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被充满绿意的群山所围绕的小山村。
一间没人进出的小仓库里,传出了少女的尖叫声与微弱的啾啾悲鸣。
「快住手,它看起来好可怜,不要欺负它了!」
幼小的凛独自抵挡三个少年。
在凛的正对面,一个体型较大的少年手里抓著一只小雏鸟——那是魔物的小孩。它从巢里掉出来以后』似乎恰巧被跑进森林玩耍的少年们捡到。
「拜托你们,把那孩子送回巢里!」
听到凛的请求,少年们嗤之以鼻。
「啥?这东西是我们几个抓到的,要怎么处置是我们的自由吧!」
「魔物都是邪恶的,所以我们必须打死它!」
「才没那回事呢!住手,快放了它!」
「我才不要!不甘心的话,自己来抢呀~!」
「呜呜~!」
凛的大眼浮现泪光,她捏紧小小的拳头,然后突然使尽全身力气跳起来,「砰咚」一声赏了对方一记头槌。
「好痛!」凛趁少年痛晕的时候,从他手中抢过雏鸟。
「这家伙搞什么!」
少年们一步步逼近把雏鸟抱在怀中的凛。
「竟然当魔物的朋友,真是怪人!」
「明明是个爱哭鬼,却这么嚣张,扁她!」
「!」
当少年把凛推倒在地时,小仓库外传来了震天怒吼。
「你们们们们们这几个混帐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凯,他来了!」
弯过转角,出现在已经摆好架式的少年们面前的,是一个矮小男孩。他瘦小的手臂上抱著好几本沉重的书籍。
「你们在干嘛!我不准你们欺负凛!」
「嘿,你要找我们打架吗?神童!」
「明明就是只弱鸡,只不过懂一点字就以为自己很厉害!」
「今天我们一定要海扁你一顿!放马过来吧,小矮子!」
但是,气喘吁吁的凯非但不理会他们的挑嫌,还露出笑容来,胆量之大根本不像小孩子。
「你们在这种地方偷懒真的好吗?」
「什么?」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先跟你们的老妈告密,说你们昨天偷偷跑去森林了喔?」
『!!』
「她们气到脸都红了呢,我想应该马上就会来找人了吧~?」
担任老大的少年脸色一变。
「你、你、你这个臭书呆子……!」
「喂,别小看书,书真的非常厉害喔。因为它会告诉我们各种我们所不知道也没看过的世界!」
在凯挑高眉毛的同时,呼唤少年们的声音也由远方逐渐接近。
「可恶!我们快逃吧!你们两个给我记住,爱哭鬼、胆小鬼、书呆子~!」
凯丝毫没有回应这种幼稚叫骂的打算,他用鼻子哼了哼。
「等你们看得懂书以后再来吧!」
墨少年们飞也似地逃跑后,凯跑到累到瘫坐在地的凛身旁。
「你没事吧,凛!」
「嗯,谢谢你,凯……」
凛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然后低头看向怀中的雏鸟。
「魔物的小孩……幸好它平安无事。」
「它还是小宝宝吧?你能保护它,真是了不起呢,凛!」
「耶嘿嘿。」
「可是,那些像伙实在太过分了……!」
得到凯的夸奖虽然有点高兴,但凛却没什么精神。
凯连忙放下手上抱著的书,说:「啊,对了对了!」
「我向姊姊借了先前那本书的续集喔!你应该想看续集吧!?我念给你听!《郁金香王国的公主在云朵般软绵绵的床铺上醒了过来。青金石色的天空上,挂著蜂蜜色的太阳——》……」
凯大声朗读童话故事,旁边的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的双眼呆呆地看著魔物的小孩。
「呃……啊啊,还是念传记好了!你喜欢传记,念传记也会让人有精神!好,我要开始啰!《勇者亚伯说话了!『我要打败邪恶的魔物!』》…………啊……呃,这本书其实不怎么有趣对吧!还是找更有趣的传记比较好,嗯!」
凯手忙脚乱地在书堆中找来找去。
这时,凛轻轻地开口说了:
「吶,凯,我很奇怪吧……」
「咦?」
「会觉得魔物很可爱或是很可怜的人,是不是很奇怪……?」
「才不会——!!」
「呀啊啊!」
凯粗声粗气地大吼,让凛吓得跳了起来。
凯以击抓住那瘦小的肩膀,用力全身力气告诉凛:
「你一点都不奇怪!你超厉害的耶,虽然是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可是,那是因I拥有劁人所没有的东西啦!而且你是玩游戏的天才,比任何人都温柔,还有保护弱小的勇气!好比刚刚,你就尽全力在保护这家伙对吧!?」
「凯……」
「凛拥有很多我所没有的东西!所以你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就好了!」
「可是……」
以往凯只要激励一下,凛就能马上重拾信心。但或许是被少年们的态度所重创,凛依旧是无精打采。
凯目不转睛地看著凛的脸以及被她抱在怀中的魔物小孩,开口说道:
「……不然这样好了——」
耀眼的早晨阳光照射到眼皮上,凯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感觉好像做了一个超令人怀念的梦……」
他扶著额头低喃。但梦境内容到底是什么呢……
凯按住胸膛,他的胸中残留了一点点激动、但又掺杂微微的刺痛感——此时,他才听到有人正急促地敲著门。
「安泊同学!安泊同学!」
「啊!咦……!?」
难道我睡过头了!?凯手忙脚乱地确认时间——然后想起今天是假日。搞什么啊,竟然吓我……该不会是发生了非常紧急的事……?
凯一边纳闷一边爬下床,打开房门。
「班长!?」
站在门外的,是以黑框眼镜及乌黑发辫做为个人特徵的少女——就是班长尤莉亚。
尤莉亚拍拍胸部,松了口气。
「啊啊,太好了。凯同学几乎不曾迟到,害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咦?你说迟到,咦?话说回来,班长你为什么会……」
可能因为一身狼狈的凯看起来非常好笑,尤莉亚遮著嘴轻笑出声。
「你还没睡醒吗?今天是我们为了特别作业而出发冒险的日子呀!」
「特别……作业?」
尤莉亚一边扶了扶眼镜,一边带著温柔的微笑说「没错!」。
「就是给在学年末考试中,拿下综合成绩第一名的我们小队的奖励任务!我可是很期待看到勇者课程首席优等生——安泊同学的活跃英姿呢!」
凯请尤莉亚帮忙穿戴上铁甲后,在腰部的剑所发出的金靥碰撞声中走出宿舍,而外面早就有另外两个人等著了。
「喔——来了来了~」
说完话就挺起靠在墙上的身体的人,是把传记士课程外袍随意披在身上的女学生。她用手指卷著烫成波浪的头发,露出带著调侃意味的笑容。
「瞧——我就说他只是睡过头而已吧~?尤莉亚就是爱操心。」
「凯竟然会迟到,真稀奇。」
穿著战士课程铠甲的高大男学生朝凯露出笑容,凯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跟著微笑。
「是、是啊,抱歉……」
「话说回来,为了见到心爱的勇者大人,尤莉亚竟然潜入男生宿舍,真是有够大胆呢~」
「薇欧!」
凯一边看著两个女生斗嘴,一边鼓起所有勇气开口说道:
「那个,抱歉!呃……请问你们是……?」
『咦……?』
其他三人同时僵住——然后传记士课程的女学生豪爽大笑出声。
「哇哈哈哈!讨厌,这是在说笑吗!?你完全睡昏头了是吧~!?」
「啊,大、大概吧,抱歉……!」
女学生虽然笑到捧腹,不过还是以手贴著胸口做自我介绍——
「我是薇欧蕾塔,担任凯的传记士~叫我薇欧就好。」
「我是瑞恩,战士课程。和这两个人一样,课程分类测验结束后,就和你组成队伍了。」
「我是尤莉亚,和安泊同学同样就读一年二班,课程是精灵师。」
尤莉亚一脸笑吟吟。
「然后,安泊同学是勇者课程的首席!被誉为是学园创圔以来的绝世天才,最适含当勇者的第一人选唷!」
凯一时哑然,目光落到挂在腰上的剑。
「原来如此……我是……」
激动不已的心逐渐被一股无法言喻的兴奋感所笼罩。
没错,我……在课程分类测验那一天~从『翼狮子』中拔出了这把剑,实现心愿成为了勇者:我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呢……!
「所以说,我们全体因为在学年末考试中考了很好的成绩,所以现在得到特别的机会,可以去挑战奖励任务。你想起来了吗~?」
「啊啊……!」
「任务内容是一个简单的委托,要我们消灭在路上袭击人类的魔物。只要完成这个任务,我们肯定就能升上二年级喔!大家加油!」
「啊啊……是啊,没错!」
尤莉亚朝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凯微笑,然后指著通往城镇外的道路。
「走,我们冒险去!」
「喂,凯~你的胸口怎么会插著向日葵呢~?」
「啊啊,因为它掉在房间里……」
一行人朝著城镇大门前进,目标是有魔物出没的道路。
薇欧整个人抱著凯的手臂,烫成波浪的头发轻轻碰触著凯的后颈。感觉好痒……话说回来,她身上好香呀……
「喂……喂,薇欧,你是不是靠太近了……?还是说平时你一直都这样……?」
「咦~?这样没什么,很平常呀!因为勇者与传记士是一体同心的唷~?」
「是、是吗……」
「咦~凯该不会是在害羞吧?平时你一直都很冷淡的说,真稀奇~!不过好可爱~!」
「薇欧,你不可以那样贴著凯!」
「尤莉亚凭什么干涉我呢~?」
「因、因为你这样会败坏风纪……」
「嘴巴这样说,但你其实只是不甘心凯被我抢走吧!」
「真是够了,瑞恩!」
凯听著那些和睦的对话,半把它当成耳边风,必中涌出一股奇妙的焦躁感。
首席勇者的地位、和平的日常生活、懂进退的伙伴们……自己照理说没什么不满,但却觉得好像有什么……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就好比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一样……!
「那、那个,各位……」
「嗯~?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咦?忘了什么?」
「就是那个,是不是该加点什么比较好……呃——例如装笨的成分之类的……」
『……装笨?』
「没、没事,别理我!」
大家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也对啦,我在说什么蠢话……!
尤莉亚抬头看著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的凯,不禁笑了出来。
「总觉得安泊同学今天很有趣呢。」
「是、是吗?」
「嗯。以往的你满脑子都只装勇者的事,或者说有点难以亲近……」
真的吗?大概是因为成为梦想中的勇者,所以情绪很紧绷吧……也对,我可是勇者,必须更振作一点……!
凯拍了拍脸颊,重新打起精神的时候,眼前骤然出现奇异的光景。
骑士们身穿铠甲装、携带著各种武器,一脸严肃地来回走动。
「那是大陆守护骑士队吗?跑到这种城镇来出勤,真是稀奇呢。」
瑞恩眯起细长的眼睛,随著凯的视线方向瞄了一眼说「啊啊!」。
「是今天早上布告的那个吧。讨伐飞龙的——」
这时,街角出现熟悉的身影。
是身穿学园制服的纤瘦四人组——
「!喂——柯洛特!」
不知为何,那娇小的身影让人感到异常怀念,于是凯高高举起手。
「!?」
可是,柯洛特一发现凯,马上像胆怯的小动物般后退。
「你、你要干嘛,凯·安泊!?找我有事吗!?」
「咦……?」
就在凯哑口无言的短短几秒间,伊蕾斯已经把柯洛特护在身后,托尔蒂和菲菲则挡在凯的面前。
「伟大的首席勇者大人有什么事吗!你要是敢欺负柯洛特,我不会放过你的!」
就连托尔蒂也像愤怒的猫咪一样,「龇——」地做出威吓。
「喂……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
伊蕾斯强硬打断凯欲言又止的话。
「没事的话,拜托您千万别找我们说话!我们走吧,柯洛特!」
「好、好的……」
三个人把柯洛特围在中间,就像要保护她不被野狗欺负似的,然后一行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些家伙搞什么啊……」
凯呆站在原地,薇欧蕾塔靠到他的背上。
「喂,凯~你怎么了,竟然找那个第二名的矮子讲话?你平时根本没把人家放在眼里的说~」
「啊……?是吗……?」
「嗯——要说的话,应该是觉得你没有余裕和别人交流吧?」
「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对方主动把凯当眼中钉,但那矮子的实力根本不及凯的脚趾头呢。我看那家伙在嫉妒你吧!树敌多也证明你是优秀的人才,别放在心上!」
「啊、啊啊……」
真的是……这样吗……柯洛特是用那种充满憎恨……以及寂寞的眼神看我的吗……?
肩膀被瑞恩拍了拍的凯,回头看了眼逐渐远去的柯洛特四人的背影。
「啊,好像就在这附近。」
一行人停在森林中唯一的一条通路上。道路已经被封锁,路上没有其他人影。
「嗅~?魔物在哪里~?根本没看到呀~」
「我们稍微往前看看吧,大家留意脚下。」
众人一边绷紧神经,一边踏进树影斑驳的草地上。
森林贴著巨大岩山的山脚往外扩展,在略显繁茂的树林对面,耸立著陡峭的悬崖。
「话说回来~奖励任务每次都简单得要命~你们不想偶尔来点有挑战性的任务吗~?而且,普通魔物根本不是凯的对手嘛~」
瑞恩走在发牢骚的薇欧蕾塔身后回答:
「既然如此,今天早上有布告,目标是一对受伤的雌雄飞龙,或许符合你的要求,而且地点也很近。」
「布告?」
「是啊,在宿舍的公布栏上有贴重要事项,凯没看吗?听说飞龙原本住在西边荒野,守护骑士队没把它们解决掉,让它们跑到这附近的采矿场来筑巢。它们十分凶暴,凡是接近巢穴的人类全都会被攻击……骑士队拚了命要在这次杀死它们呢。」
「我记得是在那座岩山的洞窟里吧?布告上面说可能会召集学生参战。」
「那种任务才应该交给特别优秀的我们吧~」
凯抬著头,从树林的枝缝间看向那座高耸的悬崖,同时想起在城镇里见到的骑士们的身影。连守护骑士队都出动了,代表那是学生所无法胜任的案件吧。
「差不多该闭嘴了,魔物的气息就在附近喔。」
一行人以凯为领头,在森林里前进一段距离后——
「!后退!」
凯大吼出声的同时,周围树丛中飞出几十根地锦。
凯拔出剑,银光一闪,朝薇欧蕾塔窜去的藤蔓就被斩断了。
「薇欧,不要离我太远!」
「呀~好可怕~!」
来袭的地锦不是被瑞恩用剑砍成两断,就是被尤莉亚用精灵术制造的狂风打落。
凯把薇欧蕾塔护在背后,用全身的力气扯掉缠在手臂上的地锦。
「看来这次的任务也能轻松过关呢!」
「嗯~凯还是一样强,帅~呆了!我又能写出好传记了~!」
「喂,薇欧,不要老是只偏爱凯,这次也写写我的表现吧!?」
「就是说啊,你不要总是只让安泊同学出风头!否则他的崇拜者又要增加了……!」
「咦~?可是,传记士的工作就是记录勇者的生活点滴呀~?」
将地锦大致掸落后,凯不敢掉以轻心,一边留意四周一边往前迈步。
「找出魔物本体,彻底杀死。」
凯用力踩在乾涸的土壤上,心中同时盈满了充实感。没错,这才是我理想中的生活……!有可以彼此交付性命安全的伙伴,还能快乐地扫荡魔物一转眼间,头顶上出现黑影,使他后颈的汗毛全部竖立起来。
「快闪开!」
凯与瑞恩瞬间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袭击,但迟了几秒听到警告的尤莉亚与薇欧蕾塔则被巨大的叶子掳获。
「呀啊啊啊啊!?」
地锦再次聚集过来,而且数量更加庞大,它们似乎在寻找什么,开始在两人的身上翻扒。
「噫!?啊、啊哈哈哈,痒死人了~!」
「不、不要啊……!」
「啧!」
虽然想设法救人,但地锦顽强地群聚成团,不让人接近。
「怎么办,凯!?」
面对敌人出乎意料的激烈攻击,凯啧地弹舌。
「这里由我和吉鲁挡住!尼娜负责召唤!凛,你去说服魔物!」
自己嘴中迸出的话让凯呆若木鸡。我在说什么……尼娜和吉鲁是谁……还有,凛……?我找一个青梅竹马做什么……!?
瑞恩大叫了一声「凯!」,让凯回过神来。
这样根本没完没了!看来只能直捣黄龙了!
「啊……啊啊!瑞恩,那两个人就拜托你了!」
凯躲过进攻的地锦,冲进森林里。
「可恶,本体到底在哪里!」
他焦急不已,最后,一朵高耸入云的巨花终于映入眼帘。无数的地锦像蛇般扭动,厚实的花瓣阴森地蠕动著。
「这东西就是本体!」
「凯!快点打倒它!」
这还用说吗!在瑞恩的叫声传入耳朵前,凯早就飞也似地朝巨花逼近。打倒魔物是勇者(我)的工作,我要杀了你!
凯瞄准巨木般的花茎举起剑——
「呜……!」
「你怎么了,安泊同学!?」
凯举著剑咬紧牙关,就像挥不下手似的。怎么回事,我的手臂……动不了……!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凯发出野兽般的咆啸,同时使出全身的力量,但身体就像被强力胶固定住,完全动也不动。到底怎么搞的!?杀了这家伙本来就是勇者的义务,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剎那间,如鞭子般柔韧的地锦从旁边发动攻击,凯连忙往后跳。
凯一边找时机,一边拭去滴到下巴的汗水。
这段时间里,瑞恩似乎又砍掉了其他的地锦,导致巨大植物痛苦地扭动身体。见状,凯的心中不自觉产生疑问。这家伙为什么开始攻击人类呢……?从它的体型来看,应该是长年定居在这里,为什么现在才……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
「凯,快一点!我快撑不下去了!」
「我知道!」
凯再度跳起来朝花瓣扑过去。
可是,不管怎么砍,在刀刃刺中本体之前,身体就先踌躇起来。
「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了!?」
凯一边粗喘著气,一边看向自己的手——一同映入眼帘的地锦尸体莫名让他感觉不对动,因而皱起了眉毛。变成棕色的叶尖,乾瘪的藤蔓……凯乱成一团的大脑想起,抓住伙伴们的地锦不断在她们身上翻找,似乎在搜寻什么。
「啊!该不会……!」
当看到从巨花脚下延伸而出的水沟时,凯拔腿往森林深处冲去。
「瑞恩,抱歉!你再撑一下!」
「喂,凯!」
「安泊同学!?」
甩开紧追不放的地锦,凯沿著小水沟往山坡上跑。
当地锦一条接一条停下追逐,凯也开始气喘吁吁的时候,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溪流声。他左看右看,想寻找声音来源——
「找到了……!」
与魔物相接的水沟另一端,清澈的水在里面潺潺流动。可是,到了中途,老旧的皮革袋及绳子之类的垃圾聚集在一起,堵住了水,于是产生了岔流。
「原因就是这个吧……!」
把纠缠成一团的垃圾用力拖出来后,流水再度回到沟渠内,传出清凉的潺潺水声,沿著沟渠流往魔物脚下。
凯也沿著水流往前跑。
等回到战斗现场时,正好看到巨大叶片放开了尤莉亚与薇欧。原本攻击瑞恩的地锦也咻咻咻地回到魔物身边。
「魔物撤退了……?」
凯跑到三个伙伴身边,一边说「是啊!」一边擦著额头的汗水。
「因为那只魔物喝不到水!」
「咦……?」
「上游塞满了垃圾,结果堵住了涌泉。它会袭击人类,目的一定是为了水壶里的水。现在这家伙不会再攻击人了!」
仔细一看,总觉得魔物好像很高兴地摇晃著身体。啊……抱歉,砍断了地锦……
凯沉浸在幸福的满足感里,拍掉手上的泥土。他发现其他三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于是抬起头来。
「咦……你们怎么了?」
薇欧蕾塔皱著眉,似乎难以启齿。
「……那个……凯,你是怎么了?以往你总是一话不说就打倒它们……」
「是啊……最重要的是,勇者竟然去帮助魔物……」
尤莉亚抬起头。一脸担忧地看著凯。
「安泊同学,你有点怪怪的耶……?」
「啊……」
凯发出细小的呻吟,低头看著颤抖的双手。
「你、你说的对,抱歉……真奇怪,我怎么会……」
没错,我在做什么啊……我可是勇者,而且还是首席优等生耶。无论如何,勇者都该打倒魔物才对,而我竟然反过来帮助它们……
凯想笑,脸颊却僵硬得无法动。
我千万不能走偏了……小时候的梦想好不容易实现了,不但周围有如此优秀的伙伴在,而且我的成绩也很优异……打倒魔物是勇者的……职责……——!
「不、对……」
在大脑转动之前,声音已经先脱口而出。
「安泊同学……?」
脑海里开始涌现白光。
不对……不对……!在我身旁的人是谁!?那些家伙……总是只会做一堆无意义的耍蠢行为,吵得要死又无可救药的那些家伙……!
紧闭著的眼帘前,浮现出令人怀念的笑容——
「呜!」
凯像是受到严重打击似的,往前拔腿狂奔。
「安泊同学!?」
和他们相处的日子一一掠过脑中。
凯从疼痛不已的肺部挤出嘶哑的吶喊:
「凛!尼娜、吉鲁……在哪里……你们跑到哪里去了!?」
凯穿过热闹的城镇,来到花店前面。
他把背贴在围墙上,压住因紧张而枰枰跳的心脏,同时战战兢兢地往店里看——一看到正在帮盆栽浇水的熟悉女仆装身影,他不禁冲了出来。
「尼娜!」
突然被叫到名字,尼娜反射性地回过头。
她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看著凯——
「你是谁……?」
一听到这句话,凯的身体马上用力一震。怎么可能,她不记得我了吗……!?
「喂,你在开玩笑吗?尼娜!?是、是我啊!我啦,我!就是……呃……尤司塔西亚学园的学生,当传记士的……啧!」
凯比手画脚想尽办法诉说,尼娜见状,惊讶地捣住嘴。
「……难道你是东尼!?」
「不是啦,那是谁啊!?离题了,是我啦,凯!我们和凛不是一起出去冒险过好几次了吗!?」
不管再怎么追问,也只是让尼娜皱著眉,愈来愈觉得莫名其妙。
「凯?凛?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说……!」
明明有话想说,却找不到词汇。凯心急如焚,最后直接抓住尼娜的手。
「哇!?」
「吶,拜托你快回想起来!你是我的伙伴——!」
「放、放开我!」
凯不自觉抓紧了尼娜纤细的手,当她发出尖锐呼痛声的瞬间I凯的后颈被人用力抓丽,整个身体被提到半空中。
「嗯呜!?」
尼娜往一脸惊讶的凯身后看过去,开口叫道:
「哈尔巴德!」
「哈尔巴……!?」
凯设法转动脖子往后看,发现身后站著彪形大汉,一头红发彷佛燃烧的火焰。
「吉鲁!」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吉鲁皱著眉说完后,就用捏著幼猫脖子的方式把凯提到离尼娜稍远的地方放下。
「喂,吉鲁!是我啊,我!你不记得了吗!?」
「我就说你认错人了。你的打扮看起来是尤司塔西亚学园的……难道你伪装成学生,想来招揽我们参加新宗教吗?」
可恶,这家伙竟然也完全把我忘得一乾二净了……!?
凯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吉鲁的铠甲不放手。
「喂,吉鲁!快点回想起真正的自己吧!你可是基基吉鲁耶!?」
「那、那是什么猥亵的字眼!你想被抓进警察局吗!」
「身为活动猥亵物的你没资格说那种话!」
凯抱头苦思的时候,鲜艳的黄色映入他的眼帘,他连忙把插在胸口的向日葵递到尼娜眼前。
「尼娜,你记不记得这朵向日葵!?」
「看、看起来的确很像我店里的商品……」
「没错,你说的对!这是你——等等,喂,放开我啦!」
话才说到一半,凯就被粗壮的手臂拖走,尼娜困惑的脸庞也随之愈来愈远。
转过围墙后,吉鲁才放开凯,双手环胸,一脸严肃地对他说:
「同学啊,我明白你忍不住想搭讪尼娜的心情,但她是个内心比外表还敏感的女生。你要是敢继续缠著她,小心我跳过威胁,直接报警抓你。」
「什么……!」
「如果你可以得到我的认可——例如不会以外表或身份地位判断一个人……拥有能接受一个人最真实模样的气量,我会很乐意让你见尼娜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况且,当初把尼娜介绍给我和凛的人就是你耶!?」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等你有办法得到我的认可后再来吧!!」
被吉鲁用响彻云霄的音量大声一喝,凯当场僵住。至于吉鲁,则已经在这几秒里大步走回花店去了。
「啊……」
发现自己傻傻地留在原地,失落与不甘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那、那、那……那个自宅警备员也优秀过头了吧啊啊啊啊!她根本已经完全变成尼娜专属的中〇保全了!
凯愤恨地用力捶打墙壁,还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搞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竟然都不认识我……不只如此,甚至也不曾和我见过面……!?
「我不但变成勇者,还跟陌生的家伙组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光用拳头打还不够,凯甚至以额头去撞墙,一副恨不得把围墙弄垮的模样——就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凯哥哥!你听得到!?凯哥哥!」
「依欧!?」
「太好了,终于接通了!」
凯环顾四周,寻找小魔女的踪影。
「依欧,你到底在哪里……!?」
「依欧在时空之外!」
「时空之外!?」
「没错!现在,依欧在不受时空干涉的地方——也就是时空之穴(时光型口袋),透过水晶看著凯哥哥的状况!你那里是扭曲的时空!依欧以那朵向日葵当媒介,费了一番功夫总算联络上你了!」
「用这朵向日葵……!?」
依欧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近——原来是从胸口传来的。
凯看了胸前的向日葵一眼后,马上抬起头来。
「对了,你刚刚说扭曲的时空,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昨天,我和凯哥哥你们分开后,好像有人使用了时光表!然后,那个人回到很久以前的过去,做了巨大改变……!」
「什么……!?」
到过去做了巨大改变!?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凯在震惊之中垂头看著自己的双手。是我做的吗!?为了让自己变成勇者!?我记得,那时候是由我拿著的……但后来呢!?可恶,完全想不起来……!
「但、但是,为什么时空会扭曲呢!?先前我们不是随意穿越时空过好几次了吗!?」
「老……老实说,那个时光表是半成品……!」
「半成品!?」
「如果穿越范围只在几天之内,还不会产生大问题。但如果回到太久远以前的过去进行改变,就会造成时光表失控,时空产生扭曲!依欧原本必须负贵让时空恢复正常,但扭曲的程度实在太严重,光凭依欧的魔力,只有办法以这种方式和凯哥哥接触……对不起,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
凯懊悔不已。仔细回想起来,依欧好几次都露出在掩饰什么的神情。都怪自己被欲望冲昏头,目光短浅,没注意到那一点异常。
「那个扭曲要怎么修好!?」
「时空就好比一条绳子!现在的状态是绳子中间打结了……只要让打结的原因——也就是过去的改变恢复原状,世界应该就会跟著复原了!」
「话虽如此,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啊!而且手边也没有时光表……!」
「依欧已经用和向日葵相同的方式,把时光表传送到凯哥哥的时空去了!只是,要把时光表送进时空裂缝就耗光了依欧的力量,所以无法准确指定传送到哪里……不过,应该是和时光表有特殊关连的人——也就是凯哥哥你们四位的其中一位身边……!」
凯连忙翻找口袋和脖子,然后啧了一声。
「看来不在我身上……!」
「依欧试著去追查时光表的详细下落!凯哥哥请去帮助身旁的人们引出原本的记忆,让他们慢慢恢复!或许其中有人会知道时光表的下落也说不定!」
「可是,过去不是被改变了吗!?既然这样,他们原本的记忆也都消失不见了吧……?」
「因为时光表失控,所以这种改变是半失败的!就如同凯哥哥能想起原本的记忆,见要有个导引线,其他人也能想起原本时间轴的记忆了!尼娜姊姊与吉鲁大哥哥或许现在完全忘了一切,不过只要能制造一个契机,他们应该就能找回原本的记忆了!」
凯吞了吞口水,说了声:「原来如此……!」
「只要一查到任何消息,依欧会再联络凯哥哥,所以请你一边帮每个人恢复原本的记忆,一边寻找时光表的线索!」
「好,我知道了!」
依欧的声音消失中断,凯咬著牙,独自一人被丢在不同面貌的世界里。没想到时空扭曲了……万一没找到时光表,我岂不就这样——……不对,等一下……?凯的脑海中倏地灵光一闪。
——其实也没必要硬是让世界恢复原状呀……?
凯用力吞了吞口水,同时低头看向配戴在腰间的剑。
虽然不知道是谁做了什么改变,但我现在是勇者,而且还是首席,似乎在学园里也拥有了一定的地位。接著只要让尼娜、吉鲁、柯洛特及凛他们找回记忆,恢复以前的关系,这里就是我的理想世界不是吗……!?
「没错,就是这样……!就算最惨的状况是找不到时光表,以勇者的身份留在这个新世界生活,不是也很棒吗……!?」
一股亢奋感霎时涌上心头,凯拚命压抑住想高举拳头大喊万岁的冲动。
总之,现在的目标是让尼娜及吉鲁恢复和我的关系——就是让他们想起原本的记忆!
「话虽这么说,但要怎么做……!」
凯用手抵著下巴,一时间陷入沉思——然后,他缓缓抬起头。
「只能对他们一个个试看看了……!」
过了几个小时后,花店前。
一直躲在围墙阴影处寻找机会的凯,在确定中〇保全(吉鲁)已经出门之后,马上带著准备好的纸袋,发出喀沙喀沙的纸类摩擦声冲向店门口。
「尼娜!」
「!」
为了不让往后退的尼娜心生恐惧,凯高举著双手慢慢接近她。
「那、那个,刚刚真的很抱歉唷?」
「……什么意思?」
「呃,我有点事想拜托你……虽然我觉得第一次见面就做这种请求很没礼貌……」
因为凯温和的态度和先前判若两人,所以尼娜稍稍放松了戒备。
凯趁机把手伸进纸袋里,拿出一根马鞭递到她眼前。
「你能不能用这个狠狠打我!?」
「为什么!?」
如果要唤醒我与尼娜的回忆,用这东西应该最迅速了!
凯二话不说,硬是把黑色马鞭塞到惊慌失措的尼娜手上。
「拜托!算我求你!和以往一样啪啪地用力鞭打我!」
「你、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来,不用客气?瞄准肾脏后面这一带!」
「我、我不要!这样邻居会传出奇怪的谣言的!」
「不然轻轻的就好!打一下!真的打一下就好!」
「为什么我非得狠狠鞭打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呢!?」
啧!要殴打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就连有重度虐待狂倾向的尼娜也会产生犹豫吗!这么说来,当初似乎是共同经历过一段冒险之后,我才第一次被她踩在脚底践踏。难道说,被尼娜践踏和鞭打,就是受她信赖的证明吗!?
面对尼娜意外顽强的抵抗,凯最后还是收回了马鞭,然后突然垂下头。
「说的也对,抱歉……」
「你、你明白就好。」
「不过,相对的……」
凯从纸袋里拿出第二样武器——也就是布料少得可怜的白色比基尼。
「你记不记得这件泳衣!」
「怎么会有那种像色女穿的泳衣!?」
「在您忙碌时耽搁您的时间,真的很抱歉,但请您务必穿穿看!」
「请请请请请请容我拒绝!」
「现在还附加猫耳唷!」
「那我更不想穿了!?」
「别担心,泳衣加上猫耳实在是萌死人了,等你穿过以后就知道,一点都不丢人!」
「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尼娜想逃跑,凯趁机用力握住她的手。
「喂……!?」
「吶,尼娜,你已经忘了吗!?在体育祭和学园祭的时候,你已经让我看过那副可爱的装扮了啊!」
「就跟你说我不知道呀!?而且,如、如如如如果不是为了喜欢的人,我才不可能穿白色比基尼那种不知羞耻的泳衣呢!」
原来有这种事,我都不知道!如此贞淑的人竟然愿意为我们做出那样的牺牲,看来这家伙是真心喜欢凛的!
凯用锐利的眼神盯著满脸通红的尼娜看,下定了决心。呿!真伤脑筋……原本我不想使出这种手段的,但既然如此……!
「抱歉,冒犯一下!!」
「咦,你要做——」
事先绅士地赔完罪后,下一秒凯就扯住女仆装!
「呀啊啊啊啊啊!?喂,你做什么……」
「不好意思!我要拉下拉炼啰~来,手举起来!」
「卑鄙!无耻!」
「拜托你,尼娜!只要穿上这套泳衣,你应该就能想起那些冒险的日子!」
「我、我不要!住手!真是难以置信……啊!」
「到头来只能出此下策,你想嘲笑我就笑吧!可是啊,我终于发现了!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我需要你们啊!」
虽然嘴里说的话很帅,但手上做的动作却很无耻。
「所以你快脱!然后穿上这套泳衣!」
「我不要,住手……不要……!」
尼娜的口中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
「我叫你住手啦大变态————!!」」
啪!尼娜一巴掌用力打在凯的脸颊上。
「哈噗!」凯翻了个跟斗后,脸部狠狠撞上地面,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尼娜捣著嘴瞪大了眼睛。
「啊……!怎、怎么回事……刚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很好,只差一步了……!
凯踏著踉跄的脚步从地上爬起来,趁著这机会用大拇指指著自己的胸膛,以最大的音量吼道:
「没错,尼娜,快想起来!是我啊!就是那个最厉害的剑术天才,战斗英姿英勇如鬼神,身为男人的气量比海还宽广!你心目中最英俊的王子殿下——凯·安泊!」
「呜呜……刚、刚才好像快要想起什么,却又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咦咦咦咦!?」
为什么!?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
凯握紧了拳头。冷静一点!我们一同缔造的回忆才不是这种东西!※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快点回想起来,我们不是有过这样与那样的回忆吗!?(译注:出自日本童谣『思い出のアルバム』。〕
「如果你怎样都回想不起来,只好直接问你的身体了……!」
「你、你想做什么……!?」
凯慢慢地抬起头,严肃的气势令尼娜露出明显的胆怯之意。
凯抱著壮烈的觉悟,一步步将往后退的尼娜逼到墙边——
「看我这招啊啊啊啊啊啊!」
凯宛如狩猎的野狼,飞扑过去把尼娜压倒在地!
「哇!?」
凯坐在挣扎得更加激烈的尼娜身上,压制住她的动作,接著一边咆啸一边用左手掌抓住那丰满的胸部!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这揉过尼娜胸部无数次的左手!快唤醒她的记忆吧!
凯用左手揉著充满魅力的丰盈物同时,另一手拔起插在腰部的细长棒状物。
「这时候就轮到这家伙出场啦!」
看到凯手上的终极武器,尼娜脸色一僵。
「那、那是……!?你要做什么!住手——」
「嘿嘿嘿,可别说你已经忘了!这家伙——这根牛蒡的触感!」
凯举起拿在手中的体育祭恶梦(牛蒡),「叩!」地一声贴在她白皙的额头上。
「好、好痛!住手!」
「这招怎样!快点给我回想起来!」
「啊啊,刺到了!牛蒡的纤维好刺……!」
「虽然嘴里说讨厌,但你的身体其实还记得吧!?」
「拜、拜托你,快住手……」
「怎样,滋味如何!今天就是你恶贯满盈的日子,呀哈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
原本还微微挣扎的尼娜忽然停止抵抗,而用尽全力将牛蒡贴在她额头上的凯也猛然停手。衣著凌乱的尼娜被压倒在自己身下。她脸颊泛红,呼吸紊乱,眼中还泛著淡淡泪光——咦?这场景好像已经不是普通犯罪……——
「我叫你停手你是没听到吗?微秃混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呃!?」
尼娜用仿若要贯穿人体的力道由下往上踢向凯的双腿间,凯用发旋在石板路上发出「叽哩哩哩哩!」的摩擦声滑行著,摔进店门口。
「喂,小心一点好吗!?我的后脑勺现在可是超敏感纤细的耶!?」
「吵死了!小心我最后把你的双腿间铲平喔,凯!」
从自己嘴中脱口而出的词汇,让尼娜瞪大了眼睛。
「咦……!?凯……!?」
凯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露出充满气魄的笑容。
「呼,呼……你终于想起来了……!」
「凯……!为什么我……以前会忘记你呢……!?」
尼娜捣著嘴巴震惊不已。看来她已经完全恢复记忆了。
一股难以估量的安心感盈满胸口,凯跑到处于震惊中的尼娜面前,在冲动的驱使下用力抱紧她。
「哇!?」
「尼娜……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你到底想揉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不自觉就……!」
被鞋跟践踏的凯喜极而泣。现在就连这种疼痛都令他感到怀念不已……!
就在这时候,一道野兽的吼叫响彻住宅街。
「你在做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吉鲁像一只大发雷霆的公牛,从道路另一头冲过来。
「被尼娜踩是我的特权啊啊啊啊啊!饶不了你,我饶不了你噫噫噫噫噫噫!」
「吉鲁!?」
在尼娜吃惊的短短几秒间,凯已经握拳在腰,摆好了架势。
「你来啦!中〇保全!我会让你想起我们的羁绊的!」
一吼完,凯马上跳起来冲向那奔跑中的彪形大汉。
「喝啊!」
只见吉鲁的壮臂带著一刀两断的气势进逼到眼前——在脸即将被拳头打凹的前一秒,凯将身体朝右偏,同时弯曲膝盖。粗壮的手臂带著劲风从头上扫过后,凯马上发挥身体最大的柔朝度踮起脚尖——
「咕呃!?」
剎那间,凯的拳头准确命中了吉鲁的下颚。
砰咚!吉鲁昏倒在地,凯则挺著胸膛大步站在吉鲁身旁,然后擦了擦嘴角。
「嘿,你回想起来了吗?吉鲁!我和你的关系就是……写成劲敌,读成好友,不是吗!?」
「你们两个原来有这么热血澎湃的关系吗?我现在才知道。」
「你可别说你忘了!我们认识的那个夏日——为了热狗堡要不要加酸黄瓜,我们还在※夕阳之丘上打成一团呢!」(※译注:『夕の阳丘』,为一九六四年石原裕次郎主演的电影。)
「我个人认为,根本就没发生过那种场景。」
尼娜在一旁冷静地插嘴,但吉鲁却摇摇晃晃坐起来,惊讶地抬头看向凯。
「你是……凯吗……?」
「靠捏造的故事就能找回记忆,你们的羁绊到底有多脆弱啊!」
「我到底……为什么以前会忘记呢……!?」
「吉鲁……」
吉鲁发出充满震惊的低吼,凯朝他伸出手,露出洁白的牙齿。
「附带一提,我是加酸黄瓜派的!」
「……凯……」
吉鲁抓住凯的手,挑高嘴角说「呵!」。
「真巧……我也是!」
「那就更让人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打成一团了耶。」
恢复记忆的吉鲁目不转睛地打量凯的穿著。
「不过,凯,你那是勇者课程的制服吧?加上我和尼娜竟然会忘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这件事……」
凯将目前为止所有原委简要地说明了一遍,尼娜与吉鲁同时瞪大了眼睛。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啊啊。过去的改变造成了时空扭曲,只要修正回来,我们似乎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你们知道时光表的下落吗?」
「很可惜,它似乎不在我们身上。我也不记得有使用过它……」
「是吗……算了,反正该怎么让大家取回记忆,我已经有大致的头绪了。就算找不到时光表,落入最糟的状况,我们也有办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况且我现在是勇者。就某种层面来说,这里正是我理想中的世界,我觉得只要能让大家一一顺利恢复记忆就够了……
凯鼓起干劲,左手握拳击向右掌。
「好,接著是唤醒柯洛特的记忆!」
尼娜眨了眨眼,一脸惊讶地说了声:「咦?」
「凛呢?不是应该先找凛吗?」
「不,刚刚我在镇上遇到了柯洛特她们。她们应该还在这附近!比起凛,那几个人更棘手,我先让柯洛特恢复记忆,再顺便打听凛的状况!」
凯带著尼娜与吉鲁在镇上进行地毯式搜索,不久之后,他们在钟楼广场找到了那道娇小的身影。
「柯洛特!」
看到凯,柯洛特吓得呆站在原地不敢动。
然而在凯靠近她之前,伊蕾斯已经迅速插入两人中间。
「哎呀,今天的你还真是纠缠不休呢,凯·安泊?太阳难道打从西边出来了吗?你想用什么理由找我们重要的柯洛特麻烦呢?」
呜喔喔,吓死人了啊啊啊……!虽然伊蕾斯那种让人搞不懂在想什么的笑容很令人头痛,但和她真正发怒时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我真的不想和这个人为敌啊啊啊……!
纵使被伊蕾斯身上散发的无形暴风雪刮了一身,凯还是执意往前走。
「拜托你让我和柯洛特讲几句话,伊蕾斯!」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对你们的瞭解,比你想像中还多!」
伊蕾斯淡褐色的眼中浮现疑色,凯与她正眼相对,然后一一指过柯洛特的伙伴们。
「呃,伊蕾斯你是戏剧社的对吧。而且,学园祭的时候,你还负责写脚本!」
「是啊……」
「菲菲虽然手艺很差,不过总是精力充沛,比任何人都认真努力!托尔蒂乍看之下很冷淡,但其实很怕鬼,是很纤细的女生。我说的没错吧?」
「凯·安泊,你……」
伊蕾斯瞪大了眼睛,代表震惊的伙伴们说出:
「难道是跟踪狂吗!?」
「才不是!」
「竟然如此详细地调查少女的个人资料……!从以前开始,我就怀疑你是表面上装成硬汉,私底下其实是个闷骚的人……!」
「你到底都是怎么看我的!?」
「不愧是伊蕾斯,真敏锐……!」
「尼娜你为什么马上跟著肯定!?」
伊蕾斯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肩膀,露出畏怯的神情,凯拚了命解释。
「听我说,伊蕾斯!或许你很难马上就相信,不过,你们正处于记忆被窜改过的状态!」
「记忆被窜改?」
「总之,请相信我!让我和柯洛特说几句话!」
「伊、伊蕾斯……」
伊蕾斯把用充满依赖的目光仰望自己的柯洛特护在身后,谨慎地盯著凯的脸。
「这是什么无稽之谈!我完全无法相信你的——但是……」
她举起连指尖形状都很漂亮的白皙手指,指向位在广场一隅的摊贩。
「如果你请我们吃可丽饼,或许我们就能想起什么也说不定!」
「喂——!?你这是在骗人的吧!你绝对是在骗人的吧!」
「哎呀!没有证据就乱指责我说谎,真是过分!」
「因为这和可丽饼根本毫无关系吧!我和你们之间的回忆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丽饼的存在好吗!」
「呜,头好痛!吃点甜食或许可以唤醒什么记忆……!」
「不,你只是想敲诈我而已吧!」
「啊啊,难得我好不容易开始相信你了说……!难得我想和你一起吃可丽饼,共享和睦的一刻的说……!」
「……啧!」
「伊、伊蕾斯!?你在说什么,这个总板著脸的冷血勇者怎么可能请我们吃可丽饼……!」
「凯,怎么办?」
在吉鲁的询问下,凯做了决定。
总之,不先收服伊蕾斯,接下去的事就无法进行!这一次我就彻底奉陪了!
「我明白了!不管是可丽饼还是其他什么,我都请!」
「咦!?真、真的吗!?」
「哇啊,我超喜欢这里的可丽饼的说!」
「……天上掉下来的可丽饼。」
见柯洛特等人全兴奋不已,尼娜满脸笑容地趁机询问。
「我当然也能顺便沾点光吧?」
「啊啊,当然!所有人全跟我来!」
凯自暴自弃地喊著,伊蕾斯笑著拍了下手说:「哎呀!」
「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你的度量这么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咦?咦?伊蕾斯,我并没有特别想吃……!」
伊蕾斯拉著不知所措的柯洛特的手,精神抖擞地迈步往前走。她的步伐特别有活力。
可丽饼吗?这么说起来,苏菲亚公主似乎也很喜欢,原来女孩子们都喜欢这种东西啊……凯追著柯洛特等人的步伐,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伊蕾斯似乎有什么阴谋的样子……她果然在骗我!
伊蕾斯一走到摊贩前,马上流利地开始点餐,神态十分老练。
「不好意思,我要巧克力香蕉冰淇淋可丽饼,不要杏仁,巧克力酱多一点,还要多加一份卡士达酱和鲜奶油。」
「那串长得像咒语的东西是什么!?」
不理会被惊吓到的凯,伊蕾斯高兴胜接过可丽饼后,笑著看向柯洛特。
「柯洛特,今天你自己试著点餐吧。」
「咦!?」
平时似乎都是伊蕾斯帮柯洛特点餐的,所以此刻的柯洛特僵硬且紧张地踮著脚尖说道:
「呃,那个……我要草莓鲜奶油口味,不要埃德蒙,响板和长号要精神恋爱!」
「柯洛特你冷静一点!我来帮你点好了!」
「呜!?要要要要要你管!谁要你这种人帮忙!」
「快点,你想吃什么?水果要吗?要加冰淇淋吗?」
「咦!?呃、呃,我要有加香草冰淇淋的,还有很多软绵绵的那种……」
凯边听柯洛特的要求边点餐,点完后,他的眼睛对上了面露谜样笑容的伊蕾斯。
「怎、怎么了?」
「不,没事呀?」
伊蕾斯一脸若无其事地回答,凯觉得有汗水滴落到太阳穴。总觉得从刚刚开始,伊蕾斯就一直仔细地观察他……!这种感觉,该说是她在考验他好呢,还是说她在研究他好呢……打个比喻来说,伊蕾斯的目光,就像一个父亲在估算女儿的交往对像有几两重似的……!
这时,凯觉得有一种柔软的物体贴住了自己的上臂。
「凯,凯!」
「你还是老样子,总是靠得这么近呢,菲菲!」
「凯,我可以自己点吗!?」
「当、当然,你就点自己喜欢的。托尔蒂也是。」
帮所有人结帐以后,凯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他和大家一样咬著可丽饼,同时低头看向隔壁的菲菲。
「好吃吗?」
「好吃!」
菲菲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托尔蒂则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是吗?那就好——啊!菲菲,巧克力酱流出来了!过来,放著不管会变成污垢的!托尔蒂,嘴巴四周沾到了!转头看这边!还有,不用著急慢慢吃,小心呛到——」
「……嗯咳!」
「你看,喝点水!怎么了,不想喝水吗!?果汁呢,柳橙汁可以吗!?」
「凯那家伙充分发挥了母性光辉呢。」
「是啊,真是太耀眼了!」
另一方面,柯洛特则是一副想躲在伊蕾斯身后的模样,很专注地大口咬著可丽饼,妯明显很怕凯,那模样实在让凯很心痛……如果照先前那样继续当勇者,我就会变成一个让柯铬特惧怕到这个地步的人吧……
「所以呢?伊蕾斯,你有想起什么吗——」
伊蕾斯打断凯的询问,拍了下手说:「对了!」
「如果凯·安泊喂柯洛特一口,我或许就能想起什么了!」
「咦!?」
伊蕾斯满脸笑容,十分愉快且毫不留情地将瞠目结舌的柯洛特推出去。
凯不禁眯起眼睛。
「我说,那种事和记忆有什么关联……」
「哎呀,你不肯喂她吃吗?」
柯洛特手足无措地想往后退,但伊蕾斯牢牢顶住她的背,似乎不想让她逃掉。
凯叹了口气。伊蕾斯可说是柯洛特的保护者,这是代表她已经判定凯是值得信任的人之意吧?所以现在只能乖乖遵从她的话了?
「吃吧,柯洛特。」
「噫!?我我我我才不要!」
「别挣扎了,快点吃。这边我还没咬过。」
柯洛特依然继续抗拒,但过了一会儿后,她终于死心似地低下头。
「嗯……」
她红著眼眶,微微张开嘴巴。充满水气的眼睛害羞地低垂著,纤细的眼睫毛不停颤抖。湿润的双唇中间,隐约可看到红色的舌头,将小巧的白色贝齿衬托得更加醒目——……怪、怪了……?怎么觉得柯洛特这家伙……看起来好娇艳……?
大脑被那些邪恶的念头逐渐侵占,凯赶紧甩甩头。要是乱想这些东西,到时候不知道会被伊蕾斯怎样修理!
凯拚命挥散烦恼,把金黄色的饼皮喂给柯洛特。
「……」
确定柯洛特已经下定决心用力一口咬下饼皮后,凯将可丽饼往后拉,但饼皮似乎没有被咬断,切成薄片的草莓尾端稍微掉了出来。
凯没有多想,用拇指把水果推回去,然后,拇指传来一种柔软的触感。
「!?」
霎时,柯洛特用惊惶无措的表情看著凯,脸颊也逐渐变红,到最后她用力低下头去。
凯皱起眉毛,一时间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啊!那、那个,抱歉!刚刚我……!」
凯急忙挥了挥手。完了,不小心把她当成了凛啊啊啊……!是说,她的反应让我也跟著不好意思起来了啦……!?
伊蕾斯一脸满足地看著两人都惊慌失措的模样,当凯以为这就结束的时候……
「好了,凯·安泊,我看柯洛特也想喂你一口当作回礼唷?」
「咦!?」
这次连凯也发出「啥!?」的低吼。
「不、不了不了不了,我就不用了!」
「你何必这么客气呢?对吧,柯洛特?」
在伊蕾斯的催促下,柯洛特抖著手递出可丽饼,脸上的神情就像在瞪杀父仇人似的。
「快、快把嘴巴张开啦……!」
这小子该不会以为我会咬她吧……伊蕾斯和柯洛特看起来就像一对想喂食邻居家养的狗的小孩子和母亲。
「啊、啊——……」
凯乖乖地张开嘴巴,柯洛特瞬间瑟缩了下肩膀,然后她用力闭紧眼睛,像是要报父仇般地把可丽饼塞进凯的嘴里。
「看、看我的!」
「唔嘎!?」
塞可丽饼的手愈来愈用力,凯一边努力往回推,一边咬断塞满整个嘴巴的饼皮。
「咳咳!哪有人突然就塞进来的!」
「吵吵吵吵吵死了!是谁准许你吃那么大口的!?」
「还不都因为你硬塞进来!」
凯一边大叫一边赌气地咬住自己的可丽饼,然后他蓦地顿住了。咦?仔细想想,这不就是所谓的间接接吻吗……?
抬头一看,柯洛特单手拿著凯咬过的可丽饼,同样慌乱不已。
「……你、你在乱想什么!」
凯在挑衅的同时,故意吃了一大口给对方看,结果柯洛特的脸蛋瞬间涨红了。
「谁、谁、谁在乱想!?你白痴啊!?」
柯洛特不服输,跟著大口咬下可丽饼,结果脸颊更是一口气红了起来。伊蕾斯则是眉开眼笑地注视著她的一举一动。
「太诈了,凯,和我交换!我也想和小柯洛甜甜蜜蜜!」
「你、你说谁和谁甜甜蜜蜜!」
凯困窘得恨不得挖洞把自己埋起来,赶紧把剩下的可丽饼吃光光。搞什么啊,感觉超丢脸的!伊蕾斯那家伙,希望她做的这些事真的和可丽饼及记忆有关啊!?
托尔蒂就像抱著大核桃不知该如何下嘴的松鼠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等她吃完后,伊奋斯含笑朝凯说道:
「呼,多谢招待。可丽饼非常美味!」
「怎样?有想起什么吗?」
凯眯著眼询问,伊蕾斯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指什么?」
「可恶啊啊啊,你果然是在骗我!?那先前这些行为是在搞什么!?」
「啊啊,如果凯·安泊用鼻子喝哈密瓜苏打,或许我就会想起什么唷!」
「你又在骗我了,对不对!?你是打算把我当小丑耍著玩吧!?」
「不然,如果你一边全裸倒立一边大喊『我是无药可救的变态!』,或许我就能想起什么记忆唷!」
「真的吗!?不是骗我的吧!?我真的会在这里做喔!?我真的会脱光光喔!?」
「凯,你冷静一点!」
尼娜用双手从背后架住凯,伊蕾斯看著他,笑吟吟地说:「不过呢……」
「人不可貌相,你是个滥好人,而且比我想像中更有人情味……而且,我已经感受到,你是真心想和柯洛特好好相处。」
「!那么……!」
「我想我可以稍微相信你。只是稍微唷?」
伊蕾斯往旁边跨了半步,露出背后带著畏怯与戒备各半的柯洛特。
终于突破这道难关了吗!好,现在开始就是展现我拿手好戏的时间了!
柯洛特就像只小心谨慎的猫咪,毛发都竖立起来了,凯和她面对面,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吶,柯洛特,你可能已经忘了……不过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喔——你那些害羞的模样!」
「什么!?你在乱说什么!?」
「你穿过泳衣,还有女仆装,女生制服其实也很适合你,先前的洋装坦白讲真是漂亮得不得了!」
「咦!?我我我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况且我是男的,怎么可能穿那些东西!你有病吗!?」
柯洛特陷入惊慌失措,凯从纸袋中拿出一个散发香味的包装物,用手指捏著悬在她的鼻尖前。
「这是『福来☆面包』的究极菠萝面包。你喜欢这个对吧?」
「!」
「对不起,过去我不是故意无视你,可能因为……当上勇者后,我的心变得没有余裕去注意周遭的人……结果我的迟钝伤害到你,真的很抱歉。」
凯一边把菠萝面包硬塞到哑然的柯洛特一边努力诉说心声。
「可是,我全都知道。你比谁都要努力,讨厌认输又个性倔强,不过其实很爱撒娇!我也知道你女扮男装的理由,还知道你为了喜欢的人,比其他人更加倍努力练习烤玛芬和舞蹈,就这一点来说你比任何人都还像女孩子!」
「唔!?凯·安泊……你已经发现我是女生了……!?」
「啊啊,没错,柯洛特……!」
凯满是愧疚,哭著诉说道:
「之前伤害你的那些日子,我愿意做任何事来补偿!就像在真正的世界里,我曾为你做过的那样……对,假日的时候我会邀你到高级餐厅,晚上我们沉浸在悲伤的华尔滋舞步里。当然,我会常常护著你,好让你的那双小脚不会绊倒;到了夜晚,则在饭店最高楼层的房间里尽情疼爱你!所以,拜托你快回忆起真正的我吧!」
「等一下,我认识的你并不是那种人吧!?」
「凯,你有点自我陶醉过头了!睁开眼睛好好看清自己!」
柯洛特似乎听到尼娜与吉鲁大喊大叫著什么,但凯的话对她的确十分有效。
「呜……我的头好痛……!好像想起了什么……!」
「小柯洛,不能被他骗了喔!?」
「很好,就差最后一步了!快想起来,柯洛特!」
可是,柯洛特似乎与蜂拥而上的记忆进行对抗,她一边叫著「不对,不对……!」,一边摇著头。
「我……我认识的凯·安泊应该更厉害、更温柔……身后有一圈耀眼的光轮,他只要一开口,那悦耳的声音连冰川的冰都会为之融化,他碰触过的每个东西都会变成黄金。当然,他的背上还长了一对天使般的翅膀。凯·安泊应该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才对……!」
「给我等一下,你脑海中的我到底长什么鬼样啊!?」
这时,有一只手从旁伸出,抓住了凯的手臂,并拖著他跑了起来。
「尼娜!?你要带我去哪里……!」
「事到如今,只能让你变成小柯洛理想中的模样了!」
「啊啊!?在那家伙的理想中我身后有光轮耶!?我才不要,天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样!?」
「我在体育祭的时候,已经大概瞭解小柯洛的喜好了!很快就能完成的!」
过了几十分钟后。
在城镇里一阵东奔西跑后,凯等人终于准备妥当,再度回到柯洛特面前。
「柯洛特……」
「凯·安泊!?你那身打扮……!?」
看到凯的模样,柯洛特瞠目结舌。凯倾斜站著,双手抱著自己,身上穿著紧身黑色夹克外套与破烂的牛仔裤,还戴著重量级银饰与许多搞不懂用途的皮带,以及只有夸耀意义的粗金属炼。他的脚上套著黑色尖头长靴,手上戴著半指皮手套,然后背上长著纯白翅膀——!
「※优雅地降临,狂野地陶醉其中!神所疼爱的堕天使为了心爱的女人,不惜落入漆黑之中!」(※译注:此段源自男公关系流行男性杂志『メンズナックル』。)
凯摆出一个又一个奇怪的姿势,同时吟颂著堕天使诗词,最后他的食指用力指向柯洛特。
「※溺死在我怀中吧!」(译注:同样出自『メンズナックル』。)
吉鲁打扮成幕后黑衣工作人员,从背后用闪光灯照著凯。
凯摆出最帅的表情,背后顶著一圈光轮。伊蕾斯与尼娜站在远处围观这一幕。
「……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就是小柯洛理想中的凯……但我正在反省,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可是————
柯洛特眼中倒映著凯的身影,转眼间泪水盈眶。
「凯、凯·安泊……!?我为什么会忘记你……!?」
「柯洛特,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堕天使与柯洛特双手交握,啜泣个不停。
「在小柯洛的眼中,凯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实在有点美化过头了呢。」
「那样能叫美化吗?」
伊蕾斯带著敬谢不敏的语气低喃著,然后,她走向柯洛特,静静看著她。
「柯洛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长著凶神恶煞脸的迟钝冷血鬼畜勇者,对你施了什么邪恶幻术吗?就跟色情同人志一样?」
「所以说,你究竟都是怎么看我的!?
「不、不是的!这家伙其实不是勇者,而是传记士……!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但总之他不是坏人!」
「柯洛特……」
堕天使凯忍不住泪光闪烁,而伊蕾斯则上下打量著他全身……那个,伊蕾斯小姐,拜托你不要用那种冷静的眼神看我好吗……我会不自觉就清醒过来……然后再次感到羞耻……——结果,伊蕾斯说话了:
「……你说我们的记忆被窜改,看来这个主张未必是错的呢。」
「!」
「而且,你竟然能为柯洛特做到这个地步……我还以为你是个冷血又鬼畜,毫无人性、度量与幽默感,连畜生都不如的呆板男人——」
「这个世界的我原来被人嫌弃到这种地步吗!」
伊蕾斯轻轻叹了口气,淡褐色的眼睛温柔地眯起,脸上露出微笑。
「……我有些对你另眼相看了。」
「……伊蕾斯……」
「不好意思,凯。因为你一直无视柯洛特,我还以为你肯定是个讨厌鬼……后来才发现,你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菲菲那双宝石般的大眼闪闪发光,身体也跟著一直挤过来,就连托尔蒂也低声说「……对不起。」并来回摸著凯背上的翅膀。
太好了,总算和她们和解了。只要身为队伍核心的柯洛特找回原本的记忆,其他人恢复记忆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吧。
凯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又马上抬起头来。
「对了,柯洛特,你知道凛在哪里吗?」
出人意料的是,率先回应的竟然是伊蕾斯。
「你说的凛,是指勇者课程的凛·艾尔克思吗?」
「那个?」
「嗯、嗯嗯……听说她是学园创园以来的大怪人,史上第一个从『翼狮子』拔出钝剑的无可救药劣等生……」
柯洛特站在困惑的伊蕾斯身边,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那家伙是一个人。」
「一个人?什么意思!?伙伴之类时应该!」
「她没有组队。你应该很清楚吧?凛·艾尔克思那家伙不敢杀魔物。而且,她还是老样子,一直嚷著说要成为勇者王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
「那家伙应该比你所想的还要孤独。」
伊蕾斯谨慎地看著哑然失声的凯。
「凯·安泊,你和凛·艾尔克思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原来如此……」
伊蕾斯似乎真的感到震惊。在这个世界,凯和凛几乎没有任何接触的样子。那家伙都是孤单一个人吗……明明我们同属勇者课程……
凯低著头,然后握紧了拳头。我一定要去找她!
「柯洛特,你向伙伴解释一下原本世界的状况,帮助她们恢复本来的记忆!我还有重要的事必须去做!」
「啊啊。虽然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来你又被卷进麻烦里了。」
柯洛特露出充满男子气概及自信的笑容。
「这里交给我,你去完成你的任务吧!」
「啊啊,多谢!」
离去之前,凯忽然想到,自己和这些人已经认识好一段时间了,但却从来没有一起去过某个地方……等世界恢复原状后,再找她们一起去吃可丽饼吧。
和柯洛特一行人挥手道别后,凯朝尼娜与吉鲁点了点头。
「接著终于轮到凛了!我们先从学园找起吧!」
「好!」
凯扬起翅膀,朝位于城镇另一头特别高耸的校舍迈步跑去。
「我们走!漆黑的天使就要降临在陷于时空桎梏中的凛身旁了!」
「等等,凯!我看你还是先换回制服好了,你开始迷失自我了!」
朝学园而去的三人组,在校门口前遇到了正准备离开学校的凛。
「凛!」
「?」
凛愣了一下面露疑惑,等看到凯之后,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光彩。
「凯!」
凛宛如幼犬一样,马上拔腿狂奔过来,然后不停在凯身上摸来摸去。
「哇啊,是凯耶!是凯耶是凯耶是凯耶!好棒,是凯耶!请帮我签名!」
「等等,咦?你为什么会兴奋成这样!?我们不是每天都会在学校见面吗!?」
「哇啊啊~真的好久不见了!」
那张小脸上挂满了浓浓的喜悦,让凯的胸口刺痛了一下。这个世界里的我,真的和凛毫不往来呢……明明在同样的课程……
不对,现在不是沉浸在感伤里的时候!
「对、对了,凛,时光表有没有在你那里!?」
「时光表???那是什么?」
完全无法沟通,看来只能先让她恢复记忆了……
凯正要开口的时候,发现凛背著一个特别巨大的行李。
「你打算去哪里?那包行李是……」
「啊,呃、呃,那个……我、我要去补课啦!因为学年末考试不及格,所以我要去完成任务当作补课,耶嘿嘿~!」
用完成任务当作补课?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这家伙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吗……?
凯用诧异的视线扫视凛,然后不经意间被她手上拿著的纸吸引住目光。
「那是什么?任务的注意事项吗?『关于魔物讨伐I』」
「啊,这、这没什么重要的啦!」
凛手忙脚乱地把那张纸塞进口袋里。
「对了,凯,你真厉害!学年末考试你又拿第一名了吧!?凯果然是我自豪的青梅竹马~!」
「啊、啊啊……先别说那个了,凛,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凛看了看凯身后的尼娜与吉鲁,歪著头面露不解。
「他们是谁?凯的新伙伴吗?」
「!可恶,果然不记得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让我舔舔她了!」
「住手,尼娜,那只会让她平白产生心理阴影而已!」
凯努力进行防守,但凛却从他身旁绕过,跑到尼娜与吉鲁面前。
「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勇者凛!是凯的青梅竹马!」
「你好,我是开花店的尼娜。」
「我是浪人吉鲁。」
「哇啊,花店与浪人!?如果和你们一起去冒险,好像会很快乐呢!」
「……!」
不是这样的,凛……他们早就是你的伙伴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焦躁感涌上心头,让凯咬紧了嘴唇——可是,尼娜和凛视线相交后,却温柔地眯起眼睛。
「呵呵,凛你不记得了吗?你已经找我们当伙伴啰?」
「咦?」
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凯连忙打起精神,倾身向前。
「没错,她说的没错,凛,我们早就已经是伙伴了!我还是你的传记士呢!」
「咦!?凯是我的传记士!?」
剎那间,凛的眼睛就像星星般散发灿烂的光芒——但她随即马上摇摇头说:「才不是。」
「凯是勇者!你在课程分类测验的时候拔出剑,整个人超高兴的不是吗!」
凛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就像在说自己的事一样。
凯一时语塞,尼娜拉了拉他的袖子。
「凯,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当导引线的事情!?例如小时候的记忆之类的……!」
「我、我们是青梅竹马,如果是一起睡觉之类的事,以前倒是常常有……!」
「是吗?扯落吧!」
「为什么啊!?」
对喔,小时候的回忆……!凯用尽全身力量抓住尼娜要对他双腿间行凶的手,翻索著脑中的记忆——
「凛,你看这个!」
一吼完,凯马上解开自己制服的皮带。不仅如此,他的手接著瞄准裤子!
「咦?咦?呀啊啊啊啊啊啊!?凯,你要脱衣服吗!?为什么要脱衣服!?」
「以前我们一起洗过澡对吧!你可不准说你早就忘了喔,你看我右边腰骨上的痣——」
凯站在捣著眼睛的凛面前,准备把下半身衣物一口气脱光——!
「谁叫你突然露下半身给她看的!?」
「啊,呜呃!?」
原本想用力脱掉的裤子被人狠狠往上拉,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行凶未遂告终。
「喂,凯,我可不会把脱衣秀棒子交给你的!最近你是不是一直在抢我的饭碗!?」
「你给我冷静一点!再白痴也要有个底线吧!?」
「对不起,我打从内心自我反省……!真的很抱歉,我有点紧张过头了……!」
在皮带被尼娜用力拉紧到几乎快把内脏吐出来的同时,凯也不停道歉。
凛捣著眼睛脸颊通红,一点记忆恢复的迹象都没有。可恶,这招没用吗!我需要更有震撼力的……既然这样,就只能拜托这两个人了!
凯扭动脖子看向身后的伙伴,开口说道:
「吉鲁,让凛见识一下吧!真正的脱衣秀!」
没想到,吉鲁却面无表情地举起手。
「抱歉,我好像有点感冒。」
「你这家伙,为什么偏偏选在重要时刻感冒!?现在正值季节交替,睡觉时要穿暖一点啦!还有,好好遵守笨蛋不会感冒的理论啊!」
因为马上就被打回票,凯于是转变矛头。
「尼娜,召唤园田先生!」
听到凯的话,尼娜痛苦地摇摇头。
「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不要再依赖园田先生……!」
「你和园田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园田先生现在正面临人生的重要关卡啊!看他被我随意呼来唤去,你不觉得很可怜吗!?」
「原来你三不五时就在召唤他吗!?」
「不断增殖一个明明没什么能力却不断消耗伙食费的大叔,你明白园田先生家的开支有多吃紧吗!?」
「对不起!虽然不是我做的,但真的很对不起!」
至于凛这边,或许因为凯与陌生二人组所进行的对答实在很新鲜,所以她兴奋且快乐地在旁边默默看著。
可恶,再这样下去,别说让凛找回记忆,他们在她眼中根本只会变成一群愉快的陌生人!
一直注意著凛的尼娜,这时忽然开口道:
「吶,凯,我发现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怎么了,尼娜!」
「凛现在正处于完全失去关于我们的记忆状态——也就代表,她现在就像刚出生一样呢!」
「你那句话有语病!被你这样说,她岂不是等于全身赤裸的意思!?」
不理会凯严厉的警告,尼娜发出「呵呵呵!」的邪恶笑声。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说给她听啰!告诉她我们之间的KIZUNA故事!」
「羁绊(KIZUNA)故事?」
凯尽管皱起眉头,内心其实认同尼娜的话。的确,把过去的冒险过程全部拿出来讲一次给凛听,应该会比较快……!
「准备好了吗?仔细听我说,凛。」
尼娜把手轻轻放在凛的肩膀上。
「我和你呢——其实是一对情侣!」
「什么鬼羁绊,根本全是捏造啊!」
「咦咦咦!?」凛的瞳孔猛然一缩,而尼娜则像连珠炮似地继续说不停:
「可是周围的人都反对,我们面临众多阻碍!啊啊,不如来一场危险的禁忌之恋!一同前往法律允许同性婚姻的遥远国度!」
「捏造的故事有必要加入这么真实的纠葛吗!?」
「然后,我们终于手牵著手私奔了!」
「没那回事没那回事,不要乱灌输她假消息!」
「可是,这世间容不下我们的幸福!我们逃呀逃!敌人追啊追!就在那时候,你的能力觉醒了!」
「好惊人的发展!」
凛低下头,惊愕地看著自己的双手。
「所、所以说……这股力量……就是在那时候……——!?」
「哪股力量啊!?」
「就是每到关键时刻鞋带就会松开的这股力量……!?」
「就某种层面来说,那是你的实力!不要随便被牵著鼻子走!」
「所以说,我们因为这股力量的帮忙,彻底甩开追兵了对吧!?」
凛已经完全被牵著鼻子走,尼娜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没错,于是我和你就顺利在一起了!」
「那凯呢!?凯和尼娜小姐是什么关系!?」
尼娜对倾身向前的凛点了下头。
「凯是我的奴隶!」
「我怎么没印象有这回事!」
「什么!那时候我们不是做了约定吗?你发誓一辈子都会在我身边!心情好的时候,我就拿出来做点面包,然后再收进仓库好几年。偶尔想到的时候就拿出来,接著马上又积满灰尘!」
「那只是普通的家庭用面包烤窑(家用面包机)吧!买回家后注定很快就玩腻的可悲命运!」
「没错,反正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存在!」
「你露出本性了!」
「不然转换一下视角好了。我想想,如果用水库来比喻我们两人的关系……好难比喻!」
「为什么要用水库比喻!?」
「唉,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碎碎念个不停,吵死人了。你这样根本无法成为一台优秀的家用面包机嘛。」
「我一开始就不想当了好不好!」
「我都不知道,原来凯是家用面包机……!」
「不要跟著赞同!也不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错愕地瞪大眼睛的凛,用力转过头看向吉鲁。
「那么大叔和凯是什么关系呢!?」
「唔,我和这小子的关系吗!平日不是我顶他,就是他顶我……!」
「给我等一下,这种说法会让人完全误会耶!」
「这可不行!既然如此,就必须从我们相遇的那时候开始说起!那是我还在当一名崇高的企业战士时的故事……!」
「编假故事也要有个限度吧!?」
「什么叫假故事!不分昼夜辛苦工作,为了公司不停战斗,那才是我的真实面目!」
「关我屁事!你想说那些随意编造的幻想(成功励志故事)就滚去旁边说!」
「我的拿手技能是量产不知道用在何处的文件,兴趣则是把它们送进碎纸机。」
「听起来根本就是※窗边族嘛!」(※编注:『指在职场内不受重用的职员。)
「后来兴趣加深,说我本身就是一部会走动的碎纸机也不为过!」
「已经过头了啦!」
「我就在那时候,我和变成活体家用面包机的这家伙意气相投。」
「难以置信的跨界合作!」
「后来我们就变成密友了!」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密友过!」
「后来我们就变成『密友』了!」
「不要反覆强调!为什么还刻意以这么猥褒的语气说!?」
「哪里猥亵了,会觉得猥亵代表你的心很猥亵!」
「说得太有道理了!」
「总之,我们就是这样,每天不是我顶他,就是他顶我!」
「你是故意的吧!?」
经过一番激烈的吐槽后,凯累得直喘气。这些家伙趁著凛没有记忆,随便乱灌输她错误的讯息,简直随心所欲过头了……!
这时,凛用颤抖的声音说:
「凯,我明白了……!」
「咦,哪一点!?你明白了什么!?」
凛用力瞪大了翡翠色的眼睛。
「也就是说,你们三个……是搞笑三人组对吧!」
「嗯,你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啦!」
「好厉害,我好感动!在我的※小宇宙里,※热力学第二定律与※孵化器融合为一喷涌而出,最后我的眼泪掉个不停!」(※译注:「小宇宙」出自日本动画《圣斗士星矢》。热力学第二定律、孵化器出自日本动漫画《魔法少女小圆》。〕
「我搞不太懂你想说什么,但总而言之你的眼泪实在很廉价!」
「吶,拜托你们!和我缔结契约,成为搞笑四重奏吧!」
「那种诱导方式,只会让人看到充满绝望的未来!」
尼娜震惊地低喃道:
「糟了!我原本想解释彼此的羁绊,结果却被凛误以为是搞笑短剧!我们可能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
「你发现得太晚了吧!」
「既然这样,只能使出终极手段了!」
「终极手段?」
「嗯嗯!」尼娜用锐利的眼光盯住凯,凯开始往后退。
「既然事情演变至此——」
几十分钟后,凯以端正坐姿和凛面对面——旅馆里的同一张床上。
不对不对不对,暂停暂停暂停!
「这种状况,怎么想都不对吧啊啊啊啊……!」
感觉到撑在膝盖上的手都渗出汗水了,凯回味著先前与尼娜的对话。
『既然事情演变至此,凯,你和凛两人独处吧!』
『啥……?』
『你是最有可能让凛恢复记忆的人选,不是吗?趁两个青梅竹马独处时,你就慢慢解释徽她听。』
『尼娜……』
『可、可是,如果你对可爱的凛做出奇怪的行为,我可不会饶过你喔!』
但为什么偏偏选择旅馆啊,尼娜小姐……!
反观对面的凛,也和凯一样正座,且满脸通红地一直低头看著床单,整个人僵硬不对,照目前这种情况,等一下退房的时候,旅馆老板绝对会露出「昨晚很快活吧!」的下流表情啊!纵使现在还不是晚上!但从白天开始就待在旅馆里,反而会让人心虚,或者说觉得彷佛做了什么亏心事。整齐排放在桌上的两副铁甲更加深了这种感觉,凯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脱掉。
凯看向泛红的脸上充满「???」一堆问号,头一直垂得低低的凛。最近假日总是四个人一起行动……所以两人独处的状况反倒令人觉得有点特别。从这个时间轴的凛的反应来看,她和自己应该很久没交谈过了吧……
这时,一直忸忸怩怩地扯著裙子的凛,忽然充满歉意地开口:
「那个,我差不多该出发了……」
「啊、啊啊,因为补课的任务吗……内容是什么?」
「咦!?呃,那个,内容很简单,一点难度都没有,呃……!」
凯看向放在床铺下的巨大行李。那看起来很重的样子。对了,没有我在身边,这家伙当得了勇者吗……?
「……我帮你检查行李,打开来让我看看吧?」
「!」
凛吃惊地抬起头来,然后笑逐颜开地点头说「嗯!」
她就像把破烂杂物展示给饲主看的小狗一样,高兴又积极地把行李拖到床上。
「跟你说跟你说,因为我不知道该带什么才好,烦恼了很久才选出这些唷!」
「嗯嗯。」
「首先是这个!蟹脚!」
「突然就拿出感觉不必要的东西!」
「因为这个看起来很厉害!」
「我稍微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勇者的装备竟然是蟹脚!」
「还有蟹匙叉!」
「是挖蟹肉的工具吗!?」
「因为看起来很厉害!」
「我稍微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勇者的装备竟然是蟹匙叉!你根本一副想吃螃蟹的样子!或者说,你根本只想吃螃蟹吧!」
「才没那回事呢!你看你看,锵锵!铁铲!」
「好重!你该不会也想把这个拿来当装备吧!?」
「不是啦,这是为了任何时候死亡都无所谓而准备的!」
「竟然是挖墓穴用的!」
「还有这个,大陆魔物图鉴!」
「这个还比较实用——」
「拿来当钝器用的!」
「怎么当啊!对了,药草呢!?」
「药草!药膏!感冒药!肠胃药!」
「你的药未免带得太充足了吧!你是打算当药师吗!?」
违反常识的行李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让凯实在头疼不已。
「喂,这些东西有八成根本不必要,你过去到底都在读什么书啊!?」
仔细回想起来,暑假的时候——也就是第一次出去冒险的时候,这家伙也是尽带一堆不必要的东西,像是捕虫网、钓竿、游泳圈和香蕉之类的!
「可是,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看到凛如此不安,凯叹了口气。
「如果不知道该带什么,就来问来我啊,我们都是勇者课程的,不是吗?」
「……嗯。可是凯一直都很忙,周围总是围绕著很多人……」
凛落寞的笑容让凯哑然失声,胸口也再度产生刺痛……我的心真的完全没余裕吗……甚至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青梅竹马如此惴惴不安……?
凯对自己的窝囊感到愤怒,他用力抓了抓浏海。
就算当上了勇者……这种行为实在……逊毙了……
「……凛,以后你就依靠我吧。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真的吗!?」
「是啊……先前我可能对你很冷漠,不过……今天……呃……从今天开始,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咦!?」
凛原本带有一丝阴影的脸庞瞬间绽放出光彩。她用手撑著床,挺身向前。
「真的可以吗!?」
「是啊。」
「那么、那么……我有一大堆事想和凯一起做!」
「嗯,你说说看?」
「呃、呃、呃……无线高空弹跳!」
「那只是一起自杀吧!?」
「还有,我想想,呃……一起去银杏阪新开的咖啡店!还有,一起去选新防具!还有一起去吃可丽饼!听说移动式游乐园来到公园广场了,我也想去那里!还有还有——」
凛诉说的众多梦想,其实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愿望——!凯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总觉得……对不起,凛,让你如此寂寞……既然这样,你想做什么我全都奉陪!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帮这家伙取回记忆的最快方式——!
「还有,还有啊……我、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咦?」
咦?她刚刚是不是说一起睡觉?要我陪她……咦,什么?是那种意思吗?
脑中充斥著那方面的邪念,凯用力甩了甩头,几乎要把头给甩下来了。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可能是那个意思!嗯!小时候还说得过去,但我和这家伙都已经长大了!千万别小看思春期!
这时——随著「澎!」的柔软声音响起,凛就跟著不见了。
「咦……那个……凛同学……?」
凯僵硬地转动视线,只见凛红著耳朵躺倒在床上,还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
然后,她沉默不语,红著脸啪啪地拍了拍枕头。
「……!」
「……(啪啪啪啪!)」
受到那动作的吸引,凯僵硬得跟石头没两样的身体往床上一倒。
「这……这样吗……!?」
躺在旁边的凛扬起视线看著凯,然后欣喜地露出白色贝牙。
「耶嘿嘿……」
接著,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下手足无措的凯的手背。
「唔!」
可能是发现凯的身体很僵硬,凛连忙缩回手指。
给……给我等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我的、心脏跳得好剧烈,感觉随时会从胸口蹦出来一样!
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凯闭上眼睛。不不,冷静一点啊我,这时候乱兴奋,只会曝露出处〇的身份啊!反正凛她一定只是觉得床铺躺起来很舒服,或是想睡个午觉之类的,并没有其他意思……!我要放空,放空——!
「……我可以靠著你吗?」
「请……请便……?」
凯的声音尖锐走调,听起来就像人妖。
一阵蠕动后,凛像小动物般贴住凯的胸膛。凯透过布料,感受到一个圆球状的温热物体,锁骨附近还有气息吐纳,有点痒痒的。
咦咦……这个娇小柔软的生物是什么……!和我完全不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要摸摸她的头吗……!?
凯挤出全身的勇气,像个没有润滑油的※铁皮人般,把手放到凛小巧的头颅上。他笨拙地梳著凛柔软的头发,一种乾爽的触感从指缝间穿过。(※译注:铁皮人是恶搞美国童话故事《绿野仙踪》。〕
她、她会讨厌我这么做吗……?凯的担忧只有短短几秒,凛接著就把愈来愈红的脸颊贴了上来。
「…………!」
……这是什么情况!?咦,太奇怪了吧!凛是推心置腹的青梅竹马,自己也从不曾对她产生那种想法……不对,这种状况下,要不出现邪念才奇怪吧!?
乾净的床单与凛身上飘来的甜美香气刺激著凯的鼻腔,他的心脏就像地鸣一样「咚咚咚咚咚!」地跳著。
「凯,那个……还有……还有……」
浅桃色的嘴唇发出犹豫不决的轻声低喃,凯倏地紧张了起来。
怎怎怎怎么了!?凛希望我继续做什么吗!?我有自信可以马上把理性丢掉,好吧,我现在决定了,只要你希望,我什么都可以做喔!?
凛不顾眼睛充血的凯,用力闭上眼,使尽力气大喊:
「我……我希望你念书给我听!」
「……咦?」
凯当场愣住。凛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衣服,忸忸怩怩地拉了拉。
「我希望你维持这样的姿势,念书给我听……不行……吗?」
「…………」
全身虚脱的同时,凯的心中涌起一股怀念的情绪。
……对喔,小时候,我们常常像这样躺在一起,由我念书给她听。书本散落在枕边,煤油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凛一边高兴地踢著双脚,一边倾听我的声音。可是,过没多久她就打起瞌睡来……我说著「真拿你没辙」,帮她盖上毯子,结果两人就这样睡著了……
这种和书本有关的事,原本应该会让自己想吐才对,但现在却莫名觉得胸口好温暖——沉浸在思绪里的凯,蓦地发现凛脸上挂著落寞的笑容。
「也对,果然还是不行嘛。」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凯的印刷书过敏症还没治好吧?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
「……呃……」
「而且,凯现在是勇者嘛!已经没有那种闲时间了,对吧!」
凛扬起僵硬的笑容,宛如一个强忍著不去碰自己最喜欢的点心的小孩,让凯的心脏一缩。
「不是,不是那样的,凛……我……——求你快想起真正的我!」
不知为何,涌到嘴边的话变成一颗沉重的石块,堵住了喉咙。
应该找回失去记忆的人,真的是凛吗?
凯用力摇摇头,甩开那些迷惘。他深深垂下头;咬住嘴唇。
这种状况令凯懊恼至极。自己真是没用,让凛露出如此难过的表情……完全无法牵动青梅竹马的丝毫记忆,他实在没脸见人……!
「凯?」
「…………」
凯的眼中浮现晦暗之色,指节发出霹啪声响。
凛……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原状的……!
「既然如此,就只剩最后手段……!」
「呜咦?」
「尼娜也是靠这个方法成功找回记忆,到头来,这才是最快的手段……!」
凯把一脸疑惑的凛拉到面前来,随即把左手伸进她的裙子里!
「看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样啊,凛!你还记得这个抚摸大腿的动作吗!?」
「太过分了,凯!快住手,放开我!」
「可恶,到底是为什么!?以前我不是摸过好几次吗?快点想起来啊!难道说这样还不够吗!?要这样摸吗!?还是这样摸!」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现在说讨厌,等一下你马上就会习惯我的手,而且喜欢得不——」
「你在对我的凛做什么,你这个变态雄性生殖器官啊啊啊啊啊啊!!」
「咿喀噗!」
脑门吃了一记尼娜用尽全身力量劈下的手刀后,凯倒在床上。
他捣著头,扭动脖子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吉鲁与一脸狰狞的尼娜。
「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该不会一直在偷听吧!?」
「幸好我们有偷听!你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朝凛扑过去,真是羡慕死我了!」
「我也没办法啊!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个而已——」
「说为什么你努力的方向老是偏往性骚扰方面!?」
「啊,好痛!好痛!等等,尼娜,等等……真的要断了!徵地横堆噗几(真的很对不起)!!」
凛一边整理好裙襬,一边看著尼娜和凯打成一团,然后开朗地笑了出来。
「凯看起来很快乐呢!有那么棒的伙伴真好!」
「~~呜!」
凯抓住凛小巧的肩膀使劲摇晃。
「喂,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吗!?我们曾经一起闹得天翻地覆耶!为了暑假作业跟龙王战斗,在体育祭和柯洛特联手,在学园祭收集七颗球,在王都和公主殿下一起冒险……!」
「哇啊,好强好厉害喔!」
凛听得十分入迷,完全不懂凯的心情。
「啧……求你恢复成那时的凛,继续把我耍得团团转好吗……!喂,你们两个也想——」
正当凯想转头求助的时候,一双小手夹住他的脸并且用力往前拉,让凯发出「好痛!?」的哀号声。
「耶嘿嘿,真是太好了!」
凛捏住凯的脸颊,将之揉捏成微笑的表情。
「呼咿,呼嗯……?」
「很久没看到这么有精神的凯,我真的好高兴喔!凯好不容易成为勇者,我希望你能多笑一笑!」
「……啊……」
那张纯真无邪的笑容,震撼了凯的心。
「啊,糟了,现在几点!?」
凛看了看枕边的时钟,赶紧跳下床铺。
「哇啊,没时间了!我得快点才行!」
「你、你真的要独自去完成补课的任务吗……?」
「嗯!虽然有点不安,但我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凛笑著说「全都多亏凯,让我产生干劲呢!」,然后朝尼娜与吉鲁低头鞠躬。
「尼娜小姐,吉鲁先生,以后也请两位多多照顾凯!」
接著,她抬起头看著凯,似乎欲言又止。
「凯……」
乱春了吞口水,等她继续说下去,但凛却笑著摇了摇头。
「不,没事!能和你聊天,我真的好高兴!谢谢你,下次见啰!」
凛背著行李,和呆站在原地的凯擦身酣过,就这样跑出房间了。
当巨大行李的背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后,凯当场颓然瘫坐在地。
「可恶,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无法恢复记忆……!」
坦白讲,是他太自大了。他总以为,凛只要和他见到面,肯定马上就能恢复记忆……结果却是这种下场……!原来我们的羁绊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或者有其他某种理由呢……凯感到意志消沉,这时从头上意外传来一道声音。
「……可是,我有点高兴呢。」
「咦……?」
凯抬头往上看,只见尼娜把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往后拨,嘴角绽放笑意。
「即使不记得我们,凛依旧想和我们一起去冒险。」
「……就是……说啊……」
凯用力握紧了拳头。没错,即使时间轴不同,凛依旧是凛……
吉鲁绷著脸,抚摸著下颚。
「结果,我们还是不知道时光表的下落。还有其他任何线索吗?」
凯喃喃地说「线索吗……」,这时,胸口的向日葵传出了一道声音。
「凯哥哥!」
「依欧!?」
吉鲁与尼娜似乎也听到小魔女的声音,惊讶地左右张望。
「怎么了,你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没错!我可以肯定,时光表果然被传送到凯哥哥你们其中一位的身边!只不过,那个人可能因为没有记忆,所以把时光表拿下来,丢到某个角落里去了!请你们扩大搜索范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们会继续找找看!」
「拜托你们了!」
但既然已恢复记忆的我们身上没有线索,所以时光表传送到凛身边的可能性非常高……!凯瞪向窗外远方的学生宿舍。
「既然如此,想尽办法我也要把它找出来……!我们潜入凛的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