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不可?白羊手肘靠再桌上,拖着腮帮子,摆出明显不悦态度,没有人搭理她,但她还是机械性地动着手,反复不断得替铁板上的肉翻面。
离开赌博黑白棋会场后,由于雇主女儿巢鸭凉说出一句话「我想吃肉」,一行人遂前往烧肉店。
这是一家白天照常营业的连锁烧肉店,比起巢鸭家日常食用的肉品,肉质差不了几个等级,光从尚未烧烤的生肉外观不可轻易看出两者等级差异,白羊不由得重新体会到巢鸭家的生活水平之高。
没想到隔壁座位却接连的传来「好好吃~」的欢呼。白鹭兴奋地啪嗒啪嗒甩着脚,每一片肉都细细咀嚼品味。
姑且不论被吃的牛,对准备肉品的人来说,见到用餐者这么高兴应该也挺快乐的吧——?冷眼旁观的白羊心中着起这些事。
题外话,白羊不爱吃肉,只自顾自地啃着烤蔬菜,这也是她被称做「羊」的理由之一。
刚刚离开去打电话的巢鸭回来了,但就算回到座位上,仍不想拿起筷子,单只是与铁板上的肉大眼瞪小眼。
从刚才起,烤好的肉全都放进巢鸭的酱碟里了,坐在女儿身边的巢鸭父亲也完全不动筷子,只小口小口地喝着杯子里的水。
白羊猜这男人多半是从没进来过这种地方。想必很不自在吧。
另一方面,就是面前的烤肉已经堆积得想座小山,但巢鸭还是不想动筷子。
白羊想:「快吃吧你」。「会冷掉喔。」这是我难得我费心帮你烤的耶——白羊仿佛在如痴暗示地催促巢鸭。
巢鸭一口气将大量烤肉塞进嘴里,没怎么咀嚼就吞进肚子里后,拈起一片生肉,说道:「这里的肉好像口香糖喔。」心生不爽的白羊实在很想折断衡生筷各塞进她鼻孔里,但还是勉强克制住了。
相对于极力不表露情绪、保持缄默的白羊,巢鸭父亲则是完全采取放任主意,说了句:「确实如此。」跟女儿放声大笑。
至于隔壁桌则是「喂~!你怎么把内脏的脂肪都弄掉啦,你不知道脂肪最美味吗?」
白鹭不满地向对面抗议,坐在对面的少年则是拖着腮帮子,默默地不停替肉翻面。少年的模样令白鹭产生亲近感,她叹了个气。
「大小姐,您刚才打电话给谁呢?」虽然预感她有在打什么鬼主意,白羊姑且还是开口问看看。
「嗯,有点事。」但巢鸭仅短简回应,甚至连找借口搪塞也懒了。
——————果然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边啃略焦的南瓜,白羊脸上浮现不怎样愉快的笑容。接着又过了一段时间,餐桌上留下大量肉类,巢鸭家结束了午餐时间。
另一方面,将点来的大量肉类全部吞殆尽后,隔壁桌的客人开口:「好吧,白羊小姐,我们也该走咯。」头上戴着黄色眼镜片的太阳眼镜与白色假发的白鹭由座位上站起来。
不同于进入赌博黑白棋会场时的服装,坐在白羊一行人旁边的她现在身上穿着红色的连帽外套。就算想奉承,这身打扮也很难说是具有品味,原色系的配色十分刺眼。
坐在对面只顾着烤肉的翠鸟也跟着站起,他一样身穿白袍子,但白色假发给了白鹭,显露出原本的发色。
「……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双方无精打采的声音慰劳彼此后,白羊与翠鸟互换位置。翠鸟走向巢鸭旁边,而白羊侧站在白鹭旁边。
「呼。肚子好撑,平常总没什么机会出来饱餐一顿呢。」
身材高挑的白羊低头瞥了正在满足地打着饱嗝的白鹭一眼。她在这名以异能者而言位于最底层的女人侧脸上,看见了石龙子少年的影子。
「这段期间就有劳你啦。」
白鹭将太阳眼镜戴上,侧眼望着白羊微笑。白鹭提出的『出租期间』是到解决仓科康一问题为止,这段期间则由翠鸟代替白羊保护巢鸭。面对此一交换,翠鸟表情显得很复杂。两桌餐费由巢鸭父亲一人清付后,一行人在店外停车场分成两组人马。
「我太客气了,早知道就连同会场也一起打烂。」
白鹭一脸不悦的喃喃说道耸动的话。白羊觉得很受不了,想着:「难怪跟巢鸭大小姐很合得来。」两人都是为达成目标不择手段的类型。
「拜拜~」
巢鸭像个孩子般挥手,目送白羊离开。
「……大小姐,我先走了。」
—————若是情况允许,我便想直接永远说再见呢。将后半的真心话吞进心里,白羊恭敬地、带着嘲讽地弯下腰。
「原来如此……我的命运就在那里产生了重大的变化吗?」
「……口夏?」
走过我面前的女子愣住,但我并不在乎,继续将从飘渺虚空中接收来的电波说出口:「原来那时的回答是这个意思……」
「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恶心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家伙真是失礼耶,虽然就读同一个班,但我跟她几乎没说过话。她是个脸色苍白、瘦巴巴的女生,绑在后面的辫子晃来晃去。
「不,没事。」
并以微笑暗示他别管闲事。因为只有我,才知道与“他们”的约定与回忆。只有我记得这些便足以。设定上是如此。
「嗯……大家都说你除了那张脸以外其余部分没救了,看来是真的耶。」
「你这家伙未免也太失礼了吧?呃,你叫……」
一时之间想不出来,眼神再半空中漂移,女生自己先开口:「鹿川成实。」
「对对,叫成实。」
「哪有人还不熟就直呼其名的啦?」成实搔搔头抱怨。叫名字不行吗?
「呃,你则是叫……若岛津同学吗?记得是个很长的姓氏。」
「笨蛋,只有汉字字数一样吧?我是五十川石龙子。」
当时还没想到SDC这个名号。英文课还没教到。
「我说你啊,为什么你的个性这么臭屁?」
「咦?原来如此,原来你感觉不到吗?真遗憾。」
老实说我懒得理你,但姑且还是问一下吧,能感受到什么?」
「我身为王者的资质啊,呼呼呼。」
我仰头大笑了。当时不这样笑道咳嗽的话,总觉得心情郁闷。成实以冰冷的视线射在我脸上,说道:「……我倒是觉得,要当上王者的人应该不会忙着再桌子底下抖脚吧。」
这就是我与鹿川成实的最初对话。说不定……我与成实的命运就在此刻起,产生了重大变化,
「原来你是成实的朋友呀,嗯~嗯?嗯~」
「……呜呜。」
我才想起呻吟咧。她是那家伙的姐姐?真的时亲姐姐吗?狩猎友梨乃她?顺便害我起来了陈年往事,不由得抱起头来。状况变得更复杂了。再黑暗的车里,(被人)好评绑架中的我与狩猎友梨乃,对于意外发生的人际关系大大地感到困惑。朋友的姐姐竟然是我最喜欢的AV女优。简直是会让人连想起重画世界的野心都感到无所谓的超重大事件啊!
「真的是这样呢,连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是好。」
拜托不要顺便读取别人心思并回应好吗?这名女性具有读取他人心思的超能力。附带一提,他也拥有某种特别的力量。说起楼宿在我左眼的王者之力……(一下略)
「但这么说来,说不定我曾经跟小学时代的你擦身而过呢。我直到高中毕业为止还都住在家里喔。」
「……的确很有可能。」
「你怎么开始心跳加速了?喔~色色的影片中登场的女优竟是邻家大姐姐的状况令你感到背脊酥麻。一种反道德的快感油然而生……是这样吗?」
「绝,绝对没这么回事喔!」
「对我说谎也没用意义唷。」
就算知道真相也请不要说出来好吗?我已经没办法抬起头跟这名女性对话了。我低着头,用力用掌心按着脸颊,耳朵又热又痒。
「我现在正站在生死关头啊,正为了复仇而燃烧热血啊,没时间为了性癖好被爆料就感到想哭啊!」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真的是如此啊!」
求求你别再体会下去了!
「诶诶,我已经没办法冷静思考了。」
明明当下状况紧迫,有一堆事情不拼命思考不行。这次白羊小姐应该没办法从会场追来了。是去了后盾,我的生命已不再有任何保障。白鹭那家伙最初是怎么突破难关的呢?如果她自称十九岁不是谎言的话,这么算来,她开始崛起的年纪也跟我差不多。凭她的能力办得到的,我没道理办不到。但实际对战过后,我却感到我们两人有着重大差距。我欠缺的究竟是什么?我坐在地上,抱着竖起的单边膝盖,咬着下唇。这时,狩猎友梨乃……(啊,我忘了她能读心)小姐望着我的脸,露出微笑。她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容貌跟成实那张苍白平坦的脸蛋一点也不像。就连身材,也有着天与地的差别。成实再过几年也会成长这样吗?不不,不可能的。
「你的目的跟麻衣小姐一样呢,想对某人复仇。」
「……似乎是如此。」
我回想起她在会场中的残暴举动。真不知道受到了何种对待,她似乎对巢鸭恨之入骨。只不过,我跟她的复仇方法却是截然不同。若说我采取的途径是绕一大圈旁敲侧击,她的复仇就是爽快一直线。倘若这世界所有事情都是在点与线联系而成的话,她就是无视其他所有点,只想在自己与目的地之间画上一道直线。只要有办法接近,且具有杀人勇气,采用她的方法却是简单多了。狩猎友梨乃……游里小姐,成实的姐姐……总之这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的小姐又对我微笑了。我这时已经习惯了黑暗,能看见她的脸部表情。
「如果你跟她能平心静气地聊个一场的话,也许能成为好朋友喔。」
办不到。」
我才不想跟拿着小刀抵在我这种善良少女的喉咙威胁的家伙当朋友咧~
「真的吗?可是既然你跟成实也能当朋友,我觉得肯定没问题的唷.」
这个人把自己妹妹当作什么怪胎了?虽然成实的确怪怪的,有时还会突然跳起舞来,但她也一定觉得这些话轮不到我来说吧。
「有你当她的朋友,我真的很高兴有你这样的人在她身边,她一定每天都很愉快吧。」
「不不,令妹的性格本身就很愉快呀。」
「她的性格真的很好吧?啊哈哈哈。」
呃,说不定她们姐妹的感情其实不太好……就在我们针对这意外的人际关系闲聊时,车子停了下来,引擎也熄火了,故应该不是在等红绿灯,看来我们抵达目的地了,但状况并没有更一步的变化。
「……没人了,也没人开门呢。」
「对啊。」
彼此对看一眼,又陷入沉默。造访与两人身上的紧张,在程度上似乎大为不同。车子停下后,又约过了三十分钟。时间是靠数脉搏的方式计测而来。总之过了这么久后,货仓门被打开了。外头射入的光线刺眼,我与狩猎友梨乃……小姐以相同的姿势遮眼,在强光中,我看到了蓝天,以及两道人影。
「邀请两位来此的手段稍稍显得粗暴了点,在下深感抱歉。」
是仓科康一。他身边有一位在会场里没见过的老人,这名老人身穿务衣(注:一种上下两件式的日本传统工作服),一揪略长白发扎在背后,皮肤浅黑,脚上穿着草鞋。现在所在地似乎是郊外,除了眼前的大楼,四周皆为田地或小丘。大楼为深红色,除了高外,没啥特色可言,这栋大楼应该就是那个某某之友会的本部吧?相较之下,白鹭的大楼更豪华气派,单就建筑而论更有可观之处,或许这也暗示了两人的实力差异。
「真的很粗暴呢,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你试图绑架我。」
狩猎友梨乃与刚才不同,语带攻击性回答。
「被当成绑架,在下也无话可说,只不过当时会场十分混乱,又听到情报说有杀人犯闹场,我不得不优先考虑两位阁下的安全。」
居然说『两位阁下』哩,要不是刚才被狩猎友梨乃牵着手,像我这种货色早被甩在一旁了吧?由狩猎友梨乃脸上浮现不愉快的表情来看,仓科康一想必没安什么好心。
「有件事非得要与你商量不可,请问你愿意赏个光吗?」
狩猎友梨乃瞪着仓科康一,眼神就像再窥视他的内心,试探真正意图。过了不久,她答应了。
「好吧,在这之前能先答应我的要求吗?」
「请问是……?」
狩猎友梨乃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
「请不要对这孩子动粗,将他当做客人看待,好吗?」
喔喔,这位女性真的时天使啊。毫无疑问,她肯定是我这阵子认识的人当中最善良的人。虽然说,同时也是最能引发我羞耻心的人。
「我能向你保证,不过对你做口头约定也没什么意义吧。」
仓科康一故作神秘地笑了。由他的反应来看,他有个掌握了狩猎友梨乃的能力了吧,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犯下绑架这类犯罪行为。狩猎……成实的姐姐站起来,走到仓科康一旁边。
「为了彼此的利益,让我们好好地讨论讨论。」
狩猎友梨乃故意无视仓科康一伸出来的手,举起手拨了拨头发,看来真的很讨厌他呢。心想差不多该动身了,我也跟着站起,但仓科康一却出声制止:
「鹿川游里小姐跟我来就够了,你就由这位老先生来招待吧。」
仓科康一用眼神向老人示意,老人落落大方的点个头,两手插腰。我想这名老人多半是仓科康一的护卫,但为防止万一,还是警戒为妙。老人拥有超能力的可能性非常高。叫这名明显不寻常的人物来招待我,怎么看都不会有好事。
「我想,你欠缺的是追求理想的勇气。」
「咦?」
什么意思?
「那么,再会了。」
狩猎友梨乃对我轻轻点头后,就被仓科康一带走了……此时我总算理解她发言的意思。她是在对我刚才烦恼自己哪里不足提出忠告吧。追求理想的勇气,是吗……。!不说得更具体一点,我还是不懂耶!下次再见面的话,想跟她请教得更详细一点,只不过当前状况由不得令人面露苦笑,担心是否还会有『下次』啊。
「……………………」
就这样,车内只剩下我跟老人了。
在徒步前往远方市镇的路上,蛞蝓默默的思考。思考这种状况下,委托还是否算数的问题。没在会场留到最后,蛞蝓无从得知狩猎友梨乃之后的境遇。在没能杀死巢鸭的后悔感逐渐消散退后,混沌的状况让她大伤脑筋。穿越田地之后,蛞蝓特地挑选人潮较多的街道移动。虽然在这座称不上都会的地方都市中,又是原理市中心之处,说是街道,其规模也可想而知,两人在两侧铁门深锁的萧瑟大街上等红绿灯。蛞蝓脚步虚浮,时常仿佛失去意识般,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她拿出手机,想打给仲介男,但手指拨到一半又停下,邹着眉头,仿佛在担心什么似的瞪着液晶画面。
「……太轻率了,」
咕哝了几句,蛞蝓将手机收起,此时,行人通行的灯志亮起,她加快脚步前进,锥间光拼命跟上蛞蝓步调,走在她身旁,只是蛞蝓的③只笔直向前,望也没望他一眼。
「你,呃……都不问吗?」
「问什么?」
带刺的声音令锥间光胆怯,他缩着脖子,察言观色地说:
「就是……问我的秘密,或是为何被追之类……」
「那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应该没有……」
「既然没有。那我问那么多干嘛?」
冷漠地回答完,蛞蝓头又转向前。她的冷漠态度不只是来自本人的个性,疲惫与爱困亦是主因。说老实话,她现在一心只想回公寓冲个澡,好好睡个大头觉,但既然昨天说过一定会去,蛞蝓觉得有义务负起责任,乖乖的回章鱼烧店打工。
「话说回来,你一直跟着我有什么意思?」
蛞蝓这时才想起这个跟她大有关系的问题。锥间光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我没有其他投靠之处,所以……只能跟你走……」
「碍事。」
直截了当地将之割舍。就蛞蝓的职业而已,仅有语言砍人已经算很仁慈了。
「你不觉得跟着杀人者走的自己,头脑有问题吗?」
「你是杀手吗?」
「……曾经是。」
仿佛在斟酌字句般,蛞蝓的回答也吞吞吐吐。锥间光思考了一会儿问道:
「那,我可以委托你杀死宇白……不,白鹭吗?」
受到锥间光哀求也似的视线,反瞪了一样,回答:
「别说傻话了。」
说完,又继续前进。
「我想也是。」锥间光死心地接受了。
这家伙受到白鹭本人或其相关人士追杀吗——?蛞蝓皱起眉头。光是让这种家伙呆在身边,就可能引来麻烦,白鹭早已经位在光靠个人之力不可能暗杀成功的领域之中。不管是超能力者还是一般人,一定会被牵涉入金钱的漩涡当中,而白鹭,正处于这个漩涡的中心点。因此,毋庸置疑地,她身边必然有许多优秀的超能力者,另外也有小道消息指出,她投注了巨额经费研究超能力。想凭一己之力不断对她挑战的蛞蝓,只能说是在有勇无谋和绝望中挣扎罢了。
「……钱又该怎么办呢?」
金钱问题,不管是复仇,想杀人,金钱都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事项。
就算继续打工下去,也还是不足以维持生活。由于蛞蝓没什么兴趣嗜好,所以多少有笔积蓄,但右手伤势的治疗费远超乎其预期,考那笔存款也只能维持三个月的生活。
配置要……」蛞蝓喃喃说完,摆出一张丑脸,瞄了一眼就收进口袋的手机后,叹了口气。
「只要在三个月内杀手巢鸭就没问题。」
为了不使自己后悔,蛞蝓不情不愿地鼓励自己,大步迈进。
「好吧,那我该做什么才好?」
回到巢鸭府邸,翠鸟在入口旁沙发坐下后,劈头就问巢鸭这件事。巢鸭将背上的背包放好后,一脸不满地指着沙发说
「那是我的位子。」
「是吗是吗」
翠鸟坐的更深了,巢鸭嘟起嘴巴,瞪着差一点就平躺的翠鸟。在巢鸭家佣人的眼里,翠鸟的行为不只是说天不怕地不怕,更接近不知珍惜生命,连站在远处望的他们都不禁背上发起一阵阵寒颤。
「咚!」
「喔哇!」
巢鸭推了一把翠鸟的肩膀。翠鸟被出其不意的攻击推到,巢鸭趁机跳上空出的位置,边夸张地跳个不停,确保了自己的座位。与穿着白袍子的翠鸟相对照地,巢鸭的服装上下统一黑色,只不过,由于裸露部分居多,反倒肤色更醒目。
「你这家伙真粗暴,与可爱的脸蛋一点也不配呐,」
「跟白鹭小姐很像吧?」
巢鸭微笑回答。翠鸟瞬间露出惊异表情,但随即也笑着回答:
「哎,的确是。」
「啊,忘了跟她拿假发回来。」
摸摸刘海,翠鸟才发现这件事,带着湿润般深黑的头发垂挂着。
「这比较自然呀。」
「当然的啊。」
因为他本来就是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显得很不自然,才耍帅带假白发。
「好吧,我该做什么呢?虽然可以的话,我希望什么都不做。」
特别是今日已经用了四次超能力,勉强硬撑的话,还能用个几次,但若办不到,现在的翠鸟可以说跟平常人毫无两样。以作为防止赫阻力来说,一点效果也没有。
「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参加后天的文化祭,除此之外嘛……嗯~没事了。」
「文化祭?还有这种活动啊?国中真好。」
这对最终只经历小学毕业课程的翠鸟而言,可以说是未曾体验的活动。他很感兴趣的看着向前趴倒的巢鸭的脸,巢鸭大大的眼睛也会望翠鸟,然而,翠鸟却无法看透她在想什么。
「文化祭是干啥的?」
「去年文化祭,石龙子同学一直在校舍背后修炼异能『咿呀———!』『喝呀————!』地鬼叫不停。」
「噗……啊哈……啊哈哈!」
翠鸟捧腹大笑,巢鸭的回答比猜的更有趣多了。
「他对着校舍墙壁大眼瞪小眼喔,就像这样直定定地。我想,他应该在练习从眼睛发光束吧。」
「他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哪。原来如此,就是认真修炼过,所以菜啊打赢我的吧。」
翠鸟鼓掌,对不在现场的少年大肆赞扬。等待鼓掌结束,巢鸭问到:
「你有做过超能力的练习吗?」
「嗯~一次也没用耶,莫名其妙地就会了。」
一边说着,翠鸟瞥了身旁巢鸭的脸一眼。
—————如果我有妹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就算有人肯用实现任何愿望作为交换,我也绝对不想要这种人当妹妹——在心中接着想的这句话,出自翠鸟的肺腑之言。为了使自己得到幸福,这名少女不断地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虽然这件事对人类而言天经地义,但在巢鸭身上,这种结构显得更是显著,不仅如此,与她有所联系的人,似乎会变得更不幸的倾向。如果说,幸与不幸之于人有如诅咒,巢鸭似乎会使这种诅咒变得更明显。
「真的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吗?我不是说我,是在说你。你不在乎石龙子了吗?」
已查出石龙子少年被仓科康一带走。翠鸟本以为接下来这名少女将会为了夺回石龙子而付诸行动,自己也将其中,但巢鸭却只是在沙发弹跳不停。
「没关系,反正我想白鹭小姐会帮忙解决。」
「……喔?」
翠鸟不确定她是知道多少内幕,但她仿佛看透一切的说辞总令她觉得怪不舒服。不仅如此,她这番话也令人难以置信,在她的眼中,透露出早已安排好一切的从容不迫。
「跟那家伙干一样的事的话,将来只会变成糟糕的大人喔。」
「是吗?」
「当然。」
故意将『那家伙』的漫展说出来,两人相视而笑。白玉黑,尽管翠鸟认识的这两名少女身上所着的色彩不同,发展方向却很一致。
「对了,敝性清水,请多指教。」
「呃……」
因为老人很客气地向我行礼,我也只好跟着府着身子,点头回礼。被自称清水的作务衣老爷子带进大厦里。就算想逃,这附近的地理我不熟,也不知该往哪走才好。我感觉自己已经被卷入危险的状况之中,但现在也只能尊从。只凭我这双眼,是无力冲开一道缺口的。大楼的柜台人员看见老爷子的脸就放行,我们走进附近守卫常驻的电梯。这时,我注意到内部装饰与白鹭大楼十分相近,不管是玻璃窗的配置还是墙壁配色,柜台造型都是一模一样,是谁参考谁我就不得而知了。按了『6』之后,在电梯门关上前,老爷子问:
「你的名字叫?」
「五十川石龙子。」
「喔喔。你就是那个少年吗?」
老爷子回头,再眼角咪上皱纹,伸手娑摩下巴,眼睛就像观赏珍禽异兽一般,
「那个?」
喔不,额,咳咳。」
什么意思嘛,这么没干劲的装傻模式。这时门关上,电梯上升。
「业界里有个传说,据说有个家伙把翠鸟打到送医院了哪。」
「哇~没想到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变成名人了。」
今后也许可以拿这件事来唬人喔,这是我用沉重代价换来的,像这般妥善利用也不过分吧?胜过翠鸟的男子————光看字面,只像是个虐待小鸟的家伙,
「您跟翠鸟碰个面吗?」
「有哇,他是个令人愉快的好少年。」
用『爽朗少年』之类的来形容好歹是名杀手的家伙,总令人感觉挺怪的。不,比起这件事……。
用了『业界』这词说,又与翠鸟相识,老爷子的真面目呼之欲出。
「请问您是……杀手吗?」
「正是。」
清水老爷咧嘴一笑。虽然紧张得差点说出变假音,我告诉自己要冷静。认真的话,早在开口前就被杀了,我过去所见到的杀手们全是如此。所以现在仍没问题。
「请问您拥有……『那个』吗?」
「哪个?」
「超能力?」
「这个嘛……」
从他不怎么想隐瞒,随口敷衍的样子看来,肯定拥有超能力。若非如此,经常要靠体力决胜负的杀手业界里,绝对没人想雇用老人吧。
「你自己才是拥有超能力吧?」
「您在说什么?」
「啊。用不着说没关系,我是指『现在』。」
「………………。」
他故作神秘的态度,已充分具备使我胃部紧缩起来的效果。因为,我已经大致理解到老爷子接下来想对我做什么了。电梯在六楼停下。好想逃啊,不然干脆当起电梯服务生,目送老爷子离开也好。但我又该怎么逃?就算在此成功地将老爷子推到走廊,搭电梯到楼下也只是白忙一场,只会让自己立场变得更艰难而已。跟着老爷子上了走廊,走廊上没碰见其他人,显得很干净清洁,一片银亮亮的,让人不寒而栗。
「冬天快到了。」
老爷子仿佛看出我的心情似的打了个哆嗦。真怀疑我能否顺利迎接冬天啊……
「啊,到了到了,我看看……6号……恩,是这个号码没错。」
老爷子确认门牌后,走进位于走廊深处的房间。我在进入房间前,先战战兢兢地从缝隙中观察内部。看起来只是个采光良好的接待室,幸亏里面没有大刺刺地摆了『那张』设备,我偷偷松了口气。但紧接而来地,老爷子欲以一副和蔼老翁模样,说出令人无法装作没听到的说明:「据说本楼层当中,这间房是隔音效果最好的。」
「……喔。」
这个冷知识给人不妙预感啊。尤其是强调『隔音』这点,超令人在意啦。房间本身只像个健全的接待室,也没有音响器材,所以说可以发出巨大声响的,就只剩下房间里的人吧?甚至连电视都没有哩,这房间。一进房,老爷子立刻拉我到有扶手的蓝色椅子旁。
「哎,坐吧。我个人对你也有兴趣,咱们来聊聊吧。」
他抓着我肩膀,强迫我坐上椅子。强制让我安分下来后,老爷子在对面的椅子坐下,在座位上盘着腿,托着腮帮子。也许是一身作务衣所致,看起来很漉脱。
「啊,对对,我去端个茶水,你等等。」
老爷子又忙碌地起身离去,留下我一个人。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夸张地趴了下来,垂下沉重的肩膀,手帖在额头上,叹了口气。
「摆明看不起人嘛。」
怎么看都是在试探我,以为我会趁机逃走吗?别小看国中生啊、在还无法摆脱老爷子就在附近、我又孤立无助的状况前,逃跑是很不切实际的选择。与其策某如此胡来的行动,还不如留在原地思考对策。如果我是仓科康一的话,我会怎么做?仓科康一与我很相似,只能靠强者为他卖命才能获得地位,恐怕弱者都是如此吧,所以我俩的思考方式也很接近。假如我是他,我会怎么处置现在的我呢?只要盾寻此线思考,必定能看错仓科康一的打算,
「…………………………」
假如我是仓科康一,我会确认我具有何种超能力。翠鸟也说过,超能力者并不多,碰见的机会更是稀少,所以他不可能发过这个机会。他会想知道我的超能力是什么。如果对他有帮助,就会找我跟他合作。但是,仓科康一也很起初我不可能主动说出口。昨天就算被人用手枪抵着头部,我也没找出我的秘密。所以他才会要那个老爷子带我走,我不知道老爷子拥有什么超能力,想必很适合在这种状况吧。如果是用盘问这种温和的形式也罢,但老爷子刚才提到这间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这就表示,我最好要有心理准备待会很可能发出凄厉惨叫,呼天抢地在地上打滚……真是糟透。我早下定决心不战斗,不合理的暴力扔降临在我头上。
……该怎么办才好,坦白讲,我什么对策也没想到。期待非正规因子闯入这里似乎还太早。离开那个场会的时间尚未经历多久。况且,就算那名小刀女入侵这里,不仅不会救我,反而会杀了我吧。换做白鹭,也难保不会将整个大楼的人员全部杀光。我能期待的只有巢鸭,但被拯救后……惨了,不管哪种形式我都死定了嘛。
「哈哈哈,找不到这间楼的茶水间在哪里啊。」
老爷子两手空空地回来了。明显找都没找,就算站在走廊等一段时间而已吧,还真敢说呢。
「其实我也是今天第一次了。这个委托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把握清楚状况。「
老爷子在对面坐下,搔搔头。一脸嫌麻烦的表情。
「您不是仓科康一专属的吗?」
「我的雇主另有其人。那边的规模不大,底下只有我一个杀手,」
「是这样啊……」
「也因此工作多得做不完,真希望考虑下我的年纪哪。算了,先不谈这个。」
老爷子的脸瞬间显得开朗起来,露出一派好好先生般的柔和表情。他的五官颇深,脸上的皱纹也不算。真要扭打在一起,我应该不会输吧,撇开超能力的话。
「我听说了关于你的事。你是为了得到什么,才参加赌博黑白棋啊?」
「……仓科康一怎么会到现在还想问这件事啊?明明比赛都因故取消了耶。」
「不,这个疑问只是基于我个人兴趣,看到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竟想赌上性命,很难没有兴趣吧?我只是在想,你的寿命明明还很长,干嘛急着死呢?」
听到老爷子若无其事的说出「赌命」两字,不禁重新感受到仓科康一有多黑心。但我也让胆怯的心情表露出来。我早习惯掩饰舌头发抖的感觉了。
「如果我肯定不顾羞耻地述说我的故事,你愿意给我什么好处吗?」
「要吃糖果吗?」
老爷子从作务衣里取出糖果袋,里面装了黑糖殆。拜托,我又不是大阪的大婶。
「……虽然说,这不是个有趣的故事。」
我以为这句当开场白,开始叙述对双亲的不满,以及为何想反抗白鹭的心境。我漫长地、夸张地、特地花时间详细述说。当然,我是想争取时间,为此才将家里的丑事外扬,尽可能夸张地描述,好转移老爷子的注意力。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老爷子一边迎合,摸着少少的白胡须,眼睛骨碌碌的转动。
「但是啊,容我说一句,你的衣服是谁买的?」
老爷子以食指指着我的衣服。
「单从你的说辞听来,你的生活环境的确糟透了。但既然你得靠别人的金钱过生活,就没有对生活环境东抱怨西抱怨的权利。真是的不满的话,离家出走便是了,但你能活下去吗?办不到吧。」
「……………………」
去投靠巢鸭的话应该可以吧,但肯定会被当成宠物。
「孩子都希望父母能称职,这种心情我能理解。但同时我也说得对,你太习惯与能够活命了。孩子们往往有这种心态,这太奢侈了。」
「……………………。」
「唷唷,不小心离题了。老爷子爱说教,年轻人很受不了吧?」
「……不会。」
「回归正题吧。」
不想回归,就算要我一整天听他说教也无所谓,所以我才乖乖闭嘴的耶。
清水老人竖起食指,路出和蔼老翁般的微笑。
「我以说明我的能力,仓科康一立刻认为很适合拷问人,就派我来应付你了。」
「……『拷问』吗?」
「哈哈哈,这词的确很吓人吧。」
呃,一点也不好笑。老爷子坐着,上半身向前倾。
「我接到的命令是:问出你拥有什么超能力。」
「唔唔……」
果然如此,我早猜到了,所以才想逃嘛。不,应该说我根本不想再这里。跟憧憬(?)的女优牵手的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开始仓科刚才跟狩猎友梨乃小姐约定过,不会对我加以危害。」
「嗯,我听到了。」老爷子大大地点头。
「话说,仓科康一这名男子似乎对超能力者抱有憧憬。」
发言被忽视了。虽然我本来就不怎么期待那个口头约定,但好歹请多重视一点嘛。
「若他本人能引发奇迹,就用不着雇用来历不明的超能力者,也不必担心别人用超能力暗杀。」
「的确如此,所以他才那么执着具有读心能力的人哪。」
老人指着天花板,多半是指被带走的狩猎友梨乃。
「什么意思?」
「能够窥探白鹭的脑袋,就知道她投资的超能力研究所的详细内容。超越白鹭主宰教团,是仓科康一的重大目标。」
超能力者研究所?这么着听起来太可疑了吧,但若是真有这种地方,我自己也想去见识看看。当初我为了让自己的能力有发展,也做过很多严厉却无益的修炼哩。
「所以说,他对你的超能力感兴趣。」
老人盘腿而坐,手拄膝盖,歪着头,一双眼睛看着我。
「如果你老实告诉我,我就答应不对你做任何事,你看怎样?」
老人的眼神依然闪亮,欲在闲谈当中,逼迫我做出关乎生命的选择。我相信这名老人不会出尔反尔,但如果和盘托出,我的价值就等于零了,像仓科康一这种专利用他人的家伙,会怎么对付无法利用者呢?答案很明显。
「拒绝。我的能力被人知道『底牌』的话。就失去价值了。」
别害怕,别害怕,别害怕。
我的选择没有错。
「喔,好的。」
叭咳咯。
「……喔?」
好像听到报纸被撕扯的声音,我低头忘自己的手边,搜寻声音来源。
「……咦……咦?」
食指和手背粘在一起了,指尖甚至转了一圈插在手背上,呃,该怎么说……跟云霄飞车轨道翻一圈的地方很类似……。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见到自己比出反向OK势的甚至,我不由得大叫,这是怎……怎么……怎么一回事啊!
「怪了,怎么一次就断啦?你有好好摄取钙质吗?」
「嘎嘎嘎嘎嘎嘎嘎……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嘎……嘎嘎~~~~~~~~~~~~~~」
额头深处有待鲜红色的光芒,像是喷冒的血液一般染红了我。眼前一片鲜红,接着还冒出火花似的东西,在眼前闪烁不停,每次闪烁,就有电流般的剧痛贯穿身体。
这……这是……这就是老爷子的能力……吗?断掉的手指竟然还「噫……噫噫噫噫噫噫咕……咕…咕噫唧唧!」开始跳起舞来。第二关节处突然往右边鞠躬,接着与手掌连接处的关节也脱臼,考生做起蹲踞运动,仿佛某种裹着手指皮的生物一般,不停使唤地胡乱扭动。每次舞动都令我差点昏死,又被剧痛撼醒。拼命忍耐而用力咬紧的臼齿一一崩落,满口腔里是沙沙的牙齿碎屑。流泄不停的;泪水如血液般温暖,与鼻水、口沫混在一起,整张脸又湿有黏。
「停……停止看……?」
当手指模样变得很凄惨时,总算停止了。关节依然脱臼,第二关机处向右弯倒,第一关节处则是逆向翘起。手指仿佛被塞进了粉碎机里,被绞得破破烂烂的。违反常理的运作使得皮肤迸开,模糊血肉有如布偶的棉絮般冒了出来。
「你真的拥有异能吗?真的有的话,应该不会乖乖跟我进这个房间吧?再不然,就是极其无用的垃圾能力吧。」
仿佛早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并故意羞耻我的说法,记得他好像认识翠鸟,你这……混蛋……老头……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吗?而且还……用那…啥鬼照相机…啪嚓啪嚓吵死了,干嘛……用照相机拍我的脸?
「请原谅我的多管闲事,我再问你一次,打算招吗?」
老人的笑连多令人不寒而栗,很想说出来,将一切都放弃而得救。我盯着碰上神秘现象、不只发青甚至发黑的食指。溢出的泪水刺痛干涸的眼睛,疼痛使我皱起眉头,更看不清前方。不是我想说。而是根本没啥可说。这份不甘心的感觉,撑起我的小小反抗精神。
「没有!」
「那就画起螺旋吧~」
倒翘的食指所有肉质部分被扭成了螺旋状,我已经没办法惨叫了,喉咙里被血与胃液填满,没留下出声空间。我吐着舌头,全身,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意识再昏眩与清醒之间来回。
在我即将完全昏厥之际,眼前的清水老人轮廓渐渐变得扭曲歪斜,有如蚯蚓。
「你乖乖待在小钢珠店里,在我工作结束前,就算外面有骚动,也绝对不要外出。」
经历好几小时的步行,一抵达小钢珠店的停车场,蛞蝓立刻如此命令锥间光。原本彻底维持漠不关心态度的蛞蝓突然主动开口,令锥间光一时反应不过来,当场发愣。
「你只要乖乖装作若无其事地玩小钢珠就好,别显得惊慌失措喔。」
「……咦?呃,嗯嗯,我懂了。」
指示完毕后,蛞蝓朝停车场角落走去,但走到一半,仿佛为了确定要事似的又回头。
「你未成年吗?」
「我十九岁了、」
「不会被抓去辅导就好。」
这名身为杀手的女性,欲在小地方莫名地奉公守法,令雉间光有种扭曲、不协调的印象。
而且她本人似乎也不是在开玩笑;明明能轻易地杀人,却会在意这种小地方。蛞蝓这种虽很骇人,欲又意外地少根筋的个性,多少给人轻松感,也因此,雉间光才敢主动开口。
「有件事想问一下。」
「干嘛?」
「那个……我身上没钱耶,没钱的话应该……没办法玩小钢珠吧?」
缺乏经验的雉间光表情显露出困惑,但蛞蝓也不曾踏入店里,同样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可以想见的是,没钱的话什么事也做不了。
「待会要还我喔。」
「我会努力的。」
蛞蝓拿出两张千元纸钞,这些钱能玩多久,蛞蝓一点头绪也没有,但这对雉间光而言亦然。他抓着千元纸钞,忐忑不安地走进小钢珠店。一名满脸胡渣没刮干净的男子耸着肩膀,与之交替似得走出,蛞蝓望着男子,搔了搔头,却忘了头上有伤痕,毫不客气的用指甲抓下去。
我究竟在搞什么嘛——因疼痛而右眼泛着泪光,蛞蝓心想。
明明放着不管就好,却忍不住照顾起来。蛞蝓自治身为杀人者,早算不上什么善良老百姓,却无法贯穿在行为之上.
带着近乎自我厌恶的情绪,蛞蝓走向章鱼烧店前,视线与在车内切章鱼的女孩想接,向她点个头。女孩今天也画了个大浓妆,脸颊与眼角显露笑意。
「唷唷唷~我说Mai Mai呀~你可真行啊~」
「嘎?啊,对不起,昨天我临时请假了」
「这件事不重要啦,我是指你居然带男朋友来上班,故意炫耀是吧~唷唷~」
女孩指着小钢珠店入口,是刚才雉间光走进店里的地方。
「不,他是……」
蛞蝓为之语塞了。是什么?有点后悔路上完全没听他讲话了,早知道就问一下来历,好歹能做做介绍。蛞蝓仅知他的名字叫雉间光,此外就是他受到白鹭追杀,就这么多。
「总之我跟他绝对不是那种关系,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啊。」
「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到小钢珠店约会……」
此时女孩的话突然打住,皱起眉头,「嗯~?」用力捂住鼻子
「着么好像有股腥味?是种很强烈的臭味。你中餐吃了什么?」
「啊,这是……」
是溅在我身上的血的气味——蛞蝓本想这么说,但还是作罢。
「是什么呢?」
想不出高明的借口,蛞蝓歪着头,跟着装傻。见到她的反应,女孩噗呲一笑。
「没想打Mai Mai是个怪怪型的女生,明明外表看起来很精明能干啊。」
「才不只外表而已,我自认还蛮精明的。」
如此反驳后,女孩反而笑得更大声了。觉得被瞧不起,蛞蝓有点不高兴,但想起青蛙与蛇的脸,还是忍住,她说服自己:「至少比被那两人辱骂好多了。」
「好吧,你进来一下。」
「是。」
女孩对蛞蝓招手,蛞蝓绕到车子背后,进入车内。车内堆了杂七杂八的行李,空间狭小,但身材细瘦的蛞蝓像条蚯蚓似得轻松钻进,来到女孩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这是蛞蝓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身高比女孩矮。
另一方面,女孩看到缠在蛞蝓头部的绷带,瞠目结舌的说:
「唔喔!你着么了?着么整个头捆了那么多圈啊?」
刚才似乎因被头发遮住所以没发现,女孩还以为是白缎带呢。
「该不会是头疼吧?」
「我想绷带应该无法治头痛。」
「什么,难道昨天你出车祸了?」
「呃,是的。被脚踏车……不,被机车撞到头。」
说出口后,觉得脚踏车太慢,赶紧改口。「哇……」女孩露出不知该说什么的反应,但忙着切碎章鱼的手仍然没有停下。虽然外头的宣传海报写着「超大颗章鱼」,但在蛞蝓眼里看来,这些章鱼还没煎以前就已经很小颗了。
「既然这样,你今天也应该请假,好好休息才对啊。」
「没关系的,伤势并不算很严重。先不提这些,你要我做什么?」
「喔对,这个这个。」
女孩指着铁板。有一半是平面,剩下的左半边则是每隔固定距离就有圆形凹陷。
女孩指着的是有圆形凹陷的那边。
「你煎看看,练习联系。」
女孩举着装了面糊的大碗公说。蛞蝓有点惊讶。
「真的好吗?」
「你不会煎章鱼烧就没雇佣你的必要啦,也该让我轻松一下嘛。」
蛞蝓本来以为自己的工作只需招呼客人,这个发展可说超乎预料之外。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青蛙底下做事时,向来只干着打杂工作,被人托付重任的感觉对蛞蝓来说很新鲜。
「话说回来,Mai Mai啊,你算会做菜吗?应该不是那种“人家没拿过猜到唷~”的人吧?」
「在失去手臂以前我都自己煮饭,我想应该没问题。」
蛞蝓一遍回答,边接过锥子,用手指抚触一番后,心想:「或许比小刀更适合用来插进喉咙吧。」
「其实能用双手的话会其实很多。」
边在铁板上图上一层厚厚的油,女孩说道。但这个动作结束后,蛞蝓也边是愣愣地望着装面糊的碗公,动也不动。女孩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着么了,很紧张吧?」
「有一点。」
「反正失败品全部都是你吃掉,所以别怕,不管多少都给我吃下肚喔,看你瘦巴巴的,侧腹那边是着样,太瘦了吧?超让人羡慕的耶!」
女孩隔着衣服捏了蛞蝓的侧腹,蛞蝓虽对她任意触摸自己身体有抗拒感,但在狭窄的车上无法扭身逃开,而且女孩也算是自己老板,只好任凭处置。
接着,女孩发现蛞蝓单手不方便,便帮她讲面糊倒进铁板。等面糊流进圆形凹陷后,再将章鱼放入。等单面煎熟的期间,女孩教导制作方法:
「将四周的面糊凑到中间,让变得鼓鼓的再翻面,重复这个动作就会变成圆形了。」
「是。」
回答之后,边在鼻头上感受铁板的熟度,蛞蝓想着其他事情。
是关于今后的动向,以及猪狩友梨乃的事。
这两件事夹击蛞蝓脑袋,令她烦恼不已。
该去救她吗?但是又不知道她人在哪儿。若不行动肯定会在心中留下疙瘩,但要花钱收集情报……又太大费周章了,重点是她也没钱。能够没什么损失,趁进行其他事情时随便救回来好了,但事情总不可能那么如意。不耗费劳力,就得不到成果。
蛞蝓依女孩教的,用锥子将散落四周的面糊凑成一团,接着在依序翻转。「你很行嘛。」俐落的动作收到女孩赞扬。
「你该不会有过经验吧?」
「没有。呃,以前算是做过类似的事……」
「类似的事?是车轮饼吗?算了,不重要,这次的打工仔真的找对人了。」
被拍了肩膀,蛞蝓多少有点得意。
「爱好酱油更胜酱汁的酱油派登场啰~」
一名绑辫子的国中生挥舞着书包到访。是鹿川成实。她身穿制服,今天没带别人,而是一个人来。在瞥了蛞蝓一眼后,眼睛立刻回到铁板上。
「一份酱油口味。」
「马上来。咦,今天学校不是不上课吗?你去课外辅导?考试不及格?好怀念啊。」
「后天就是文化祭,我去学校做准备啦。哎唷~还不都是有人偷懒,所以赶不及在昨天以前完成嘛~」
明明自己也一样偷懒的成实表示愤怒。「喔喔,原来如此。」女孩理解了。
「原来是后天啊,记得找一百个朋友来捧场喔。」
「校外人士也可以来摆摊吗?~」
「当然可以,我是校友耶。所以说我们后天就要卯起来赚钱啰,加油啊。」
「是……」
蛞蝓心不在焉地回答。这是成实窥视车内,望着蛞蝓,蛞蝓感觉到视线而抬起头,仅隔着铁板的两人的视线交会了。
理所当然地,两人并不知道彼此与「姐姐」之间的关系,完全是第一次碰面。
「她就是传说中新来的翘班魔?」
明明我只翘班过一次,而且才开始上工第三天也——蛞蝓半眯着眼,对于自己所受到的不当评价感到不悦。
「唔呣呣。喔?」
此时成实注意到蛞蝓的右手。虽然她的反应很正常,但蛞蝓还是无法习惯地转移了视线。成实一时之间像被吸住也似地直盯着瞧,突然对蛞蝓开口。
说出猜谜一般的句子:
「没有经历疼痛……」
「……是记不住的。」
像是和歌的对句一般,蛞蝓不禁反射性地回答了。
「神经枪呢?」
「那是左手。」
「喔喔,这位大姐我喜欢。」
被喜欢了。蛞蝓诧异地想:「什么跟什么嘛。」
「她叫什么名字啊?」
「她是Mai Mai唷。」
在本人回答以前,隔壁的女孩抢先告知绰号。「喔喔,原来如此。」成实夸张地点头。
「原来是小Mai Mai啊,了解~」
为什么自己要被国中小女生加个{小}?包括绰号本身,蛞蝓大大地感到不满,但考虑到成实好歹是个客人,便没多说什么。
在等待制作章鱼烧的期间,成实开始闲话家常:
「话说啊,小石龙子家的门被打破了耶,超恐怖的。」
一听到话题中冒出「石龙子」之名,蛞蝓虽然没有说出口,立刻有所反应。没几个父母会取这种名字,更何况巢鸭就住在这一带。
可想而知,眼前的少女应该是石龙子少年的熟人,由言谈听来像是同学,因此她也很可能认识巢鸭。一旦意识到这件事,拿锥子的手自然握得更紧了。
「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有进房间看过,没半个人在。」
跟石龙子少年不熟,不敢确定,但蛞蝓猜测成实应是见到为了让石龙子参加赌博黑白棋而被绑架的痕迹。
不知在会场碰见那名少年着么了。如果少年死了,说不定巢鸭会受到打击。蛞蝓抱着此一乐观且残酷的期望,但很快就认为不可能而将之拾弃。
「不知道该不该报警耶。」
「……最好别这么做。」
听到成实所言,蛞蝓不禁开口忠告,换来成实疑惑的注视,蛞蝓低下头来。
「啊,没事。我只是有种预感。」
赶来打工的路上,蛞蝓想起了「仓科康一」这个名字。表面上,他是接受市民咨询烦恼的新兴宗教团体「中性之友会」的发起人。发展范围虽只限于本地,规模到时不小。蛞蝓不曾与之直接产生关系,但所处的杀手业界时常耳闻该团体的传言。
境界之中很难说没有中性之友会的信徒,能与之保持距离自是再好不过。只是蛞蝓也没办法清楚解释这些,只好支支吾吾地搪塞一番。成实摸摸下巴,眯细了眼。
「小Mai Mai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耶。」
「嘎?」
获得意外不明的评价,蛞蝓显得有点狼狈。
「你有一种小石龙子会羡慕的气氛啊,而且你更像正牌的。」
实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但成实又立刻换了个话题。
「师傅,有大叔从停车场的车子里……!」
「这很普通吧?」
「说的也是~」
在聊着白痴对话的两人身边,只有蛞蝓紧紧地抿着嘴唇。
——这些家伙一点也不普通。
她的锐利眼神一边盯着刚下车的两人,一边替章鱼烧翻面,冷静观察,判断来者是来找自己或是另有目的,并做好随时躲在车内的心理准备。如有万一,就算往后翻会撞到头,也要躲在掩体背后。
「喔?师傅,有客人来这里了~」
「这是好事吧?」
「说的也是……咦?喔,喔,喔?」
两人组走到章鱼烧店前突然拐弯,在两名男子一高一矮,身材都很消瘦:高个子脸颊细长,矮个子则是头很大,手臂也粗,就像在自己的身体上硬加了别人四肢与头部的感觉。蛞蝓觉得他们的西装打扮很可笑。
因为这身装备实在太「典型」了。
「你是鹿川成实小姐吧?」
高个子站在成实面前,进行确认。成实略感退缩,「呃~嗯……是我没错……」点点头。矮个子若无其事地绕道背后,挡住成实的退路。
「鹿川?」
听见他们的对话,蛞蝓眯细了眼。这个姓与记载于资料中的猪狩友梨乃本名相同,说不定是妹妹?倘若成实真是猪狩友梨乃的妹妹,男人们的目的是什么就很明白了。对蛞蝓来说,这种状况发展并不怎么有趣。
「鹿川这个姓算很稀奇吗?」
「手机的输入法没办法直接变换,我想应该很稀奇吧。」
蛞蝓想:「这什么基准嘛。」但也表示,至少不是本地常见的姓氏。
如此一来,两人凑巧同姓的机会应该很低。
「你姐姐跟人发生了点纠纷,需要你来说明下,可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吗?」
「嘎,姐姐?」
成实拉尖了嗓子,蛞蝓脸别向一旁,喃喃地说:「唉,果然。」
「不要,跟我没关系。」
成实二话不说拒绝了,脸上表露明显的厌恶神情。
「我才不管那个人怎样了!她爱跟谁起什么纠纷是她家的事,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现在状况很复杂,只靠她自己完全没办法处理,总之请你跟我们来一趟就对了。」
高个子抓着成实的手腕,成实似乎开始感到危险,露出惊恐眼神,大声喊叫:「干什么啦!呀——!有人性骚扰啊!你们到底是谁啦?我不是都已经说我跟她没有关系了吗?」
成实想甩开男人的手,却只有辫子摇了起来,细瘦的手臂动也不动。高个子男人的手绕过成实背部,想强行把她带进车里。
此时,原本维持旁观的章鱼烧女孩展开行动了,有椅子上站起,准备离开车内。
「怎么了?」
正在确认章鱼烧熟度的蛞蝓回头问道,少女挥挥手,说:「我去助阵,成实明显很讨厌他们啊。」
「咦,要去帮忙……吗?」
「理所当然啰。」
不假思索地回答后,女孩由车内走出,绕过车子,小跑步到成实等人身边。
「理所当然……是吗?」
本想忠告女孩可能会起来麻烦,多半没用吧。
犹豫了一会,蛞蝓也跟着她离开车子。作死握着锥子,上头还插着煎了一半的章鱼烧。身上虽也带着小刀,但在会被目击的地方杀人不太妙。蛞蝓也很清楚,假如不能使用刀子,自己等于排不上用场,但还是受到骚动吸引,并在脸上挂着自认除了杀人一无是处的嘲讽微笑。
「你们还不住手,我就要叫警察了喔,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女孩子。」
章鱼烧女孩毫不胆怯地挺身对抗男人。矮个子男轻轻拨掉女孩伸出的手,以一句:「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来打发。成实被男人抓住手的状况吓到了,喉咙像是被卡住了,无法发出声音来,眼睛忙碌地在男人们与女孩间来去。
「什么叫你们之间的问题啊,我比你们跟成实交情更好,我才不允许这种状况被当成你们之间的问题呢!」
高举莫名其妙的理由,女孩一步也不退让。
这时,绕到男人面前的蛞蝓插嘴:「这位客人,不买东西就别来闹场。」
「嘎?」
高个子男听到她无视场合的说词愣住,蛞蝓努努下巴,指着背后的章鱼烧店。
「来到店面前,却不买章鱼烧,这不是摆明想闹场吗?我们也卖御好烧跟丸子喔。」
包含独臂这点,蛞蝓的言行令男人感到十分傻眼,但很快就恢复原本态度,当男人想反驳而开口的瞬间,蛞蝓迅速举起左手,讲锥子上的章鱼烧抛入他嘴里,就算半生不熟,但比较是刚从铁板上拿下来的,突如其来的熟度烫得男人哇哇叫。
「那颗还没全熟,而且是面粉制品,可能会拉肚子喔。」
男人难以忍受熟度,在把章鱼烧吐出而低头的瞬间,蛞蝓使出全力将他的下巴踢飞了。
只不过鱿鱼蛞蝓的体重极轻,踢击发挥不了多大力量,还因反作用力使得自己重重地一屁股贴在地上。边在停车场的地面翻滚,蛞蝓大叫:
「快揍他!」
面对体格更胜自己的对手,只能靠人数取胜,蛞蝓要成实们跟着攻击。
成实似乎人在震惊之中,什么事也做不了:但章鱼烧女孩马上有反应,往前大跨一步,全力提了男人小腿。女孩的反应之好,大大出乎蛞蝓意料。
不仅如此,女孩甚至开始不留情地猛踹小腿,痛苦的男人试图从怀里取出某物的瞬间,下巴被紧握拳头的女孩痛揍了。被蛞蝓狠狠踢中的部分又受到追加冲击的结果,男人两眼发直,似乎想呕吐地膝盖跪地,抽出原先伸入怀里的手捂住嘴巴了。
人在紧急时总会太仰赖用手。女孩又呕又踹,踹呀踹呀踹地不知留情地持续不停。
蛞蝓爬起身,迅速来到受到出乎意料的反抗而愣住的矮个子男背后。
用锥子尖端抵住他的喉咙,蛞蝓在男人耳旁细语:
「翠鸟、白羊、蚯蚓。」
虽然看不见男人表情,从肩膀后后颈部的僵直,蛞蝓判断男人「知道」这些名字,又继续撒谎:
「你猜猜看,我被叫做这当中的哪一个名字?猜中的话,我可以让你死得轻松一点。」
一边威胁,因跌倒摔到屁股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
「你们是那个组织派来的?不老实说的话,我就先撕掉你的耳朵。」
一方面不知接下来会被如何对待,一方面又看见眼前同伴在昏厥后仍被痛揍不停的惨状,男人相当老实地招了。
「……中性之友会。」
「喔……?」
果真如同蛞蝓猜想,是中性之友会——仓科康一主宰的团体。
「好吧,那你说说看,我是哪一个?」
装出不感兴趣的态度,又回到最初的问题。男人喉咙咕噜一声,抬头望着填空
「翠鸟…」
「正确解答。当作答对的奖励,我就不杀你了,带着你的同伴快滚回去吧。」
蛞蝓以拿着锥子的手翻搜男人怀中,锥子尖端到处刮破了衣服与皮肤,但蛞蝓并不在乎,反正能是男人吓破胆更好。没收了他身上的枪械,将之收进衣服里后,蛞蝓朝男人的腰一脚踹下,男人爬起身的同时往前跑,如惊弓鸟般与蛞蝓保存距离。
「他们愿意乖乖回去了,可以住手了。」
蛞蝓制止还在踹男人的章鱼烧女孩,女孩气喘吁吁地「咦,是喔?」转头看矮个子男。矮个子男默默地抓起高个子男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站住。」
望着这一连串行动的蛞蝓突然喊住男人,男人惊恐地停下,回头。
蛞蝓捡起掉在地上的章鱼烧,走向两人。
「别吐出来,真浪费。」
将章鱼烧塞进昏倒的男人嘴里,抬起他的脸让他吞进去后,离开两人身边。矮个子男打从心底发抖,逃进车子,车子迅速由停车场离开。
「矮个子的家伙心中大概在向:「幸好自己不是负责抓人的那个」吧。」
蛞蝓叹了口气。其实能将两人都杀死的话,事后比较不会招来麻烦。蛞蝓虽没报上名号,但只要两人报告了她的特征,蛞蝓很快就会被盯上,徒增麻烦罢了。
章鱼烧女孩轻拍成实的背,安抚她的情绪,以半是佩服办事惊奇地语气说:
「Mai Mai,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行业的啊?」
至于被称做哪个名字的问题,正确解答其实是Mai Mai。
「……我是个神秘女郎,就当这是个秘密就好。」
这就是不擅长开玩笑的蛞蝓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蒙混说词,说完突然搞到很不好意,赶紧在自己脸红起来前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你也很凶狠啊。」
「高中时代大家都叫我「小流氓」呢。只不过,你不觉得叫女生「流氓」很过分吗?」
——问我这个,我也不知该这么回答啊,怎么看都是一副流氓样嘛。
「Mai Mai,你先送成实回家好了,让她自己回去很危险。」
女孩拍拍在正在摸被男人抓住的部位的成实肩膀。蛞蝓感到困惑。
「接下来,我就不必打工了吗?」
「想得美,送她回家后,给我马上回来。」
女孩蛮横的说词反而令蛞蝓放心,没被敬而远之就好。
「但是那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该不会是黑道大哥吧?」
「不清楚……」
蛞蝓装傻,接着凝视着锥子,心想:「被我利用,连这玩意也会变成杀人工具吗?」觉得有些不安。
「没事吧?还能走吗?」
女孩关系成实。成实虽仍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还是抬起胳膊,握拳回应:
「没…没体温(关系)啦!」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问题,郑重地送她回家吧。」
「……是。」
最近还真是……要嘛「守护」要嘛「护送」,老是被要求做一些根本无关的事,令蛞蝓觉得很疲累。
别的不说 ,光是有人跟着并肩而行,就让蛞蝓感到很变扭。
青蛙还活着的时候,蛞蝓总是走在她后方一步之处,原因无他,在背后遭到袭击时,能充当肉盾——只为了这个个自我中心的理由,就被青蛙如此命令了。
蛞蝓跟着成实一起来到小钢珠店外的人行道上,「我家在这个方向。」往成实指示的方向走出。她这时也没忘了警戒周遭,因为男人们不乖乖回去,继续监视成实的可能性依然很高。
「Mai Mai姐真的好帅气喔。」
成实的态度有所变化,不在称呼上加个「小」了。虽然可以的话,蛞蝓更西尾连这个绰号也别叫,但想到被成实称呼本命会联想起姐姐,只好妥协。
蛞蝓观察成实的侧脸,方才的恐惧似乎已减了不少,表面上已平静下来。她不同于姐姐,似乎一点也不习惯面对这种事态,但这才是正常的。
「啊,忘了买章鱼烧了。」
成实回头望了一眼,叹口气。
这两人的脸长得并不像嘛——心中想着这件事,蛞蝓发问:
「你姐姐是不是叫鹿川游里?」
首先想确认的是这个问题。
成实的表情马上又被乌云笼罩,闪亮的眼神也显露出狐疑。
插图7
「你是我姐的熟人吗?不,应该说,你「也」是吗?」
「详细情况我不方便说明,但刚才那些家伙并不是你姐姐的熟人喔。」
猪狩友梨乃现在恐怕已经在仓科康一身边吧,多半是在那场骚动中被趁乱绑架走的,所以才想来抓走妹妹当作威胁猪狩友梨乃的人质。
「那个变色龙男明显就是一副坏人样。」
「变色龙?」
「没事。所以说,你是她的妹妹没错吧?」
蛞蝓再次确认,成实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是的……请问你是姐姐的同学之类的吗?」
「算是吧。」
「你在说谎。」
成实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蛞蝓颤动了一下。脸蛋虽不相似,语气却与姐姐一模一样,害蛞蝓一时怀疑成实该不会也拥有与猪狩友梨乃相同的能力吧?但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由之前的对话看来并无可能。
「还是说,你跟她是同行?」
成实眼里带着轻蔑,似乎知道姐姐的工作是什么。
也许是有洁癖吧,他好像很讨厌这件事。
「被你说中了。」
「我想也是。」
「你讨厌你姐姐吗?」
「我超讨厌那家伙。」
「喔。」
姐妹的感情显然不怎么好,但即使知道这个,蛞蝓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因为其他有更多必须考虑的事。
巢鸭的问题无疑是最重要的,但此外还有杂碎的情报与判断环绕着蛞蝓,这些杂事阻扰了单纯的杀意与动机。
蛞蝓并没有拯救猪狩友梨乃的妹妹的理由。
可是她却觉得无法放着不管。
在他内心深处,存在着今天因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而不慎杀死的古叶这名男子。
蛞蝓对于自己变成利用他人的人这件事,感到剧烈的厌恶。
她想大声疾呼:「我与巢鸭不一样!」
所以,蛞蝓选择在行动上尽可能地撇开利害关系。
「……我说,你今天要不要先住我那里?」
「咦?」
「你待在家里很危险,就算去找警察也不见得安全,最好别这么做。」
反正要保护雉间光,即使多一个人也差不了多少。
只要继续保护成实,必然会与中性之友会扯上关系。这么一来,就有机会与猪狩友梨乃再次产生联系——蛞蝓心中打着这种算盘,想成实提议。
成实也许是感到很意外,并没有立刻回答或提出疑问。
在蛞蝓提议之后,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停顿了一会后,成实问:
「Mai Mai姐,你到底是什么人?」
米原麻衣。
杀手。
蛞蝓。
只为了杀死巢鸭而活的……杀人者。
「就算你姐姐的……朋友吧。」
蛞蝓又撒个了慌。原本担心被人指责撒谎,但这次成实并没有立刻开口。蛞蝓才刚讶异地不知她想说什么,成实却笑了。
「这次似乎不像是谎言呢。」
「不,彻彻底底是谎言啊。」
蛞蝓马上否定,仿佛被认定为是朋友的事会令她浑身不自在似得。
于是两人又循原路返回。虽无明确回应,但成实似乎已经作出决定,由不立刻说出要征询父母意见看来,成实也可能跟父母感情不好。蛞蝓隐约如此觉得,但打算等有机会再问,决定先回章鱼烧店再说。
走在蛞蝓身边的成实一路上叨叨絮絮地抱怨个不停。
「都是笨蛋姐姐害的,我才会碰到这种鸟事……」
「真的是啊。」
蛞蝓表面上对降临于成实身上的灾害表示同情,心中想起猪狩友梨乃。
只有继续保护妹妹,自然也得拯救姐姐。
因为蛞蝓等于已经跟中性之友会为敌了。
之后,带着成实回到章鱼烧店的蛞蝓又开始工作。章鱼烧女孩没有深入追问,只对蛞蝓警告一句:
「Mai Mai,你不可背叛喔。」
「……我尽量。」
蛞蝓打工的期间,成实相识要泄愤似地大声喊叫,帮忙招呼客人。
等到打工结束,开始收拾摊位时,几乎完全忘了的蛞蝓受到章鱼烧女孩调侃,才总算想起雉间光的存在,只好先让成实留在章鱼烧店里,前往回收。
在吵得想忍不住想捂住耳朵的店内绕了一下,很快就发现雉间光。
他的机台旁边堆积了银色钢珠构成的小塔。
「………………………………………」
就连不知道小钢珠规则的蛞蝓,也猜得到这种状况很不得了。
「这些该怎么办啊?」
雉间光一脸困惑地向蛞蝓求教,蛞蝓搔搔太阳穴,移开视线。
接着抓起一把银色钢珠,背对着他说:
「不知道。」
「可是这…哇,等等啊!」
雉间光抛下灯光闪烁不停的机台与小钢珠,跟在蛞蝓背后。
蛞蝓凝望着手中那把珠子,大大地叹了口气。
——也分一点这种好运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