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处方和文档都弄好了。”
我把一叠纸递给站在身边的护士长。
“辛苦了,碓冰医生,今天暂且告一段落吧。”
在和蔼的护士长面前,我摇了摇头。
“工作比想象的要多啊。实习的时候明明很轻松来着。”
“那当然,实习医生和全职医生可不一样,文档事务也更多,还要负责向患者家属说明病情之类。今后的工作会更多啊。”
“……我会努力的。”
“找到了期待已久的第二位全职医生,院长也干劲十足,据说还要发展上门诊疗,增加病床数量呢。”
“哎呀,那么着急地扩大事业规模,真的好吗……”
从追着由香里到长野的医院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三月里,我铆足干劲完成了初期临床研修,从四月开始成了这所叶山岬医院的全职医生。
那天在病历保管室,我向院长提的第二个要求,就是希望这家医院能聘用我当全职医生。院长看上去不情不愿,但对他来说,这说不定也是顺水推舟的事。
他最擅长那一套了。我敲着太阳穴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么,辛苦啦。”
“啊,对了,碓冰医生,找到新的住处了吗?”
“还没有,正在找呢,但没有什么好房子。”
“那干脆一直住在那儿,不就好了吗?”
“那毕竟是……找到好的房子,还是要搬出去的。”
“多此一举,可以免费住那么好的房间。”
护士长夸张地叹了口气。
“你以为医院里住着全职医生,就可以支使他干杂活?”
“哎呀,露馅了。”
被我一说,护士长笑了起来。我鼓着腮帮子出了护士站,走在铺着长毛地毯的走廊里。不经意地往窗外望去,防风林深处是洒满夕阳余晖的大海。我停下脚步,眯起眼睛。
前两天,好久不见的冴子打电话过来。她正在大学的诊疗室里,度过一天又一天充实的日子。
“哪天我过去看看你。我也得抓紧找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了。”
喋喋不休地说完后,冴子就挂断了电话。对她一如既往的行事风格,我只有苦笑的份。
拍卖父亲留下的邮票的过程很顺利。只是拿到钱后,母亲并不想从鞆浦搬走,依旧做着往日的工作。小惠仍然为国立大学医学部的入学考试而努力。尽管金钱上有了富余,一切却仿佛都没有改变。父亲拼死守护着我们,知道了这一点,对我们全家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太阳落到了海平面上。无法想象就在两个月前,我还对这样的风景无动于衷,每天过着紧张而忙碌的生活,不知错过了多少宝贵的东西。
那些日子里,我万事向钱看,把自己逼入了绝境。然而在这家医院,我遇到了一位大脑中埋着“炸弹”的女子,才深深体会到那在惯性驱使下耗费掉的一天又一天有多么珍贵。
我们为什么会生而为人,为什么又在这里?那个甩动着一头橙色短发、肆意欢笑的女子提出的问题,我仍然没有找到答案。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答案。不过,在被上天赐予的有限的时间里,在这奇迹般的时光里,珍惜当下的每一刻,说不定答案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重新迈步朝长廊深处走去,在尽头左转,几步之外便是我想去的房间——三一二号病房。
我敲敲门,进了房间。
她坐在打开的窗户前,回过头看到我,温柔地微微一笑。
“欢迎回来,苍马。”
我品味着幸福,朝着将与我一起度过这梦幻般美好的时光的女子走去。
“我回来了,由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