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维尔便先听到车轮驶过铁轨接缝的声音,才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和窗边微透的蓝光。
他慢慢地坐起身,毯子从身上滑落。暖气十分尽责,房里一点儿也不冷。拉开床前的隔间帘,只见另一扇窗子的窗帘也是开着的。窗户的玻璃上有些雾气,让沙发笼罩在一片光晕中。
嗯。睡得好舒服。
维尔自言自语道。他如往常般醒得非常彻底。看看左邻的床铺,却不见人影。
床铺是乱的,但是毯子不见了。再往洗手台方向看去,门又没锁。
咦?
他一面纳闷,一面从左边下床
唔嗯!
将卷着毛毯睡在地上的艾莉森踩个正着。
真的还是很对不起。
没关系啦,我也难得这么干脆地起床。
见艾莉森换好了衣服走出帘子,维尔再次向她道歉。
他穿着制服长裤,但换上了便服的白衬衫,外加一件平常外出时穿的薄棉外套。艾莉森则继续穿着睡觉时的那件棉质工作裤和T恤,只在外面多套了一件空军配给的赭红色高领毛衣。
再来要做什么?维尔。太阳还没出来呢。
这个嘛
太阳还在山后面,昨晚点好的早餐也还要好一会儿才会送来。艾莉森对瞄着窗外的维尔说道:
观景车?好啊!我陪你去。
列车行驶在山中。
先前的平原景致一变,成了四周环山的景致。山坡上长满了树,几乎都才刚冒新芽,峰峻则随处可见裸露的岩层。
宽约五十公尺的山谷中,小溪就占了约三十公尺。和路妥尼河不同,这条小溪清澈见底。这条单线的铁路就铺在小溪的南岸,沿着蜿蜒的山谷和溪势顺坡而上。
列车的行进速度大约只有在平原上时的一半,长长的车身像是填起了这道蛇行的峡缝。初破晓的天边晴朗得干净,微紫的空气中只飘掠一丝薄云,而西方天空仍挂着一轮半月。
位于路妥尼河以西三百公里的此地,是一处人称伊尔拓亚山脉的山岳地带。虽不像分割了大陆南半的中央山脉那样高耸,此地区仍有标高两千多公尺、南北纵走的雄峰,连绵达七百公里以上。西侧有许多这样的山脉,地貌与几乎全是平原的洛克榭截然不同。
火车如今行驶的这条线路,大约于四十年前完工。铁道直接穿过山脉,沿着河岸或溪边走,而非迂回绕行,因此工程十分艰险。全程有好几处隧道,且标高一路攀升,真可谓翻山越岭。
今天一整天的景色应该会比昨天精彩得多。春天的山景,我还是这辈子头一次见到。火车过山洞也是。等傍晚过了山区之后,还可以欣赏到夕阳在平原西沉的景象。
维尔说得仿佛满怀期待。
好啊!那今天就陪你看一整天的风景。
艾莉森如此回答,一面开了房门走出去。两人都怕外面还很冷,因此都抱着大衣。
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维尔怕吵到邻房,于是压低了声音说话。
先去跟客房服务员说一声,请他在早餐时来叫我们,否则他会以为我们还在睡。
于是他们先朝与观景车相反的方向走去。打开走廊上的门,来到登车口与厕所前的服务员休息室时,维尔又问:
说不定人家还在睡觉吵醒他好像不太好哦?
也许吧!但那是他们的工作呀!
艾莉森没多顾忌,在休息室门上轻敲几下。
没人应门。等了一会儿,艾莉森再度敲门,还是没回应。艾莉森看着维尔,指着门上的毛玻璃问道:
睡死了?
她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答。
不,敲了这么多下都没出来应门,很可能不在房间里。说不定是去餐车准备早餐,或是跟其他人开会吧?
维尔说道。
这么早哦?
这份工作可不轻松啊。
算了,在这留个口信,我们就去观景车吧。
也好。
房门边有一块小小的联络用黑板,艾莉森便在上面写下我们也许在观景车一号房。
艾莉森和维尔离开了休息室的门前。毛玻璃外不再赢人影晃动。
门里上了锁。门把旁的闩横卡着。
在这细长而狭窄的房里,只有一个身着浅绿色制服、年约四十的男性十二号车的客房服务员正坐着折叠椅,趴在不算大的工作台上。
虽然趴着,但他的眼睛却睁得老大,脑后还多了一个洞。洞里流出来的血沾湿了他的脸、制服和桌面,也将地上的绒毯染成了大片的黑。
既然这样,干脆请他送到观景车来吧!我们拿到露台上边看风景边吃。
那也不错。午餐也这样好了。
还要吃三明治?
嗯。
走出了十二号车的走廊,艾莉森和维尔小心翼翼地不吵到其他旅客,一面穿过车厢之间的连结区,走过观景午厢的登车口打开右手边的门进到车厢里。左侧是一个小型的吧台,眼前便是一张沙发和车厢尾部的露台。
那我今天也
先走进车厢的艾莉森忽地停下话来,脚步也停了。维尔也发现了。
啊
露台上有两个人。现在观景车的窗帘全都拉上了,但露台三面都有来自外头的光线,从幽暗的车厢里看出去反而格外清楚,
靠着栏杆瘫坐在地的是身着黑色制服的威尔契车长。他们两人看得见他的脸眼睛睁开着,舌头无力地从嘴里伸出来。
另一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虽然背对着观景车,但呵以看到他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罩,戴了黑色手套的手正揪住车长的衣领,使劲地往上提。而车长竟然毫不抵抗,任那人将自己拦腰挂在栏杆上,双手晃呀晃的垂着,头颈也朝下。山谷的景色一径向后流逝。
咦不会吧。
维尔才刚喃喃出口,艾莉森已经把手中的大衣一扔,冲进了观景车。离露台还有二十公尺。她边跑边高喊:
你在干什么!
蒙面人转过身来。只见那人上身的西装外套扣得极紧,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只有眼睛和鼻子露出来,却还多了一只淡色的小型防风镜遮住眼睛,因此两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从身材看来,无疑是个男人。
男子看见艾莉森跑来,手里的动作只停了一秒。
住手!
不顾艾莉森的喊叫,车长的身体被他往外一推。
维尔和艾莉森眼睁睁地看着车长的上半身慢慢往后倒去,然后速度突然加快,双脚一下子就翻过了栏杆外。
没听见声音。车长先生消失在栏杆外的三秒之后,他们才在车后的景色中看见他。黑色制服的手脚和颈子扭成了奇怪的角度,倒卧在铁轨上。
艾莉森总算冲到了露台门边。
艾莉森!危险啊!
维尔也跑过去叫道。艾莉森已经转动了门把,却怎么也拉不开,只听得到叽嘎声。她又试着搬门把下的锁,也不能动。这道门被人反锁了。
可恶!可恶!艾莉森一个劲儿地朝那扇门推拉扯撞。维尔这才跑到,抓住她的肩说:
艾莉森!危险啊!我们先去叫人吧!
艾莉森抬起头,见那蒙面男子站在三公尺外的露台上,正朝他们这里看。
你给我站住!现行的杀人犯!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艾莉森,先用沙发挡住门口,再去叫大家来!别让他逃出露台。
维尔说着,一面设法去拖那张两人座的沙发。但无论他怎么用力,就是搬不动。
咦?
维尔有些意外。
什么嘛!
是艾莉森的声音,但不是对维尔说话。维尔转过头去,看见她仍然瞪着门外那名男子。
只见那人用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指一指沙发,又伸出食指,左右摆了几下。
什么啦!你想讲什么啦!
哦沙发是旋转式的,底下同定住了,搬不动的
艾莉森勃然大怒,维尔则意会过来。
可恶!
正当艾莉森朝沙发啐了一口时,男子做出道别的手势轻挥右手。只见他攀住露台的柱子,轻巧地蹬上栏杆,再用双手勾着顶篷,悬吊着往上一撑,就这么轻轻松松翻上了车顶。
啊!可恶!别跑!
艾莉森咆哮着,一面抬起右脚,连同全身的重量朝通往露台的门用力一踹。门板有些动摇。
还不够!
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继续踹。
砰!砰!砰!磅!
踹到第五下,装饰华丽的门板终于不敌,小小的门闩挟着木屑向外迸开。维尔看得一阵惊愕。
艾莉森伸手拉门。这次门开了。她冲到冷风飕飕的露台上,维尔跟在后头,惊见她二话不说地学那男子一脚蹬上栏杆。
危、危险啊!
维尔大呼。
对!所以你在这儿等!不要上来哦!
艾莉森急急回了这么一句,接着已经纵身翻上了车顶,动作比那男人还快。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雄伟的山水景致右边是清澈的小溪,左边是苍翠的陡坡。眼前是一条米白色的列车车顶,一节又一节,漫漫长长。
有了!
黑衣男子就站在车顶上。车顶的中央是平的,而且为方便工人作业,还有一道宽约五十公分的防滑带。此刻,就在前一节车厢,也就是十二号车的上面,那男子正半蹲地走在防滑带上,一面扶着两侧的小窟窿,一面往车头方向走去。
不要跑!
艾莉森大吼一声。原本正轻手轻脚地往前走的男子,这时像是被吓到似的,抬起头转身往后面看。
对,就是你!杀人犯!
艾莉森跪存车顶上任风吹乱她的头发,伸出右手指着那名男子。
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说着,艾莉森仿佛得意地瞪着他一
那人身子并没有动,只是伸出右手。还以为他拿怆对着她,但手里却没有任何东西。
干、干嘛?
艾莉森心头一惊。
啊?
却见那人的右手竖起大姆指。无关东西两边,这手势都代表干得好!的意思。
什什么呀?
艾莉森明白这手势的意思,却搞不懂那人的意图,一时有些困惑,这次见那人把手掌放平,上下动了动。?
接着又朝行进方向比一比。
啊
这次她马上懂了。大约三百公尺之外的前方,火车头已经隐没在山里。他们要过山洞了。
漆黑的山洞很快地吞没了米白色的车顶。眼看着就要接近十二号车厢。
危
男子忽地往下一趴,将腹部贴在车顶中央,双手则扣在窟窿上稳住自己。
真是的!
艾莉森暗骂一声,立刻跟着做。接着随即抬起脸往前面看,但见那人已经进了隧道看不见了。山洞就在眼前。!
艾莉森立刻把头伏下去,头顶上的轰隆声立刻大了起来,
她把脸侧向一旁,只看见一片漆黑。气流声、引擎声和车轮辗过铁轨接缝的金属声混成一团,黑暗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噪音,还有柴油引擎排出的难闻气味。她的头发被吹得乱飞,有好几丝跑进嘴里。
够了!
艾莉森趴着不敢动,忍耐着等隧道过完。十秒过去、三十秒过去、一百秒也过去了。
这么长的隧道要走到几时呀快点啦该不会一路通到首都吧柴油臭死了好像有点冷
她只好靠发牢骚来打发这段时间。所幸隧道终于过完,艾莉森的视线里又出现了山谷小溪风景。
她立刻抬头往前面看。
人不见了
前方只见整排车顶顺着铁轨排列得笔直,却不见人影。
王八蛋
咚!
艾莉森朝车顶槌了一拳,坚同的铁板回以低沉声响。确定前方不再有山洞后,她才慢慢立起身子。
艾莉森!艾莉森!
听见有人叫自己,艾莉森转向后方。原来是维尔。他在大约五公尺的后方,从列车最尾端探出半个鼻子叫道。
艾莉森,你没事哇啊!
他的脸突然往下掉,不见了。
啊!
艾莉森赶紧爬过去,把睑探下去看。
维尔!
原来维尔跌在露台上。
好痛
艾莉森舒了一口气,屈起身子从顶篷上攀下来,再把脚蹬在栏杆上,四平八稳地跳进露台。维尔也坐了起来。
你没事吧?维尔。
我滑了一跤我还以为会摔到铁轨上吓死我了
所以我才叫你别上来嘛!
艾莉森骂道。
不敢了。下次不会了。
维尔连连点头。接着又问:
艾莉森你呢?虽然你应该不会撞到头,不过没事吧?
嗯,没事。
艾莉森立刻回答,然后又惊讶地问:
咦?你刚是说应该不会撞到头吗?
维尔这才慢慢站起来说道:
这条铁路也供军方使用,为了让车身较高的武装车辆通过,所以隧道都盖得很大,几乎可以让人站在车顶也不致撞到。我以前在铁路的书里看过。进山洞之前我大概看了一下,以你的身高应该是没问题。
什么?那蹲低了走呢?
也没问题。
我还很紧张的趴着耶!
呃,不用趴着也能过啦!
过山洞之前那男的还打手势要我趴下趴下,然后他自己也整个人贴在车顶上啊!所以我以为会有危险,也就跟着趴下,从头到尾都不敢起来!
呃。
出了山洞那人就不见了啦!
你完全被他给骗了。他一开始就知道不必趴下的,恐怕已经趁机逃掉了。
可恶!
艾莉森对着那扇门又是一踢。门板被她猛然踢开,撞得连上头的玻璃都碎了。维尔不禁缩起脖子。
那,那个男的呢?该不会是趁火车过山洞时跳车了吧?
不虽然未必不可能,但以这种车速,我想他应该不敢冒险。
这么说,是钻进车窗喽?
应该是,不过
什么?
不,没什么。跑上列车的可能性比较高。
也就是说,杀人犯跑到这班火车的哪个角落躲起来了?
对
我们去找!
可是很危险啊
当然不是真的去逮他呀!发现时就大叫找到了!,让他无处可藏不就好了?
那还不如先通知其他的列车服务员吧。
要先通知吗跟我来!
艾莉森跑进观景车厢,维尔跟在她后面一面说道:
不过,车长先生好像已经死了
咦?是呀,在我看来也是那样。
那他又何必刻意把尸体丢出去呢?搞不懂。
到时再问那个人吧。
艾莉森一面跑着,一面拾起自己扔在地上的大衣。
两人从观景车回到了十二号车。
艾莉森用双手将大衣抱在胸前,并解释说若见到那个犯人冲出来,这样才好把衣服抛出去绊住他。
他们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接着走过自己的房间,来到客房服务员休息室前。艾莉森使劲猛捶房门,却仍然没有反应。
来到十一号车。穿过长廊,一样到服务员休息室前敲门。还是没反应。
一个人也不在。这是怎么回事呀!
十号车。走在廊上,维尔问道:
要叫班奈迪先生吗?
万一他也睡死了,我们可没空等他醒来。
好吧。
两人打开走廊的门,来到这一车的服务员休息室前。敲敲门,还是没人应。
艾莉森转身就要走向九号车时,维尔叫住了她。
等等。
她停下来问什么事?只见维尔慢慢把手伸向门把。
锁上了,门把转不动。
我就知道。去下一车吧。
九号车。这是旅客车厢的最前头。他们砰砰磅磅地跑过走廊,来到服务员休息室前敲门。
怎么搞的?
没人应门。维尔转了转门把,还是无法开启。
再来。
八号车是酒吧沙龙,现在没半个人影。这一节车厢设有副车长专用的小房间,但是敲了门仍没反应。门把也转不动。
该不会全都下车了吧?
艾莉森开玩笑的说完,维尔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或者全都被杀了。
七号车。车长威尔契先生的房间就在这间餐车里,因此艾莉森和维尔没有过去敲门。六号车只有餐位和厕所,所以他们也直接跳过。
来到五号车,艾莉森先打开门,向门后的厨房探了探。目前还没有人在里面活动,偌大厨房里只看得到一尘不染的厨具和设备。
我就不客气了。
她走到配膳台旁的木箱前,取出一只装有矿泉水的玻璃瓶,用桌角敲掉瓶盖之后,直接灌了好几口,然后再拿给维尔。维尔一路跑来早已气喘嘘嘘,接过之后也大口大口的灌。
然后呢?要放回箱子里吗?
维尔一面看着瓶里剩下的水,一面问道。只听见艾莉森回说:别闹了。她接过瓶子,将剩下的水倒进水槽,然后反过来握着瓶颈表示:
武器取得。好,走吧。
你要用那个打吗?
如有必要的话。
说完,她便领头走出厨房,来到走廊上。列车有时会大大晃动一下。艾莉森仅凭她灵巧的平衡感便稳住了,维尔则要抓着黄铜扶手才能免于跌倒。
走过连结区,来到四号车。维尔在贵宾车厢专用的客房服务员休息室门前敲了敲,一样没有回应。
绝对有问题怎么可能连这里都没人。
要叫醒住这里的贵宾先生吗?听说他有带保镖就是了。
左手抓着大衣、右手握着瓶子的艾莉森问道。维尔思考了几秒钟后表示:
不要好了先到乘务员车厢去看看。
走过十辆旅客车厢、长达二百五十公尺以上的走廊之后,艾莉森和维尔进入二号车。这一节车厢就像既有的卧车,右侧设有两排双层床式的小隔间。艾莉森先敲敲第一间。正在想应该不会有响应时
来了
房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名穿睡衣的中年男子,矮矮胖胖的,显然不是那名黑衣男子。他好像才刚醒,眼睛半开地看着维尔和高举水瓶的艾莉森问:
什、什么事?你们是谁啊咦?客人?啊!早安。
看来他总算清醒了。艾莉森放下瓶子开口问道:
早安,你是谁呢?
呃,我是厨师
艾莉森看着维尔的脸说:
总算发现了一个。
这时厨师突然惊觉,于是便向艾莉森问道:
小姐,请问一下,现在几点钟?
艾莉森看着手表报了时,只见那厨师脸色发青,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
天哪不好了
接着便转身对着房间里还在睡的同事们大叫:
不好啦!喂,你们快起来啊!我们全都睡过头啦!早餐连面包都还没烤耶!快起来!快起来!
放心啦,现在已经不是做早饭的时候了。
艾莉森如是说道,语气显然是另有所指。
这是什么意思?
厨师以微愠的口气问她。
威尔契车长先生被杀了。
维尔回答得过于稀松平常,引得厨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哎唷,大清早的开这什么玩笑。
若真是开玩笑的话,不知该有多好呢。
艾莉森淡淡地表示。
原本该来叫你们起床的就是车长先生,不是吗?
维尔这么说完,厨师的脸色变了。
你们问我要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啊。睡在这节车厢的有厨师、侍应生跟酒保全是跟列车运行没有关系的人。
厨师一脸焦虑。艾莉森和维尔大致把车长跟那凶手的事说了一遍,问他们要怎么办,便得到厨师这样的回答。列车这时仍在行驶着。
所以这一间没有车长或客房服务员哕?
没有啊。早上本来要开会也还没开,该怎么办才好?
这会儿换厨师问了。艾莉森和维尔互看一眼。
艾莉森想了一下问道:
你知道火车现在开到哪吗?
只见厨师立刻摇头。
我不是说了吗?小姐。我们和火车的行进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我们完全不清楚。我虽然是第二次上这班车,但一向都是威尔契车长和副车长克雷先生跟斯贝伊尔铁路公司那个,该怎么说呢?就是去谈的吧。事情都是他们在管的,我们只负责做好吃的菜而已。
正拼命解释的厨师身后已经站满了刚刚起床的同事们,他们也开始担心今后该如何是好。其中已有一人跑去叫醒其它房间的乘务员了。
怎、怎么办?
厨师又问。艾莉森只好回答:
现在需要一个能管理你们的人。我知道应该找谁,等等就去叫他起床。
好吧,那就有劳您了。那我们这节车厢的人要怎么办?
先把大家叫醒,换好衣服后到餐车集合吧!到第一辆就好。
维尔答道,见厨师忙点头称是,他又加了一句:
还有,请你们千万不要落单。至少要两个人以上一起行动。可以的话,最好是全体一起。
厨师又点点头,然后问道:
呃不用烤面包吗?
没出来。该不会
怎么可能,一定是在穿衣服啦!
十号车一号房。放手大敲班奈迪他们的房门之后,维尔和艾莉森这么说道。两人从二号车走过来,一路上还是没遇到任何人。
艾莉森又用力敲了几下。
来了,请问是哪位啊?
门后传来班奈迪刚睡醒的洛克榭语。艾莉森吼道:
是我们啦!别问这么多,快开门!
什么嘛唉唷,现在吃早饭还早吧
班奈迪恨恨地换回贝佐语,这才开了锁,把门拉开,却只开一条缝。
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的班奈迪,身上披的是客房准备的睡袍。而原本他脸上那看了就教人难过的胡子,已经剃得于干净净。
菲还在睡,拜托你们安静点。
班奈迪说着,一面朝艾莉森和维尔不住打量。
艾莉森别因为你自己作战失败,就大清早跑来扰人清梦嘛!让我们彼此都像个绅士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啦!
艾莉森狂吼。
十号车的走廊上,艾莉森和维尔站在一号房的门前,而班奈迪则像是被半开的门夹住似的站在门口。他们正在等菲欧娜梳妆更衣。已经先换好衣服的班奈迪则警戒着,以备万一。
维尔从走廊上的窗户看出去,视野中仍只有绿色的山坡,但外面天色已大亮。
班奈迪穿得跟昨天一样,还多了一件外套。不过胡子刮了,头发也梳整齐了,像是改头换面了似的。
实在是想不出车长为什么会被杀。如果是我的话还有可能。
班奈迪说道。艾莉森立刻问他:为什么?
我本来不太想说的。当上英雄之后,我接到过恐吓信。!、咦?第一次听到耶!是怎样的恐吓信?
维尔惊讶的转过头来,艾莉森则进一步问。班奈迪对还在床前更衣的菲欧娜瞄了一眼说:
算了,反正我也跟她提过了就是那样的啊。大多是骂我干嘛把那种无聊的东西向双方发布等等,有的会写天杀的!,或是斯贝伊尔之耻、你这样还算军人吗!这类的文字。当时在斯贝伊尔还闹上新闻,没想到之后就像流行起来似的越接越多,前前后后大概有三个多月之久。不过话说回来,我走在大街上。并没有实际碰到性命威胁,只不过
班奈迪外套下的左腰际微微隆起。那里有一只枪套,装着班奈迪从行李中取出的军用制式转轮手枪,里面已装好了子弹。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菲欧娜一面道歉,来到门前。摘下了银边眼镜和长长的假发,她的模样便和去年冬天相仿了。衣着和昨天差不多,只在班奈迪的建议下,将裙子换成了同色的深蓝色长裤。腰间的皮带挂着装有迷你相机的小皮囊。
还可以吧?
班奈迪关心地问。菲欧娜也注视着班奈迪的双眼,坚定地点头。
好。待会儿就要处理这个问题了,请你不要离开我。
嗯,我不会离开的。
看他们两人四目凝视地说话,艾莉森哀怨地翻了翻白眼。转过头去,却见维尔正在欣赏森林景色。
妈的全部啊?
班奈迪以贝佐语咒骂一句。
做得太绝了。
艾莉森语气凝重地说着,维尔则是无言以对。菲欧娜闭上眼睛,悄声祈祷。
十二号车、十一号车、班奈迪所在的十号车,以及前一节九号车的客房服务员!四人都被人在头部开了一枪,死在休息室里。
八号车的副车长专用房。他们一样打破玻璃后开门进去,发现克雷副车长倒卧在地,后脑也挨了一枪,褐色的小平头被血染成一片腥黑。尸首旁边还有一个枕头,正中央开了一个洞,洞口周围焦黑黑的。
看来大概是逼他趴下之后开的枪
班奈迪面色凝重地说道。尸体直挺挺地躺在狭长的地板上,房里没有一丝紊乱,除了地板外没有一滴血迹。
弹壳呢?
艾莉森问道。
我刚刚大概找了一下,没见到。可能是转轮式的,所以用枕头来消音。
班奈迪摇摇头后,继续说道:
车长,我会替你报仇的
接着他将一条绣有列车标志的毛毯盖在尸首上,做了简短的默祷。
现在怎么办?
对于艾莉森的问题,班奈迪改用洛克榭语回答,好让菲欧娜也听得懂。
总之,我们先去餐车跟其他服务人员说吧。
好,那就听你指挥了。
其他的乘客怎么办?
维尔问。
事情非同小可,千万别叫醒他们。最好让他们继续睡,这样我们也方便。虽然他们也不是不可能被杀,但我不想为了查清楚而惊动他们。
说着,班奈迪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不过有个人非得叫醒不可。他能帮得上忙。
谁?
艾莉森问,班奈迪便答:
这班车上还有一名斯贝伊尔军人。
艾莉森很快接口说:哦,你是说他呀,仿佛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哎呀,你认识啊?
昨晚我一个人在观景车上时跟他聊过。
艾莉森说到一个人时略略加重了语气。维尔没有反应。
我看他满老实温吞的。他帮得上忙吗?
班奈迪思索了一下,答道:
有人帮忙总比没人帮忙好吧。
班奈迪等四人便一起行动,前往餐车。他们先请已经集合在那里的服务人员们再等一下,接着就往贵宾车厢走去。贵宾车厢的客房服务员休息室依旧锁着没人应门,艾莉森便问:要不要破门而入?,但班奈迪已经先敲了贵宾车厢的门。
什么事啊?我家老爷还在休息。等了一会儿,才见一名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出廊。此人的头顶已秃,只剩两侧和脑后还有一些白发,身上的灰色西装一丝不苟,体格对他这个年纪而言算是结实,个子只比班奈迪矮一点点。
抱歉,这是紧急情况,我们不得不一早打扰。请问您是?
听班奈迪这么问,那人有些不悦,但还是回答:
我叫汤玛斯-伊安,是贵宾车厢乘客,也就是我家老爷的秘书兼贴身保镖。至于我家老爷是谁,我是不会说的!你们呢?
我们都是乘客。这班火车出事了,请问你家老爷没事吧?
此话一出,伊安的脸色立刻变了。
你想说什么?
两位车长和所有的客房服务员都被杀了。你们这节车厢的客房服务员也没来应门,大概也已经死了。
伊安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时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怎么了吗?
史托克少校从伊安身后开门探出头来。他穿着军服的衬衫,没系领带,刚起床的头发到处乱翘,脸上也带着睡意。
伊安进屋后就带上房门,过了一会儿才又开门走出来说道:
我家老爷没事,他还在睡。
在这段空档,史托克少校已经系好了领带,穿上军服的西装外套,也扎好了腰带。他的腰带上持着枪套,里面有一把自动手枪。
伊安仍旧臭着脸站在房门口说:
我家老爷待在房里就够安全了。房间只有这个出入口,窗子和墙壁也都是防弹规格,除非爆炸,否则万无一失。
这样够吗?万一被人冲破这道门,那就危险了,不是吗?
班奈迪问完,便见伊安把手伸向房间的墙壁。原来那里有个小小的衣橱,里面挂了好几件西装。
但当他的手抽回来时,已经多了一把大型自动手枪。枪把下缘还多了一条同定式的长弹匣,并加装了木制枪托,以供人抵在肩头稳定射击。
看见这把枪,班奈迪不禁退了一步。
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准走进这个房间。没有例外。
伊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还有史托克先生。
接着,他竞改以流利的贝佐语说话。
你也一样,不准再进屋了。
咦?请等一下!我有命令在身,这是我的工作啊!我也身负警卫
你的工作不关我的事。我说没有例外,我会开枪的。
说完,伊安走进房间,很快地就将史托克少校的行李和大衣拿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往地上一扔。
那我要怎么办?那我要睡哪里呢?
死人的房间多得是。
伊安冷冷地丢出这句话,然后转向班奈迪。
那就希望你能尽早解决这件事了英雄先生。
这话是用洛克榭语说的,接着他随即关上房门。
那个人大概打从心里恨我吧!不过也不能怪他就是了。
怎么说?
在备膳车的通道上,走在前头的史托克少校闷闷地如是说道,引得身后的班奈迪有些好奇。
那个伊安先生以前是洛克榭军的少校,听说参加过大战争,好像也做过俘虏。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讲贝佐语。那把枪也是,是全自动射击的军用手枪。那玩意儿要是在火车上击发,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以一个贴身保镖而言,他是够优秀了啦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我町不擅长拳脚功夫啊!
菲欧娜、艾莉森和维尔跟在班奈迪后头走着。艾莉森小声的用洛克榭语说:
维尔,我问你,那个看来有点没用的少校跟刚才的保镖如果其中有个是凶手,你会选哪一个?
什么选?
维尔以一脸无力的表情小声地反问。
谁叫他们身材很像嘛,而且两个人都有枪。我想一定是其中一个。
话虽如此但又没有证据。
到时我一定会揪出凶手尾巴的。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这班火车上找凶手。
为什么?那不然要怎么办?
艾莉森问道。
这里是斯贝伊尔,不是我们的斟家。所以跟班奈迪先生应该让班奈迪先生来处置。
维尔答道。
看到班奈迪走回来,集合在餐车里的乘务员们全都一齐抬起头来。
南于被挑选来此服务的全是经验老道的专业人士,因此都有一点年纪。他们都穿着各自工作时的衣服。做厨师装扮的有八人、酒保装扮的是两男一女、乐器演奏者两名、着白色立领制服的餐车侍者四名,还有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矮个儿老人就是列车的随行医师。
目前看来,二号车上的人全都平安。他们都集中坐在车厢尾端,但因为椅子不够,所以有一半的人靠在拉起窗帘的车窗旁。
班奈迪等五人走到餐车中间。班奈迪率先开口:
让各位久等了。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问他到底是谁。班奈迪先说自己是旅客之一,接着看了看史托克少校和艾莉森,然后表示:
我还是说吧,不然找我来也没意义。
听了他这番话,艾莉森只是耸耸肩。班奈迪便转身面对那群狐疑的眼光,宣布自己就是卡尔班奈迪,并且坦承他就是昨天的那个邋遢客。这下子换来一阵惊叹,那名女酒保更是满脸欣喜。接着,班奈迪提议暂时由他来执掌指挥,便没人再反对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呢?
被艾莉森叫醒的那名厨师如此问道。维尔受史托克少校所托,临时做起了同步口译。
这是一场杀人案件。我们应该通知警察,可是这里不方便。
说着,班奈迪要求他们拉开窗帘。靠在窗边的人们立刻照办,日出前的晨光立刻透进餐车,窗外的那条小溪也比刚才看起来更窄了。
再下去都是山路,没有城镇也没有车站。要到有警察的车站最快也要等到傍晚,就算开回头,路程也差不多。
班奈迪说完,只见乘务员们都不发一语。
那就先找犯人吧。
艾莉森说道。听得出她迫切地想要寻凶手。
班奈迪却摇头表示:
这个我们不知道凶手是否还在车上,就算在,我也觉得不应该在这班车上做这件事。
为什么?
见班奈迪的回答竟和维尔刚才所说的一样,艾莉森不禁反问。于是班奈迪解释道:
我们不是侦探,但这不是最主要的理南。最主要的理南是,我不想对车上所有的乘客起疑,因为我们不是侦探。假设我们现在搜过了全车,且发现并没有人躲起来,而那个凶手又没有跳车的话
就表示这车上的某个人是犯人,对吧?
没错。而你说你看见的是一名中等身材的男人,这在旅客和服务人员里就有好几个条件相符的,那么这些人全都有嫌疑了。我是不愿意这么说,不过到时自称看过犯人的你和维尔也脱不了关系。毕竟我们看见的只有尸体。再说,犯人甚至也有可能是我,因为我的身材像,也有带枪。虽然犯人不是我啦。这么一来,我们得盘问所有人的证词、检查行李这些事在还没做完之前,我们就会到站。与其如此,我反倒希望先让大家平安到站。
艾莉森简短地应了一声是哦之后,便不再说话,好像不是很服气。她朝维尔瞄了一眼,才刚把班奈迪所说的话翻译完毕的维尔,神情阴郁地对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就是这样。接着班奈迪继续说道:
首先,我们等一下就把旅客们全部叫醒,不要解释,直接请他们到餐厅来集合。接着就请他们都待在这一节车厢里,大伙儿一起守着前后出口。这样一来不管犯人是外面的人,还是在我们之中,都比较好应付。
一整天吗?虽然也不是不行啦
一名乘务员如是表示。班奈迪点了点头,表示别无他法。
忍耐到过了山,到站就好。最晚应该不会超过晚上。这一点请大家可以放心。
就在众人正要一致同意时,史托克少校听完了维尔的翻译,突然开口说道:
请等一一等。我赞成不找凶手,不过这附近就有一处可以停火车的地方,我们可以不必等到下山。让大家到那里去,我认为更能确保安全。
这话当然是用贝佐语说的,因此听得懂的只有班奈迪、艾莉森和维尔。
见史托克少校突然开口说话,艾莉森和维尔有些意外。班奈迪却是脸色一沉。
维尔正烦恼着该不该把这几句话翻成洛克榭语时,班奈迪已经先用贝佐语回话,而且语气十分严厉。
请等一下!史托克少校。
史托克全然不理会他的话,以同样的口气继续说道:
这条路线不是有个中继站吗?
少校!您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拜托您!
别吵架!
艾莉森朝他们两人大喝一声,被打断的班奈迪只好一面咕哝着,一面不情愿地摇头,史托克少校则一脸不解地愣在那儿。
麻烦帮我解释一下。
菲欧娜静静地要求,似乎不容拒绝。班奈迪苦着脸望向维尔,只说了声:拜托你了。
在服务人员的注视下,维尔便用洛克榭语把刚才那段对话简述一遍。
然后呢?
艾莉森转向班奈迪问道。
请你问那边那位少校吧
班奈迪倦倦地说。
那我就问哕!什么中继站?
那是我们军队用的密语,指的是物资集散地。这条铁路横越伊尔拓亚山脉,一路上有好几处中继站,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那里够大,可以让火车直接开进去,目前也还有守备队电驻,我们可以向他们请求保护。虽然在深山里不能使用无线电,但是不要紧,中继站都有装有线电话,町以和最近的基地联络。
维尔把这段话翻译完,乘务员们便竞相发问:
请等一下。这条路我走好多次了,从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个地方。这往后一路都是上坡,过山之后也只有山谷和湖而已。
因为这条迂回的铁路是新铺的,就是为了不让旅客看见那里。
看着史托克少校若无其事地回答,班奈迪靠在窗台上,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们就让列车开到那里去,先暂时停在那里吧。若是开快一点,应该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了,到时候再决定下一步吧。各位觉得如何?
听完维尔的翻译,人群中便有赞同之声传回。班奈迪摇摇头,又暗暗叹了一声:唉。
才刚叹完,他就注意到有些人正冷眼看着自己,却没有人开口说出他们的疑虑。于是他就自己说了: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为什么我明知这一点,却又提议多花时间下山,对吧?我是很不情愿啦。
因为中继站的存在是军事机密,对吗?
维尔替他把话接下。班奈迪望着褐发少年,竖起食指表示你说得对。
没错。东西大战争时,这片山区是我军防堵敌军越过路妥尼河的最终防卫线,现在仍是。当时怕被列车炮攻击,所以所有的山区基地都被列为重要机密和各位的安全比起来,我把军规和机密看得更重。非常抱歉。
尽管班奈迪已经慎重地道歉,服务人员们看他的眼神依旧非常冷淡,显然他们对这位英雄的评价降低了不少。站在一旁的菲欧娜便轻轻将手放在班奈迪的肩上。
你也有枪耶。该不会
乘务员中的一人才开口,便被菲欧娜严厉地打断说:
住口。你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吗?
那人屈于她的魄力,没再出声。
算了啦。还有
班奈迪拉开外套的前襟,松开皮带,把左腰的枪套整个取下来。
你保管我的枪吧!里面有六发子弹。
说着,他把手枪递给维尔。
咦?我吗?
你是洛克榭人,又是我的朋友,我想由你来保管最为合适。我也相信你不会误会它的用途。维尔还想说话,却见菲欧娜微微点头,便也不再推辞,伸出手接过了枪套。
班奈迪看着史托克少校,刻意用洛克榭语说:
我赞成你的提议。
听了维尔的翻译后。史托克少校表示:
那就这么办吧!我会去跟守备队说的。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好歹我也是陆军,也是个少校啊。
无视于车厢内沉闷的低气压,史托克仍是一派悠哉,说这话时也像刚才那样仿若无事似的。
接着,他便和乘务员们商量,决定接下来要做的几件事。
先要联络火车头,问司机能否加快车速,即能否尽早到达中继站。这时有人表示车长的房间里有铁路无线电可用。接着是尽量不要吵醒旅客,最好等到站了再说,就算他们醒了,也请他们拉上窗帘并待在房里别出来。此外就是不找犯人,但全体人员都不能单独行动,至少要两人同行。
请问要不要准备餐点?
厨师问道。
好啊,肚子还是会饿的,那就拜托各位了。
史托克少校回答。
行驶在山区的列车加快了速度。
司机们说没办法像在平地那样快,毕竟这里是山地,不过他们说会尽量赶。讲到中继站的事,他们好像满不高兴的。
打破门上的玻璃进到车长室,史托克少校刚结束了和火车头的无线电通话。他用史托克少校的名义下令,没提到班奈迪的名字。
在这段期间,厨师们仍如往常般准备做菜,其他人则集体行动,开始检查起列车上下。医生逐一检视客房服务员的遗体。
死亡时间应该是今天清晨,都是一枪毙命。目前只能从威力判断是手枪造成的,要解剖之后才能知道子弹大小和种类,不过现在当然办不到。
医生如是说道。之后又检查他们的东西,发现客房的钥匙都还在。
之后,艾莉森等人检查了所有客车厢的厕所和房间,确定没有人躲在那里。接着他们分成三四人一组,守在客车的走廊上,以防旅客走出房外。
班奈迪、菲欧娜和史托克少校一起守着九号车,但三人都没说什么话。
艾莉森、维尔和两名餐车的侍应生,则一起负责他们住的十二号车。四人在摇晃的车厢内靠着墙,只能静等着列车抵达中继站。手枪的枪套挂在维尔的左腰上。
为何会出这种事呢他们都是好人啊。
一名侍应生忍不住说道。昨晚就是他为艾莉森等人上菜的。
我想车长先生他们应该不是被仇杀的。
维尔表示。于是那人便问:那你想是为什么呢?
现在还不知道。
维尔老实地答道。没有人再追问。
维尔靠在墙上,好像在思索什么。艾莉森偷偷瞄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隔了一会儿,维尔便凑近身旁的艾莉森,悄声问道:
为什么我们没事呢?
咦?
为什么凶手当时不杀我们呢?应该很容易啊。
对哦。
当然,他应该没料到我们会那么早跑到观景车去,但为何不干脆连我们一起杀?杀了我们事情就不会这么早被发现,也不会有目击者看见他了我一直想不通这一点。
是呀!等抓到凶手之后,我们再好好的问他吧。
车轮在弯道上发出凄厉的声响,继续行驶在山道上。这时列车已偏离先前的林间小溪,再次开进一条长长的山洞。山洞还没过完,列车却开始减速。
缓缓滑出隧道后,列车随即停止。
维尔等人往外看去。太阳已经升起,外面一片大亮,但眼界所及之处,却只有一片平坦的土地和细小草木,以及数公里之外的高耸岩山而已。维尔走进房间看着另一侧,也只见到一片岩山,北侧斜坡还有不少残雪。
原来如此原来这里是个大盆地啊!果然适合盖秘密基地。
维尔刚说完,列车便再度起动。
这是个纵长数公里的椭圆形盆地,四面环山,中央陷落,而且四周没有任何山谷,完全与周边隔绝。
盆地的东西侧各有一处隧道出口,其间有铁路穿过。铁道在进入盆地之后分成两条,一条继续直行,切过盆地偏北的地势最低处,而且走在一道深约两公尺的沟里,车内的视野显然狭隘了起来,接着就这么从盆地对侧的隧道穿出去。
盆地的中央,正是那座被看见可就麻烦了的设施皇家陆军的山地集训场。
岔出来的第二条铁道,几乎是笔直地通到集训场去。就像车站一样,铁道分成四条平行的线路,全都长达数百公尺。轨道问没有月台,不过地面都用水泥固定住了。
铁道上几乎是空的,只有几辆箱形货车、小型柴油车头,以及加装了火车车轮的小卡车停在上面。
铁道的南侧则密集地盖了好几栋建筑物。最多的就是漆成绿色的燃料槽和半地下化的水泥弹药库,各约二十栋左右排成一列。另有几座圆顶长方形的士兵营房,可供数十名士兵生活起居。此外,也有供应蒸汽火车头的水和煤料等设备。又为了防止周围的山发生雪崩,整座集训场都有水泥防护栏层层围起。
顶着米白色的车盖,长长的豪华列车就这么朝一片迷彩色调的集训场驶去。
这几年除了训练以外从未响过的警报声,大剌刺地在盆地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