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灵魂,从深渊浮向令人怀念的光芒。
随之而来的是心电图冰冷的电子声响、让人难受的呼吸器提供的氧气……还有某人的哭声。
他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扭动生锈般的僵硬颈子,勉强看往发出哭声的方向。
——他看到母亲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像在跟神明祈祷一样。
这个不变的光景,让他的心情很沉重。
不过……今天有一个变化,躲不过他敏锐的观察。
“(……作文稿纸?)”
他发现母亲的手中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稿纸。
稿纸上的内容他看不清楚,只能勉强看出上半部有“暑假”和“大船”等字眼。
母亲激动地嘀咕着,仿佛在向某个人祈求原谅。
“……那又怎么样……事到如今才……我早就知道那个孩子的境遇了……现在找到这篇作文…….也……”
“………”
“……那孩子无法代替风人,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做。他也无法代替广树。那孩子跟我没有关系。他明明跟我一样失去了家人……却嘻皮笑脸地扮演一个『朝气十足的孩子』,让人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就只是这样的孩子……他必须是这样的孩子,可是……”
母亲更用力握住手中的稿纸。
早已干涸的泪水,又有一滴落到了地板上。
“别开玩笑了……开什么玩笑啊……”
“………”
她的语气充满怨毒。
充满愤怒。
充满……怜爱之情。
眼前的女性发出了近似忏悔的低语。
看着这样的母亲,他——
——广树•三上莞尔一笑。
一放宽心,他又失去了意识。
从黑暗中伸出的无数手掌,诱导他的灵魂落入深渊。
之后……就和平常一样。
深深坠落的灵魂最后穿越了深渊,到达另一个世界。
确认灵魂再次浮现后,广树轻轻活动身体。
“(……身体好轻…果然是回到诺伦加德了……)”
广树在黑暗中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这种局面,我是希望本体能稍微活动一下……不过,时间的流动方式似乎不太一样,不能在那边逗留太久,所以也算无可奈何吧。)”
况且,也无法要求在异世界和现实世界摆荡的不可思议现象——“意识往来”还能顾及他本人的需求。
广树茫然凝视黑暗,等待意识“熟悉肉体”。
“(那么……在我『完全沉寂』的这段时间,『他们』怎么样了呢……)”
广树在黑暗中仔细查阅自己寄宿的“存在”所留下的记忆。
“(原来……谬特接近小彻了……竟然擅自行动……)”
他在心中暗叫不妙。看来“魔人”的自我意识太强烈了。当然,他施展的“计策”也考量到了这一点,但那些家伙无疑是很难操纵的棋子。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再次检视“勇者”周遭的环境。
“女神”、“诺伦加德”、“异世界召唤”、“勇者与魔王”、“魔人”、“神工物”。
就算是可能发生各种超常现象的世界,只要把握住规则,要理解状况并不困难。因此,广树至今都用“最少的动作”换取最大的效果。
只是……
“(……现在局面不太理想啊。)”
眼下胜率约百分之八十七左右,和初盘相比,似乎被挽回了不少。
“(果然尽早决胜负才是最好的办法啊。可是……那个阶段还不到能够获得“确信”的状况。唉,这也没办法,重整心情继续下去吧。)”
即使会反省缺失,也绝不能感到后悔。那不过是没意义的事情。
有那种时间,不如努力思考对策。
因为目前的广树有一个不惜与世界为敌,也要达成的目标。
“呼……”
广树用他终于熟悉的身体深呼吸……
他在黑暗中张开双眼,然后——
——犹如在做暑假作业般,一派轻松地说:
“得快点杀掉小彻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