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雨已经停止了。
风仍然强劲,云朵由东向西快速地飘移而去。
希葛尔细心地用手整理贴在额头上的头发,跪在他脚边的哈缪丝则紧握着投石器。希葛尔低下头俯视她,并从口袋中掏出防水烟盒里的火柴棒点了二、三次火。或许因为打斗中有水渗进去的缘故,所有火柴只有冒出刺鼻的烟味而已。
希葛尔将火柴丢掉,跪倒在地的哈缪丝则看着他的举动冷笑地说:
「真是难看。即使是死刑犯,在死前也是能要求抽最后一根烟的……」
哈缪丝痛得皱起了眉头。难得要消遣对方的台词才说到一半就后继无力,变得魄力不足。
「来呀,来攻击我呀!害怕吗?我想那也是当然的。」
哈缪丝继续消遣着希葛尔,但那只是虚张声势。哈缪丝强韧的肉体和体能即使经过魔法的强化,她的双脚仍然无法动弹。
希葛尔低头瞧着哈缪丝说:
「还不求饶吗?妳这只丧家之犬。快学狗那样,抬起屁股来求我饶命吧!」
「……混帐东西。」
哈缪丝思考着自己是在哪次攻击受到重伤。
应该属刚刚身体的右半部中的这刀最惨,因为这刀而导致身体无法动弹。从右肩到肚脐全都受创,右胸也被纵切成了两半。算了,反正没什么好骄傲的。
右脚的脚趾全被切断也很惨。右脚趾只剩下小指的接合处,切口还埋在泥泞里,污水不断流入静脉。现在哈缪丝的头脑正处于激动的状态,要是一冷静下来,想必会疼痛不已。
在改变姿势时,右脚踝处被切断韧带的情况也很糟。这样子就等于右脚废了。
头部受到了各种撞击。着地时竟然会失败,看来自己要从基础开始重头练过一次会比较好。手指也开始出血,看来是投石器转太久了。
战略上也出了纰漏。早知道台风会这么快过境的话,一直逃窜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算了,不想了。总之全都很惨。
希葛尔不怀好意地边笑边看着哈缪丝。
「哼,够了。去死吧!」
希葛尔缓缓地举起修罗幕飞。
哈缪丝紧握着投石器。
至少来个同归于尽。
绝不能让这个杀了自己的家伙活着。
「……」
哈缪丝忽然环顾起四周。看着随风吹动的报纸,以及被雨淋湿并压断的树枝。
到前一刻为止,她完全没有去注意四周,这里是小镇外围的一处空地。周围有许多废弃物以及材料、铁屑、煤屑。
虽然地面上留下一处爆炸的痕迹正被暴风雨逐渐冲刷殆尽,但哈缪丝仍然留意到了这点。希葛尔准备的爆弹,应该曾经在这里爆炸过吧。
哈缪丝心想,作为我的丧命之地还真是有损颜面。
「哈缪丝=梅瑟塔。」
这时,出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并不是感到危险而逃离的周围住户的声音。
希葛尔和哈缪丝同时看着声音的来源处,有人闯入了这两位超越凡人的战斗场所。
搞错时机的闯入者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但仍静静地开口:
「等等,让我来。」
闯入者是名少年。个子娇小且有些驼背,不曾修剪的头发中掺杂着白发。
身上的灰色麻质衬衫有被雨淋过的痕迹。
「你是什么人?」
希葛尔问。
「克里欧=东尼斯。」
闯入者简洁地报出姓名。接着就像是要保护跪倒在地的哈缪丝似地,站到了她的前面。
「克里欧……谁啊?没有印象。」
「你们饲养的其中一枚爆弹。」
「喔喔!你还活着啊?没想到竟然还有像你这等顽强的家伙。」
希葛尔冷笑着,并收起了修罗幕飞的刀身。
哈缪丝伺机寻找致胜的机会。然而希葛尔仍没有足够的破绽,希葛尔尚未解除对哈缪丝的警戒。
「不过,你来的真是时候……你叫克里欧吧?好,我欣赏你。就让我赐予你杀死哈缪丝的荣誉吧!」
希葛尔笑了起来,并指着克里欧的胸口。
「给我杀了她。」
可是,克里欧动也不动。希葛尔见状,一脸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快点给我爆炸啊。」
克里欧没有回应希葛尔。
「你来干嘛的,小鬼!真碍事,滚开。」
哈缪丝朝背对着她的克里欧说话了:
「你在打什么主意?现在不是你出风头的时候,快给我滚。安份地找个地方,要生要死都随便你。」
克里欧也没有响应哈缪丝,哈缪丝则只是瞪着克里欧的背影。
「你是怎么了?快点动手啊!不过,我也可以再赐予你一些沉浸于喜悦的时间。本来我还以为这是个没救的世界,没想到还有值得一看的人类存在。哈哈哈,真令人高兴!」
「别妨碍我,快滚!克里欧!你要是站在那里,我就杀不了那个混帐东西。」
克里欧这时缓缓地、清楚地开口说话了。
「丝柔的『书』。」
克里欧对着希葛尔说道,哈缪丝则是一脸疑惑。
「你身上有丝柔的『书』吗?」
希葛尔一脸受不了似地耸了耸肩。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
「你有吧?」
克里欧逼问着希葛尔,但希葛尔似乎完全没有心情去认真回答。
「……你想要丝柔的『书』吗?你是白痴吗?你在想什么啊,小鬼?」
哈缪丝接在克里欧后头说了。
「书也是原因之一。不过,现在『书』已经无所谓了。」
「你说什么?」
克里欧从口袋拿出一把小刀。
「现在,我是来战斗的。」
看着克里欧手握小刀的样子,希葛尔和哈缪丝都哑口无言。
一位战斗的外行人手持一把小刀,闯入了『追忆战器』修罗幕飞的主人与世上最强的狙击手之间的战斗。
看在平时就不按牌理出牌的哈缪丝眼里,克里欧的行动无疑是更加没常识。
「你疯了吗?你打得赢吗?你以为你打得赢吗?」
哈缪丝的问题很正常。克里欧则回答道:
「……妳赢不了的对手,我也不可能赢得了,就算战上千回也不可能。」
克里欧还是握紧小刀。他瞪着距离约七公尺左右,手握修罗幕飞的希葛尔。
希葛尔一边嘲笑克里欧,一边看着他。
但是,尽管与眼前的敌人实力有着压倒性的差距,克里欧的意志仍不为所动。
「所以,要战斗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要战斗?」
「我和丝柔。」
这时,风势逐渐转弱。希葛尔和哈缪丝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察觉到的人,只有克里欧。
「你要怎么打赢他?」
「不知道。」
克里欧等待着那一刻。相信着那一刻的来临。
「那就逃吧!」
「不、我要战斗。」
克里欧用力地踩向地面。
「为什么?」
「丝柔看到的,绝对不是落荒而逃的我。」
风在此刻急遽转弱。
「丝柔……」
克里欧喃喃自语。
「是现在吗?丝柔?」
风一停止。
「就是现在对吧!丝柔!」
克里欧朝着大笑中的希葛尔奔去。
「就是现在对吧!丝柔=布亚克尼休!」
在夕阳下,丝柔曾说过。
「当我的话语传到之际。
请您前往您所珍视之人失去了其珍贵之人的场所。长久以来您所追求之人,将会在后面助您一臂之力。
在风止瞬息的那俄顷片刻。
请您毫不犹豫地向前奔去。」
克里欧牢牢地记着这句话。
就在一瞬间、就在飞舞在风中的叶片掉落的一瞬间,风停了,而克里欧飞奔向前。
希葛尔为了要将克里欧碎尸万段,伸出手准备要握起剑。
正当修罗幕飞要狂笑前的瞬间。
突然毫无预警地。
整个世界被红光渲染。
「!」
就在克里欧的正后方。
赤红的夕阳从小小的云隙间探出。
夕阳在一瞬间,将雨云所染成的灰色世界一扫而光。云、风、还有对峙的三人全被红光染红。
这再也不是托亚托矿山的灰暗夕阳。
露出了一小角的天空,是片无以言喻的清澈透明。
百年一度的大暴风雨将笼罩小镇的灰色空气全都吹散、清除。
睽违数十年的夕阳晴朗地照耀着大地。
克里欧背着光。
希葛尔则相对地,面对着阳光。
长期以来,已完全习惯托亚托矿山灰暗夕阳的希葛尔,他的眼睛被红光照射到了。
「丝柔!」
克里欧再度呼喊出她的名字。
已经完全习惯灰暗光线的希葛尔,眼睛无法直视阳光。
希葛尔不自觉地用那只准备拔出修罗幕飞的手遮住双眼。
在这短暂的倾刻间,克里欧逼近了两入之间无止尽长远的距离。
于百年一度的暴风雨中。偶然再加上一层机缘巧合,这仅此一次的胜利机会飘然而至。
克里欧紧紧掌握住了这个机会。
克里欧的小刀逼向希葛尔的胸膛。
希葛尔拔出了修罗幕飞。
蜘蛛剑刀与小刀交错。
胜负很简单地就分出来了。
丝柔身穿着黑色的战斗服。
手持修罗幕飞。
周围尽是血腥味,士兵的尸体化成粉末四散而去。
丝柔的手翻动了书页。
上面写着龙骸咳的治疗法,这是丝柔的预知能力及研究的成果。
她慢慢地翻着书页,简直就像是在翻页给不存在的某人阅读似地。
等翻完最后一页,丝柔开口了。
「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日,托亚托图书矿山将会陷入空前未有的暴风雨。
正好是那个人和那个男人决斗的时候,也是沉寂已久的龙骸咳再度复苏的时候。
受了伤的妳、得到这本『书』的妳。
根据我的预知,那个男人会去杀妳。
可是,没有我的预言的话,我就无法和那个人相遇。我想和他相遇,我想让那个人看着我。所以,我才在这里预言。
给妳带来麻烦了,请妳见谅。」
丝柔说完后把书合上。
丝柔倾吐的对象是哈缪丝=梅瑟塔。
「还有,我必须要感谢妳。
感谢妳为他解除了爆弹,让他活了下来。
守护了他以及卡特赫洛哥哥和伊雅姊姊的家园。
真的太感谢妳了。」
丝柔指着笔记说:
「如果使用这个方法,应该不需一天就能完成龙骸咳的药。我想这样子的话,就有充裕的时间可以让人将药送到妳和伊雅姊姊的手上。
这点程度的小事,由妳来处理的话,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丝柔一说完,便挥动修罗幕飞,将笔记切成碎片。
「反正留着还是会被销毁。而且只要想到这东西有可能会引起纷争,我想我还是先自己处理掉比较好。
只要没有人知道龙骇咳的治疗方法,应该就不会有人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情了吧,除了未来的那个男人以外。」
「……魔女,常笑之魔女。」
倏地传出了一道声音,那是道不具感情的男性声音。
「杀了我又能怎样?妳以为教团会灭亡吗?」
魔术师怀札夫的上半身缓缓滑落,两腕及下半身化成一滩黑砂积在一旁。看得出来残存的上半身化成砂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很清楚。我很清楚你不过是这组织的下层人物而已,也很清楚教团今后还是会一直残存下去。」
「既然如此,为何要杀我?」
「……为什么呢?我和他一样,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妳会死的。」
「我不在乎,反正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怎么会这样……」
怀札夫目瞪口呆地看着丝柔,丝柔则微笑地说道:
「说到这,我今天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和我想的一样,是个很棒的名字。」
「……妳在说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
丝柔静静地叙说: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比他老了呢。第一次相遇时,明明他看起来就比我还成熟。在我追随他背影的同时,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
「妳这愚蠢的女人,我的痛苦就是神的痛苦啊,而妳……妳竟敢……!」
怀札夫的诅咒,随着修罗幕飞的斩击而划下了句点。化成砂的怀札夫消逝飞散而去。
「要是我早点下定决心就好了。」
丝柔俯视着魔法师的尸体说:
「回想起来,自从这个能力被怀札夫赏识而投身在教团的那天起,我就一直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在怀札夫给予的快乐当中,我失去了真正的心灵。」
丝柔又说:
「当我觉醒了这个能力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
在未来,那个人一边呼喊我的名字,一边奔跑的模样,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掀起波澜。
每当我想再次观看他的身影而凝视未来时,我的力量便逐渐苏醒。
我遇见了卡特赫洛哥哥以及伊雅姊姊,得到了他们温暖的安慰。
虽然那是段只有哭泣的岁月,但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幸福。」
丝柔一个人继续述说。
倾吐的对象不是怀札夫的尸体,而是哈缪丝、也是丝柔本身。
「之后,经过一段时间后的某一天,怀札夫出现在我眼前。
不懂得怀疑别人的我,轻易地被怀札夫欺骗。
怀札夫诱惑了生活贫困的我。
我沉醉于怀札夫给的各种褒奖,与怀伊札夫狼狈为好。
当我惊觉到自己的所做所为有多可怕的时候,那已经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后了。
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的后果以及怀札夫骇人的计划。这之间的来龙去脉,以及我所预知的自身未来,竟怵目惊心到令我颤栗不已。
但是,我离不开怀札夫。
已经完全习惯王公贵族般生活的我,无法回头去过以前的日子。
我既没有与怀札夫对立、改变未来的勇气,也没有绝望到想了结自己。」
丝柔望着切成碎片的笔记。
「之后,就如妳所知道的,我被奉为常笑之圣女,也拥有巨额的财富。当然,这一切都是怀札夫的计谋。
尽管我沐浴在人民赞美之下,但仍时常承受良心的苛责。其实,我心中一直很想向人们坦承我欺骗了大家。
令人煎熬的日子又继续持续下去。
可是,良心的声音在莫大的财富以及歌颂我的人们中愈来愈微弱。
我开始觉得是不是全部都无所谓了?就算我一直痛苦、一直烦恼,是不是都不具任何意义呢?
而且自己都已经苦恼这么久了,再说,拯救了这个世界的不正是自己吗?
忘掉所有的一切,沉沦在取之不尽的财富之中追求一时的快乐,就这样度过自己的余生似乎也不错。
抱着这种想法活下去的我,直到那一天。
那是个普通的一天。
那一天的天空非常地漂亮,而我只不过是仰望了这个许久未见的美丽天空而已。
就在我仰望着美丽的黄昏天空时,我突然想起了他的身影。
是那个被我遗忘已久的他。一边呼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死去的他。
他爱上的,会是这样的我吗?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非常痛苦。」
「那是不可能的。那个人是爱上了战斗且对抗困难的我。
如果我不像他一样勇于对抗,他一定不会爱上我。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巨额的财富和他的心。
这已经不是个可以放在天秤上,衡量哪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累积再多财富也买不到他的心。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的心复活了。
在黄昏之下,我将怀札夫的手下全部杀死了。
这是他第一次拿到的那本『书』的内容。对我而言,却只是几个钟头之前的事。」
「接下来,我应该会遭到制裁。我会怎么死去?死去后人们如何看待我?这些我全都知道,但这全是我咎由自取的。
我并不打算逃也不打算辩解,因为再重的惩罚都不足以弥补我犯下的罪过。
我不觉得害怕,而且还高兴得不得了。
只要能被他所爱,其它的我什么都……」
丝柔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像是对自己相当失望似地摇了摇头。
「……原本我打算要忏侮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全是对他的爱恋之语。我真是罪孽深重的女人。」
这是丝柔向未来倾诉的最后一句话。
「费雷亚宰相。」
丝柔对着在房间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很坚固,用来放置铠甲的箱子说:
「已经可以出来了。」
一说完,一位穿着僧衣的男子从箱子爬了出来。他是费雷亚宰相。
「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不过妳说了些什么呢?」
丝柔只是呵呵地笑而不答。
「我们走吧。怀札夫死后,神溺教团应该也会沉寂一阵子。」
「丝柔小姐……」
费雷亚宰相说道:
「妳要不要逃走呢?妳已经尽到妳的责任了。一旦被审判的话,妳一定会……」
「不要紧的。」
「为什么?」
丝柔一反往常坚毅的表情,神情如同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一样,害羞地笑着。
「因为他爱上的,一定不是逃避的我。」
哈缪丝读完这本『书』之后。她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收起了从希葛尔身上夺得的这本『书』的缺页。
她的脚下倒着一个男人,还有另一个男人跪着。
魔刀——修罗幕飞滚落在距离两人甚远的地方。
哈缪丝忍住腿上的疼痛,低头看着这两个男人。
「……好、好痛。」
跪着的男人说话了。
「不会允许、神是不会允许这个痛楚的。罪恶啊!这是充满罪恶的行为!」
「希葛尔。」
哈缪丝叫着跪倒在地的男人的名字。
「我的灵魂已经奉献给神了。哈、哈缪丝,快帮我消除痛楚,神不会允许这个痛楚。快帮我、拔起这把小刀、救救我。」
希葛尔紧握着从肋骨缝隙间刺入肺部的小刀。
他从口中流出了血沫,还渗出了血。
哈缪丝判断他的伤势虽然不会马上毙命,但放着不管也撑不了多久。
「我说,希葛尔。」
哈缪丝说话了,是平时那副悠哉的口吻。
「那段话是什么来着?我记得是人的幸福就是神的幸福吧?只要人幸福的话,神也会幸福。对吧?」
希葛尔的眼睛紧追着哈缪丝不放。
「没错,就是如此。所以这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那么,也许你做了一件好事呢,希葛尔。」
哈缪丝一边说着,一边弯下了腰。她的眼前是伏倒在地的克里欧。
伤势相当严重。
全身有着无数的伤痕,连骨头部被切碎了。
只勉强保住了人形的躯体。
应该是当场死亡吧。
大概连感觉痛苦的时间也没有。
哈缪丝为避免他的遗体支离破碎,轻柔地将他的遗体翻面。
接着为他合上嘴及眼睛,这是对战死的同伴最基本的礼仪。
克里欧的刀子在修罗幕飞发动攻击前,就已经确实地刺进了希葛尔的胸膛。
修罗幕飞发出狂笑时,已经是希葛尔痛苦哀嚎地把修罗幕飞扔掉之后的事了。残暴的修罗幕飞是不会允许杀死主人的凶手活命的。
克里欧并非来不及才丧命。
打从一开始,这或许就是一场只能以命抵命的胜利。
「希葛尔,也许你真的做了一件好事呢。」
哈缪丝神情悲伤地看着克里欧满脸鲜血的遗容。
克里欧的脸庞就像安稳熟睡的小孩。那是一副丝毫没有悔恨的神情。
「他看起来很幸福,不是吗?看起来比你幸福得多了。」
「…………妳骗我。」
希葛尔呆滞地看着哈缪丝及克里欧的脸。
「那有……这回事。为什么、为什么区区一个爆弹会比我幸福?」
「天晓得。」
哈缪丝捡起一颗掉落在地上的小石头,并用大姆指弹出。
小石头击碎了希葛尔的头盖骨并穿进头部,结束了他的痛苦。
「到底为什么呢?你说呢?克里欧。」
哈缪丝呼唤着体无完肤的克里欧。
「为什么,你会这么满足呢?」
不知何时,暴风雨已停止了。
哈缪丝注意到马特阿拉斯特从另一端走过来。
他的黑帽被风吹走,黑色大衣被雨和血淋得又黏又湿。右手压住右腹部,他用剩下的左手勉强拿着枪。
「已经结束了吗?」
马特阿拉斯特问道,他本来打算用这副身体来帮忙的。
「是啊,结束了呢。」
哈缪丝回答马特阿拉斯特。
「赢了吗?真是千钧一发呢。」
马特阿拉斯特发出咳嗽,血沬溅到空中。
「不、是我输了。彻底地输了。」
「咦?」
「赢的人是这些家伙。」
哈缪丝指着身旁的尸体。
「……这些家伙?」
「克里欧和丝柔啊。」
夕阳再度从云间探出了头,哈缪丝则回头眺望着夕阳。
丝柔一定也在看着这个夕阳吧。
然后在望着这片夕阳的同时爱上了克里欧。
哈缪丝回想起克里欧拥有的那本『书』
那时候的丝柔,她也置身在同样的夕阳里。
这两人的相遇还真是奇妙。
丝柔爱上了战斗的克里欧。
恋爱中的丝柔在夕阳中决心奋死一战。
克里欧也同样在夕阳中爱上了奋战的丝柔。
恋爱中的克里欧迎向战斗,在夕阳的沐浴下获得了胜利。
无限回转的恋爱循环。
两人自相矛盾的纯情。
在这循环当中,究竟是谁先爱上了对方呢?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哈缪丝喃喃自语。
现在、过去、未来,夕阳的赤红并不会改变。对他们而言,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因为他们两人在永恒的夕阳余晖中,共同度过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