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美影和山科在别馆里自己的房内用餐。这样一来,静马也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前往主屋,于是便请女侍将餐点送来,独自一人寂寞地在隔壁房间里吃了。
“家族里出了杀人犯,其他人现在的样子看了一定很难受。更何况事情是被我揭穿的,要是我在那里现身的话,他们一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吧。”
登被警方带走之后,解决了事件本该志得意满的美影,却露出寂寞的神情这么说。当警车的鸣笛声渐行渐远之后,全家上下也都得知了登被逮捕这件事。一开始谁都不愿相信,尤其是菜穗表现得最为失控,几近疯狂地对美影口出秽言责难,甚至想扑上来动手,长长的指甲在美影脸上留下了抓痕。尽管有登本人的自白,她还是坚决不肯接受。最后,当伸生等人把她拉开时,她已经哭得几乎崩溃。
“侦探一旦解决了事件,就会再度成为孤独的局外人。抚平被留下来的人们内心的伤痕,很可惜并不是侦探的工作。”
离开别馆时美影说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静马听,不如说是为了说服自己。山科的手温柔地放在美影肩上安慰她,脸上已不再像刚才那般严峻,而是转变为充满父爱的表情。静马确信,美影已经通过成为侦探的考验,也得到父亲的认可了。
现在,他们父女俩一定正和睦地围着桌子吃饭吧!身为侦探成长茁壮的女儿,以及为此感到开心的父亲。父女俩好久不曾这样独处了吧,静马既羡慕,又感到一丝失落。御陵美影最初的事件圆满落幕,同时也代表着身为见习助手的静马使命告一段落。
美影还会在这停留几天,为的是找出当时夏菜房中的X。
“这次是为了预防下次的杀人,才会急着先将案件解决,可是若不直接找出X,问清楚事情的始末,还是称不上真正的解决。再说,我对‘凶业之女’这个字眼和借题杀人的由来都还感到在意。若说找出凶手是侦探的使命,那么或许渴望掌握事件的全貌,便可说是侦探的天性吧。”
“连美影也想像不到吗?”
“要得知全部真相是不可能的。有时候根本是出自凶手个人的体验或嗜好。要是别所先生他们问得出来那是最好,但倒目前为止,听说登先生除了承认杀人之外,其他全都保持缄默。如果我们不先找到突破口的话,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开口。”
美影似乎很不满意身为侦探的第一起事件,在没有搞清楚详细情形的状况下草草结束。对美影而言,她常说的“不合理、说不通”应该是相当难以忍受的事吧。
“如果想知道真相,就算被排斥也该留下来查明。我母亲就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既然凶手已经被逮捕,达纮先生也没理由继续留我们下来了吧。现在就看琴折家怎么决定了。”
负责对外交涉的山科,此时也露出为难的表情。美影的母亲过去似乎也曾遇过在未曾解开所有背景谜团的情况下,却仍不得不放手的案例。
“这样的话,我还得当一阵子的见习助手啰。”
“随便你啊。反正事件等于是已经结束了。别说见习助手,连助手都不需要了。”
美影满不在乎的反应,让静马想起自己当初来此的目的。
已经不能死在这里了。
静马本是为了求死而来到这个村子,打算在初雪之日死于龙之首。然而,在那之前却发生了杀人事件,妨碍了他的自尽。现在事件已经解决了,但初雪也下逊了。那一天,等于是夏菜代替自己牺牲了生命。
再说……这或许只是一种太过浪漫的念头,但事到如今,静马并不想死在已被他人的血玷污的地方。
换个地方死吧。
一边拨开烤鱼的嫩肉,静马重新下定了决心。
*
敲门声惊醒了静马。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之后,他听见走廊传来美影呼叫的声音。枕边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清晨五点。外面还很暗。
“发生什么事了吗?”
静马匆忙披上外衣打开门,只见美影独自站在昏暗的走廊上。那是他头一次看见,充满慌张不安的表情……“父亲大人没有回来!”
在静马开口问之前,美影迫切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山科先生?”
“晚上他出去散步之后就没回来了。平常顶多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啊……”
美影吃完晚餐后,因为被请去向须轻大人说明事件的始末,便一个人前往御社。当她在沉重的气氛之下完成使命回来时,山科就已经不在房里了。那时是大约九点十五分。由于美影单纯认为山科只是出去散步,再加上这漫长的一天令人疲倦,所以她便先就寝了,直到稍早前醒来时,才发现屋里依然不见山科的身影。
“也没有父亲大人散步回来过的迹象……”
用狼狈不堪来形容现在的美影,实在一点都不为过。少女全身颤抖,平常那凛然坚毅的漆黑右眼里,正闪动着不安的波澜。
“该不会被卷入什么麻烦里了吧?”
“我连想都不敢想……”
低垂着眼,美影连话都说不清楚。平常那高傲的态度消失无踪,现在的她全身都被难以克制的不安所支配。
“可是,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我的推理不会有错。再说父亲是合气道高手,我想不会轻易出事。我反而担心他在山路上滑跤,陷入动弹不得状态之类的可能性。”
美影先是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但讲到最后几个字时,却又小声得几乎听不见。
“是有这个可能……那,我们现在去找他吧?”
“也好。静马会陪我去吧?”
不是命令语气的“跟我走”由此可见她现在有多脆弱。面对和父亲有关的事时,美影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女。或许该说,正因为一直以来有父亲相伴,美影才能维持那样的强势。
“我当然会陪你去。但是要入山的话,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点困难吗?我看还是去请宅邸里的人帮忙吧。”
“可是……”
美影果断地摇摇头。
“我不想给那些人多添麻烦。为了登先生被捕的事,他们已经够混乱了。”
美影说得也有道理。为了顾虑他们的心情,都已经分开用餐了,在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之前,的确不想先把事情闹大。
“也对。总之,我们先去找找看吧。”
“谢谢你。”
前额垂落着几缕凌乱的发丝,美影轻声道谢。因为她低着头,所以静马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一天前才刚解决了一大疑案的名侦探御陵美影,那自信果决的身姿,现在在她身上却已经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那,我们从哪开始找好?”
换好衣服后,静马一边在水泥地上穿鞋一边问着。
“先去古社那边看看好了。”
听美影说,最近山科喜欢到比较不会遇到其他人的古社后山散步。前往古社的路上虽有一条较陡的坡道,但是那里应该不至于危险到失足滑落才是。不过,从古社还有一条小径通往山里,难保他不会从这里爬到更高的地方去。
“父亲大人不大可能在庭院里遭遇事故,也很难想像他会散步到宅邸外面去……对了,静马,你什么都没带就出来了吗?”
静马正要打开别馆的大门时,美影将一把手电筒递给了他。在她的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把,看来是自己要用的。
外面天色还很暗,山路上自然也没有路灯。果然不愧是美影,就算再怎么慌乱,在逭方面遗是相当冷静。静马不禁感到佩服。
花了二十分钟,两人终于抵达古社。吹落春菜头颅的龙之岚毫不留情地刮着,静马全身都冷透了,只穿着水干的美影想必一定更冷吧!途中,美影忙着用手电筒照亮四周,可是到处都没发现山科倒下的形迹。虽然也可能因为倒在路旁的树丛或树林深处而看漏,但只要听见脚步声,山科应该也会做出某些反应才对。要是连这个都办不到的话……彷佛担心一开口就会说出负面消极的话,两人始终沉默不语;静马如此,美影亦然。
“要不要再试着前进看看?”
抵达古社前的山路还算是经过修整,但再往下就是长满杂草的羊肠小径了。美影拿出手电筒,照亮前方的小径。
“不用了。这里的草看不出被人踏过的痕迹。反而是在前来这里的路上有一条岔路,我想从那里……”
美影突然不说话了。她手中手电筒的光正朝着古社照。
“嗯?怎么了吗?”
“门闩没锁上。”
望向被手电筒照亮的古社,格子门的门闩是开着的,锁头被放在门前地上。
美影蹑手蹑脚地走上正面阶梯,将双开的两扇大门都打开。就在此时,她的身影忽然停住了,一动也不动。
很明显的,里面是出事了。
静马急忙跑近。殿内飘出霉臭混合血液的味道,刺激着静马的鼻腔。
“不会吧……是山科先生?”
“不是……可是……”
美影好像哽住了一般,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越过她的肩膀,静马看见了——
在手电筒光线照亮的尽头,是秋菜的头颅。
*
“我的推理出错了……”
手电筒从手里滑落,美影跪倒在地。只有脸朝向再次陷入黑暗之中的,头颅所在的方向。静马用自己手中的手电筒再次照亮头颅。他多么希望是看错了。然而,事与愿违,无情的事实是,秋菜的头颅确实在那里。古社正面有一个老旧的大神坛,和夏菜那时一样,头颅就放在神坛中央。那张已经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长相和夏菜一模一样。在小社时不敢直视夏菜头颅的静马,这次仔细地凝视着秋菜。不能不看清楚……这样的义务感驱使着他。
被美影断定为凶手的登,还在警方的拘留所里。换句话说,眼前秋菜的头颅就是凶手另有其人的最明确证据。这个事实清楚明白,无可否认。秋菜的死固然令人震惊,但比起这个,美影的推理失误更教静马大受冲击。睁开真实之眼,指出登就是凶手时的美影威风凛凛的身姿;继承母亲功勋的十七岁少女不屈不挠的奋斗模样;这一切都如沙上楼阁般垮掉了。
即使秋菜的头颅再次被照亮,美影也不转移视线,直视着自己犯下的过错,彷佛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赎罪。只是,她的身体却违背了意志,始终跪着一动也不动。看到这令人不忍卒睹的姿态,静马也无言以对了。
名侦探的败北……即使美影多少曾经感到不安,恐怕也从没想过现实竟会是如此。凶手漂亮地猜中了美影的心思,在美影自以为赢得胜利的夜晚,屠杀了新的牺牲者。
风突然静止了,古社被静寂团团包围。
“通知警方吧。”静马这么说。
“是啊。”美影以毫无生气的声音同意了他。
现在的她,无力得甚至无法像在小社时那样,抢在警方来之前先行调查。右眼也好,义眼也罢,全都失去了光芒。
美影慢慢站起身来,但脚步却是踉跄的。不能将这样的美影单独留下,静马把肩膀借给美影靠着,两人缓缓地走下山。不知是出于夜风还是绝望的缘故,美影的身体冰冷澈骨。本来应该能轻松走下的坡道,此刻却是如此沉重而漫长,彷佛永远走不完,也看不到尽头……警方快马加鞭地赶到后,一行人再度前往古社。此时距离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这段时间当中,美影承受着琴折家众人的冷眼,尤其是菜穗和美菜子,骂得更加难听了。然而美影只是一个劲儿地忍耐,并拖着沉重的身体再次陪同警方前往古社现场。
如果这时候山科在的话,一定会温暖地保护美影,并有如防波堤般为她挡下那些攻讦吧。然而山科却始终未曾现身。在已知凶手另有其人的状况下,山科很可能也已遭遇不测。对此,美影似乎也已经有所觉悟了。
古社内部的构造,是将一个大房间用隔板分出前后两个空间。秋菜头颅所在的神坛位于靠近入口的外侧房间,但她的躯体却被丢在内侧的房间里。躯体附近积血成池,任谁都可一目了然,这里就是切下头颅的分尸现场。
秋菜穿着毛线衣,披着厚外套,下半身是牛仔裤和运动鞋。从服装看来,应该是她自己为了前往古社而换上了外出服,因此可排除是在宅邸里被杀之后再将尸体运过来的可能性。她的服装整齐不凌乱,可见被杀害时,和两个姊姊一样未曾抵抗。杀害方式也和至今的手法相同,先被四角棍棒状的凶器击昏,再遭琴弦类的凶器勒毙。
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内侧的血泊,虽然是秋菜被斩首时流出的血,上面却清楚留下另一个人曾倒在上面的痕迹。从血泊前方到中央位置附近,看得出一个以背部倒地的上半身人形。
秋菜的衣服除了沾满鲜血的领口之外保持得很干净,人形的肩膀宽度也比她来得广。虽不排除是凶手自己失足滑倒,但静马他们脑中却想到另一个可能,决定性的因素就是在房间角落发现的,还带着线头的钮扣。
“对这个有印象吗?”
别所一拿给美影看。美影马上闭起眼睛。
“那是父亲衬衫上的钮扣。”
不知是否察觉这个事实背后的恶梦,她的声音听起来抖得更厉害了。
“换句话说……山科先生也在这里遇上凶手了吗?”
这句话才说出口,别所却像不愿承认似的不断摇头。毕竟山科原本也算是他的同行前辈。“可能性很高。如果这个痕迹是凶手留下的,势必会马上消除才是。恐怕父亲是在散步途中,无意经过犯罪现场而遭到凶手袭击了……”
铁青着一张脸,美影努力组织着话语,最后再加上的一句“当然,前提是父亲不是凶手”更是令人不忍卒听。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强作镇定,保持侦探的公正立场;静马在感到佩服之际,也清楚察觉她似乎已面临极限,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真是太糟糕了。”
别所耸了耸宽阔的肩膀,大叹了一口气。就连来古社前一直对美影冷嘲热讽的坂本也半张着嘴,担心地看着美影。
“看来得调派人手过来搜山了。”
“谢谢您。不过,从父亲的钮扣在此处发现这点看来,我推测搜索范围应该不需要太大。”
“也对。总之会尽快进行。”
简直像要代替山科一般,别所用充满包容力的声音说着,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吩咐手下的警官们。
“那么……就你的看法,现在的事态如何?”
别所的语气中并未带着责备之意。只是身为刑警,现在的他必须向侦探做这样的确认,而他也明确地表现出并非将美影当作受害者(即使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的女儿,而是把她当成一名侦探来探询。或许这么做,对现在的美影来说才是最好的。如果将她视为受害者家属,她那面临极限的精神状态铁定会当场崩渍。
“一切都是我的错。凶手的手段超乎我的推理能力……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握着扇子的手不停颤抖,美影在屈辱之中吐露着忏悔。
山科的尸体在三十分钟后被发现了。一如美影的推测,尸体就埋在古社后方。古社后方隔着一片矮竹林,有一块约莫相当于土俵13大小的平坦空地。这附近的土壤较为松软,虽然周围长满小腿高的杂草,中央却被挖了一个刚好可容纳一人的洞穴。洞穴四周堆满挖出的土,穿着西装的山科就仰躺在里面。相较于挖土作业,山科身上只薄薄地覆盖着一层泥土,看来凶手并不打算完全将他掩埋。
注13:土俵为相扑时的比赛场地,一般来说为直径约五公尺左右的圆形。
“父亲大人……”美影用力咬着嘴唇低喃。她向前踏出一小步,又迟疑地退回原地。着样子,她正在拼命忍耐扑到尸体上的冲动。
“美影。”静马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没有拒绝,内心的颤动透过纤细的身体传递到静马手中。
和秋菜一样,山科先是后脑遭人殴打,之后才被勒毙。不过他的头颅并未被砍下,或许是凶手不想将劳力花费在目标之外的人身上吧。不过,尸体从后脑到西装背部都沾满了一片黏稠的血糊,想必那是当他被殴打、倒入血泊时,沾到的秋菜血迹吧!挖掘洞穴时使用的铁锹和铲子,则被放置在古社的地板下。听说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放在古社的储物室里。
“凶手为什么要将父亲埋起来呢?”
面对默不吭声低头作业的别所,美影反而开口这么问。或许她之所以这样问,是为了强调自己依然是个侦探吧,虽然这样的强调实在令人感到太不安了。总之,别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这样回应着:
“这的确是个疑点。不过,如果对凶手而言,砍下头颅摆在神坛是一件神圣之事的话,那么——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山科先生的遗体对凶手来说或许是很碍事的存在。说不定凶手并不希望在秋菜的头颅被发现前,先被人发现山科先生的尸体。”
“您和我的看法一样。凶手并不是真的要藏起父亲的尸体,只是想借此争取一点时间,好让尸体被发现的顺序不致出错罢了。”
美影的推理不见往日的流畅,反而给人一种生疏的感觉。
天快亮了,周遭逐渐重现光明。
在夜晚的橘色光线下没有发现,然而现在到了阳光下,静马才猛然察觉,美影的脸色非但不苍白,反而呈现高烧时的潮红。
“美影!”静马情不自禁地握住美影的手。下山时那么冰冷的手,现在却是滚烫的。
“你在发高烧呢!”
“没事的,这点小意思。”
美影逞强地挥开静马的手,却因太用力而踉跄了两三步。
“你的脸色太难看了,今天先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别所也这样劝说着。
“谢谢您的关心,可是今天会有这种结果,都是因为我太轻率的缘故。请让我坚持到最后,否则就太对不起秋菜了。”
然而,这话才刚说完,美影的身体就晃了晃,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别所缓缓靠近她,伸出指节粗大的手。
“我不说难听的话,但你确实应该好好休息。虽然御陵小姐的推理失误,对我们警方而言是非常遗憾的事,本以为凶手已经逮捕而疏忽了戒备,才导致再次发生事件,但我不会因为这样,就把责任都归咎于你,接下来的搜查也不会因此就将你排除在外。缉捕杀害三名幼女和你父亲的残虐凶手归案,这是我的使命。为此,我绝不会拒绝你的协助,而你如果想要好好雪耻,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调养身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战胜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凶手呢!”
交织了温情与严峻的语气,让人联想起过世的山科。或许正因如此,这番话对美影也起了一定的说服力。她握住别所的手,无言地点头答应。
“我背她回去吧。”
趁她还没改变主意,静马赶紧这么对别所说。
“好,就这么办。捜查的结果之后我会再告诉你们。”
不由分说地背起美影纤弱的身子,不知是否因为高烧的缘故,美影竟然没有拒绝。她的肌肤如火般烧烫,身上穿的水干却冷得像冰。
经过石灯笼时,天上再次飘起了雪。同时,静马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在脖子上。那究竟是雪还是别的什么,此刻的静马全然不想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