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4

静马一走出会客室,就看到走廊深处有个矮小的少年正朝这边窥探。他身材瘦小,身高连一百四十公分都不到,应该是小学生,或是刚上中学吧?少年的皮肤白皙、有张圆圆的脸,将半个身体藏在柱子后方,警戒地看着静马一行人。当然,美影也发现他了。

“那就是春菜的哥哥和生吧。”

“哥哥?可是他看起来明明那么小,我记得他不是高中生吗?”

静马惊蔚地反问。

“有什么好惊讶的,每个人十几岁时的发育状况都不一样啊。再说这间宅邸里又没有其他男孩子了,他的长相和春菜也很像。我曾听说和生因为体弱多病,所以没有上高中,就连义务教育都是在家里由纱菜子教他的。正好,我第一个想问的就是他。”

美影迈开穿着红裤的脚,正想大步向前时,山科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样的话,那我先回房间休息了。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美影也以闪闪发亮的有力目光,回应山科充满信赖的眼神。

“是。请父亲大人好好歇息。”

“我等你的好消息。别让御陵美影的名字蒙羞了。”

留下一抹安心的笑,山科独自沿着走廊朝反方向离开。美影挺直背脊,凝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那个模样就像一只初次离巢独立的雏鸟。另一方面,山科看起来也是完全信任着美影的能力。在他们身上,静马看见了亲子之间令人心头一暖的羁绊,微笑的同时也感到一阵羡慕。那对现在的静马而言,真是一幅求而不得的光景。站在微暗的走廊上,他甚至感到一阵寂寞。

“你还杆在那里做什么,走了啦!”

美影用判若两人的严厉声音说着,用力拉着静马的手臂,就这样走到和生面前,对着畏怯的少年发问:

“你就是琴折和生吧?”

“是、是的。”

少年慌张地点头。“你就是舅舅说的那个侦探?”

他用还没变声、彷佛少女一般尖细的嗓音发问。因为他的身高比美影还矮上将近二十公分,只好抬头望着她。或许是相当警戒吧,只见和生双手用力握住方形的柱子,像一只无路可逃的幼犬。

“你好,我叫做御陵美影,是为了逮捕杀害春菜的凶手而来的。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应该是为了解除他的警戒心,那个刚才还恶狠狠地怒斥静马的她,瞬间又换上温柔的声音,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听说你是第一个在应之渊找到令妹的人?”

“是的……可是,你真的是侦探吗?”

和生露出至今依然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美影。毕竟对方是个看起来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概同样也是个高中生的少女,又穿着那身即使在乡下地方看来都格格不人的服装,因此和生会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真的啊。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也适用于令妹吧?春菜虽然年轻,却即将继承须轻大人的地位,不是吗?”

“这样讲是没错,可是……”

或许是想起了妹妹吧,和生深褐色的眼珠蒙上一层黯淡的神色。

“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但为了抓到凶手,希望你能回答我的问题。那天,你记不记得令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呢?”

“御陵小姐,你绝对会揪出凶手的吧?”

“我一定会的。”

美影坚定地点头。和生似乎稍微敞开了心房,静静地开始回答。

根据他的证词,春菜从案发前几天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原本她的个性就内向纤细,继承须轻大人的事逐渐具体落实之后,神经似乎一直紧绷着;可是最近不太一样的是,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像是心事重重。原本每天都会到风见塔上监守龙之首的她,从几天前开始总是心不在焉,连和生和两位妹妹对她说话都像没听见似的,常常没有马上回答。事到如今,当然可以推测到那是因为出现恐吓信的关系,但当时的和生对她产生变化的理由却是浑然不解。他也问过春菜好几次,不过每次她都只是说“没什么事”便一口否认过去。

“……要是我能多追问一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和生低着头,用力咬着嘴唇。看来,从春菜被杀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如此反覆懊悔着,只见他的嘴唇被咬得到处都是紫色的瘀血。静马正想对他说点安慰的话,不过美影却抢先开口了:

“春菜是那种不喜欢让别人担心,有什么烦恼也总是一个人承担的个性吧?既然这样,就算你再怎么追问,她也不会老实说的。再说,你一直后悔下去,在天国的春菜一定会很伤心。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努力,尽早逮捕杀害春菜的凶手,以慰她在天之灵。你不这么认为吗?”

看见和生轻轻点头,美影又继续往下问。她除了问和生是否想得出谁会是凶手外,还问了有没有人讨厌春菜,以及知不知道“凶业之女”的意思等等。和生都一一诚实作答了,但几乎没有任何称得上收获的讯息。另外,美影也在不让和生本人察觉的情形下,技巧地问了他的不在场证明,但正如别所说的,只是再次确认了他和夏菜、秋菜三人一直到十二点之后,都在房内轮流玩电视游戏。如果说有什么额外收获的话,也顶多就是知道为了配合调査,三人熬夜打电动的事被父亲得知,结果挨了一顿骂。

“和生,你可以引介我们和家人谈谈吗?原本我想拜托久弥先生的,但他好像很忙。”

最后美影这么一拜托,和生立刻表示只要是为了春菜,他很乐意接受。不但警戒心早已消失,从表情的转变,更可看出他现在对美影的信赖。

只是,和生这时突然名吞吐吐地说:“不过东侧的别馆我就……”

问他理由才知道,姨婆美菜子及她的女儿菜穗,似乎让和生感到很棘手,不过对美菜子的入赘女婿登,他则又好像不那么介意。总之,除非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否则他都不会到东侧别馆去。

“看你好像很讨厌那边的样子,你和美菜子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是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啦……只是美菜子姨婆她们总是为了一点小事就大声骂人,春菜她们也和我一样,不太喜欢姨婆跟她女儿。”

看样子是真的对她们很感冒吧,和生脸上的表情,就像个打棒球弄破窗玻璃的孩子。静马也有某个令人想敬而远之的亲戚,因此不是不能理解和生的心情,而那个亲戚在父亲过世后,就音信全无了。

“原来如此。那这样吧,能够请你先帮我们介绍一下两个妹妹吗?”

“请你别太严厉追问她们什么,春菜的死对她们的打击很大。”

“那是当然的。我刚才有严厉追问和生什么吗?”

和生摇摇头,接着便带着美影往妹妹的房间走去。位在琴折家宅邸的主屋玄关反方向位置的是两端突出、呈“凹”字形的庭园,而她们的房间就位在西侧最里面的部位。走廊尽头是秋菜的房间,隔着走廊的对面则是夏菜的房间,和生的房间则在秋菜隔壁。

和生打开门,趴在榻榻米上读书的夏菜和秋菜,同时转过她们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

她们的身高大约介于美影与和生之间。两人都和哥哥很像,皮肤白皙,只是脸颊有点红扑扑的。眉毛和眼睛都细细的,从耳朵到下巴的轮廓稍显丰满,小巧的鼻子下是同样小巧的嘴巴。静马连春菜的尸体都没见过,不过想必她的长相也是这样的吧!一直到刚才为止,静马脑中的春菜只是个模糊的形象,现在却似乎瞬间对上了焦;同时,原本总觉得事不关己的春菜之死,也突然不再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了。

“哥哥,这些人是谁?”两人同时开口询问。连嗓音都一模一样。

“就是昨天外公说的侦探喔。这位是御陵美影小姐。”

和生并没有介绍静马,虽然静马并不在意。

在和生催促之下,两姊妹分别做了自我介绍。有着一头及肩直发的是姊姊夏菜,头发较短,露出耳朵的则是妹妹秋菜。静马姑且先用发型区分出了两人。两姊妹的长相与其说是美女,不如说给人一种健康可爱的印象。

不过,今天两人眼睛下方都出现了疲惫的黑眼圈,令她们的魅力扣分不少。毕竟事件发生至今才不过三天,会这样也是无可奈何吧!静马想起曾听人说过,双胞胎如果有一方死亡,另一方的身体也会变得孱弱;她们虽然是三胞胎不是双胞胎,但这方面的感应应该是一样的吧。至少,眼前这两姊妹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同卵双胞胎。

静马不经意地想起刚才美影说的话;如果她们是属于同卵多胞胎的话,说不定真的还有一位冬菜的存在。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去问两姊妹这个愚蠢的问题。

“你们好,我是御陵美影。”

美影露出比对和生说话时更温柔的表情。两姊妹也用和生一开始那种态度警戒着,不过一方面美影是哥哥和生带来的,所以过不了多久她们就敞开心胸了。姊妹俩手牵着手,在床边坐下。“你会帮我们找到杀害春菜的凶手吗?”

她们再次异口同声地这么问道,像一对音质良好的音响扬声器。美影交互望着她们说:

“会唷,我一定会找到的。所以有些事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记不记得案发前,姊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两人的回答与和生相同,都说春菜从前几天开始就心不在焉,问她话也常常不回答。就算试着追问她,她也只会说声“没什么”然后就不再开口了,而两人也想不出春菜到底会是在烦恼什么。

“春菜有些地方很固执呢。”

正因如此,她们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半年前也是这样,因为春菜的发饰很可爱所以想向她借,平常那么温柔的春菜却说那是母亲给的,不能轻易借人,不管怎么拜托她都不答应。

“毕竟以前曾经把向她借来的鞋子弄脏了嘛,所以也是没办法的啊。再说,从母亲大人那里获得的发饰,可是很珍贵的呢。”

秋菜搔了搔一头短发,苦笑着说。

“夏菜和秋菜,你们不能去见须轻大人吗?”

“也不是不能见面啦,只是不能擅自进入母亲大人住的御社。”

“明明是母女,这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我们已经习惯了。而且纱菜子阿姨和昌纮舅舅也会陪我们玩。”

再问她们春菜是否曾与谁起过争执,她们也都很干脆地否定了。

“春菜的个性很温柔又认真,和我们不一样呢。”

“听你们这么说,你们不是那样的啰?”

两人不好意思地吐舌。“我们很普通啊。那天晚上熬夜打电动的事情被父亲大人知道后,还被训了一顿呢,说我们有那闲工夫玩,还不如去写功课。可是,星期天又不能去找朋友玩,还是看看电视或打电动比较开心啊。”

“不只是春菜,连你们放假都得待在家里啊?”

“琴折家的人不能和村子里的人走得太近。纱菜子阿姨虽然会带我们上街玩,但是比起来,我们比较想知道跟朋友玩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啊……”

一边嘟着嘴诉说不满,两人的视线寂寞地低垂。静马脑中顿时浮现“笼中鸟”三个字,不但如此,她们还无法随心所欲地和自己的母亲见面。美影温柔地抚摸两人的肩膀。

“对于这些,春菜是怎么想的呢?她也觉得很不自由吗?”

“不会。春菜好像不这么觉得。她都会好好写功课,对看电视或打电动也没兴趣。光是成为须轻大人的事,就已经占满她的脑袋了吧。”

为了继承母亲的地位而专注努力,在静马脑中描绘出的春菜形象,就像是漫画中的模范生一一样。

“对了,你们有收到过奇怪的信吗?”

面对美影这突兀的问题,两姊妹只是像照镜子似地面面相觑。幸好,她们似乎没有收过那种东西。

“这样啊。如果没有那是最好。现在春菜不在了,应该轮到你们其中之一继承须轻大人了吧?”

一听到这句话,留着长发的夏菜表情立刻变得黯淡,垂着纤细的肩膀大叹了一口气。

“是我,还说连房间都得换才行。这回轮到我,得去住春菜为了继承须轻大人而单独住的小社了……”

“才刚发生这种事,外公还是执意要遵循古来的规定行事。”

和生撇着嘴,有点不高兴地说着。夏菜似乎从后天起就要搬进小社了。

“这样的话,春菜的家具都要从小社中搬出来了吗?”

“我是希望至少能放到逮捕凶手为止,但听说会先迁移到空房间里。”

“一想到春菜真的不在这里了,就觉得好难过……”

夏菜和秋菜也低声这么说。

“那三人至今有产生过斗争的行为吗?”

在两姊妹“一定要抓到喔”的声音中走出房间,美影马上像是为了转换心情般“刷”地摊开扇子,如此询问和生。

“没有喔。虽然姊妹难免会吵架,但没有斗争这回事。”

“原本预定是由春菜继承须轻大人对吧,对于这点,夏菜和秋菜都能够接受吗?”

“那是当然的啊。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被告知春菜即将成为须轻大人,我们是这样长大的,对这件事大家都认为理所当然。”

大概是终于察觉美影话中的含意了,只见和生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然而,即使和生如此断言,可以确定的是最少有一个人不那么想。美影赶紧安抚他,表示没有那个意思。

“这里有没有人是和夏菜特别亲近的呢?刚才她们也提到纱菜子小姐和昌纮先生经常陪她们玩的事。”

“应该是昌纮舅舅吧?他们两个都喜欢看搞笑节目,很合得来。”

“昌纮先生只和夏菜特别亲近吗?”

“不,没这回事喔。他是个风趣的好舅舅,和春菜秋菜的感情也很好。”

“那纱菜子小姐呢?”

“大家都和她很亲近啊。纱菜子阿姨对谁都很温柔。与其说是阿姨,不如说像是个大姊姊。在这个家里如果说有谁不喜欢纱菜子阿姨的话,大概就是菜穗阿姨了吧。纱菜子阿姨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但菜穗阿姨却擅自把她当成对手……或许是因为年龄相近,再加上两人虽然类型不同,但都是美人的缘故吧。可鹿有很多原因。不过我自己是觉得纱菜子阿姨比较高雅又美丽。”

“嗯,这样听起来,和生你很喜欢纱菜子阿姨啰?”

“纱菜子阿姨确实很温柔,而菜穗阿姨就比较难相处……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和生的脸颊红了起来,事实显而易见,美影忍不住轻轻微笑,也不再追问下去。

“那么,可以请你带我们去看看小社吗?我想在进行整理之前先察看一下。”

*

宅邸的院落非常广阔,中央部分由一圈低矮的树木,围成一片宽敞的池塘。深蓝色的深池中央有座池中岛,上面立着一栋外型近似神社的古朴建筑。那就是须轻大人所住的御社了。正面的切妻式屋顶6有着如盔甲般的气派装饰,阶梯一直延伸到高达一公尺的入口处,上方安置的不是一般屋檐,而是更加气派的向拝7;要是下面再摆个油钱箱的话,过年时大概就可以开放初诣参拜了吧!建筑物主要分为前方的正殿和后方须轻大人的寝室,以及邻接的汤堂(浴室)三处,中间都以穿廊连结起来。此外,琴折宅邸东侧和御社正殿之间,也以附有屋顶的穿堂连结,池塘上则设置了廊桥。御社的后方有一座拱桥,从这里可以直接穿出庭院。

相对的,春菜所住的小社则盖在西侧池畔。它和御社比起来整体小上许多,入口只比地面高出一阶,上方的切妻式屋顶也很简朴,没有任何装饰,两座建筑地位的差异,就算是外人也能一目了然。即使如此,小社的屋顶仍是美仑美奂的茅草屋顶,和一般家屋相比还是风雅多了。

连结主屋与御社的穿廊在途中有个分岔处,从那里就能前往小社。因为没看见可换穿的鞋,美影便伸手去开旁边鞋柜的右侧那扇门。

“客人穿的在这边。”

和生慌慌张张地打开另一边的左侧门。鞋柜共有四层,里面排满了鞋子,和生从下面数上来第二层取出两双换穿用的鞋。

“要换穿鞋时,请从这层中的四双里选取。”

根据和生的说明,家人和源助、早苗要前往庭院时都有专用的鞋子,左侧上方两层是夏菜和秋菜姊妹、昌纮以及和生的,其他家人的则摆在右侧。只有须轻大人因为都从御社后方的拱桥出入庭院,所以她的鞋并不放在这里。因为进入神圣的庭院及小社时都要换穿,所以每个人的鞋子都维持得很干净,也不能穿别人的,和生小时候就曾有一次擅自穿了父亲的鞋而遭到严厉训斥的经验。唯一的例外是下雨时,大家都会换穿最下层的橡胶长筒靴。

走在穿廊下,穿过一扇小门后便可直通铺有庭石的庭院,三人沿着不时发出锦鲤拍水声音的池畔前往小社。尽管小社和其他建筑的距离并不远,但和主屋及别馆之间,都有足足一个成人那么高的竹篱相互隔离,因此感觉显得相当寂寥。看样子也没有户外灯,入夜后这里一定很暗吧!听说春菜从满十岁开始,就得每晚独自沿着这条小路走回小社就寝,不知她是否曾经感到害怕。

让和生在屋外等待,美影打开玄关的格子门。门里是一片小小的水泥地,上面放着小小的鞋

注6:日式房屋屋顶的一种,类似中国建筑中的悬山式屋顶。

注7:日式神社和佛堂正面常见的延伸式屋檐,通常是供参拜者礼拜之处。

柜再过去的纸门后方,就是春菜的房间了。拉开纸门,里面是约莫十叠榻榻米大小的和室,门的对侧是壁橱和隔间门,隔间门里是另一间四叠大的小房间和盥洗室。这里虽然装有空调,但没有浴室,光看室内隔间的方式,说是穷学生的便宜公寓也不为过。

春菜她们的母亲、现任须轻大人的比菜子过去也住在这里。就算是和伸生结婚之后,直到成为须轻大人之前,她都一直在这里过夜,伸生则是住在主屋里,婚后仍然维持分居的状态。即使到了比菜子当上须轻大人,也只是将寝室从小社换为御社,形式仍然不变。

静马本以为既然新主人快要搬迁入内了,那小社之中的家具应该已经开始打包才对,没想到还是维持着春菜住在里面时的状态,没有特别整理的迹象。由室内井然有序的模样看来,春菜果然如其他人所说的,是个性格认真、注重细节的孩子。

虽然不该拿来和男人的房间相比,不过跟静马那乱到就算被闯空门、恐怕都察觉不出的房间相比起来,这里还真是截然不同。

淡粉红色的窗帘、绘有动物图样的月历、挂在书桌架子上的吉祥物玩偶,时髦的垃圾桶。除此之外,室内各个角落也都充满了女孩柔美的气息,和建筑物古朴的外观迥异,是一间普通女孩的房间。不过,以上指的都只是房间的右半边。至于左半边,无论是靠着墙边的衣柜、层架还是开双门的神坛等,都让人感受到历史的痕迹,充满庄严的氛围。神坛中祭祀着一把从中间裂开的琴,看得出来琴身使用的材料都是质感良好的东西,因此即使琴本身已经很陈旧了,除了裂痕之外,仍几乎没有其他伤痕,作为古董的价值一定很高。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这把琴就象征着春菜的立场,或等同于她的人格认同吧。

拉开书桌旁的窗帘,露出一扇有着条状窗棂,令人感到视野局促的窗户。屋子里就只有这扇窗,从窗户望出去,可以清楚看见隔着池塘的御社侧面。不过,也就只看得见这个,剩下的就是山景,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每天都得自己一个入睡在这里啊,一定很寂寞吧。”

静马低喃着,美影则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对中学生来说,或许吧。”

“你是什么意思?”

“比方说,如果是这里的话,夜里想要和异性私会,应该也比较容易吧?毕竟,身为女神大人的候选者,想必在选择夫婿这件事上没什么自由可言……不过,那应该是古时候的事了啦!”

为了不让和生听见,美影压低声音说道。

“原来如此。既然是神明大人,或许也不好在主屋大大方方的做那件事喔!”

静马不假思索地用和大学同学闲聊时的轻浮语气回应;这时,他突然想到对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于是慌慌张张地闭上了嘴。美影嘻嘻一笑,指着书桌说:

“写有静马名字的信封,就是放在这张桌上吧。听说还是端端正正地放在正中央喔!”

那封信,早就被警察带走了。

“难道我真的被诅咒了吗?就因为那封信,害我被当成凶手……”

“就算没有那封信,你还是会被怀疑的啦,毕竟静马你的存在本身就很可疑了;一个大男人独自逗留在这乡下温泉这么久,不是想来自杀的,就是犯罪者吧!”

静马不禁全身僵硬了起来,不过美影对他的私事似乎完全没兴趣。

“再说,其实这世界上有不少人,可能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某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诅咒着喔。要是一天到晚担心这些有的没有的话,恐怕连外出时都不敢跟人讲话了吧?搞不好每打一个喷嚏,就得担心是不是有人要诅咒自己了呢!”

语带不屑地丢下这串话,美影开始检视屋内每个角落。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见她岔开双脚站在房间中央,眼睛像探照灯般缓缓环顾四方,等扫视完一圈后,她才从抽屉和衣柜、壁橱等地方开始逐一检查。

“你的做法还真奇特呢,连电视剧都没看过这样演的。”

“先掌握全体,再分区调查啊。要是一开始就执着于细节的话,会不容易看见微小的矛盾之处。这个技巧用在找寻失物也很有帮助,静马你也学起来比较好唷。”

竖起食指如此指导过后,美影便卷起水干衣袖,移动到后面的小房间。小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通往更后方的盥洗室。靠墙是一面摆放了古文书的细长书架与收纳木箱,这里几乎可说是储藏室状态。木箱中装满类似平安时代女官的服装,以及春菜幼年时的衣服与小学生书包、玩具等物。据和生所说,春菜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这里而不是主屋,若按照预定继承了须轻之后,这些东西又将随她搬往御社,一生都不会有搬回主屋的一天;然而,又有谁料想得到,等几天后搬迁完,这些东西又将无预警地回到当初的故乡了呢!

“怎么样?知道了些什么吗?”

大致上调査完一圈后,美影一走出屋外,脸颊被风吹得红通通的和生马上如此询问。

不过,美影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虽然早在我预料之中,不过还真的一点收获都没有。搜查最重要的就是案发之后立刻采取行动,已经被警方捜索过的房间,没剩下多少具有价值的线索了……不过,我发现一件事。听说静马的名字是用红色粗字麦克笔写在恐吓信上的,但我在屋里却连一支那样的笔都没看到。别所先生并未提及警方收押了这样的东西,和生有见过吗?”

“红色粗字麦克笔?夏菜她们或许知道什么才对……可是发生这种事之后,我想不会有人擅自拿走或丢掉春菜的东西才对。”

一方面感到困惑,一方面和生仍提出否定的意见。

“这么说来,或许是凶手离开时带走的吧。静马,你可以开心了。”

突然被美影这么一说,静马只能反问:“为什么?”

“麦克笔如果不是凶手的东西,就是凶手随意放进口袋之类的地方带走了;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显示凶手很可能曾站在春菜身边要她写下你的名字,或是模仿她的笔迹写下。”

“原来如此,所以我应该不是被春菜诅咒啰!”

尽管在和生面前也不好意思照美影说的露出太开心的表情,但静马内心其实还真高兴。明明就是将死之人,竟然会出现这种反应,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很矛盾。

美影似乎看穿静马内心想法似地噗哧一笑,再次敦促和生:

“对了,接下来我想去风见塔看看,可以请你带我们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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