鸡地停下了。发生这样的事该怎么办才好呢,真是难以当机立断呢。虽然作为教师也应学过急救手册之类的东西,但立刻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就那样呆呆地杵着,连通夜的身体都不想去碰一下。
“呐、喂……等一下,这孩子……还睁着眼?难、难道死了?——”
为了安抚哆哆嗦嗦地开始颤栗的田宫,知路举起手来。
“啊,我把她搬到保健室去。”
知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闲事这么热心。本来不搅和到麻烦事里,难道不是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吗?
“是、是吗?那么拜托了!”
逃也似地奔回讲台。
背上通夜,逃离了已作目光漩涡的教室。
如果通夜在身后颠来倒去的话就太不妙了,于是知路让她保持前倾的姿势,朝着无人的走廊慢慢的前行。然而就在下楼梯前,知路突然停下了脚步。
——到底是为什么?
背后紧贴着的通夜带来的触感,为什么觉得如此熟悉。
“……不行不行。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赶紧将集中于背后皮肤上的意识慌慌张张地剥离。但就算如此,那“五分钟”里从背后紧紧抱住知路的天使,却无法不回忆起来。
“真是的……完全不一样的吧?她的话……和这家伙相比更富于表情呢……到最后、最后的瞬间,仍然笑着离开……”
一级一级,踏着阶梯向下走。
没想到,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自己依旧,如此想念伊人。
那连姓名都未知的她。
关于她,知路所知的——仅有两点。
其一,她从背中生出的华彩羽翼。
其二,伊人充满温柔与暖意。
下了楼梯,就在此时。
“你,在哭吗?”
通夜在耳边问道。好像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那平淡如水的口吻把知路拉回了现实。
“才、才没有哭呢!还有……你没事了?”
“没事,是指何物?”
“倒下去的时候,打倒头了吧?”
“是吗?完全没感觉。”
“……真是的,下了一大跳呢!”
“那个,说起来,现在我根本不明白是什么状况。我应该是在教室里听课的吧。”
“那是因为……你倒下去好像撞到头了,我在把你带到保健室的途中。”
自己本来决定小小地反击一下,但是又决定放下姿态。
“是吗,那么没问题了。这样也能看出我的头,是被制造出来的坚固品。”
“被制造?”
知路的心不知不觉地被这话语所吸引。但是,还是决定先带通夜去保健室。
“不管怎样,现在先去保健室了。叫老师看一看更好一些。睁开眼睛睡觉的事情,怎么也做不……”
“啊,那个是——”
通夜好像有她自己的解释,但是知路打断了她。正巧,到了保健室门口。
“这里就是保健室。……我也是第一次来。”
眼前是一道横开着的门。因为两手都没空,于是就只能用脚尖轻轻的顶进去,轻松地打开了门。一股消毒液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
室内无人。看不到养护教员的身影,两张床都敞开着床帘,看起来像是有空的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架子上的药品也可以随便的偷一两瓶吧。
“没人啊……真是的,都不好好工作呢!”
无论如何,先把通夜放在眼前的床上。
“那个……我应该做什么?”
在床边,轻轻弯下腰,通夜朝着知路看去。一瞬间,知路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在跟幼儿对话一样。
“反正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等老师来了再诊断一下,虽然在保健室也做不了什么大的检查。”
“了解了。”
回答后,通夜麻利地脱下半长靴放在一边,盖上了被子。
对这种太过幼稚的顺从,知路不知为何生出一丝略带嫌恶的感觉。
“那,我就回教室——”
强压住自己内心生出的不可理解的感情,转身背向通夜的知路突然,在手腕边感受到了奇妙的抵抗。回头看,通夜从被子里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知路的袖口。
这一刻,知路的吓了一跳。御守通夜不知为何,如同在家留守的小孩子一般,浮现出无依无靠的表情。
“怎、怎么了?”
“……我,刚才梦见了‘五分钟’的噩梦。”
——“五分钟”?
就这短短数语,激起知路内心无穷的波纹。
“梦?是怎样的?”
“非常可怕的梦。不,事实上那不是什么梦……对不起。这以外的事情都属于企业机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说出这话的时候,通夜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水。
“……御守?”
原因不明。御守通夜到底想要说什么?为什么会流泪?但可以确定的是,通夜紧握着知路的袖口,是不想离开他。
和那机械化的第一印象相比,那简直是天差地别的感觉。
通夜如今才察觉到自己仍然抓着知路的袖子。
“啊……对不起。”
慌张的神情从眼中飘过,手也从知路的袖子上放开了。
知路不知不觉的感到,这样的通夜其实挺可爱的。
“我明白了。我就在这儿,安心地睡一下吧。”
随着知路的回答,通夜顺从地点了点头。仅仅是露出了冰山一角,那人类一般的表情就立刻消失,又回复到了无表情的状态。知路对此变化还是略感可惜的。
“那个,可以问一件事情吗?”
“什、什么?”
通夜目不转睛地盯着知路的脸,祈祷样的说道。
“你真的,是春幡知路吗?”
“是这样的说……”
“那太好了。”
“……诶?”
到底,什么是“太好了”?知路正要反问个究竟的时候,通夜已经进入了沉睡。这一次眼睑是老老实实地闭上的。看着通夜的样子,就好象电源被切断了一般……知路呆呆地想到。
通夜睡了十五分钟后,第五节课的下课铃也打响了。然而熟睡中的通夜却没有要醒的样子。
这时,知路背后的门喀拉地响了。到刚才都不知道在哪里偷闲的白衣女性登场了。
那就是养护教员,莳野佐奈。
就日本女性而言身材还是挺高挑的吧。比一米六五(严格来说是164.8公分)的知路还要高上两公分。那与教师不相称的茶色头发,和过浓的化妆结合起来,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不同寻常的威压感。那看起来造作的美貌也许就是“也许整形过吧”之类的无根无据的流言蜚语的来源吧。
就从来没有造访过保健室的知路而言,莳野就等于未知的存在,但是还是一下子就想起了望奈美那里听说的传言。
通称——莳野“神之手”佐奈。
去年四月,莳野刚到这个学校赴任的时候,因为一睹美女的真容,许多男学生装病来到保健室。但是,这些动机不纯的男生们很快就远离了保健室。因为用蹩脚的假病来保健室的话,莳野是很容易就发现了。所以必然的,保健室里都是一些“货真价实的患者”,然而不久还是传出了传说。
——要是经了莳野老师的手,怎样的伤病都能很快治好的噢。
事实上,本来脚部骨折的足球部部员,第二天就若无其事的跑来跑去。好几次都自杀未遂,去精神科常驻的少女,第二天就变成热情洋溢的性格。高烧、食物中毒、慢性胃炎等等……被认为是莳野治好的病痛,简直不胜枚举。
所以最后,有了“神之手”的统称——
莳野死死地盯着知路的脸,淡淡地说。
“——是春幡知路吧?”
真让人吃惊。仔细想来,知路从入学以来到保健室,今天可是第一次。为什么莳野会知道知路的名字呢?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是因为,你啊——是我们的希望。”
“……嗯?那个……你说的我不太明白。”
“说回来,你有何贵干?”
莳野连给知路考虑的时间都没有。
“诶,呃……御守在上课的时候失去意识,然后从椅子上横倒下去了……”
“打到头了?”
真不愧是护养教员,简单明了。知路点了点头。
“这样。那就不必担心了。你可以回教室了。”
“那……那个……”
“差不多第六节课就要开始了吧?”
莳野一直都是冷冷冰冰地堵住了知路的问题。那些被识破装病的男生们不得不退散的理由,好像也开始有所明白了。
“……我知道了。”
知路离开后,莳野把双手插在白衣的口袋里,走到床边。对着昏昏睡去的通夜看去,喃喃念到。
“呐,通夜……你把电话号码给他了吗?”
一回到二年三班的教室,知路就被望奈美抓住,拖出到了走廊里。当然,又沐浴在全班的视线下了。不仅仅是望奈美,瑞叶和环也像背后灵一样,突然冒了出来。
“喂……做什么啊?”
“小知!上课的时候跑到哪里玩去了!莫非,你一直和那个转学生在一起?!”
“没、没,那是因为……”
“等一下望奈美。要打情骂俏回家去。比起这个来,现在不是有要说的话吗?”
听了环冷冷的说教,望奈美的脸颊立刻泛起了红晕。
“都说了不是打情骂俏了!还有小知,发生不得了的事情了!”
“……不得了的事情?我家老爹卷入爆炸恐怖事件了?”
虽然最近美国本土挺不安定的,但知路就好像在说别家的事情一般。
“比这个还要不得了的事情!鬼尾塚的小圈子把御守的玩偶带走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被“这样的事情”所对待的老爹,如今自己也有点觉得可怜了。不过,对同班同学根本没有兴趣的知路,连鬼尾塚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
“呐,春幡君。鬼尾塚那个人呢……那家伙性格很坏的。典型的爱欺负人。如果是她的话,把别人的宝贝扔到烧却炉里之类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就是就是,洋葱塚的话就是那么阴湿!”
环淡淡地说明了情况,瑞叶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在知路看来,瑞叶和环不过是望奈美的朋友,和自己也扯不上更深的关系。这样合情合理的对话本身,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也许正是如此,知路说出的台词,连自己都觉得冷淡到令人吃惊。
“这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知!”
“那是御守和鬼尾塚的问题,不是吗?还有,马后炮一样的拜托我做这做那,还不如一开始在鬼尾塚拿了御守的玩偶之时就去阻止她,难道不更好吗?”
“说、说道是这么说……”
被这样教训,望奈美也感到难堪。本来自己就在旁观鬼尾塚的恶作剧,却又不想卷入麻烦。
“反正和我没关系了。”
“小知真是的!”
仍然对望奈美置之不理,知路返回了教室。目送着这瘦小的背影,瑞叶开始实况解说起来。
“不管怎样现在变得有意思起来了!从现在看来,春幡并没有对御守抱有特别的感情吧?春幡真的改变了呢!要是以前的话,那样的恶作剧绝对是不会放过的。”
“嘿嘿……对望奈美来说真是复杂的感觉呢!”
“诶?”
在环那好像看穿一切的视线下,望奈美开始坐立不安地慌张起来。
“为、为什么我会有复杂的感觉呢?”
“既不想看见为了御守拼命的春幡,但是又不想看到对眼前的不平无视的没出息的样子……是不是这样啊?”
“哈哈哈,没、没这回事!”
“啊哈,正中靶心哟!嗯,望奈真是可爱的孩子!”
就在瑞叶从背后抱住望奈美的时候,第六节课的铃声响了。
第六节课是数学,三城主讲的课。
反正就这样认真听课的话,也不会理解的吧。对知路来说,数式就跟咒文没什么两样,于是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屏蔽噪音的功能。不过,在粘着质的三城上课带耳机的话,并非什么上策。事实上在三城的课上,带耳机和插入式耳机的人口减少到了三分之一。某种意义上说,这三分之一是在挑战三城的耐心。
不过庆幸的是,知路的作为在最后,不会被人发现。万一被点到名,只要说“我不知道”,就可以了。
——我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沉浸于人工的寂静里,脑袋里冒出了这样的问题。
父亲和姐姐都是理系,但是知路却没有任何理系的素养。那么至少国语英语社会之类的应该很在行吧,却也并非如此。小时候短跑还挺不错,但是现在双腿都生锈了一样。不过本来对运动就完全没有兴趣。
理系也不行文系也不行,连运动都是废柴……唯一的希望也许是艺术系吧?幸运的是,知路继承了女高音歌手的血脉。
但是,这边完全没有发迹的样子。小时候虽然从母亲那里学了点钢琴和小提琴,但都是三分钟热情后就扔掉了。
——所以,我变成魔鬼的话就好了吧?
以前父亲在生日的时候,把畅销书“十三岁的Hello Work”送来当礼物。那真是很想父亲风格的礼物吧。打发时间的时候随便翻了翻这书,不可思议的是,把封皮打开的时候,好像觉得里面承载了自己的理想方向……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找到。
结论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是个连魔鬼都做不成的家伙吧。
在这人工的寂静中,向那座铁塔望去。
姐姐柚记很好的继承了父亲的头脑和母亲的美貌。虽然沉迷于动漫,但柚记却是以医学部为目标的大才女。尽管还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但在高三生为对象的全国模考里面,好几次都拿到了A判定的水平。
【注:A判定的话在日本代表有90%的入选可能。公立大学的医学部因为学费少和好的出路而备受日本学身欢迎,相比私立大学动辄千万日元的学费而言,公立医学部乃是日本一般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然而自己却没有从双亲那里继承到一丁点的才能。还不如说自己是双亲不好的部分取舍选择而组合的结果。
不过还好,父亲那小圆脸和微胖的身材,还有母亲那致命的笨拙,这两个部分没有被遗传下来就是谢天谢地了。
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学生们都一起起立。不知什么时候下课铃响了,只有知路还坐着,冷眼瞧着周围心不在焉地敬礼的学生。没有人去责怪知路未起立的事情。
“……回去吧”
一边自言自语的说,一边开始收拾回家的东西。知路是归宅部,今天也不做卫生值日。把笨重的教科书留在书桌里,正准备回家的时候。
却被阻止了。在书桌的旁边,又是那个人。
“春幡,有时间吗?”
往上看,原来是班主任三城。
“什么事?”
一边放下耳机,一边问道。三城一瞬间皱了皱眉头,对粘着质的他而言还真是少见,没有去说教,反而说出了知路预料之外的话。
“是御守的事。今天可以让她和你一起回去不?”
“为什么?”
“听莳野老师说,御守那家伙在上课的时候晕倒了?”
“是这样的……”
“还有,刚才跟御守的监护人打了电话,但是没打通,也许在上班吧。”
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还好御守的新家离你家很近。赶紧去把御守的东西收好到保健室来。”
“那个,就算是在我家附近,那也就是在望奈美家附近吧。为什么不让女孩子们一起回去,那样不是更好一些?”
“望奈美?啊啊,是三枝啊。真不巧,三枝今天要做卫生值日。而且御守想要你陪她,你莫非认识御守?”
“……也没有”
“这样啊。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就交给你了!”
轻轻拍了一下知路的背,三城就飘然走掉了。
“哈……为什么是我……”
“知陆同学,怎么了?”
收拾完东西的猪濑担心地凑过来。啊啊,说回来,还有这家伙啊……知路就像对待遥远国度的事情一样旁观着猪濑的存在。而且连订正自己名字的欲望都没有了。
“那个……御守的事情啊,我也非常在意的呢——”
“不好意思,现在很忙。明天再说。”
“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那、那么……明天见了,知陆同学!”
连看都没有看猪濑离去的背影,知路咂了咂嘴。
“真是……明天再说……有什么好说的?”
自言自语的碎碎念的同时,又把耳机装上的知路无可奈何地开始收拾通夜的东西。
幸好,通夜的东西挺少的。书桌里只有英语和数学的教科书,还有大学笔记本两册。另外,还有布制的笔袋,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真是令人扫兴。不过对女孩子的书桌随便翻看的场景,不管怎样都会感到别扭吧,也许这是一丝类似罪恶的感觉。
【注:大学笔记本,这个大学当然是指东京大学啦。根据记载,在明治维新后,东大的一个教授在东大赤门前开始贩卖这种笔记本,后来被丸善公司所推广,纸张从英国特制,成为流行的笔记本。这种笔记本里划有横线,但线距很短,被认为是日本人写字偏小的原因,近年来也有研究认为大学笔记本会导致小孩近视的多发。】
“啊……玩偶”
突兀地,知路想起了那件忘掉为妙的事情。
——要怎么办呢……
总之,先把自己和通夜的包带着,从走廊出去。从走廊的窗户看去,可以看到体育馆的原型屋顶。穿过屋顶,有一道飘着冉冉上升的白烟的地方。并非是失火,而是体育馆背面的烧却炉。
今天点火一反常态地早。
——那家伙的话,把别人的宝物扔到烧却炉里之类的,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环的台词在脑袋里回响。莫非真的是……不管怎样,把初次见面的对方逼到如此境地吗?要是这样的话,那个玩偶估计真的要升天了。肯定连灰都不剩了吧,要是剩下来的话反而更恐怖吧。
“原来如此,虽然对御守来说不好,但是还是先做这件事吧。”
“是什么对我不好?”
唐突的询问吓了知路一大跳。不知什么时候,通夜已经来到知路的前方,以立正不动的站姿站在那里。还顺带一个标准的敬礼。
“御守通夜,此刻归来!”
和通夜四目相对,知路总算说出了真心话。
“什么嘛,这不是好好的吗?这样的话也没必要和我一起回去了吧?”
“那、那个……不可以。我……我才搬家过来,还不清楚路。”
“是这样吗?”
“——还有,本来就应该一起回去,这是从佐奈姐姐受教的。”
“哈?”
受教?说起来佐奈姐姐是谁?把她和那个养护教员莳野佐奈联系起来,整整花了十秒钟。另外从刚才的逻辑冷静地分析的话,“不清楚路”之类的,肯定只是借口……
“啊啊真是的,搞不清楚……”
知路抱住了头。要想把谜团一个个解开的话真麻烦,反过来老实接受的话,精神上也许更轻松一点吧。
“那、那个……”
“哈……知道了。给你这个。你书桌里的东西都在里面。”
“啊,好的。十分感谢!”
就这样直接接过了自己书包的通夜,然而……
“那个……<圣哉>呢?”【注:圣哉=Sanctus,一种赞美诗曲。】
“诶?那是啥?”
“呃,那孩子的名字。”
“那孩子……啊啊,玩偶吗?不好意思……没在教室里找到。”
到底要不要把鬼尾塚的事情告诉她好。转学第一天就收到这样充满恶意的洗礼,对通夜来说也太可怜了。要是铁塔事件以前的知路的话,才不管鬼尾塚是不是女生,直接毫不犹豫揍上去了吧。但现在知路已经从肉食动物毕业,朝着草食动物的路前进了。
“啊啊,也就是说……那个、那个玩偶太可爱了,所以被那些不懂事的家伙们带走了。也就是说,并不是针对转学生你的罪行……”
说这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这就好像是,在说服被痴汉侵犯的被害者忍气吞声一样,心里生出强烈的自我厌恶感。自己真是不成器的家伙。
通夜肯定不知道知路在纠结什么,就好像在官公厅里的窗口那样,无感情的说道。
“那么,现在开始搜索……”
“哈?搜索?”
没有回答。通夜一边走着,一边闭上了双眼。这种步调好似充满了自信,一点都不乱分寸。
“呐、呐……怎么了?”
“——发现目标!”
还不到五秒钟,通夜以那种毫不犹豫的语气下了断言。
“……御守?你在说什么……”
“<圣哉>的地点,找到了!”
通夜那细长而清秀的双眼突然睁开,回答道。
“……这也能知道?你有超能力?”
“不,并非超能力。反正,我知道了。”
慢慢的对话朝着电波系的方向发展起来。心里不知为何像蛇抬起了镰刀形的脖子一样,那是对人来说非常简单的感觉——警戒心。
“目标位置,此处两点方位,距离四十米。”
说着这话,通夜指向窗外——那毫无疑问就是体育馆的背面,那不祥的白烟的发源地。
难道是……知路感到背后一阵恶寒。鬼尾塚那个家伙,真的把通夜的玩偶扔到烧却炉里面去了?还有,什么情报都不知道的通夜,就清楚地指着那个地方。虽然本人用“搜索”来形容,但是还是完全搞不懂。
突然,通夜闪过一丝疑惑。
“……咦?发生什么了?那孩子……被关在又黑又窄又热的地方了。为什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
又黑又窄又热的地方?那显然,就是烧却炉内部的意思了吧。
想起来,知路离通夜还不到三步的距离。到底通夜在说什么?慢慢的开始搞不清楚这个名为御守通夜的女孩了。甚至有点想拉开和她的距离。
现在的通夜,显然已经化作了知路无法触及的异质存在。
“不能这样!虽然比想象中的要坚固。没办法了呢……嘿咿!”
就好象幼女一样的口吻……知路一瞬间冒出这样的想法。
“……噢哇!”
窗外,体育馆的背后突然放出一道闪光。一瞬间就好像要灼烧视网膜一般,知路反射性的用手挡在前面。
“搞、搞什么啊……”
就是刹那间的事情,但走廊上的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奇怪现象。
“呐,刚才发生了什么?”
“操作已完成!”
“哈?喂、喂……”
本来是带路人的自己,却被通夜领着,真是奇妙的感觉。
不过,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在楼梯口的地方,通夜突然停下来挡在前面,朝着知路回头。
“怎么了?”
“……来了。”
“诶?什么……唔哇!”
耷拉在肩上的耳机里,突然又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噪音。
不知为何,通夜又标准的敬礼起来。
“你、你说什么……”
那一刻,通夜的表情停止了。不,并不只是表情,就连敬礼的姿势,全身的活动都停止了。这不可思议的状态确实眼熟。刚才在第五节课的时候才见识过。
半刻都不到,睁得斗大的双眼,保持半开状态的嘴唇。并非“此时”亦非“此处”,就仿佛朝着遥远国度一般彷徨的,空洞的表情。
搞清楚事态的时候,通夜的身体已经朝后方倾去。
上课的时候还有椅子撑着。
但是,在楼梯口站着的话,现在的通夜没有任何支撑——
“——御守!”
对着通夜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
伸出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通夜细小的手腕。
“抓住了——”
这安心只是转眼间的事。
“——诶?”
通夜的身体随着重力,朝着地面画出一道抛物线。必然地,抓住她手腕的知路也受到牵连。不过一根筋的知路肯定是不会放开通夜的手腕的。
“唔啊啊啊!”
那一瞬间,知路的内心里,她的“坠落”和通夜的“跌落”重合在一起。
——我难道……还是不能救她吗?
绝望的黑暗充满内心的瞬间,知路咆哮起来。
“唔噢噢噢噢噢!”
在半空中抱住通夜的头,就保持这个姿势侧转过来。知路的背后狠狠的撞在楼梯上,都要喘不过气来。这落下的样子并未有所缓解。嘎咕嘎咕嘎咕,一级一级,都仔仔细细地滚了一遍。贯穿全身的冲击。嘎吱。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噪音,就算是如此也不放开通夜的身体。
总算到了台阶下,身体停了下来。
“喂,小知!没事吧!你在做什么!”
望奈美、瑞叶、环三人朝着楼下涌去,把知路和通夜围了起来。瑞叶和环拿着扫帚,望奈美拿着畚箕。看起来正在打扫楼梯似的。
“啊,啊啊……没关系,大概……”
知路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全身都在一跳一跳地疼,但也不是不能动。说回来……这突然感到一种怀旧感。小学的时候,这种程度的疼痛就是日常便饭而已。
“呐,望奈美。卫生的话就我们做吧。你赶紧去给他们两人拿东西。”
对环的提案,望奈美不断的点头。
这时,瑞叶注意到了——通夜的表情。
“喂!眼、眼睛睁着呢!眼睛还睁着呢!”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顿时望奈美和瑞叶就哭喊起来。
“不、不是吧……真的死……了?”
虽然不是大喊,但是环也说不出第二句话,脸色变得苍白。
这场面,眼睛睁开倒下的少女。
怎么看都是一具尸体模样。
但是只有一个人,知路,还保持冷静。把身体一动不动的通夜巧妙地背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管怎样,先带到保健室去吧。找‘God Hand’看一下的话,也许没问题。”
那脱离现实的片假名,在这时还是有点积极作用的。少女三人的脸上恢复了一缕希望。
目送背着通夜的知路,提着书包的望奈美对瑞叶神色不安地低语道。
“呐,那个转学生……真的没事了吧?”
“现在只能祈祷如此。还有……春幡君刚才好好地保护了那个转学生了呢。”
对环的话,瑞叶表示不解。
“诶?怎么回事?”
“你也看见了吧?他难道不是把自己垫在御守下面?一般来说,不会突然就那样活蹦乱跳吧。”
“是的呢!说回来,春幡看起来挺抗摔的嘛。刚才也就像没事一样走着。难道以前的春幡还没消失?”
“但是……就算是让春幡觉醒的,也不是望奈美呢,而是那个转学生呢。真是前途多难啊。”
“……环啊,你不要有的时候像没事人一样说出这么残酷的话好吧。”
对着嘟嘟囔囔的瑞叶,环露出一丝苦笑。
“我经常被人这么说。”
保健室又一次人去楼空。
“真实的……‘神之手’什么的先不问,这要命的时候居然不在啊。”
恶狠狠的腹诽着,知路把通夜放在了床上。
这时,望奈美好像发现了什么,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恐惧的悲鸣。
“呀!!!!!!小、小知!御守的脚……右脚!”
“诶?右脚怎么了?”
知路看着望奈美不同寻常的样子,正要放下通夜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诶,朝着奇怪的方向折过去了呢!刚才完全没注意到的!”
“不、不是吧?”
“真、真的!”
说起来,刚才就觉得有点奇怪。就在刚才,通夜的右脚轻飘飘地,不同寻常地摇晃一般。不过当时仅仅是认为靴子的重量导致了摇晃而已。
“肯定骨折了!我、我去找莳野老师来!”
说着,望奈美从保健室跑了出去。
“哈……这除了‘神之手’也别无他法了。”
“‘神之手’是指什么?”
“唔哇!”
和上次一样,通夜在知路的耳边轻语。
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一般。
通夜从冻结开始,差不多过了五分钟。不管如何,先把知路放在床的边缘为好。
“真是的……今天真是最坏的一天啊!”
知路露出疲劳困顿的样子,精疲力竭地叹着气。
“这个‘最坏’……是因为我吗?”通夜垂着头问道。
“啊,不是的……也不是这个原因——”
并非不是如此,但是知路还没有迟钝到就此断言。看起来,现在的通夜又显出一副神秘的样子。
“还有,你的脚……没事吧?好像朝着很不妙的方向折断了一样……”
如果自己更灵活一点的话……如是想,知路不禁觉得惭愧起来。那个时候知路虽然拼命保护着通夜的头,但没想到会把脚弄出这样大的伤来。
“啊,的确如此。”
“不……‘的确如此’……就好象别人的事情一样,你不疼吗?”
“感觉不到疼痛。确实漂亮地折断了。”
“漂亮的……”
明明脚已经完全折断了,为什么还能那样冷静呢?就算是从旁人看来,这伤也够疼的了。
“没关系,这里没有问题。”
在床边,通夜进一步调整了坐姿,把右脚的长靴脱掉,将折断的右膝就这样抱着。两手左右地夹着右脚。
“喂、喂……你想做什么……”
没有回答。但是通夜的额头开始渗出点点汗水。
咕噜咕噜咕噜……通夜的全身开始一点点地震动起来。
但是从那喉咙里却发出来,和无机质的表情不相符的,更像是人类般的苦痛呻吟。
“咕……嗯呜呜呜呜!唔哇啊啊啊啊啊!”
这高喊的结果——喀嚓喀嚓、通夜的骨头响了起来。
一瞬间,知路就好像听到了世界末日的声音。明白这异常的声音的来源后,便开始后悔没有塞上耳朵。
“哈、哈、哈……”
通夜就好像刚生小孩的女性一样,肩膀上下喘着大气。
“御、御守?你刚才不会……是把自己的骨头……”
通夜坦率地点了点头。
“是的,折回去了。剩下的就是把木板和绷带卷上去,自然可以痊愈。”
“——这真惊世骇俗呢。不过,也省了多余的功夫。”
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站着莳野佐奈。莳野旁边并没有去叫她的望奈美,也许是在哪里走岔了吧。
莳野的手里,抱着那刚才的奇兽——<圣哉>。令人惊讶的是,这玩偶,不仅仅还留着骨架,还完好的保持着原型。
莳野毫不客气地走到通夜身边,把玩偶交给了通夜。
“……太好了。你没事呢,<圣哉>”
好像是要责备毫无掩饰地露出微笑的通夜一般,莳野严肃地说。
“烧却炉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了呢。下一次注意一点。要是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会把谁卷进去的。”
“是……真对不起。”
不得了的事情,是指什么?
和那闪光有点关系吧?还有,为什么在这通夜要道歉呢?果然那是通夜的杰作嘛?
脑袋里不停运转着思考中的知路,听到了莳野的话。
“呐,知路。现在要给通夜上木板和绷带,能稍微等一下吗?”
“啊,那……我去厕所了。”
没等莳野回答,知路就逃离了保健室。当然厕所什么的肯定是假的,而是对那烧却炉极其地感兴趣。
如果不是轮值卫生,也不是叫小地痞出来干架,那么要踏上体育馆背后的那块地盘的机会,可谓少之又少。知路从体育馆旁边,踩着砂石铺设的路走去。
“临时施工中,禁止进入。”
一眼就能看出是临时设立的牌子,旁边还拉着安全绳。知路确认周围没人,敏捷地翻了过去。当跨过界限的瞬间,突然感到奇怪的熟悉感,胸中的确有种跃动。如果是在铁塔以前的话,这种程度的恶意,那基本是日常便饭的事情。
沿着体育馆的外墙拐过去的转角,烧却炉就坐镇与此。在那前方,有一位先来之客——一个女生,静静地站在那里。戴着一个仿佛包住了头部的深沿帽,穿着崭新的制服,也许是新一年级生吧。
“这个融化的状态……果然,是<三圣颂>的威力——”
少女没有注意到从背后接近的知路的存在,自言自语的说道。在听到这熟悉的词语后,知路疑惑的朝着少女的后方——烧却炉看去。
“唔哇!这个,竟然融化了。”
“谁、谁在那里!”
少女转过头来,摆出警惕的架势。表情被掩盖在帽子一下,也无法窥视出少女的面目。知路对少女异常的警戒心有点不知所措。
“啊,呀……听说烧却炉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了,于是就来看看。你也是的?”
“……嗯。从天上看到那个光,然后……就来看看……”
“那么,我也是一样的了。不要那么紧张,说起来……这真的太厉害了。”
又一次观察着烧却炉。
就如上所言,烧却炉的顶部和侧壁因为熔化而崩塌。那材料虽然不知道是普通钢还是不锈钢……但是已经变成了糖糠一样的东西。到底需要多少热量才能将这个庞然大物熔化呢?理科教科书上的话,也许有各种金属的熔点吧,但是到如今也没有会蠢到去查书了。
——烧却炉发生不得了的事情了,下次注意点。
——知道了……对不起。
突然,想起了莳野和通夜的对话。
下一次?注意?
“莫非……这是御守搞出来的事情?”
知路忘记了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女站在旁边,就念出声来。
“喂!你刚才说了‘御守’?”
猛然少女抓住了知路的袖口。
“喂、喂,松手啦。干嘛那么兴奋——”
话音未落,知路就闭上了嘴。从转角的那头好像有一些骚动的声音,像是踢开沙粒一样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了。
“喂、这是非法侵入的!”
“要这么想就给我快点!”
“不管怎么样,要确认那个小鬼是真货还是假货!”
听到这明显带有男性轮廓的声音,少女意外的发出了反应。
“不好!他们来了!赶快藏起来!”
“噢、喂!到底怎么了?”
不需回答,少女拉着知路藏到了烧却炉的背面。看起来纤细的身材,却有着不相称的好腕力。事实上,与其说是拉着,不如说是突然被扔到那里更合适。
“喂……你到底想做什么?!”
“拜托了。他们都是些坏人,被发现就完蛋了。”
小声说着的少女紧紧地抓住知路。这预料之外的亲密状态,让知路陷入了惊慌失措中。通过制服传来的轻柔触感,和小时候与姐姐打架的时候有根本的不同。但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知路内心开始更加激烈的躁动起来。
数秒后——烧却炉前方出现了几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说道。
“看这个烧却炉。能烧成这样的,肯定除了那家伙没别人了。”
“那个红毛搞的鬼?”
“不,等一下。我们是感测到了高能量反应,于是才跑到这个学校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那家伙在学校门口鬼鬼祟祟的。于是……”
“喂,莫非是……”
“啊啊,那个模拟出人形的东西,可能不止一台。那个红毛可能也是探测到有高能反应,于是才被这个学校吸引而来的吧。”
“喂、你们稍微冷静一点。就算是那家伙,到底是不是真货也不知道啊。现在染成红毛的中学生也不在少数。”
“说的也是……”
“回去了。跟丢了红毛,不过托这个烧却炉的福,那些家伙在多香宫町潜伏的可能性很高。就这点也算是收获了。”
看起来像是头领的男人总结完毕后,这些男的就迅速撤离了。
危险的气息消失以后,知路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唔哈~”地长吁一口气。那些男人站在那里的时候,几乎是无意识的憋住了呼吸。
不过,少女还是粘着知路,不停地颤抖着。那帽子边上散落下来的红发,知路也是如今才察觉到。
“呐……刚才那些人是什么?还有,你到底……”
“对、对不起!不能不回去了!哥哥还等着我的!”
突然少女从知路身边飞离而去,恭敬地敬礼,然后朝着男人们的反方向逃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知路只能呆呆的望着那留下少女足迹的小路。
知路回到保健室以后,那里又飘出了咖啡的香味。
看起来,通夜的急救处理已经结束了。莳野和通夜看起来很悠闲地品尝着咖啡。在看到了烧却炉的惨状以后,再看这平和的风景,就好像是假象一般。
不知是没有杯子,还是因为莳野个人的兴趣,两人手里拿的竟然是烧杯。要是去理科室的话,随便多少都能找到的实验器具。手不觉得烫吗?知路虽然担心,但是两人根本不毫不在意的样子。
看着坐在床沿的通夜的右脚,已经被绷带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绷带的边缘还可以看到夹板的一部分,知路忍不住暗笑起来。
很显然,那就是石膏板。什么“神之手”,那不过是学生们捏造的幻想吧。就那样的处理方式,就是知路也做得到。
莳野把空烧杯放在桌上,面朝通夜。
“差不多该回去了呢。通夜这一天也没怎么习惯,肯定累了吧。”
对知路而言,自己不知道要操劳几十倍,内心吐槽到。
“还有还有,有件事情要拜托知路呢。通夜肯定是绝对安静的,回去的时候能背她回去吗?”
绝对安静的部分,莳野还特别强调了一下。
“那个,老师难道不是‘神之手’吗?现在不能马上就治好吗?”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也不用问了。莳野留下来的几个传说当中,应该是有骨折的治疗在内的。
“看时间和场合呢,有时也会变成废柴医生的哟。”
“不……这完全搞不懂。”
“好啦,不要扭扭捏捏啦,就把通夜背回去好啦。嗯,辛苦你了!”
“哈……明白了。”
老老实实的死了心。如果是这样的话,先把通夜送回家,再回家里滚床单好了——但就在决定如此的瞬间,晚饭的准备、烹调、洗碗……等等,还有很多残酷的劳动等待着知路去做呢。
带着阴郁的心情收拾完东西,知路认命地叹了口气。
“啊,对了——”
“什么?有事的话拜托简单一点。”
“烧却炉啦!到底,那边发生了什么才变成那个样子的!”
莳野的眉毛立刻跳了一下。
“喂!烧却炉周围可是禁止进入的呢。”
“啊,哈哈哈……对不起,但是无论如何还是很在意——”
“忘了它。”
“不可能!”
那怎么可能忘记。和那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子一起,确确实实地看见了——那烧却炉的外壁的一部分,完全熔毁的样子。
想到这里,知路又突然叫起来。
“对了,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
“刚才,在烧却炉前面和一个奇怪的女孩子相遇,然后好像被奇怪的男子们追着,倒是有点担心呢……”
“呼~然后?”
“呀,所以说……烧却炉前面,有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女孩子……带着帽子,也看不见长什么样子,倒是有一头红发。”
“红发?”
仅仅只有一瞬,莳野的眼里闪过一丝严峻的神情。
“现在染红发的孩子很少见吗?”
“……说是这样说,但是那些奇怪的男人们对女孩的红发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觉得很危险……”
“嗯嗯,知道了。也就是说这附近有专门针对红发女孩的变态者团体存在吧?我会去职员室跟其他老师报告的啦,好了,回去了回去了。”
——多香宫町。
人口三万两千。战前被称作“莳菱重工的城下町”。
事实上,当时大半的居民都是和莳菱重工有关人士。现在的话,虽然以车站前的大街为中心不断的活跃化,不再被称作城下町,但是这里莳菱的社员很多。三枝望奈美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
本来,莳菱重工多香宫事业所,是在军事业界响当当的生产名牌。
这里生产的,是被称作<炽天使>的兵器。
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士兵的替代物。
简而言之,就是等身大的人型兵器。
各国的生产商们都把<炽天使>作为战斗机器人来向世间介绍,但是它的形态并不固定。<炽天使>有关的情报,也是从来没有怎么向民间公开。结果就是随意拿<炽天使>做题材的小说故事不胜枚举。
现在,各发达国的士兵里已经有三四成被<炽天使>所替代。向各国的纷争地带派遣的联合国和平维持部队里,八成都是<炽天使>。经济杂志甚至号称,现在<炽天使>才是军事产业的主力。
不过,对于莳菱重工来说却有一个不妙的地方。由于日本禁止输出兵器,顾客只有唯一的一个,<万神殿>——自卫队内部创立,完全由<炽天使>所组成的部队。
因此,无法输出他国的国产<炽天使>陷入了史上最严峻的成本危机,其严峻程度连八九式的自动手枪都无法相比。
从某种意义上说,结果一定是必然发生的。长期的经济衰退、防卫预算的削减、失业率的增加,以及便宜的美国制品在国际上的普及……各种各样的因素综合起来的结果——国产<炽天使>的生产线被暂时停止了。
在此以后,“暂时”变成了一年、两年……不停的延长,总算到了第八个年头的时候,包括多香宫事业所在内的全国12所生产线被全面封锁。
这些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从现在推算的十八年间,国内没有生产过一台<炽天使>。
国产机的生产线被关闭的同时,防卫厅正式决定进口美国制的产品。这其中有美国军需企业对防卫厅的贿赂说、CIA的经济工作说等等。虽然当时浮现出各种假说怀疑,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被证实。
事实上,在各国生产商所参与的竞争中,国产VI型毫无悬念的败退了。高价和低劣的性能,从道理上也无法采购这样的国产机吧。
于是,多香宫事业所的<炽天使>关联部署进入了缩编的命运。三年前完全撤退,现在和那巨大的占地面积相反,多香宫事业所仅仅是作为医疗用的活体素材的生产工厂而已,只是做一些零碎的工作。
“啊……冒烟了。那烟袅袅地升起来了。”
沿着河岸铺设的街道,通夜在知路的背后说到。和那冷静的口吻相反的是,背后紧贴着的通夜的胸中,咚咚地有规律的跳动着。穿过制服,这跃动的声音,就完全和大街小巷弥漫的噪音不同,好似有一些特别的感觉。不过,从通夜口中说出来的语言,完全就是毫无感情的感觉。
“那种景象,也不是太少见的吧?”
尽管这样说,知路在小的时候也曾被父亲牵着手,多次到河岸边上。眺望着整齐排列的烟囱里升起的白烟。在变得异常寂寥的多香宫事业所里,仅仅只有这缓缓升起的风景,完全没有改变。
将小镇横切的一级河川,从多香宫川的河床上眺望的景色乃是多香宫町的风物诗,一直保持着相当的人气。那不知多少跟的烟囱里同时缓缓升起的样子,好像飘香天空的龙一样,如此壮观。当然,这种对健康不良的景象也让住民颇有微词。
“……”
并非蓝天白云,而是在夕阳西沉的时候看到升起的白烟,突然感到奇妙而虚幻。好似被迫去面对已经失去的过去,不知何时知路停住脚步伫立起来。
“……那个……怎么了?”
不知问了几次,知路总算从忘我中回神。
“啊,呀……没什么。”
再一次,知路沿着河床迈开步伐。走过下一座桥的话,知路的家就近在眼前了。
但是,通夜的家到底在什么地方呢?这便是问题了。如果按照三城所说的“离得近”的概念,那可是极端偏离一般常识的情况……那样的话对知路来说便是地狱的体验了。
不但还只是中学生,而且还是现役的归宅部,运动不足是逃不掉的,而且已经背着通夜走了二十多分钟。看起来纤细的通夜,背起来竟然相当沉。而且还要保持通夜的右膝不能弯曲,于是只有将右脚突兀的放在前方。从旁边看来,那可真是滑稽的景象。
过了桥,便是住宅街。幸运的是,周围没有路人。万一背着女孩子的事情被邻居的太太们发现了的话,第二天那可是全镇都要流传着流言蜚语了。
趁现在赶紧送通夜回家,知路干劲十足起来。
“……御守的家就在这附近吧,知道在哪里吗?”
在岔路口前,知路问道。选项有“右”“直走”“左”三条路。到春幡家最近的路是直走。
“啊,没问题。要是不明白的话可以使用GPS。”
“GPS?”
现在带有GPS的手机并不少见,但是知路的手机是便宜的旧型号,连这种大众化的功能都没有。
“请从这里直走。”
“这样,我家也是直走,正好。”
不久就到了下一个岔路口。
“右?左?”
“左。”
“……真是巧啊,我家也是左边。”
慢慢地就接近了知路的家,不如说这一路都是走到春幡家最短的路径。虽然这样可以不绕路回家,但是心中总有一些奇怪的预感。父亲去美国以来,一直继承着受苦受难的人生的知路,对这种预感可是十分敏感。
“下一个十字路口转角的一个屋子,就是我新的驻屯地。”
“驻屯地?”
这样走就到自己家的意思吧。十字路口对面有四家人,其中一家当然是春幡家。那可真是搬到很近的地方来了呢,知路也对这种偶然感到一阵晕头的惊讶。
知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画出自家前的十字路口的景象。
十字路口附近,有春幡家、三枝家、雨宫家、野田家。三枝家不必说,就是望奈美家。如果通夜是寄宿在她家的话,今天早上望奈美肯定会报告的吧。因此通夜不会住在三枝家。
剩下的只有雨宫家和野田家。
雨宫家最近因为夫人离家出走,只有父亲和长男两个人居住。父亲是莳菱重工的社员,但是二十岁后半的儿子就是所谓的家里蹲。邻居的评价自然高不到哪里去。老实说,如果那家寄宿着这样年纪的女孩子,真是不妙啊……知路失礼地想到。
那么野田家怎么样?这家可是新婚蜜月,结果至今还不到半年。丈夫在多香宫信用金库工作,二十多岁就成为这样一户建房屋的主人,父母肯定出资不少吧。用父亲总志郎的话来说,“现在父母对小孩太溺爱了。新婚的话,应该从一间六畳(10平米)的租房开始!”,但是柚记却以“那只不过是‘狠爹不成x’的嫉妒罢了。”来抗议。
不管这些,这一对除了对方眼里就没有别人的新婚夫妇,想起来也不可能是通夜的寄宿对象吧。
“……咦?”
奇怪了,本来只是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推理不出通夜的寄宿家庭呢?通夜搞错了吧?并非这个十字路口,而是别的十字路口吧。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辆车的存在将这个无解循环颠覆了。
春幡家的门前停留着一辆银色的RX-7。
就是今晨在校门前停车,把通夜送来的那辆车。
就像是给知路最后一击一样,通夜对着春幡家,高兴的说道。
“没错,就是这间小小的家。”
“小屋子真对不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