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脸颊贴在地板上的冰冷感觉中,我醒了过来。
直起上身,是在L字形校舍西北的门厅。
旁边是未来、胴本、玉木、愈川。他们似乎也刚刚清醒。
一把完整的竹刀与一把折断的竹刀,躺在地板上。
透过门厅可以看到的天空,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蓝色。最开始被Another-Moon破坏的后门门窗也恢复原样。
“通关了吗……”
我嘟囔了一句,于是未来带着刚睡醒一样的表情说道。
“恭喜你,你是真正的勇者。”
“啊,哦。”
胴本他们也一脸茫然。作为常见的发展,我怀疑他们可能失去了游戏中的记忆,但并没有。
胴本一和我对视,就这样说道。
“事先说好,虽然今天输了,但下次一定会赢!”
我叹了口气。
“……我随时都接受挑战。”
“太好了!”
我为了通关而攻击了他们,对此我道歉了。
“不不不,那是唯一的办法。我反倒是觉得知道了真相。”玉木说。
“总觉得没办法了,我在新班里也要交到好多朋友。”愈川说。
铃声响彻整个学校。门厅的时钟指向第一节课结束的时间。停止的时间开始流动。
当铃声响完的同时,
“警察!”
听到男人的喊叫声从正门那边传来。朝那边一看,打开的正门缝隙间有两个制服警察在窥视。
[译者注:制服警察就是指没什么戏份的基层警察。]
已经到了吗,好快。在解除念力障壁的同时,警察也会到达,这就是死牢本来的功能吧。
在正门处被Another-Moon打倒的两名体育老师负责接应。
也许是对警察和事件的联想吧,我想起了被毒死的光武老师。下在咖啡或马克杯里的毒药是否随着游戏通关而消失了呢?如果没有消失的话,不尽快提醒物理老师们就危险了。
我跑了起来。
“你突然怎么了?”
胴本追上来。其他三个人也在一起。
“之后再解释。”
跑上内楼梯,飞奔进物理准备室。里面只有光武老师。滚落在地板上的马克杯和咖啡水坑还是原样。
光武老师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当注意到我们时,他露出了病愈般虚弱的笑容。
“老师,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
“是啊,多亏你打败了魔王。”
“中途消失的老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复活之前,魔王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以及你打倒魔王的事实都流入了我的脑中。”
“也就是说这是全校学生都知道的事,总觉得讨厌。”
“不是很好吗?成为了英雄。”胴本说。
“今后会大受欢迎的。”愈川说。
“我不擅长这种事。”
不,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老师,咖啡的毒……”
“毒?”
不知到背后情况的胴本他们三人开始吵嚷起来。未来向他们解释。
光武老师认真地向我点点头。
“看来是这样的。喝咖啡的瞬间,嘴里感到麻木,反射性地吐了出来。之后,意识突然变得模糊——恢复的时候,游戏已经通关了。”
“现在警察已经到了,让他们检查一下咖啡和马克杯。”
“我当然会这么做。但这事我会做好的,你就回班里和小伙伴们分享胜利的喜悦吧。”
虽然丝毫没有做那样的事的打算,但是这种事还是交给光武老师,我们开始返回一年四班的教室。
*
在纵校舍二楼的走廊边走边想。对黑嗣在游戏中的所作所为在现状下我打算保持沉默,所以在胴本他们都在的当下就没法谈论了,果然下毒的也还是黑嗣吗?可是……
“哦,那是什么?”
胴本指着前面的地板。图书室前面掉着一个小包裹似的东西。
走近一看,才知道是用草纸包裹着的又小又硬的东西,还用透明胶带固定着,以防打开。
“刚才这玩意儿还没掉在这呢。”
胴本一边说着一边要捡起来。
那时,我的脑内闪过了死牢的话。
——就差一个,所有线索就齐了。
我阻止了胴本。
“等等,可能和谋杀案有关的,我们就不要粘上指纹了。”
我用自己的手帕和再次从未来那里借来的手帕裹住双手,打开包装。
里面的东西一露出来,大家一起发出惊呼。
扭曲的镜框和破碎的镜片——是银框眼镜的残骸。
“这是今际老师的……”
未来嘟囔着。
“是从尸体那边消失的那些吗?但是为什么会坏掉呢?”
对玉木的疑问,我回答道。
“尸体的鞋底嵌入了几块镜片碎片,可能是在和凶手争执的过程中眼镜掉了下来,今际自己把它踩碎了。”
“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答案只有一个。
“就在我们去物理准备室的那段时间,犯人把它扔了。”
如果在游戏结束后第一次去的地方就有这个的话,那么也许可以理解为和被Another-Moon破坏的门恢复原样一样,在游戏中由于某种原因消失的眼镜随着游戏通关而重现了。但是这次是在游戏结束后第一次通过的时候确认没有的,所以应该认为与游戏通关无关,是犯人所为。
“啊,也就是说犯人刚才到过这里?”
愈川发出了害怕的声音。的确,这么一想就觉得后背发凉。但是实际上应该是犯人使用了拿手的隔空投送吧。
胴本、玉木、愈川说要去叫警察,然后朝内楼梯走去,我、未来留在这里。
我决定再详细调查一下。但是,从保全证据的角度来看,捏住镜框和镜片会有些犹豫,所以爬到地板上,把眼睛贴近。
镜片的碎片一共有十几个,从大而锋利的,到细如沙粒的,不一而足。虽说只是一种直觉,如果再加上尸体一侧的碎片,似乎双眼的镜片几乎都凑齐了。上面附有微量的油脂和皮肤碎片,但看不到血液。
用于包装的草纸内侧印有文字。这是一份印着今天超能力体验学习日程的打印本。这是昨天发给我们的学生的,不能作为证据,因为所有人都有机会得到它。
死牢说就差一个,所有线索就齐了,就是指这个吗?
它还说,如果是我的头脑的话,一想就一定会知道犯人是谁。
所以我开始思考。
凶手将召唤信和重物隔空投送到今际的口袋里,并召唤到某处。应该是体育馆后面这类的不易被人注意的地方吧。于是发生了争执,今际自己踩碎了掉落的眼镜。
遇害后,凶手通过隔空投送将尸体运到操场中间。首先,用喷头和物理诡计来制造没有脚印的状况是不可能的,因此可以认为这是确定事项。
但当时为什么不把坏掉的眼镜也一起搬走?比如,因为眼镜碎片一个一个隔空投送很麻烦……?稍微有点不合理。如果能让尸体这样的重物丢出去的话,我觉得应该也能把眼镜碎片集中在一起然后丢出去。于是我问了未来,得到的回答是一般情况下可以做到,这取决于超能力者的能力。
但仔细想想,没有什么必要把尸体和眼镜成套放在一起。对于犯人来说,把尸体运送到运动场的中间是最重要的,所以可能并没有特意将无关紧要的眼镜隔空投送,而是放在了犯罪现场。
然而——有然而。这可能是个重要的发现。
罪犯不是这么作的。
这是因为,尽管很多玩家为了寻找拼图,彻底调查了整个校园,但一次也没有听到找到眼镜的消息。
如果是聚集在大教室的成员在一起搜索时发现的,应该会作为明确的异变向三巨头报告的。倒是有那以外的玩家会将可能是杀人事件的证物的东西──即便是没有发觉和杀人事件的关联,单纯认为是坏了的眼镜──暂且放入了口袋里的情况,但也不可能把它丢在这种地方。
死牢期间眼镜不能向校外进行隔空投送。死牢启动前——今际在世时可以将隔空投送到校外,但这样就不知道重新放回校内的意义。
尽管如此,在游戏中,眼镜并没有被发现。
难道不是因为犯人一直持有吗?
不,在此之前,有一点是必须研究的。游戏内与现实世界不同,有几个物体会突然消失的情况。
第一,HP变为零肉体光灭时,所持品留在原地,但身上的衣服一起消灭这样的规则。眼镜有没有可能因此而消失?
想起来了……。校内广播时,因为被矛盾杀害的我们班的女生光灭时是连带着眼镜一起。因为太累了,光老师摘下眼镜放在口袋里,光灭时留了下来。也就是说,如果穿戴在身上,就会被当作衣服消失,如果放在口袋里,就会被当作持有物留下来。
这就确定了。犯人不可能戴一副严重破掉的眼镜。也就是说,眼镜并没有因为这个规则而消失。
第二,卷入围棋将棋部的部室消失的可能性。但是那个房间在消失前已经被胴本他们调查过了,确认没有异常。即使犯人把眼镜扔在那里,那也是游戏最后阶段的事了吧。结果在游戏中大部分的期间犯人拿着眼镜的事实没有改变。
第三,和围棋将棋部的部室的道理是一样的,因为没有人存在认知,眼镜消失的可能性。但今际的银框眼镜却是著名的标志。并且从尸体旁边消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至少我在游戏中从来没有忘记眼镜。所以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吧。
第四,眼镜被玩家或者怪物的技能消灭的可能性──没有。因为魔王在最初的校内广播中明确表示:“为了不让拼图消失,除了玩家和怪物之外,消灭其他物体的技能是不存在的。”实际上,完成拼图并没有任何意义,但他并不想从一开始就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玉木被整个吞下的时候,所持有的东西也是特意从Another-Moon的身体里滑过而留下来的。
综上所述,我们不妨得出这样的结论。
眼镜在游戏中几乎一直被犯人持有。
隐藏的地方除了衣服的口袋以外,还可以考虑自己的书桌和皮包。三巨头中的两年级代表在声明中主张:“从书桌里到书包都要彻底搜查”,如果犯人站在自己的书桌或书包旁边,那么犯人就会自己去寻找,因此很安全。不管怎样,眼镜一刻也没离开,这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我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只能看到不利因素。不管怎么说,眼镜放在口袋里的状态下HP为零的话,就会变成把坏掉的眼镜留在原地光灭的窘境,变成确凿的证据。如果放在书桌或书包里会好一点,但如果光灭了,除非被复活,否则在游戏中是无法行动的,如果在这期间被搜索隐藏的地方就完蛋了。可以认为,在这个不利因素的影响下,剩余好处是不太多的。
但对犯人来说,是有的吧。为什么把沙粒大小的碎片都收集在一起,还用打印件包起来带在身上。可见其相当执着的心理。
更让人不解的是,曾经如此珍视的眼镜,游戏结束后就干脆得撒手不管了。
那我觉得一开始就把它们隔空投送到尸体那边,或者放在犯罪现场就可以了……
嗯?
现在,我感觉一瞬间看到了,从游戏中犯人的心理、行为之中导出的犯人形象──。
不。
不,不,不。
我是笨蛋吗?罪犯可以使用隔空投送。怎么可能陷入这样的境地呢?
但是这样的话……?
那么……
…………。
我意识到自己迷失在思考的死胡同里。
游戏时放在手边,游戏结束的瞬间放手。
不明白那个心理,就不能再往前走。
到此为止了吗?
比我聪明的人可能会知道更多。
说起来,死牢说过侦探怎么样了。那到底是——。
“哦,这是一个有趣的证据。”
这时才注意到,在蹲在眼镜旁边的我面前,有一张男人的脸。
*
“哇。”
我慌慌张张地起身,然后就这样摔了个屁股蹲儿。
“哎呀,你没事吧?”
一边微笑一边伸出手的那个男人是──。
三年级情侣中叫亦吉的那一个。搭档心美也在一起。
我拒绝了他的帮助站身起来。
“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
“什么?”
突然被问到,我没有领会提问的意图。
“刚才你看着坏掉的眼镜还唠叨呢,让我听听。”
我说出声来了吗?
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问我这件事,我犹豫不决,但对方眼睛闪闪发亮,好像在等我说。
无奈之下,我说出了发现眼镜的经过和刚才的思考。
当我结结巴巴的讲解结束后,亦吉突然开始鼓掌。
“太棒了!太棒了!”
我目瞪口呆地说。
“一点也不精彩啊,到头来,不是没有任何结论吗?”
“不,你走的是正确的逻辑道路。想象一下,这是一条宽阔漫长的路。到处都是岔路。你把这些都检查一遍,确认走不通。——当然如果按我个人的看法,也有一些疏漏,但距离分歧点短到可以确认是死胡同的岔路也很多,所以那些算了。但一直走下去,却发现连主路都无法通行。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呢?”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入那条路……?”
“不,不是这样!”
亦吉突然大喊大叫,我吃了一惊。
“我说过你走的这条路是对的。你要有自信。错的不是你,而是你眼前的墙。真相就在前方。所以,打破这堵墙!”
他做了一个用锤子什么的敲打墙的动作。这样下去拳头会打到我,所以我用后退步避开。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一次他向我和未来发起了询问。其中也包括关于黑嗣和括弧的问题。我们掩盖了两人袭击其他玩家的事实,其他的都如实回答。
亦吉问完所有问题后,自言自语。
“水镜同学、六角同学、若草老师在发现尸体之前一直在接待室里,今际从研究所出发到在厕所前分手之前一直都是集体行动,所以没有接到召唤信的时机。这些都是六角同学和若草老师的证言,所以值得信赖。以目视为条件的时野法则、隔空投送等,都是通过网络检索就能得到的一般知识。”
亦吉是不是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也听取了括弧和若草老师的情况?他到底是什么人?
当我在疑惑的时候,
“在那里。”
胴本他们带来了一名50多岁的制服警察。虽然花了很长时间,但在下面也有各种各样的交流吧,还带着另一个中年男性。破旧的西装上戴着写有“机搜”的袖标。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但从他严肃的面容来看,他应该是刑警吧。
[译者注:机搜,是指警视厅以及地方警察本部的刑事部下属机动搜查队,常时会身着便服在辖区内驾驶无警方特征车辆巡逻,发生案件时会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组织案件初动调查,初动调查无法解决的案件才会移交搜查一课(凶杀案)、三课(盗窃案)处理。顺便,已经发生的凶杀案明显是会交给搜查一课处理的范围(因为机搜负责的其实就是“保护现场并进行初步调查”这种十分重要但是没什么看点的工作,除非有必要,一般甚至不负责抓捕工作)。会安排机搜登场大概是为了突出“第一时间”,搜查一课很可能还在路上,下文尚未赶到的“手岛”就有可能是搜查一课人员。]
“机搜”一看这边,脸上就像遇到了蟑螂。
“啊,‘変人’组合。为什么在这里?”
[译者注:変人在日语里是古怪的人的意思,译成变态有点太重了,而且跟恋人也不对仗,所以就这样吧。]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我们学校,足原先生。”
亦吉回答。
什么,他们认识吗?
心美也从一旁插嘴。
“而且我们不是‘変人’组合,‘亦’吉和‘心’美是恋人侦探。”
“你说的是恋人侦探,亦吉是姓,心美是名。‘亦’吉和‘久’本是‘変人’组合,这才是最有道理的吧。”
“‘変’的下面不是‘久’。”
久本心美提出异议,足原却不予理睬,开始用手机给某处打电话。
“我是足原。喂,手岛,快来。那个‘変人’组合。说什么,他们是现场学校的学生。——你说什么‘那就不用去了’啊?混蛋,那我不就得搭理他们了吗!快点来啊,知道了吗!!”
足原挂了电话,亦吉说。
“足原先生、手岛先生都可以,只要愿意听我的推理。”
足原瞪着亦吉。
“……啊,你难道已经知道犯人了吗?”
“正是如此。因为在假设校内发现了坏掉的眼镜的情况下,我已经事先和心美讨论好了。”
亦吉挺起胸膛。
这个怎么看都只想着恋人的男人,竟然知道了犯人!?
胴本他们也变得喧闹起来。
“你不会想像之前那样把所有相关人员都召集到一起,搞解决篇这种愚蠢的事情吧。”
足原威吓道,亦吉却显得很轻松。
“真是的,足原先生,你还怀恨在心吗?那是因为有不得不那么做的原因,所以没办法吧。这次我会提前把推理告诉大家,以万无一失的姿态逮捕犯人,请大家放心。老实说,七百多名嫌疑人聚集在体育馆里,说出‘那么’的情景也是令人憧憬的。”
“哼,既然是这样,那就换个地方吧。”
足原向制服警察发出指示后,带着恋人侦探或者说“変人”组合两人消失在拐弯处。
之后也有一段只听到说话声的时间。
“足原先生,你已经听说过事件的概要了吗?”
“我问教职员工们,一点也抓不到要点。超能力还好,成熟的大人异口同声说什么游戏啊、怪物啊。”
“嗯,那先从这里开始说明吧。足原先生偶尔会玩游戏吗……”
声音越来越小,再也听不到了。
制服警察根据足原的指示,向我们询问了姓名、班级和发现眼镜的经过。然后他说:这里自己会看守,你们在自己班上待命。
我带着被狐狸捉弄的心情,和胴本他们们回到了一年级四班的教室。未来也跟我过来。
一进教室,同学们就把我当作生还的勇者对待。一边想着讨厌,一边想着刚才亦吉说的“打破这堵墙”这句话的意思。
当——当——当——当——。
全体人员一齐转向扩音器。想起魔王在校内播放的事情,教室里顿时紧张起来。但天空是蓝色的。
“嗯……松江樱花高中的同学们,我是警察。”
一听说是警察,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话虽如此,但听起来总觉得像亦吉的声音,是心理作用吗?
“为了解决今天在这所学校发生的令人痛心的杀人事件,希望能协助调查。
第一,有没有人给过时野今际一封写着“我们单独谈谈”的信。
第二,有没有在校内看到过坏掉的银框眼镜?
第三,是否有人丢失了自己的银框眼镜?
不管是自己的经历还是别人的经历。如果知道任何一个,请在十分钟内到广播室来。”
发言者重复了两次相同的信息后,“当——当——当——当——”地结束了广播。
十分钟后,再次以同样的声音进行校内广播。
“嗯,我先报告一下,没人来广播室。”
当天,一个人因涉嫌谋杀时野今际被捕。
*
第二天放学后,恋人侦探的解决篇在纵校舍四楼的大教室举行。
我打开大教室的门,室内挤满了人。别说学生了,甚至还有教职员工。似乎并没有制止的意思。每个人都想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被逮捕。
座位都坐满了。如果是平时的我,会靠在后面的墙壁上,但这次我一点也不想听漏,所以我决定站在讲台的正前方观看。讲台上,亦吉和心美已经就位。亦吉注意到我后,出人意料地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用麦克风说话。
“时间到了,开始吧。”
大教室静得鸦雀无声。停顿了好一会儿,他发出了第一声。
“那么……”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各位,今天能在百忙之中聚在一起,真是万分感谢。”
“啊?在‘那么’后面还会有这么枯燥的寒暄吗?”
心美在一旁拆台。
“嗯,我也觉得不舒服。不过,也得打招呼。”
“在实际的推理小说里,‘那么’之后会说什么呢?”
“我仔细想了想,竟然一个‘那么’开头的解决篇都不知道。”
“哎呀,亦吉呀!”
心美啪的拍了亦吉的肩膀。
笑不起来。
“无聊的夫妻漫才就算了,赶紧开始吧。”
一片嘘声。
于是亦吉无可奈何的讲起了推理的过程。
刚开始的时候和我的逻辑是一样的。也就是说,眼镜在游戏中几乎一直被犯人持有。但一旦被发现,就成了杀死今际的决定性证据。为什么不马上丢弃呢?而且如此珍视的眼镜,为什么在游戏结束后就丢弃了呢?
不过正因为指出了我有遗漏,所以虽然是同样的展开,但在想当细小的部分也进行了讨论。比如亦吉这样说。
“首先考察一下在图书室前发现的是否真的是今际的眼镜。如果犯人想要今际的眼镜而留下了假眼镜,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犯人是今际女士的跟踪狂,那么他想把眼镜作为战利品带走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呢。”
“即使不是这种颠倒错乱的动机,也可能有某种合理的理由必须带走眼镜。”
“那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的眼镜到底是谁的呢?”
看昨天的展开,心美不可能没有听过推理,所以这个提问应该是剧本吧。
“首先不可能是凶手的眼镜,因为发现的眼镜上有油脂和皮肤碎片残留。DNA鉴定后,就会发现自己与案件有关。如果是用自己的眼镜应该洗得很干净。”
“在校内广播里问‘有没有人丢失了自己的银框眼镜’,但没有人报上名,所以也不是从校内的人那里偷来的吧。果然是从校外获取的吧。你看,犯人可以使用隔空投送,那么反过来也可以使用隔空取物。于是借用了某个人的银框眼镜,假装是今际的——啊,游戏结束后第一次出现眼镜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因为在死牢中,不能从校外隔空取物。”
“不,我觉得还是要洗的。DNA鉴定后,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谁的,但一目了然不是今际的。与其放置一个马上就能看出是假货的东西,那根本就没必要准备假货。”
“啊,这样啊……。那么……那么……犯人想嫁祸给假眼镜的主人呢?”
“假眼镜的主人如果是校内的人就能理解,但是现在讨论的是在校外的情况吧。事件发生时,把罪责推给校外的人不是很难吗?如果那个人是超能力者,犯罪本身到是有可能。但是今际的眼镜消失了,剩下的是没有清洗过的别人的眼镜,这种情况太不自然了。如果想嫁祸给别人,应该把更不起眼的东西当做遗留物。”
“啊,是这样啊。”
心美好象明白了似的说到。
亦吉对听众娓娓道来。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说发现的眼镜是今际本人的。现在警方的DNA鉴定给出了相同的结论,但昨天的时候还不知道,所以需要建立一个推论。通过这个确认工作,可以消除眼镜被发现以后犯人还拿着真眼镜的偶然情况。”
“只需要关注游戏中这段时间,思考犯人是怎么处理眼镜的就行了呢。”
“哦,对了,我想听听心美的意见。”
“嗯……”
心美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思考。
“那就是:眼镜起到了某种作用;需要对眼镜进行一些加工;只是不想在游戏中让别人看到眼镜……这三个选项中的一个吧。”
“第一个‘眼镜起到了某种作用’是什么?”
“首先想到把眼镜用作原本的用途。”
“喂喂,镜片粉碎,镜框扭曲变形,而且根据超能力研究所的水镜同学的说法是没有度数的。这样的眼镜谁会戴啊?”
“犯罪时,如果坏掉的不是今际的眼镜,而是犯人的眼镜呢?犯人焦躁不安。一向戴眼镜的自己如果只有在案发后才摘下,可能会被怀疑。不过不幸中的万幸,今际的眼镜虽然没有度数,但外表却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好,借用一下这个吧。”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光武老师的脸。
“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犯人在玩完游戏后还得继续戴今际的眼镜,所以放在图书室前的就是自己的坏掉的眼镜。这种可能性已经因为没有洗过被否定了。”
“那么并不是为了代替自己坏掉的眼镜,而是为了别的理由,戴上今际的眼镜后,再把它毁掉,扔到图书室前。之所以毁掉,是为了让别人觉得自己不会戴坏掉的眼镜。”
“那犯人姑且还是戴过了吧?还是得清洗。”
“是啊。那就是说,本来以外的用途……但是还有什么呢?如果想要尖锐的碎片和扭曲的镜框等各个部分的话,就只把那部分留在手边就行了。”
“把沙粒大小的碎片都收集在一起,用打印件包起来,这说明需要的是一个整体。”
“但是,我认为没有需要整副坏掉眼镜的情况。或者说,按照现实世界的道理是这样。那么按游戏的道理呢?犯人在游戏结束后马上丢弃眼镜,是不是只有在游戏中才有用呢?
与现实世界不同的游戏的道理——黑色念力障壁、怪物、武器、拼图、探测器、怪物图鉴。如果说其中可能与坏掉的眼镜有关的东西,那就只有武器了,凶手是不是把坏掉的眼镜当武器用了。”
就像我的剑,未来的超能力那样吗?
“不过,听说擅长的领域和强烈的想法都能成为武器吧。所以大家都使用社团活动的用具来战斗。那么别人的,而且是坏掉的眼镜也能成为武器吗?”
“确实难以想象呢。”
“而且如果作为武器使用,就会被探测器看到。只是持有眼镜的话‘HP为零就出局’这样的条件就很苛刻了,而‘被探测器拍到就出局’的做法确实危险过头了。”
“所言极是,我想不出更好的用途了。”
“那么我们可以转到第二个,‘需要对眼镜做一些加工’。”
“最初想到的果然是打碎这一行为。但是如果只是打碎的话,一瞬间就可以做到了。还有其他什么加工空间呢?在想象那副眼镜的全貌的时候,印象最深的还是粉碎的镜片。像是其中混杂着犯人的所有物——比如自己眼镜的碎片,要分拣就花了很长时间。”
“要花那么长时间的话,恐怕很难识别。那么,是否真的能分类成功也很可疑。我不认为那样的东西会置之不理。”
“是啊。但是除了粉碎的镜片以外,就是歪斜的镜框,还有包装用的打印件和透明胶带……好像没有对镜框进行加工。准备打印件和透明胶带花了很长时间吗?”
“但如果考虑包装为什么是必要的,那恐怕还是为了方便携带。现在考虑的是凶手为什么要携带眼镜,讨论包装就本末倒置了。”
“确实。发现的眼镜没有其他构成要素……我一边说一边注意到了。没有残留的东西不就是提示吗?也就是说犯人从眼镜上取下了什么东西。花了很长时间才取下的东西,就是指向犯人的证据。
比如作案时,今际的眼镜上沾上了犯人的血液。洗净之前不能把它隔空投送到校内,洗的时机也不好掌握,就长时间持有了……虽然已经考虑过了,对吧。”
“发现的眼镜没洗,那就不对了。”
“没有清洗这一事实没法忽视呢。我想不出其他对眼镜进行的操作。”
“那第三个‘只是不想在游戏中让别人看到眼镜’。”
“从第一、第二以外来考虑的话……是坏掉的事,大概就是想在游戏中隐藏被今际踩碎的事情吧。”
“可是尸体上丢了一副眼镜,鞋底上还有两个镜片碎片,一点也藏不住啊。”
心美举起双手。
“放弃,已经没有了。”
“不,心美真的很厉害,总是能把很多事情都想出来。”
“诶嘿嘿。但是我想得太多了,自己整理不了。亦吉用排除法减少,所以才可以作为推理。”
“是啊,我们是两人一体的情人侦探。”
“亦吉……”
“心美……”
对着灰头土脸的听众调情一阵后,亦吉重新面对听众。
“像这样,我们研究了各种各样的情况。虽然不能说包罗了所有的可能性,但我认为已经进行了场合划分和代表性例子的挖掘。即使还有其他的情况,也不过是前面列举的模式的派生或组合而已。
尽管如此,只在游戏中保留眼镜,没有发现任何有利因素能超过不利因素。被自己杀害的对方所拥有的坏掉的眼镜,只有负面的一面。如果用RPG来比喻,它就像一个诅咒道具。
所以我决定反过来思考。认为犯人对眼镜不是“没放下”,而是“放不下”。那一瞬间,游戏中犯人采取的行动就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亦吉讲述了一个犯人形象。和我在思考尽头想到的,马上否定的东西完全一样。而且和昨天被捕的人吻合。
“这个假说比以前列举过的任何可能性都更有真实感和现场感。因此我认为这一定是真相。但是另一方面,这个说法是不可能的。因为犯人可以使用隔空投送。如果想丢弃的话,可以丢到校内的任何地方。与念动力不同,它采取的是曲速这种无法目视的形式,所以没有必要害怕别人。在这里我走到了尽头。
但我对自己走过的逻辑道路的正确性充满信心。确信真相就在前方。所以我想错的是前面的墙。我决定大胆地假设一下。先不管其他的超能力,至少不能使用隔空投送。然后,令人惊讶的是,所有的碎片都开始摆放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不可能!”
我不由自主地喊出声。
“那犯人是怎么把召唤信放在今际的口袋里的?怎么把尸体抬到没有脚印的操场中间的!!”
“啊,那是我的台词。”
心美叹息道。
亦吉见到我,悠然微笑。
“这个问题问得好。没错,正因为有了这两个前提,人们才认为犯人可以使用隔空投送。反过来说,如果可以证明这两个前提除了隔空投送以外,其他方法也可以做到,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认为犯人可以使用隔空投送了。”
亦吉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向所有听众。
“先从容易崩溃的后者开始吧。我看了那个运动场的状况后觉得不可思议。如果犯人是超能力者,为什么会做出会被限定为超能力者所为的事情呢?说不定是非超能力者的犯人为了伪装成超能力者所为而使出了诡计。我这样想着,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办法,但是短时间内不能被目击到,要制造现场的状况是不可能的。
是心美赐予了烦恼中的我真相。”
“我对他说啊,今际并不是被犯人抬走的,而是自己飞到了操场中间。具体是这样的。被犯人殴打的今际为了逃离现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瞬间移动。去哪里都可以吧,碰巧飞到了操场的中间,在那里断了气。”
“被犯人攻击的被害者逃到室内,从内侧上锁后死亡,结果形成了密室,这种初步的诡计被称为‘内出血密室’。另外,即使不在室内,因为没有脚印而无法出入的现场被称为‘无足迹密室’。这次的情况归根结底可以说是‘无足迹的内出血密室’。
如果犯人是超能力者,那就不可能制造让人怀疑超能力者的现场。但我不认为除了超能力者之外的人,能做到这件事。解决这个困境的答案是‘作为超能力者的受害者干的’。”
“还有另一件事可以知道今际能使用瞬间移动哦。”
“嗯。我从若草老师那里听到了这样的话。约今际女士吃午饭时,对方说午休时要和岛根县知事在能看到松江城的餐厅聚餐,所以拒绝了。若草老师听了之后非常吃惊,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是东京都江户川区的松江。午休时到岛根县松江市再回来是不可能的——对于普通人来说。所以我推测她可以使用瞬间移动。”
[译者注:东京都江户川区松江,是由町村制时期的南葛饰郡松江町继承而来的名称,1932年松江町与其他共7个区划一同并入江户川区。现在能见到的是诸如松江一丁目这类大概相当于街道级别的称谓。]
当我听到那次对话时,我也很惊讶。
和岛根县知事?生活的世界不同啊。
[译者注:此处写作世界,读作とどうふけん(都道府県)。有地域和地位的双关,但是好强行啊,早老师。]
关于那件事,马上就明白了是想用超能力来解决,但我没想到今际自己瞬间移动到运动场中间的可能性。
亦吉继续说道。
“虽说可以瞬间移动,但为什么会有在短时间内往返于东京和岛根之间的紧张日程呢?向研究所相关人员询问后,负责人说地址到时候确认就可以了,所以只看了松江樱花高中这个学校名称,就把和岛根县知事的会面进行了重叠预约,就是这样的真相。”
所谓负责人就是黑嗣。未来提起他的名字时,常常差点说出“无能力者”,让人印象深刻。
地址就算了(虽然也不好),但是在和学校相关人员通电话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没有口音吗?
说到电话,尸体被发现之前,黑嗣和父亲的电话不也是说这件事吗?安排与岛根县知事这一公众人物会面的,可以认为是大人物政治家黑幕的考量。目的大概是为了委托岛根县的学校协助进行超能力教育。但是却变成了重叠预约之类的东西。得知此事的黑幕气势汹汹地给黑嗣打来电话。黑嗣这样辩解。
“那件事我一定会及时处理的,不会再搞砸了。”
原来,所谓及时处理,就是让今际赶上聚会的意思。其实努力的是今际,黑嗣什么都没干……
东京都江户川区松江和岛根县松江市,哪哪都不一样。比如大海的方向。在楼顶打倒黑嗣后,我隔着南端的围栏看到了黑色的天空,心想也许能看到平时在楼群缝隙中的海平线。如果这里是岛根县松江市,南边不可能看到海平线。
但也有有趣的共同点,蚬子。最常见的大和蚬是在淡水和海水混合的半咸水区捕捞的。岛根县松江市的宍道湖是代表性的产地之一。江户川也是,江户川区松江附近的下游地区,因为混入了东京湾的海水,所以是蚬子的好去处。
亦吉又继续说道。
“这就解开了脚印之谜,后面只需要想办法在没有隔空投送的情况下,把召唤信装进口袋就行了。”
“可是水镜同学看到今际的左腰外口袋突然鼓起来了呢。”
“啊,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右胸内口袋里有一个粘着力下降的尼龙搭扣钱包。只是那个碰巧打开了吧。”
尼……尼龙搭扣。
“顺序是这样的。欢迎仪式后,走在横校舍二楼走廊的阶段,今际的左腰外口袋里装着钱包,以及姑且不论她是否知道的召唤信。在厕所跟前,尼龙搭扣自然而然地脱落,钱包打开,左腰外口袋鼓起来。今际看着口袋里,想着‘啊,差不多到了该换新的时候了’之类的。先不说是当时注意到召唤信了,还是本来就知道了,今际走进厕所读召唤信,也可能是重读。
一年级女生M同学目睹了这一切。据说今际发现M同学后,慌忙将召唤信放回口袋,走进隔间。在隔间里,今际把钱包严严实实地关上后,不经意间放进了和原来不一样的右胸内口袋里。”
“我觉得不是不经意间。”
心美插话。
“如果口袋在人前突然鼓起来的话,会有什么感觉,不是很难看吗?从这一点来看,放在内口袋除非受到撞击不然不会打开,也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原来如此!不愧是心美,女性特有的细致推理!”
“真是的,好害羞。”
两个人又开始调情了。
在听众的奚落下再次开始推理。
“现在,我们只需要想想是谁、什么时候、怎么给的召唤信。召唤信从尸体的口袋里消失了,在校内广播中询问有没有人给过召唤信,但没有人报上姓名。所以认为给召唤信的人就是犯人也没有关系。”
“听说今际从离开研究所到在厕所前分手,一直都是集体行动?在这种情况下,给召唤信的方法——啊,还真有办法,一共四种。”
四种也——。
“不愧是心美,让我听听。”
“第一种方法是,在离开研究所之前——根据情况,在今际穿上白大褂之前,先把召唤信放好。因为白大褂经常脱下来,所以是在研究所里完成的。也就是说,这个方法是由研究所的三个人完成的。”
“不,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很危险的。首先要排除外人闯入研究所的可能性。”
“连这种事都要考虑吗?”
“连这种事都要考虑哦。今际通过预知梦看见自己会被杀,所以研究所的警备力度极大得加强了。通过切断外部超能力的精神干扰器,靠瞬间移动等手段是不可能入侵的。由于增加了警备人员,强化了安全系统,用普通的方法入侵也是极其困难的。仅仅为了放召唤信就钻入严密的围网,这实在是无稽之谈。所以嫌疑人都是研究所的相关人员。吴石虽然是通勤,但放召唤信的机会还是很多的,所以还不能排除。”
“而且我们还不能排除三个人以外的人。”
“是啊,要是这些人放召唤信,姑且算是有利。偷偷溜出研究所,在校内与今际女士相遇并杀害,还可以把罪责推给来到学校的三人和学校相关人员。毕竟同在东京都内呢。”
“能排除吗?”
“交给我吧。死牢是建立足够范围内的念力屏障的能力,可以把犯人关起来,所以其中一定会有犯人。另一方面,魔王在校内广播一开始就这样说:‘松江樱花高中的同学们和超能力研究所的三人,听到了吗?’”
重视游戏性也就是公平性的集体潜意识,以及以抓犯人为工作的死牢,作为二者的融合体的魔王,不可能发表包庇犯人的不实言论。也就是说,死牢内研究所相关人员只有吴石先生、水镜同学、六角同学三人,除他们以外的研究所相关人员都不是犯人。”
“太棒了。”
“三人中的两人马上就能消除嫌疑,一年级男生K同学目击了吴石和六角的HP为零消失的瞬间,两人都没有掉落眼镜,犯人的条件是要带着眼镜,所以两人都不是犯人。
剩下的水镜同学在死牢启动的时候,和六角同学、若草老师在接待室里,如果要犯下罪行的话,就是使用了念动力。但是那样的话,眼镜根本就没法入手。之后,她跑遍了整个学校,除了很少的时间外,几乎都和K同学一起行动。在那短短的时间内回收了有一大堆不利因素的眼镜,之后也一直没有发现随身携带的有利因素。这与对眼镜“爱不释手”的犯人形象有着决定性的背离。所以她也不是犯人。从上面可以看出,召唤信不是在研究所放进去的。”
“那第二个,”心美说。“在厕所和今际见面的M同学是犯人,谎称看到了召唤信的情况。”
“她也有携带眼镜的动机。M同学攻击了今际女士,今际女士临死时的瞬间移动,只留下了眼镜。如果眼镜在厕所里被发现,就会让可以与最先离开体育馆的今际在厕所里碰头的人,也就是离开仪式去厕所的自己受到怀疑,所以拿走了眼镜。这是有道理的。
但另一方面,她参加了一年级男生D同学带领的队伍,在校内四处探索。在这种状态下,如果在只剩下坏掉的眼镜的情况下消失,那就是自身的毁灭。除了厕所,扔到哪里都没关系,应该赶快丢弃。即使有很多人在行动,也应该有很多机会。比如假装找拼图,往架子深处推?她也不像我刚才说的那个犯人。
而且说到最关键的一点,如果M同学是凶手,她怎么可能公开说她和今际在厕所见过面呢!她才是离凶手最远的人啊。”
“那么接下来。”心美说:“第三种是送情书的惯用手法,利用鞋柜的方法。来宾进入体育馆时,要穿鞋柜里准备的拖鞋,把室外鞋放进鞋柜。虽然不知道拖鞋会拿哪一双,所以不能在那时放召唤信。不过可以看今际的室外鞋放哪里,把召唤信放在一起。”
“不过我听说,从鞋柜里拿出今际室外鞋的人不是她本人,而是若草老师。如果有召唤信,那时候当然会注意到,闹得沸沸扬扬。”
“嗯,那有没有若草老师是犯人,跟鞋一起偷偷给今际女士召唤信的可能性?”
“其他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今际也顺利地接受了吗?在那个时间点上是很勉强的,本来若草老师在游戏中就消失了两次,无论哪一次都没有掉落眼镜。不可能是犯人。”
两人转向观众。
“这就消除了三种方法。”心美说。
“因此,采取第四种方法的人才是犯人。心美,请告诉我这个方法。”
“今际从研究所出发到在厕所前分手,一直都是集体行动——六角同学他们是这么说的。但真的是这样吗?大家好好回想一下。”
心美竖起一根手指继续。
“只有一次。只有一次今际女士单独行动的瞬间。因为太过明显了,反而成了六角同学他们的盲点。那就是在欢迎仪式的舞台上。”
“但是。”亦吉说。“舞台上没有人靠近今际,因为麦克风内置在讲台里,不需要亲手递话筒,主持人高野同学也只是走出侧幕几步之遥。”
“如果是这样的话,方法只有一个,犯人把召唤信放在讲台上。”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犯人就是在今际之前使用讲台的人——校长。”
亦吉闭上嘴,得意洋洋地环视着听众。
怒吼四起。
“混蛋,听你讲了这么多歪理!已经知道校长是凶手了!我想知道的是校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是啊!”
“现充爆炸吧!”
亦吉“砰砰”地敲着讲台,反唇相讥。
“动机无所谓!重要的是,限定某个人是犯人的程序!!……不过这次的重点是校长‘把信放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上’这种不合常理的行为,所以不能回避动机也是事实。先说说吧。
那个——对不起,我叫不出他的名字,所以就叫校长吧——他十年前见过一次今际女士。那个时候,他作为偏离仕途的一个中年普通教师,在这个松江樱花高中工作。我想你们可能知道,当时这所学校很混乱。
有一天,他发现一群小混混在体育馆后面抽烟,于是鼓起勇气提醒他们。小混混反而大发雷霆,毫不顾忌是老师就开始殴打他。
下一刻,小混混们浮在空中。当他们在空中手舞足蹈时,悠然走来的是时年十八岁就引发第一次热潮的今际小姐。她为了普及现在国家正在实施的超能力教育,只身一人在东京都内的学校四处奔走。”
啊,当我从光武老师那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了。在都立高中之间反复调动工作的我们学校的教职员,不仅在我们的高中,也有可能在某个都立高中——虽然实际上就是我们的高中——与今际见面。
“今际小姐说‘没有力量的正义是无能为力的,让我们互相增强力量吧’,并向他伸出了手。那姿态看起来就像女神一般。
‘你的正义是什么?’
他不禁这么问。
今际讲述了她的野心。‘普及超能力教育,让拥有超能力的少年少女不受歧视,对自己的力量充满自信,并以此回馈社会,想创造这样一个世界。’
他非常感动地说。
“我只是一名一无所有的教师,但我也有我能做的事。我要当校长!而且总有一天,我一定要邀请你到自己的学校,让你上超能力课。”
“真的吗?那我也要在那时变得更伟大。”
就这样,两人约好了。
既然脱离仕途的他要想成为校长,就需要相当强大的实绩。他下定决心,开始学校改革。小混混不是唯一的敌人。也有教师们以“收容出身不好的孩子也是必要的”为借口而不努力。一定是一场孤独的斗争吧。中间发生了今际小姐因涉嫌弄虚作假被逐出电视界的事件,但她一定会复活——如此坚信的他继续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经过数年,风纪逐渐改善,偏差值上升,东京都内屈指可数的混混学校变成了屈指可数的升学学校。这本身是值得肯定的。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学校生活都多亏了他。
功绩得到认可,他晋升为其他都立高中的副校长。去年春天,他回到松江樱花高中担任校长。那时正如他所相信的那样,今际女士也重新回到了明星的位置。
据说校长本想马上把她请过来,但因为与相关单位的协调和时间安排问题,推迟到了三月份。不过还是终于成真了。承诺已经实现了。
然后是昨天——。
出于想当然的心理,校长想和今际畅所欲言。但是一直都是四个人一起行动,没空儿打招呼。欢迎仪式上讲话的顺序是固定的,所以决定把一封写着‘给时野今际女士:两个人单独谈谈吧,请稍后到校长室来’的信放在讲台上。
是在典礼之前,在校长室写的。用签字笔写在便笺上,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带到体育馆。就在这时,今际女士的姓名和部分正文隐约印到校长的口袋内侧,成为了逮捕的决定性证据。
在仪式结束阶段,距离第二节课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今际决定在这个时候去校长办公室。于是假装上厕所,独自一人,走进隔间等M同学离开,然后去了校长办公室。校长还没回来,今际女士就坐在沙发上等着。
与此同时,校长让所有学生退场后,离开体育馆回到校长办公室。那么,感动的重逢——并没有变成那样。
今际女士把召唤信推回去,开始发火。她竟然不记得校长。对今际来说,他大概只是碰巧遇到的学校相关人员之一。校长带着浪漫的心情写给老朋友的留信,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会错意的偶像粉丝的讨厌邀约。”
“如果第一次见面的大叔给我一封信,说‘两个人单独谈谈吧’,我也会讨厌吧。”
“而且是在众目睽睽的盛大的舞台上。给孩子们普及正确的超能力知识的崇高目的被玷污了——据校长说,今际女士就是这么说的。”
这让我想起了今际被导演要求参加泳装运动会而大发雷霆的小插曲。也许是觉得和那时一样,人们还只把自己当作单纯的女人看待吗?所以强烈的失望袭上心头吗?
“另一方面,校长感到浑身无力。那过去的十年都是什么——?内心一阵空虚,而且萌生了近乎迁怒于人的怒气。他对今际女士说:‘是这样吗?是那个叫吴石黑嗣的人惹的祸。你改投了年轻、长得好、父亲有权有势的那个人对吧?’”
“啊……”
“口角激化。校长室离职员室、离办公室都很远,加上房前没有人路过的幸运,所以谁也听不到声音吧。之后就是固定的‘一怒之下’。校长把桌上的镇纸扔向今际。他这样描述当时的心情。
‘扔镇纸的一瞬间,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因为我后悔扔了镇纸。我想,只要闭上眼睛,扔镇纸的事实就会消失。但当然不会消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实际上是一瞬间的事,但我感觉很漫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于是我终于睁开眼睛,看见镇纸和她的眼镜掉到地板上。她按住额头往前踉跄一步,然后右脚踩碎了自己的眼镜。接着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我——突然消失了。’”
“临死的瞬间移动到了操场上。”
“校长看到后先是胆战心惊,当即想到了瞬间移动的可能,于是暂时呆愣在原地。不久之后今际女士死亡,死牢启动。天黑后,校长向窗外望去,发现今际倒在操场中间的地上。他冲出校长室。”
“为了给今际女士最后一击吗?”
“如果相信他说的话,就是为了帮助今际。可是刚出校长室就被怪物袭击了。他冒着生命危险逃回校长室,从里面锁上了锁。
后来,魔王播放了校内广播,校长得知今际的死讯,变成了杀人犯。还被告知一个更糟糕的事实。玩家们居然要在校园里寻找拼图。
此时,室内有三处谋杀痕迹。
一是凶器镇纸。虽然没有沾上血液之类的,但为了慎重起见,用手帕擦拭后放回了桌子上。
二是被退回的召唤信。于是撕得粉碎,扔到垃圾桶里,后来重新思考装进了口袋里。
而第三就是刚才讨论的眼镜。如果来找谜题的人看到了这个,就万事休矣了。但是不开门据守室内的话可能会被怀疑。校长在不留下指纹的情况下把镜片的碎片一个不剩地捡了起来,和镜框一起用打印件包好,用透明胶带捆好,放进口袋里。虽然他真的很想扔到某个地方,但我听说他害怕怪物不敢出现在走廊里。即使想从窗户扔出去,也飞不出多远。
接着游戏终于结束了。他走出校长办公室,走上内楼梯,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把眼镜扔到图书室前。把撕掉的召唤信冲进了厕所。”
“如果要做冲走召唤信的话,把眼镜也放在厕所的隔间里,这样被目击的危险就更低了吧?”
“因为不希望靠把眼镜放在厕所里限定自己的性别啊,毕竟不能进女厕。”
“啊,这样啊。”
我和亦吉思考到尽头的犯人形象就是接下来这样的。
为什么不把眼镜留在犯罪现场呢?为什么连沙粒大小的碎片都捡起来了呢?那是因为只要知道犯罪现场就知道犯人了。虽然也有去现场的时候被谁看见了之类的可能性,但最先想到的就是那里是犯人的房间吧。
那为什么没有去其他地方扔掉呢?那是因为不能从自己的房间里离开。游戏结束后可以移动,所以考虑到只在游戏中妨碍移动的要素,那就只能是怪物。
也就是说犯人是因为害怕怪物而一步也没有走出自己房间的人。当我在游戏中访问校长室时,他正处于这样的状态。
只要不存在隔空投送这种假象,这就是自然的逻辑流程。校长在讲台上放了一封信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加上该死的尼龙搭扣,以及今际瞬间移动逃逸的地点恰巧就在没有脚印的操场正中央的巧合,都让事件变得复杂起来。
亦吉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谈话。
“细细想来,这次的推理充分利用了游戏中的要素,比如‘为了寻找拼图而在校内到处探索’、‘即使HP为零而消失,所持物品也会留在原地’、‘怪物在校内徘徊’等。死牢被我们的集体潜意识所占据,但通过追加拼图等来改变游戏规则,同样完成了抓捕犯人的任务不是吗?让我们为心中可能尚存的今际女士遗愿的碎片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