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历三二八八年第二月十四日
拉普脱亚共和国,以及邻近国家的各位听众,午安。
这里是拉普脱亚共和国国营广播电台。
现在为您播报午间新闻。
联邦运输省已于今日正式宣布,即日起开放洛克榭昂努联邦市民前往贝佐伊尔拓亚联合王国旅行。
因此,本月二月通车往返于首都斯福列史拓斯的大陆横贯特快车,及预定于夏季启航的北海线豪华邮轮,亦将开放供一般民众搭乘。这项划时代的创举,让真正的东西旅行指日可待。
大陆横贯特快车之旅,初期将以套装行程的形式,整体规划所有的日程、列车班次及邻近车站的住宿。目前暂定每月出发一至二团,第一团将于下个月出发,并于下周起正式接受申请。
费用方面尚未定案,但据运输大臣表示:肯定不低。
下一则新闻。
巴艾尔国的治安恶化越演越烈。
部分主张自联邦独立的团体在首都巴艾尔西亚市所进行的抗议行动,现已演变成暴动。警方向暴徒发射塑料弹,据说已造成多人受伤。此外,偏远地区的都市也传出抢夺农作物的消息,因此联邦政府表示,若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将不排除出动联邦军介入
※※※
世界历三二八八年第四月一日
洛克榭昂努联邦拉普脱亚共和国马卡尼戊镇当地傍晚时分
好夸张
站在这个水泥裸露、全无装饰的空间洛史涅昂纪念高等学校学生宿舍的玄关大厅里,维尔赫姆休尔兹喃喃说道。
他站在一整面排列得像蜂窝一样的宿舍生专用信箱前。浅栗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挂着制服外套的那只手里,正捏着一封拆过的便笺。那是来自斯贝伊尔的国际邮件,外面盖着检阅完毕的戳印,里面装的是两张纸。
维尔就这么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喃喃自语道:
写封信去吧不过来得及吗?
此时,在同一时刻
洛克榭昂努联邦伊库司王国某山谷
菲、菲欧娜小姐,法兰契斯卡小姐。有您的信呀!是英雄先生寄来的哦!
大婶一路嚷嚷跑进村里唯一的集会所。这位妇人的身材说好听点是丰满,说得难听点其实是臃肿。集会所的交谊厅离入口不远,长方形的厅室四面是石砌的墙壁,中间摆了一张又大又厚重的原木桌。几名村里的妇女身着围裙坐在椅子上,正悠闲地喝着下午茶。
众人一齐看向那名飞奔而人的大婶,其中唯一的年轻女性则放下马克杯站了起来。她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留着一头黑色短发,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大婶道了声谢后,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拆开。信里有两张纸,她花了几十秒读完其中一张。
哎呀!真是意外。
说着,她笑了起来。
上头写了什么!
把信带来的大婶迫不及待的问道,随即突然啊的一声叫道:
难、难、难、难、难道是向、向您求婚?
说话也结巴起来。
可惜。猜错了
拿着信的年轻女子喜孜孜的说完,又接了一句:
但亦不远矣。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只见众人如出一辙地发出惊叹,而那位大婶更是高分贝地吼道:
我的天啊,不得了啦!
在同一时刻
洛克榭昂努联邦某国联邦空军某机场飞行员休息室
就是这个!
左手抓着便笺,艾莉森威汀顿欢天喜地的叫着。狭小的等候室里只有简陋的桌子和几张椅子。屋外很暗,一颗吊挂的电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这里没有其他人。
艾莉森的长发束在颈后,塞进身上那件灰色连身飞行装领内。皮外套、飞行帽和防风镜随便搁在椅子上。她的鼻梁处,也就是防风镜和围巾之间的空隙,有一条脏脏的黑线横过。
干得好!英雄先生。
她的右手拿着才刚看完的便笺和另一张差不多大小的纸。那张纸是浅浅的奶油色、略厚的精美纸张。
抬头处有一排洛克榭文,修辞高雅而隆重。它是这么印着的:
拥有此证者艾莉森威汀顿获准成为大陆横贯特快车的正式乘客。
艾莉森在吗?
一名二十几岁的女飞官一面问,一面走进来,却见她要找的人正双手捧着信手舞足蹈。
怎么?又是他写来的信?
不是!
艾莉森喜孜孜地答道,随即停下脚步,令女飞官大皱眉头。
咦,难道你已经变心?现在的年轻人真敢哪
才不是呢!
大约在同一时间
贝佐伊尔拓亚联合王国乡间的某个村庄
晨光中的山坡上,有一大片柑橘类的果园。白墙红瓦的屋子挨着排在一旁,每一间看起来都是一个样。
其中一户人家的庭院前,有一座以铁管和布架起来的吊床。卡尔班奈迪戴着墨镜,正躺在吊床上看着天空。他穿着简单的长袖衬衫、不怎么干净的军用长裤,吊床旁则散落着一双看似廉价的拖鞋。
差不多该到了吧他们一定会很高兴才对。我实现诺言了。
班奈迪对着天空喃喃自语,又用右手指假装成飞机。
轰
他让机身飞向天空,缓缓爬升,遮住令人目眩的太阳
喂!班奈迪!
一个女人的尖锐吼声从屋子传来,小飞机当场在空中停住。
班奈迪!别以为你当了历史英雄就可以不打扫房间!难得回家一趟,你就不会让你娘轻松点吗?马上给我整理去!等一下!家里的醋跟蛋用完了,你先给我去买!别再像以前只顾着跟女孩子搭讪!快点回来!
碰上这一波机关枪似的攻击
好啦妈妈。
班奈迪的右手飞机翻了几翻,失事坠落在他的肚皮上。
约莫同时
贝佐伊尔拓亚联合王国首都斯福列史拓斯某建筑内的一室
您找我吗?
我就直接说了,上校。你提出的作战方案已被正式批准了。
谢谢您。
我可是什么忙也没帮啊!只不过哎,你也不必自己去执行这项行动
这是属下份内的工作,准将。这么多年了,我要把它处理掉。
好吧。那么,我就在此祝你好运吧。你尽管放手去干,少校。
※※※
世界历三二八八年第四月二十二日
我们结婚嘛!维尔赫姆休尔兹。我们的感情都这么好了!况且我比较好强,而你的个性稳重,我们一定会是一对好伴侣的!就像我母亲和我父亲那样!然后我们就能建立一个人人羡慕的美满家庭。我们生四个小孩,好不好?最好是女的、男的、女的、女的。明天我们俩来为他们取名字吧!哎,你说好不好嘛?
维尔无言以对。
他正坐在白色的圆桌旁,穿着学校制服,外头罩着冬季运动夹克,只是没打领带。眼前是一片豪宅的广大庭园,脚下是整齐青翠的草皮,围绕在四周的则是刚种下球根的花坛、修剪得优雅的庭木、雕刻和喷泉。至于那远得教人受不了的远处,则可看见一栋白色豪宅气派堂皇地座落在那里。春日里的万里晴空,蓝天清澈澄晰。正午已过,太阳正往地平线尽头雪白的中央山脉微微西倾。
隔着圆桌上的茶具和一缕热气,有个少女站在维尔正对面。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向前,双眼闪闪发亮地等待着求婚的回答。
那个其实呃
维尔含糊地说道,却见少女欢欣地径下结论。
说定了?就这么说定吧!当然啦,怎么看都没有理南拒绝嘛
白痴。
与维尔同学年的那个朋友走来,一巴掌拍在那名少女的后脑勺上。那一巴掌可真不客气。
很痛耶!
少女怒吼着转过头去。大约十二岁的她,有一头微卷的红褐色长发,穿着连身长洋装和长靴。
我哪有那么用力。
朋友没事似的拉过一把椅子,在维尔和少女之间坐下,随口叫维尔别理她。
少女坐回椅子上,高声抗议道:
不是用不用力的问题!你居然打一个淑女的头,根本就是差劲!
只见朋友慢条斯理地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说:
我们家里现在有淑女吗?有的话再告诉我吧。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维尔可不算哦!
我要踢你屁股!
维尔在看哦。
那我等下再偷偷踢你!对,新月的晚上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这种恐吓说出来不就没用了吗?
见这对兄妹吵个不停,维尔终于搭腔说:
那个
两人都看着他。
你们别吵架了啦!还有,尤蜜。
嗯!
朋友的妹妹,全名为尤菲蜜亚的尤蜜高兴地应道。
原则上我想关于结婚这方面的问题,我从来没有好好地思考过,所以不能回答你。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以后再说吧。
尤蜜耸了耸肩低声说道,左手立刻往刚放下茶杯的哥哥肩头一拍。
哥,你看看人家!人家维尔表现得这么绅士,你这做哥哥的为什么却是这副德性?
就像你自己说的呀!因为我是你哥嘛!
朋友如是答道。
你什么意思嘛!
妹妹咬牙切齿地大骂。维尔觉得很有趣,于是便看着他们拌嘴,一面吹凉自己的茶,一面悠然地感叹道:
有兄妹真好。
那也要看对方是谁啊!、那也要看对方是谁呀!
两兄妹同时说道。
维尔和朋友在棋盘上对峙了好一会儿,尤蜜早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睡得嘴巴都张开了。朋友刚刚穿着的棉外套,这会儿盖在她身上。
朋友抱着双臂观望自己的军队落居劣势,一名管家正好从府邸小跑步来到他身旁。这位有点年纪的管家先唤一声,再恭敬地将一纸电报交给少主人。只见朋友道了声谢接过去,才瞥见纸面第一行写着维尔赫姆休尔兹先生,就转手递了出去。
维尔,给你的。你期待已久的电报。
噢。谢谢!
维尔接下,马上读了起来。十几秒后,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你所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吧?
听到朋友这么问道,维尔点点头。
嗯,没事了。来得及,多亏你的帮忙再来只剩下出发了。我还是照计划搭夜车去,这样时间比较充裕些。
好,我叫司机送你去车站。反正可以顺便把车子开出来检修,别放在心上。
谢谢。我马上去准备。
维尔随即起身朝宅邸走去,朋友则把他妹妹敲醒。
维尔坐在后座,朝后车窗摇手。朋友和尤蜜也对他挥挥手,并且看着车子起动、开向数百公尺外的大门。黄昏时分的天色,苍茫渐增。
看见汽车变得只剩豆粒一般大,仍披着那件披在她身上简直就像大衣的外套的尤蜜,慢慢放下手,喃喃说道:
妈妈他们出远门,却不告诉我们去哪里,连维尔也是好没意思。
哎,偶尔有这样的假期也不错呀。
朋友冷冷地说道。
妈妈他们反正一定是为了工作啦!可是休尔兹哥哥这一去玩就是一整个春假,居然还不讲他要去哪里。哥,你们这两个好朋友还真彼此信任呢!
尤蜜说着,抬头朝身旁的人瞥了一眼。朋友低下眼回视,立刻还以颜色。
抱歉让你这么费劲挖苦,可惜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
那是怎样?
那家伙既然那么慎重的告诉我现在还不能说一定有他的理由。真正的朋友,在这种时候就不该去问。
哼!
况且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他迟早会告诉我的。
哼。
算了,反正我也很闲,这个春假就陪你钓鱼打发时间吧!最好能让我钓上几条当晚饭。
哈!好空虚的春假哦!
说着,尤蜜在近晚的风中转身走回房子。
你就跟那飞官好好地玩吧。
朋友悄声说着,同时伸出右臂,朝维尔远去的方向竖起大姆指,暗祝幸运。傍晚的凉风包围着他们。
※※※
翌日,即二十三日的清晨。
维尔独自坐在长椅上。
这里是候车大厅,大到几乎可以当做体育馆使用。挑高的天花板上跨着弧形的钢骨,地板则贴上绘有细致花纹的地砖。约可容五人并坐的长椅等间隔排成列,大约有三十多张。
大厅左侧是一整面的玻璃窗,下层窗户镶的是普通玻璃,高处上缘则镶着彩绘玻璃。右面是整排的售票口,如今都拉下了卷门。售票口上方有一块以洛克榭文印制的卡连市东站尼亚夏姆共和国看板,以及近郊路线图和火车时刻表。
窗外的天空已是鱼肚白,墙上挂着的大钟显示离日出只剩不到一小时,而熄去半数照明的候车大厅里,想当然尔只有维尔一人。外面隐约传来小鸟的叫声。
维尔穿着和昨天一样的制服,并且端正地系着领带,外面多罩着一件深蓝色的长大衣,是学校规定在严寒的隆冬时节以外穿的。此外,他还戴了一顶毛帽。大厅的四个角落虽有暖气口,但因为没有开,因此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维尔多年来爱用,其实也是他唯一的一口皮制衣箱,就搁在身旁。
坐在空无一人的候车大厅里,维尔喃喃自语着:
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点?
昨天。
在朋友兄妹俩的送别下,他坐着汽车出发,从郊区前往拉普脱亚共和国首都的拉普脱亚市,抵达中央车站。谢过送他这一程,又在这几天陪着他一起等电报的司机之后,维尔与他道别,在车站买了票,搭上傍晚发车准备开往北方的定期夜班火车。
火车开往同样紧邻路妥尼河的尼亚夏姆共和国也是位于大陆东侧的洛克榭昂努联邦成员国之一,位于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北邻。这一路上尽是森林、田同风景,待春日西落后,窗外便只剩一片漆黑。
维尔在乘客稀少的二等车厢里坐了好久。中途有停靠站,他向窗外的小贩买了一盒三明治,权充晚餐。
然后他把脱了鞋的两只脚搁在对面的座位上,开始打盹儿。
睡着睡着,列车在几近半夜的清晨时分抵达了卡连市东站。洛克榭的火车常有误点,这一回倒是难得的准时。车长也如维尔所托过来叫醒他。当维尔走进这片远比拉普脱亚更冷的空气,脑中的睡意刹时消散。
下车的旅客各自搭车回家或前往旅舍,只剩维尔一人留在候车大厅里。车站前的出租车司机跑来拉客,在维尔婉拒之后显得一脸怪异。不一会儿换成站务人员担心地过来问话,维尔想了一会见才回答:
我想看早上进站的那班大陆横贯特快车。
这话倒也不假。
好吧!不过你自己可得当心,别感冒了。
站务员只留下这几句话。
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点?不过总比迟到好就是了。
维尔低声说完后,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便从制服外套左边的内袋里取出一个信封,将里面装着的一张便笺和纸一同展开来。
便笺上的手写字先映入眼帘。一行龙飞凤舞的贝佐文写着:
最近可好?我要实现承诺了!大家一起搭上这班车吧!
这就是信文的内容。维尔隐隐微笑,将信纸送到另一张纸的下层。
这张纸是浅浅的奶油色,略厚的精美纸张。
抬头处印着一行修辞高贵而隆重的洛克榭文:
拥有此证者维尔赫姆休尔兹获准成为大陆横贯特快车的正式乘客。第二行字体较小,写明维尔的年龄、身高、蓦发和眼睛的颜色。
其下则注明这班大陆横贯特快车之旅的日程表。这是正式行驶后的第四班列车,也是这趟东西之旅的第四团。
先是起点首都车站的集合与出发时间,以及洛克榭沿途停靠点及各到站与离站时刻,且一旁有注明旅客可从任一车站上车。洛克榭境内的最后一个停靠站便是卡连市东站二十三日上午九点到站,十点离站。
接着,列车将横越国境路妥尼河,取道十年前国境纷争的激战地列司托奇岛,以及该岛刚建好的东西向新桥。再来就是斯贝伊尔境内的停靠站和观光名胜的简介、日程,以及回程的日程等等。
最下面则是证明此为正式票券的一行声明,还打上流水号。行末有购买者的签名栏,栏内写着卡尔班奈迪。
维尔读完这些,将纸翻到背面。
背面印的是这趟旅行的注意事项。
首先是可以带上车的行李重量。那个数字有点夸张,真要说起来,一个人只身应该也扛不动,扛得动也会让人误以为是在搬家吧。越过国境后,只有在下车时才会有行李检查,但旅客仍不得携带动植物过界。
再者,旅程中所有的餐饮(媲美豪华五星级餐厅、亦供应素食)和酒类均已含在旅费中,毋须额外付钱,也不必给小费。旅客在洛克榭境内时可随时拍电报,进入斯贝伊尔后,则可在到站时拍电报。车长及乘务员等均为经验丰富的洛克榭人,因此旅客不用为语言和服务问题担心。列车上有派驻医师一名,而且登车后会致赠一本指南,里面将记载这趟旅程于斯贝伊尔境内停留的地点,以及行程的具体内容,因此旅客于各停留地点拍发电报时,只须注明自己的车票号码即可等等。
维尔把信纸和车票折回去,仔细地收回内袋,并且扣上El袋的扣子。
他又环顾候车大厅,没有半个人。看看时钟,他拉拢大衣前襟,闭上眼睛。
三秒后
维尔很快的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自言自语:
斯贝伊尔斯福列史拓斯啊好棒哦!今年春假过得太豪华了。
放弃闭目养神之后,维尔便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衣箱。箱里装着衬衫、换洗内衣裤和毛衣、几本书和笔记簿。以及一个大纸袋。
那个纸袋大约占了衣箱容量的三分之一。纸袋外面还捆着一圈又一圈的细绳,虽不致于太过夸张,却绑得十分牢靠,甚至还贴了一张写着唯独这一件!不管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忘记!"的纸条,用来提醒自己。
维尔放心地看着纸袋,取出一本书后,关上了箱子。他开始看书打发时间。
日出时刻渐渐接近,站前的广场变得越来越亮。一如往常,车站的一天即将开始。维尔合上书本,决定坐在那儿观察日复一日的早晨光景。
先是站务员进来简单巡视一圈,然后一一拉开售票口的卷门。拿着拖把和水桶的清洁人员打扫起宽广的候车大厅,动作十分利落。那人见了维尔便向他道声早,维尔也站起来向他致意。
一辆卡车开到站前广场上卸货。只见铁制的台车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托运行李和邮件。人员拉着它一路经过候车大厅到前面的月台去,轮子的喀啦声震天价响。
首班巴士来了,一批穿着西装、工作服的人们杂沓而入。这时大厅里也传来早班列车接近的声音,不一会儿便听到进站的汽笛声一同响起。
大厅一角的小店也跟着热闹起来,卖起瓶装牛奶、热茶、面包与贝果等早点,以及杂志和报纸。维尔算了算零钱,趁老板比较不忙时买了一瓶牛奶和贝果。发现这里的物价远比农业国拉普脱亚要高出许多,维尔倒像是有所领会的点点头。
候车大厅里开始人来人往,老是坐在同一个位子上观看的维尔,不由得想换个地方坐坐。望着行色匆匆的人群,维尔捧着夹了满满酸酪的贝果,悠哉的吃着。
将牛奶瓶放回小店旁边的盒子之后,维尔思忖着要不要买今天的报纸。想想火车上应该也会供应,于是就决定不买了,继续回椅子上坐下。
上班的人潮告一段落,接着是上学的人潮。身着陌生制服的学生们走过维尔面前,看上去年纪都差不多。在他们眼里,维尔身上的制服也一样陌生,所以有的人朝他多瞄了几眼,也有几个女学生明目张胆地把维尔当成话题。
他一定是迷路的转学生。
维尔这才想起,拉普脱亚和尼亚夏姆的春假时段是不同的。
他继续坐在椅子上等。候车大厅里人多了也变暖了,他便脱下大衣和帽子,放在行李箱上。就在通勤通学的仓促节奏兀然中断,小店的售货阿姨也坐在木箱上吃起自己的早餐时,警官队走进了车站。维尔立刻警醒起来。
大约有二十多名警官从卡车上走下来,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步枪。在站务员的引导下,警官们走向月台。维尔看了看时间。
接着,他先去一趟洗手间,再回到大厅检查是否有忘记任何东西后,便向那张陪伴他渡过漫长等待的长椅道别。这时旅客已经变少,为了防寒,大厅的玻璃门不再敞开着。维尔走过售票口旁宽敞的走道,推开沉重的大门走了出去。天空仍是一片灰,强风不时吹来。他重新把大衣和帽子穿戴回去。
卡连市东站并不是个大站,也不是线路的终点,所以不像拉普脱亚市的中央车站那样拥有室内月台,铁路线也不那么复杂。这里的月台共有四个,上方各自搭有遮棚,月台面比铁轨高不了多少,平行而整齐地排成南北向。铁道与四座月台相间,从车站的左右延伸出去。
候车大厅的出口位在月台南端,旁边有一条行人穿越道。只要警报器没有响,旅客都可以走这条穿越道去月台,中间是不设栅栏的。洛克榭大部分的火车站都是这样。
最面前的一号月台停着一列开往近郊的短程车,前端的小型蒸汽火车头正静静地吐着烟。此外就没有别的列车,也没有别的乘客。整个月台区空荡荡,动静一目了然。
唯独最里面的四号月台上站了好多人,而且都不是旅客。
是刚才那批警官队,两人一组等间隔排在那里,目光警戒着。装着酒瓶和蔬菜的木箱高高地堆在月台中央,一旁则有五个左右的搬运工人待命着,一面和拿着文件的站务员闲聊。
维尔就近在门边找了一张长椅坐下,看着四号月台上的严肃气氛,继续等待。这时,一号月台的火车鸣响汽笛,缓缓往北方开去。
听见警官吹出来的警笛声时,时钟的指针刚过列车预定的到站时间。紧接着,整个月台都响起了警铃声。
维尔站起来,往南方看去。
铁道一路往市郊的森林延伸。蒸汽火车头喷出的白烟已清晰可见。
警报器开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