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各位久等了喔!」
「真是的,路乌,你太慢了啦。」
早晨时分,一只不断拍打着小小翅膀的使魔往饭店的候客大厅飞来。
我双手抱胸,稍稍鼓起脸颊看着赶来会合的路乌,然后对喘着大气的他骂道:
「出去玩的时候迟到是没关系,但今天是要去『女神试炼』的日子耶。而你……居然比法迪欧还慢到,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嗯,我觉得在质问路乌之前,必须先问问你对我的观感是怎么回事。」
我无视从旁抗议的自称大魔导师(无业)瞪着路乌,接着路乌撇开视线,嘟起嘴说:
「……路……路乌会迟到也是有原因的喔。」
「哦?那你说来听听吧。你说有东西忘记拿,结果就这样让我们等了十五分钟以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问题问得很好。主人,我们等等要去的『女神试炼』之一『裁判楼阁』,从这里徒步过去的时间是半天对吧?」
「是啊。所以我们才决定与其在伦海姆打混,不如当天过完试炼就直接回来不是吗?」
「因为早上出发,晚上回来的话,就不必露宿野外了啊。」
补充说明一句的莎克雅面露微笑。虽然师父非常反对她跟来,但莎克雅说什么都想参加,就默默让她同行了。反正在「女神试炼」里不会遇到太多危险,没什么问题……吧。
听到莎克雅那么说,路乌继续讲述他的借口。
「不露宿,还要当天来回……说起来好听,但其实就是我们今天的行程会超级无敌精实对吧!」
「咦?呃……你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那么!我们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是吗!强过头的主人和赛西莉亚大人、小混混C,还有当作去野餐的莎克雅大人,你们都太松懈了!各位为何能断言今天绝不会露宿野外呢!为何要以我们一定能当天来回为前提行动呢!你们出来旅行居然只考虑到最理想的情形,真是笑掉路乌的大牙了!」
「「喔……喔喔……」」
我们不禁被他的气势给压倒,只有法迪欧在说着「为什么是『C』啊!至少是『A』吧!」这种不知道算不算离题的吐槽。
路乌把他的小手交扠在身前,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哼了口气。
「代替各位做足旅行准备的路乌居然要被你们骂,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对……对不起……」
在他的强烈愤怒下,我忍不住老实道歉……的确,我可能因为太习惯旅行,就太小看当天来回的难度了。说的也是……整天走路本来就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不能太疏于准备啊。
我反省了一阵子后,才开口对怒气冲冲的路乌提问。
「那……那么……呃……那个……不介意的话,作……作为日后参考?可以请路乌分享一下你具体上做了什么准备吗……」
因为没问清楚理由就生他气让我很尴尬,所以讲话也变得很低声下气,甚至用了平常不会用的词。其他人也都露出苦笑。
路乌看到我们这样,先是大大哼了一口气……才受不了我们一般,挺起胸说:
「路乌呢,刚才回到房间里吃了一大堆客房服务餐点喔!卡路里万岁!这样一来,就算行程超精实也不算什么了!那么,我们走吧!前往试炼之地!」
「「…………」」
饭店大厅陷入一片寂静。
……我、师父、法迪欧、莎克雅……全说不出半句话。
面无表情呆站原地的我们和路乌对上了眼。
「「…………」」
「「…………………嗝!」」
「「…………」」
我们默默拿起各自的行李,快步走到大厅外仰望天空。太阳还没完全升起,不过天空中没有半朵云,看来今天也会是大晴天。
「请……请等等路乌啊!」
拼命撑起自己沉重身体的毛球生物从我们身后飞来。
我们露出打心底露出的笑容,温柔迎接他的到来。
接着,大家将肥嘟嘟的他团团包围,带着呆板的笑容异口同声地说:
「「多亏你,我们必须露宿的时候似乎能吃到脂肪丰厚的上等好肉啊(呢)。」」
「各位快走吧!这样才能当天来回!这样才能当天来回呀!」
泪眼汪汪的路乌以无法从他刚才的缓慢动作联想到的高速,往我们前方飞去。
…………我们今天的旅程,依然和平到令人傻眼。
*
世界上共有三个「女神试炼」,而我们已经闯过了其中两个。
第一个是「抉择洞窟」。
它的外观正如其名,是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窟,但一踏进内部就能看见利用高等技术建立的人工(神工?)遗迹。
那里考验的能力也正如其名,是我们的抉择力。我们被迫在有限时间内回答数个「难以选择的二择题」……虽然基本上都是些无聊的问题,可是师父、法迪欧跟路乌却也做出了像是发现其中带有深义的举动。
完成试炼之后,只有身为勇者的我被带到其他空间去接受关于「重新启动」的说明。老实说,说明的内容感觉充满了言外之意,我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是察觉到了勇者「唤醒女神」的使命似乎暗藏着比字面上更深远的意义。
而我们造访的第二个试炼则是「代价迷宫」。
那是一个很巨大,还会缓慢旋转的倒金字塔型建筑,整个遗迹看起来就像是插在大地上一样壮观。
但说实话,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在这里接受过什么样的试炼。这是因为我在试炼的最终阶段「献出了自己的冒险记忆」。之后伙伴们告诉我这个试炼是要我们借由献上「力量」、「自制心」、「语言」、「容身之处」、「性命(记忆)」……这些要素,来前往更上面的楼层。
过关之后,又只有我被带到另一个空间……接着,我就得知了一些让我深深觉得「我宁愿不要知道」的事情。
在这个试炼中献上的东西可能等于人类从魔物身上抢走的要素——也就是作为「魔法」动力来源的要素。这就是我在那里得知的事实。
虽然试炼管理者奥尔没有明说,但其实我觉得应该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就算我只是小孩,也能察觉到这一点。
而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是,这种只会告诉勇者的情报必须保密,不能让勇者以外的人知道。
老实说,我非常讨厌「隐瞒」事情,所以我个人是很不想这么做,但我也多少知道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事告诉别人。毕竟这个世界的人认为一切都是女神给予的恩恵……这对他们来说想必是不得了的惊人事实吧。而且,我还知道了教导大家这种观念的女神教会中,其实还有名为「异端裁判官」的暗部组织……所以,现在我的心中抱着相当大的不安。
因为……或许我「被赋予了拯救人类的使命」这个基础是完全不受动摇……可是……
我真的是能被称作「勇者」的存在吗?
实际上,在「女神试炼」里的时候,我也是被称为「审判者」,而不是「勇者」。
也就是说……这个称呼恐怕是这个世界的人们……不对,说得更精准一点,应该是女神教会取的吧。
……以前的我被人叫勇者还那么开心,完全不怀疑这名称中有别的意思。现在想起来,真是打从心底觉得丢脸。
「…………」
我一边回想着至今的旅程,一边加紧脚步前往最后一个试炼的所在之处。
「(……由我来背负这个使命,真的好吗?)」
我知道做这种假设也无济于事。
但是,我还是会忍不住心想「如果被召唤来这个世界的是哥哥呢?」……
「裁判楼阁」位于伦海姆郊外的区域——达利尔沙丘。
达利尔沙丘就如其名,是一片放眼望去都是沙子的土地,但这里的气候意外稳定,而且虽然因为这里没地方可以遮阳,会让人很在意直接照射在身上的阳光,不过,气温也没有高到会被称为酷热的程度。
所以就这方面来说,我们是不用担心会昏倒在路上……但光是被沙地拖慢脚步,就够累人了。周围景色没什么太大变化也是很令人痛苦的一件事。
我们在所有人身心倶疲的状态下抵达了目的地……但眼前依然是一整片沙丘,找不到像是「女神试炼」的建筑。
法迪欧带着明显很焦躁的语气说:
「喂喂喂,我们该不会是迷路了吧,赛西莉亚小姐?可别跟我说走得这么累都白走了喔,喂!」
负责带路的师父若无其事地回应他:
「我也没拜托你一定要跟来啊。不过,同样是魔法师,我倒是挺欢迎如月这个宝贵战力加入的说……」
「可惜她有非处理不可的事情,不能来呢。」
看起来不怎么累的莎克雅在师父说完后这么笑道……虽然只有一天,但我本来很担心让她参与勇者的艰辛旅程会不会有问题,不过看来是我白担心了。她的体力理所当然是比体力很差的法迪欧跟路乌好,可是她似乎还比虽然有勇者之力,但基本上还是个现代小孩的我还强壮。不愧是在乡下旅馆工作的人……我是很想这么说啦,可我现在却总觉得她的体力比在那种环境下养成的还要夸张,感觉莫名「强韧」。
我佩服着她这种深不见底的潜力时,也转头望向师父。
「不过,我觉得法迪欧说的也有道理喔。师父,你刚刚说我们到了,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耶。」
我说着就环视周遭,但还是只看到一整片沙丘。瘫在我头上的路乌也有气无力的随口附和一声「是啊~~」,而师父则是不改自信满满的态度,再次向我们说:
「不,就是这里没错。虽然我不会煮菜、做家事和洗衣服,也没有打扮的品味,甚至对花的种类也只能以『大的』跟『小的』来做区别,但论剑技、魔物知识,还有方向感,我可是有自信自己多少比其他人厉害。」
「赛西莉亚小姐的淑女度能夸张到这种地步,反倒让人佩服呢。」
「别这样,莎克雅。你这么夸我,我会害羞的。」
「……我实在太佩服你了,反而又绕了一百八十度回来,觉得很火大呢。」
莎克雅笑着握紧拳头……最近的莎克雅老是会做些危险发言和举止,好恐怖。应该说,她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恐怖。
师父咳了一声,把事情导回正题。她稍微看了看周围,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师父在大家的观望下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停下脚步,用手拨开某种东西。
接着,师父用手拨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被沙子藏住,导致乍看之下没能发现的装置——一个黑色的六角柱。
「「啊!」」
看到那个六角柱,我、路乌和法迪欧忍不住叫出声。因为那是在前两个遗迹也经常见到的东西——也就是遗迹的启动装置。
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的莎克雅正感疑惑时,我一如往常地把手放上六角柱。装置就像是在回应勇者的接触似的开始运作。
出现在六角柱上方的翠绿色光芒化成一条丝线,往一旁垂直下坠,接着就被吸进地面。下一秒——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哇!」
地面一发出轰声巨响,沙丘上就像软木塞渐渐被转开一样出现了一个洞……出现了一个前往地底的巨大旋转阶梯。
地鸣在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后停下……这时候,师父就转过身背对沙子里的旋转阶梯,有些得意地对我们宣言道:
「这就是最后的试炼。一座不是让我们登上高处,而是前往深渊的寂静巨塔——『裁判楼阁』。
*
我们顺着巨大的螺旋形楼梯不断往下走。遗迹内部的墙壁和地板是由深蓝色矿石组成,而且里头因为缺乏光线的关系相当昏暗,还有点冷。
一行人踩著有如在电影院播电影途中那种昏暗环境下离席的不安脚步,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前进。
我们不知道就这样走了多久。就在走到觉得搞不好会有魔鬼之类的东西出现时,我们抵达了一个半球形的小房间。
这是一个大小和构造上都会让人联想到星象仪的空间。这里除了墙边有我们下来时走的楼梯以外,什么都没有……没错,甚至没看到往下的楼梯。
「这里就到底了吗……不过,我想应该不可能这样就没了吧。」
法迪欧失望叹道。
这时室内灯光突然变得很亮,同时也响起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欢迎来到『裁判楼阁』,清廉正直的『审判者』。」
这道声音恭敬得有如事先录音好的系统告知音效。
「你好,奥尔。」
「——你好,彻·三上。」
声音的来源——没有实体的「女神试炼」管理者奥尔回应了我的问候。
没有体验过试炼的莎克雅正好奇地观察四周,而奥尔似乎马上就察觉到她的存在并说:
「看来这次也和上一次一样,多了一位同行者呢。」
「啊,对啊。她叫莎克雅·鲁恩……呃……」
我走到莎克雅身旁替奥尔介绍到一半时,突然想到她一起来的理由完全跟来观光的没两样,而有点说不出口。
——可是,奥尔却向我问起毫不相干的事情。
「……上次有来的神流·如月的女儿似乎不在呢……」
「啊,你说蕾雅姐姐吗?嗯,她有点事,这次没办法来……呃,所以……要说是代替蕾雅姐姐来也有点怪啦,总之,这次就换莎克雅——」
「欢迎来到『女神试炼』,莎克雅·鲁恩!尽情享受在这座『女神遗迹』的体验吧!」
「「(这个管理者到底有多怕如月家族的人啊!)」」
我们对奥尔的态度感到傻眼,只有莎克雅困惑的笑着回应一句「谢……谢谢……」。
……虽然很多事情没办法释怀,但结果上来说似乎还算不错,就算了吧。看奥尔这个样子,她应该不会让莎克雅在试炼中遭遇危险。
奥尔在经过一段像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奇妙空档后,才又若无其事地用机械般的冷淡声音开始进行说明。
「这个试炼将考验『审判者』的『裁量能力』。」
「裁量?」
「是的。或许我该说是面对问题时的处理能力吧。在这里,你必须面对答案范围比『抉择洞窟』那种二择题更广的提问。举例来说……」
奥尔先停了一下,才提出例子。
「假设你们看到一个非常想要的东西,身上的钱却不够。请问各位遇到这种情形时,会怎么做呢?」
听到这个奇妙的提问,我们先是对望了一下……接着便各自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各自的答案。
「当然是努力存零用钱啊。」
「路乌会跟店家杀价!」
「嗯……如果是我,应该就不会买那么贵的,而是改去找更便宜的东西吧。」
「我的话……与其买低一等的东西,我应该会干脆放弃吧。」
「我会直接用『次元移动』抢走。」
虽然有一个人的回答完全是犯罪行为,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老实说,这让只想得到「存钱」这个答案的我满震惊的。
被师父狠瞪的法迪欧急忙流着冷汗说:「我……我只是在开玩笑啦!」而奥尔则是再次开口说明。
「就像这样,这座『裁判楼阁』就是要各位回答这种答案会因人而异的问题。」
「原来如此……感觉好难喔。」
「你不需要想得那么困难。毕竟这在性质上和『抉择洞窟』一样,就只是衍伸型的简单个性诊断罢了。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奥尔先是难得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有些兴奋地以一副终于有机会说这段话似的口吻说道:
「这次不才小女奥尔还替史上最年轻的『审判者』彻·三上特别准备了与历代勇者完全不同的专属试炼!这次可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喔!因为啊,各位只要听完还算挺长的一段故事就好了呢!」
「「………」」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默默面露复杂的苦笑……唔,我总觉得肯定不会有好事。
但奥尔似乎不是会注意到这种细微情绪表现的人,她立刻以不像系统语音的兴奋语调,开始这次的试炼。
「那么,现在就开始进行这次的试炼吧!系统即将启动。」
她这么说的同时,室内的灯光也完全暗了下来。虽然周围一下子就变得一片漆黑让我们吓了一跳,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们下一秒就变成是在空中飞翔。
「「!」」
周围是一整片蔚蓝的天空,眼底则是快速移动的森林和草原景色。奥尔向不禁缩起脚的我们解释情况。
「请各位放心,这只是投影画面。各位依然还是在刚才所处的房间内。」
「就……就算你这么说,这也……」
法迪欧趴在地上不断发抖。虽然我们几个没有他那么夸张,但也是一直无法习惯这种景象……大概是影像实在太过清晰了,我们只觉得自己是真的飞在空中。
或许是奥尔顾虑到我们会怕,影像中的景色缓缓降落到地上,最后停在草原中央。安心下来的我们头上有云朵飘过,还有飞鸟在做大幅度盘旋……我只觉得我们是真的在草原上。
我们重新观察周围景色时,奥尔开始说明:
「在『裁判楼阁』中,将会利用本系统提供『审判者』一场逼真的『虚拟体验』,并在体验中出题考验你的『裁量能力』。」
「好棒喔!真让人期待!」
「不过……」
「?」
在奥尔接着说下去的同时,风景中的一块区域冒出了一面像是画布,横边较长的白色长方形。
所有人都疑惑的望着那扇白色窗户时,上头突然——
——出现了一幅仿佛是三岁小孩用蜡笔随便乱画的怪异图画!
「「!」」
奥尔以自信满满的语气向被吓傻的我们宣告!
「不过这次奥尔我特别为彻·三上——精心准备了专用的『纸戏剧』!这次将不使用美丽影像,而是利用这个纸戏剧来进行试炼!」
「「真是太多管闲事了!」」
我们所有人不禁放声大叫。我指着飘浮在广大草原风景里那张素描本大小的小小画纸,提出抗议。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的试炼这么寒酸啊!」
「请放心,彻·三上。这次的试炼……我特别让各位在看完这场纸戏剧就能过关!」
「这样感觉更寒酸啦!好好进行试炼嘛!」
「启动电梯……这么一来,各位就可以在看着纸戏剧的时候抵达最底层的目的地了。其实原本有个需要各位借由走下冗长螺旋阶梯来看见自身心灵深渊的试炼……但我想让各位看看纸戏剧,所以省略该试炼。」
「那是怎样的试炼啦!好……好好对我进行试炼嘛!」
「……好了,『审判者』。你究竟能不能一直看着这部纸戏剧,直到最后都不打瞌睡呢!」
「这难度低得吓人啦!不过……图片的确是很『那个』……」
我说着就看向纸戏剧的图片……那是一幅上头有着随便排列的〇、A和□,看起来就像散掉的关东煮一样的图。
奥尔大概认为我们终于把注意力放在纸戏剧上的这一刻是大好时机,她先是干咳了一声(有必要吗?)才拉低语调,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故事。
「某时某地,有间房子内的人们过着相当和平的生活……」
「房子?原来这个『A口』是房子吗!啊,所以这个『〇』是太阳……等等,更重要的是好像已经开始讲起故事了!纸戏剧已经开始了吗?我们明明没有说要听啊!」
奥尔不理会我突如其来的抗议,继续说:
「这间独栋房屋真的是非常棒的房子。由于室内有着完善的冷暖气配备,每个房间内的环境都相当舒适,宽广的庭院里还满是大自然的气息,而且这般同时拥有高级感及天然感的外观也真的是相当高雅——」
「我看不出来是那样啊!我根本没办法从这么寒酸的图想像到那个景象耶!应该说,没有这幅图还比较好想像啊!」
「总之,有一天,这间很棒的房子——」
她说着切换到下一张图。这次……应该是房子的A和□里面有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我们还在想那代表什么意思时,奥尔说——
「——来了数十万名访客。」
「「这也太超展开了!」」
所有人不禁大喊道。莎克雅看着那些斑点说着「好……好恶心……」并捣上嘴巴。
我使尽全力吐槽奥尔。
「这又不是大规模活动的会场!一间独栋房屋来了数十万个访客是怎样啊!」
「……就算你这么说,可照着剧情大纲走就是会这样,这我也没办法。」
「那一开始就别设定成独栋房屋啊!为什么要用会马上让故事出问题的设定来讲啊!」
「……因为独栋房屋很好画……」
「你的故事居然是以图好画为优先吗!既然这么有困难,那你干脆不要用纸戏剧了啦!以奥尔的绘画技巧要画这种故事有难度啦!」
「……真是的,最近的小孩真缺乏想像力。太可悲了。」
「为什么说得好像错都在我身上一样!是说,就算真的有办法想像数十万人挤进独栋房屋实际会是什么景象,也只会像莎克雅那样觉得想吐而已啦!」
「………………顺带一提,这栋独栋房屋很宽敞,可以容纳庞大人数。」
「居然又补充了新设定!可是那样一来,又变成要把那种超大规模设施称作『独栋房屋』本身就有困难——」
「要管多大的房子可以叫独栋房屋是我的自由!」
「居然硬说自己是对的!」
「总之!这数十万名的访客——在这里就称他们为『来访者们』吧。他们找不到屋主……于是就先开始搜索屋中各个角落。」
奥尔硬是继续把故事讲下去的同时,这次——画在房子里面的那些黑点开始躁动起来。
「「好恶心!」」
在我们为这个不只不像纸戏剧会有,还很不必要的画面效果感到吃惊时,奥尔依然自顾自地讲着她的故事。
「找了一阵子之后——他们发现屋主居然从庭院里长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样!」」
图片切换到下一张,可以看到房子旁边那片绿地冒出了一颗头。故事剧情再怎么不合理也该有个限度。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还好我们不是透过逼真影像看这个故事……可是有些部分也因为是纸戏剧,反倒更有种莫名的疯狂气息。故事跟插画都很奇怪……是怎样?这是什么内容超莫名其妙的书吗?
「屋主等自己完全长出来以后,就和『来访者们』打了声招呼,但他们却无法理解彼此的语言。应该说,屋主也才刚出生没多久而已,根本没办法做什么。」
「这个故事才是根本莫名其妙好吗!为什么屋主会在房子盖好之后出生啦!」
「……并非有屋主才有房子。而是有了房子,才会有屋主存在。」
「虽然你说的好像谁的深奥名言一样,但是这一点也不合理吧!」
「…………就是像你这样,我才觉得最近这些失去梦想的小孩子真的是……」「至少比一个给人看像恶梦一样的纸戏剧的大人好啦!」
「请放心,『审判者』。一流的纸戏剧是很深奥的。即使故事开头的剧情看似无法理解,到最后说完时,一切都会说得通了……大概。」
「唉……算了,你继续说吧。」
「了解……啊,我忘记一件事情了,要在讲下段剧情之前把图换掉……」
奥尔说完,屋主从庭院里冒出一颗头来的图片就产生了变化。换下个场景时,屋主的身体也全到外面来了——
「——等等,屋主看起来好像是四只脚走路的生物耶!这是什么?到底是怎样!」
看到这张有如幼童画出的既无立体感又有四只脚,还长得很像一只狗的图,我立刻开口吐槽——这时,师父突然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我回过头,发现师父正带着一脸似乎领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摇摇头……看来是「要是每个问题都吐槽会没完没了」的意思……呃,这……或许是这样没错啦……
我叹了口气,随后便决定以相一当宽松的标准看待奥尔的纸戏剧。
奥尔继续说:
「由于『来访者们』是毫不客气地擅自跑进屋里玩,因此他们一开始看到屋主出现的时候,其实非常害怕,但令人意外的是屋主相当宽容……应该说,它也只是个没什么智慧的可爱小型野兽,所以如此这般那般……总之,他们就变得很要好了。」
「感觉这故事好随便啊。」
都过了这么久,法迪欧才开口吐槽。虽然纸戏剧原本就是种讲述剧情大纲的媒体……可就算从这点来想,这个故事的插画和剧情也算是很草率。但是……
「(感觉从刚才开始……师父就带着满认真的表情在听耶……)」
师父原本是我们之中最严格看待玩笑话的人,不过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对方是奥尔的缘故,她今天非常安分。
……难道这出纸戏剧真的有什么深层意义在吗?
我重新集中精神,再次专心聆听纸戏剧。
「这个野兽屋主——在这里就先称它为『小狗』吧。」
「插画跟登场角色的名字都随便到不行……」
那幅画在傻眼的我面前变成了只画着那只四脚生物的图……听奥尔这么说,就觉得它确实像一只小型犬,不过它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可爱」,更该分类在「让人觉得不舒服」。
总之,屋主——「小狗」正不断前后摆动,动作还很僵硬。看来是在表达它正在走路。
这段描写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奥尔才又继续讲起故事。
「在『来访者们』当中,小狗特别亲近这名女性——」
随着她说出这段话,下个场景也跟着显示出来。
步伐僵硬的小狗凑到了新的登场角色身边——
「也就是这位超级天才美女科学家!」
——那是个画工精致美丽到连轻小说都会为之震惊的高个子美女!
我们一同大喊!
「「你的绘画技巧也太极端了吧!」」
那是一幅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又有着什么样的价值观,都能看一眼就觉得「这是美女角色」等级的美女插画。一名穿的衣服莫名有科幻风格,身材也相当姣好的长发美女从容的站在画纸当中。
下一刻,她——突然以格外精美的动画效果顺畅地动了起来,并蹲下来好好疼爱向自己撒娇的小狗一番,脸上还露出充满慈爱的笑容。
我们正对这天差地别的绘图品质感到傻眼时,奥尔若无其事地说:
「这名女性——我想想,就先叫她奥尔好了——」
「「喂,你这家伙给我慢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向声音传来的空中。接着,我代表大家提出了抗议。
「再偏心也该有个限度吧!是怎样!为什么就只有这个女科学家画得超级用心啊!」
「我这么做没有特别的意思。还有,这个角色叫『奥尔』哟,彻·三上。」
「我只觉得你很有特别的意思啊!这是怎样!」
「有什么意见吗?要是你过度妨碍纸戏剧的演出,我就把这次试炼视为失败喔。」
「身为一个管理者也太差劲了吧!这次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
「我很正常。虽然因为要画纸戏剧,有装了些来路不明的软体,但我非常正常。奥尔很健康,非~~常健康。」
「这完全是有问题吧!师父,我们就这样继续这个试炼真的好吗!」
我转头询问师父,接着她便伤脑筋的抓了抓脸颊。
「你这么说,我也无可奈何啊。很可惜,我们并没有干涉女神试炼的方法。而且,若是完全不能进行试炼就算了,但现在女神试炼姑且有在运作,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只能乖乖接受现况。」
「唔……或……或许是这样没错啦……」
虽然我有点不能接受,不过师父说的对,我们没办法做什么。
「……真拿你没办法。接下来我就继续以『女科学家』来称呼她。」
「嗯……这样倒是没关系啦……」
奥尔见我安分下来以后,便继续讲起故事。
「女科学家和小狗变得非常要好。他们成了立场对等的挚友。」
「啊,原来不是当成宠物啊。」
「是的。刚开始小狗确实是无知的,但经过女科学家的教导,它便像是海绵吸了水般,变得聪明了。当双方都拥有智慧时,当中产生的就不是主从关系,而是友情。」
「喔,终于有种可能会是一段佳话的预感了——」
「女科学家会将小狗的身体当成拖把、要小狗学会做家事、把大半杂事都交给小狗处理、就算小狗不情愿还是在它脖子上挂铃铛、硬是把小狗当枕头躺等等……总之,女科学家和小狗之间有段相当深厚的友谊。」
画纸上出现了面带笑容的女科学家踩在画得很随便的四脚生物身上的图。我不禁大喊:
「这比被当成宠物还过分啊!小狗会生气啦!」
「小狗并没有生气,它反倒自始至终都面露微笑。是苦笑的那种微笑。」
「真希望你可以不要把苦笑算成是笑容的一种!」
「在他们如此加深友谊的时候,其他的『来访者们』——在完全没有征得屋主小狗的同意下,暗中开始改建这间房子,好让自己可以住得舒适。」
「小狗,后面!注意后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玩在一起的小狗和女科学家身后,那些黑色斑点以诡异的动作躁动起来,房子也开始变形。
最后房子变成了一间画工莫名精巧,看起来像是设计公寓的建筑。小……小狗……!
「过了很久以后才发现房子被改建的他们非常生气,但是寡不敌众。」
众多黑色斑点包围他们,试图将他们拆散。首先是一群大量斑点制伏了小狗。
「看到小狗被粗鲁对待,女科学家生气了。心想大家居然这么对待拥有智慧的存在,真是太过分了!」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啊!)」」
大家心里都这么想,但故事好像开始进入高潮了,所以我们都没做不识相的吐槽。
「女科学家想帮助小狗,可是『来访者们』不许她这么做。他们想让她闭嘴,便采取了下一个行动。」
诡异的斑点们开始聚集到女科学家的图像上。但是……
「……但就在下一刻,对朋友面临危机感到愤怒的小狗第一次使用了『能力』——一种屋主特有的『能力』。」
庭院里的树很神奇的突然长高,随后便把聚在女科学家身边的众多斑点一个个赶跑。但遭受攻击的斑点们何止没有就此撤退,还连忙以更压倒性的数量攻过来。
就在小狗开始陷入劣势时……场上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房子感应到屋主遭遇危机,开始自动产生『仿造屋主』。」
图画上开始冒出大量小小的四脚生物,仿佛是要和黑色斑点的数量抗衡。它们和黑色斑点发生冲突,然后……
「战况难分难舍,但在『来访者们』将女科学家作为人质固守屋内以后,状况就暂时陷入了胶着。」
『来访者们』带着被抓来当人质的女科学家一起躲进设计公寓守着……虽然纸戏剧的插画品质还是很惨烈,剧情也依然莫名其妙……但很神奇的,我们所有人都不再吐槽了……故事的性质很明显的开始有所改变。
奥尔继续说道:
「这时候『来访者们』阵营已经处于压倒性的劣势了。小狗它们的力量出乎预料地强大,尤其是这间『房子』还站在它们那边,可说是『来访者们』面对的最大瓶颈。」
小狗们大摇大摆的走在设计公寓外头,庭院的植物也在扭动。
……已经没有人认为这纯粹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妄想故事」了。
「不过,他们找到了一个起死回生的手段……讽刺的是,那竟是以女科学家进行的研究为基础的技术。那是种崭新的科学技术,可以把构成小狗身体的特殊生体能量转换成『来访者们』可使用的力量……我想想,那么在这出纸戏剧里就先称其为——『魔法』吧。」
「「!」」
我的心脏猛力跳了一下。这让我确信自己在「代价迷宫」做的「不好想像」了。
「(……可是,感觉不太对劲。这种事情原本不是只会对勇者……对『审判者』说吗?为什么这次会告诉大家……)」
奥尔以往都会严格限制消息外流,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我独自感到可疑的同时……也继续听着纸戏剧的后续发展。
「由于开发了这项可借由夺取小狗们的力量来强化『来访者们』能力的技术,战况又回到了不相上下的局面。而在双方都付出了不少牺牲时……」
设计公寓里的女科学家和外头的小狗,都对着自己的阵营在说些什么。
「在智者们的提议下,双方阵营为了避免出现更多无谓的牺牲,便缓缓把事情导往停战的方向。」
「嗯……我个人觉得『来访者们』应该要再多受点惩罚才对……」
听到我的抱怨,师父便出言劝诫我说:
「纷争平息下来的关键都是这样啊,小彻。总要有人妥协,才能为纷争画下句点。有些事情是就算自己会尝到苦头,也得忍耐下来。」
「……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我觉得师父的成熟论点很中肯,也很了不起,但要被害者对真正做了坏事的那一方让步,实在让我难以释怀。
我双手环胸,苦恼地嘀咕着。这时,奥尔用听起来有些温柔的语调对我说:
「……你果然是一位好的『审判者』呢。」
「咦?哪里好了?我还完全想不到该给什么答案耶。」
「我认为你无法马上决定怎么回答,就证明了你是个好的『审判者』。」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耶……不过算了。继续把纸戏剧讲下去吧,奥尔。」
「了解……呵呵,看来你也完全成了我这出高品质纸戏剧的俘虏了呢——」
「不,没这回事。没这回事,真的没这回事。」
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所以我果断地讲了三次。身后的法迪欧好像被我的态度吓傻了,还说着:「小孩子真是坦率得毫不留情啊……」
在一段会让人担心是不是系统发生故障的沉默之后,奥尔才继续讲下去。
「具体的妥协方案如下——-小狗承诺会努力让日渐凶猛的屋主阵营镇静下来,相对的,来访者阵营要阶段性停止运作让他们使用『魔法』的装置……也就是『加护装置』。但理所当然,双方都无法立刻收起刀锋……于是这个措施便决定在一段『三十年』的缓冲期过后,才开始缓慢实施。」
「三十年……」
「正好和『加护节』与『神无节』的周期……一样呢。」
莎克雅小声说道……事情真相隐约浮上台面,令室内的气氛更加沉重。
纸戏剧上的小狗们和「来访者们」相互对峙,但唯一以写实画风描绘的女科学家的图像却渐渐老去。
差不多在她进到中年阶段时……奥尔才开始继续说明。
「三十年过去了,加护装置终于照着事前的设定渐渐停止运作……这时,『来访者们』突然提议延后停下装置的时间。」
「怎么这样……再自私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不合理的要求让心中焦躁差不多要来到巅峰的我不禁大吼。身后的法迪欧看到我这样,以有些看开的语气劝诫我说:
「会这样也是当然的吧。我们是透过纸戏剧看这个故事倒还好,但那可是三十年啊,三十年。生物会沉醉在新到手的力量带来的便利当中、领导者会换人当、过去的人所立下的约定会变得无所谓……三十年是一段非常足以让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啊。」
「是没错……!但即使如此,擅自抢了人家的房子还这么过分,实在是……!」
「而且如果……这就是指我们熟知的魔法,那就算没有现在这么根深柢固,那时候魔法应该也早就深入生活基础中,还占去不小地位了。这不是别人要你放手就能舍弃的力量。」
「法迪欧,你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啊!」
我激动地回过头,就发现法迪欧……正带著有些悲伤的眼神俯视我。
「……小彻,我是一个『魔法师』。」
「啊……」
「就算我不是魔法师……要是没有魔法这种力量,我大概也没办法好好生活到现在……不只是我,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类都一样。」
「…………」
「而且说这种话的你在这段旅途当中,应该也是一直接受着魔法带来的恩恵。要我多说一点的话,连召唤你来这个世界的力量跟你一直使用的强大臂力,还有……最后会实现你愿望的力量,也全是来自魔法……来自『女神的加护』。」
「!」
「我们没有权利去严厉苛责『来访者们』。」
「……可是……」
我不甘心到忍不住握紧拳头。过了一小段时间,奥尔才又开口讲起故事。
「小狗当然非常反对这个提议。在这三十年之间和小狗建起更深层信赖关系的女科学家也是抱持同样意见。但是……赞成他们意见的人……很可惜的,并不多。」
「怎么会……」
「不过,『来访者们』也深知再次和小狗们正面对决会有什么样的风险。所以,他们便和女科学家跟小狗一起讨论折衷方案。」
「说……说什么折衷方案啊!事到如今,小狗他们也没什么好让步的了吧……!」
「不,就像刚才那位先生也有提到的,其实这时候的『来访者们』……并没有多强大的武力,而已经开始扎根于这片土地的一般人民,也没有足够能力在完全舍弃『魔法』的状态下,生活在凶猛的『仿造屋主』跋扈的世界。停下『加护装置』想必会造成无辜人民牺牲,这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可是……这件事……」
「其实小狗也很难在这方面上反驳些什么。这是因为『仿造屋主』们与其说是小狗的忠诚仆人,更接近是从同一间『房子』出生的『同胞』,所以即使是身为屋主的小狗,也没办法完全控制它们。就结果而言,小狗无法完全阻止『仿造屋主』对『来访者们』的暴行,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可是,这追根究底都是『来访者们』抢走房子造成……」
说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只是反覆讲出相同的意见,便把话吞了回去。
「希望『加护装置』继续运作,让自己可以继续使用魔法的『来访者们』,以及希望他们可以按约定归还力量、房子和居所的小狗们。就『加护装置』的开与关来说,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只有0或1两种结果,是个很难得出『双方各让步一点』这种结论的话题。这时,女科学家提出了一个新的折衷方案——」
奥尔说到这里先停顿了一下……并在绝佳的时机点宣告:
「也就是召唤彻彻底底的第三者——『审判者』。」
「「!」」
我们为这句话震惊不已时,奥尔不知为何又连忙更正。
「啊,不对,是『省饭者黑猩猩』才对。说『审判者』会太直接,这样就不像纸戏剧了。」(注:审判者日文读音近黑猩猩)
「事到如今就不用再顾虑那种事情了啦!」
「所谓『省饭者』——」
奥尔在解说的同时切换纸戏剧图片。换到下个画面后,我看到上头有个实在画得很随便,导致看起来特别蠢,还长得像黑猩猩一样的生物。我忍不住出声抗议!
「我还是不太喜欢你用这个词来代替耶!」
「这真是教人感到不可思议。你和这个黑猩猩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绝对有关系好吗!是说,这明显是在比喻『审判者』吧!」
「没这回事喔,省饭——『审判者』。」
「你刚刚差点把我叫成省饭者了对吧!是不是!」
我提出了更强烈的抗议,奥尔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由于除了我这个当事者以外的人都开始散发出「别计较那种事了,我想赶快听接下来的剧情」的气氛,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就此罢手。
奥尔继续说道:
「那么,接着就来详细说明这个『省饭者』系统。」
「唔……」
要忍住,忍住。毕竟又不一定是只针对我……纸戏剧上的黑猩猩看起来蠢得很过头,肯定也不是奥尔故意画成这样,嗯。
「这时候『加护装置』的掌控权全在身为中立存在的女科学家手上,而且,这装置说穿了其管理程式也是以女科学家的思想为基础,让其不会太过偏袒『来访者们』和小狗任一方。
重点在于这个管理许可权……具体来说是重新开机『加护装置』的许可权,会暂时交付给第三者。这就是『省饭者』系统的大略概要。」
纸戏剧上画着黑猩猩头顶出现一个闪闪发亮的皇冠,还开心得手舞足蹈的构图。
「嗯,用这种画风来看『省饭者』系统,只会让人感到满满的不安啊。」
师父小声说道,额头还沁出了汗水……我也这么觉得啊,师父。用这种方式来解说,很明显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
奥尔对省饭者系统做出解释。
「其实这在当初是种苦肉计。唯一能勉强让即将引发战火的双方都觉得『这么做似乎对我方阵营有利』的提议,就是把装置的开关与否完全丢给『省饭者』决定。」
「喂,这种剧情再加上这种画风,只会让人觉得这故事几乎是在自暴自弃啊。」
连法迪欧都露出傻眼的模样。所……所以我就说不要用「省饭者」这个词来讲了嘛!真是的!
「小狗深信自己的阵营才是有理的一方,『来访者们』也觉得如果是同样拥有智慧的种族——人类,就能够确实说服对方。于是,他们就决定召唤『省饭者』………………在说了是人类就可以怎么样之后,又说召唤物件是黑猩猩,感觉有种很严重的矛盾呢。」
「所以我一直叫你不要用这个词来讲嘛!」
「不过就一个处在人类和小狗之间的存在来说,奥尔很想夸奖自己用『省饭者』这个词来形容实在是太中肯了。」
「看来你根本就不打算放弃用『省饭者』这个词嘛!」
「喂,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吐槽很吵耶,黑猩猩。」
「你看啦!都是你害我的外号变成黑猩猩了啦!你要怎么赔偿我!这已经是会让有些人不敢去学校的程度了耶!」
「一个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旷课好几个月的人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傻话……」
「你以为是谁召唤我害的啊!你说啊!呼……呼……」
我太过生气又一直吐槽,终于累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看到我这样,奥尔她……
「彻·三上,我现在感到非常震惊……我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怎样啦!」
「——第一次看到这么生气的小孩子。」
「很好!我要使尽全力拆了这个『裁判楼阁』!」
我用力转动我的肩膀,全力往地面挥出一记勇者之拳——但当我正想挥拳的时候,所有人都冲上来抱住我,阻止我这么做。
我愤怒地呼着气好一阵子……大概在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时候,奥尔……以好像有稍微反省过的语调补充说明,顺道继续进行解说。
「其实,召唤过来的精神能量……也就是灵魂,是有经过慎重挑选的。就职责性质上来说,召唤过来的人不能是拥有极端思想的人。因此,召唤物件便设定为首重于物件的『纯粹性』……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物。」
「……纯粋性……」
我不曾认为自己是思想纯粹的人,但我看周围的伙伴们却好像同意这种说法。
「虽说如此,也不能召唤一个婴儿过来。所以会和第二重视的专案『智慧』取平均值,而其中最适合肩负这个职责,且具有高智慧的生物灵魂,就会成为召唤对象。就这部分来说,你可以为自己拥有一个纯净无瑕又聪颖的灵魂感到骄傲喔。」
「咦……是……是吗?嘿嘿嘿,被人这么说,我有点害臊——」
「『省饭者』——彻·三上。」
「不过被人这么说会很火大就是了!」
我觉得被夸奖自己很纯粹跟被说成是笨蛋只有一线之隔啊!
在我气得直跳脚时,师父开口说声「可以问个问题吗?」便开始提问。
「说到底,为什么不是连召唤对象的身体一起召唤过来,而是只召唤灵魂?」
「这是个好问题,赛西莉亚希维尔。真要说起来,会这么做的原因其实有数百个,但大致上是以下两个。
首先,是单纯在技术上有困难。长距离的物质传送会有一定风险,但如果只传送灵魂这种没有实体的存在,就我们当初的技术,几乎可以毫无风险地传送过来。」
「原来如此,是基于现实考量啊。」
「另一个理由是要维持审判——『省饭者』的公正性。我想,彻·三上应该对于自己的身体并非实体,只是以灵魂的力量为基础创造的一种类似能量体有所自觉。所以就算以这副身体迎接死亡……也只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保持实体,灵魂还是可以正常回到原本的身体。
简单来说,对『省饭者』而言,这个世界就像是一种梦境。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对『省饭者』的现实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也就是说,『省饭者』会基于这个理由成为脱离世俗的存在,并借此成为和这个世界保有一段距离的存在……这么做也是为了让『省饭者』彻底身为第三者的立场更加明确。」
「嗯,原来如此……啊,不过这么一来,又让我在意起另一件事了。你说『省饭者』是能量体,那『省饭者』能生下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师父应该是指前代勇者的女儿蕾雅姐姐吧。
「由于基本身体功能会几乎原封不动地复制过来,所以要生小孩也绝非不可能……虽然我们当初并没有料想到会有这种事情。」
看来蕾雅姐姐的出身果然很特殊。我不经意地往背后一看,就发现法迪欧的表情看起来莫名不悦……对喔,记得法迪欧好像就是揍了说要把蕾雅姐姐这个特殊人类拿来做实验的老师,才被魔法学校退学……
师父说了一句「了解」之后,奥尔也继续说明。
「在双方阵营的讨论之下,『省饭者』系统被设立了三大制约。
第一,『省饭者』必须充分视察这个世界的现状。
第二,『省饭者』身边一定要有一名担任这个世界与原本世界的知识桥梁,且拥有『仿造屋主』身体的中立存在——『使魔』。
第三,必须准备能够测量省饭者在『纯粹性』与『智慧』以外的价值观有无偏差的设施——通称『试炼』。」
「「…………」」
面对大量可说是这趟旅行真相的情报接连曝光,我们只能一味感到震惊。
「(这就是……我会被召唤的背景?可是,既然如此,那『勇者』这个称呼……)」
我心中那股从之前就隐约感觉到的疑惑,现在又更加深了。
不只是我,其他人也各自在心中反刍着刚才听到的情报。这时,纸戏剧又动了起来。
大家严肃地看着纸戏剧的变化。而纸戏剧上——
——首先是一脸蠢样还带着皇冠的「省饭者」突然出现在双方阵营中央,接著有一个应该是「使魔」的生物……看起来像只小小树懒的生物靠近了省饭者的肩膀,随后便带着无力的表情垂在肩上。
「「…………这也太糟了!」」
我们所有人都开口吐槽这幅毫无紧张感的插画,奥尔则小声说:
「……这是非常挖苦,又很讽刺的比喻式表现法,嗯。」
「不不不不!你很明显的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吧!这完全是绘画技巧的问题吧!这是什么感觉绝对不能把重要决定交出去的这二人组啊!」
「以这次来说,这就是彻·三上和那边的路乌。」
「「不要说(请别说)什么这次啦!」」
我和路乌拼命抗议,奥尔却依然当成耳边风。
在我们放弃抗议时,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
「接着,第一次的『省饭者』召唤——却带来了……应该将其称为惨剧的惨痛结果。」
「「…………咦?」」
我们开始感到不安,这时纸戏剧的图也切换到下一张。
上头画着的是……
拿着香蕉四处大闹的蠢脸黑猩猩!
「「这也画得太没紧张感了!」」
所有人同时吐槽!我们已经知道这故事是在隐喻过去发生的事情,所以就算故事听起来很蠢,还是会认真看待剧情,并以接受一切事实的态度继续听……但即使如此,这个黑猩猩到处大闹的画面还是太夸张了。
不过奥尔却独自以很沉重的语调说:
「就如各位所见,那真的是仿佛恶梦般的惨剧……」
「呃,这画面在另一个层面来说确实是『仿佛恶梦般的惨剧』啦!是这样没错啦!」
「由于在『来访者们』当中特别激进的派系——『繁荣派』暗中活跃,使『省饭者』受到过度洗脑,并完全失去了理智。后来,在所有相关人士的观望下,即将于『圣域』决定『是否要重新启动』,但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虽然唯一敏锐察觉他的模样有异的女科学家赶紧要求他先不要做出决定,但为时已晚——」
「不不不!我是知道剧情非常严肃啦,但这种图完全没办法表达故事有多沉重啊!」
我这么说完,奥尔先是短暂沉默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毫无紧张感的纸戏剧就消失了。同时,先前仿造成草原的模拟空间也被解除,随后我们周围便成了逼真的惨剧光景——
在某个整片墙上溅满了不祥赤红的室内,一个长得和插图一模一样的女科学家,其腹部和嘴都流出了大量鲜血,并带着无神的双眼瘫倒在地。
「不……不要啊!」
莎克雅发出尖叫,我们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在这惨烈无比的情境下,一只小型犬冲到女科学家身边,脖子上的铃铛还铃铃作响。而站在他们面前哈哈大笑的那个人物的模样——简直就像人类与野兽丑恶地融合在一起那般,散发着极端不祥的气息——
——看到这里,空间又变回原本的草原,然后……又回到了刚才那毫无紧张感,还画着一只黑猩猩在大闹的纸戏剧。
奥尔语调平淡地问:
「……请问你比较喜欢记录了真实画面的影像吗?」
「……不……对不起……请用奥尔画的……纸戏剧吧……」
我脸色苍白地回答。其他伙伴们也没人对我这个决定提出异议。
纸戏剧的画面切换到下一张,这次是「省饭者」在跟「来访者们」以及「仿造屋主」的大军对峙的图。
「因为过度洗脑而失去理智的省饭……不,玩笑话就到此为止吧。『审判者』……竟利用暂时性的管理者许可权之力——也就是能够实现愿望的那股与神同等的力量,尝试令自己升华为全知全能的存在……具体来说,他许了希望独占魔法力量的愿望。结果……这令他的模样变得不像人,也不像仿造屋主——魔物了。」
「「…………」」
没有人能插上半句话……我的身体在颤抖。
说什么……说什么勇者啊………………这种……这种……
「最先察觉异样并试图阻止他的女科学家遭到残忍杀害,魔法力量几乎全被『审判者』连根夺走的『来访者们』————人类也无计可施……
这时候,只有小狗——『星球的代言人』率领魔物群进攻,打算抗战到底。但由于重新开机了『加护装置』,使得它们的力量再度开始被压榨到极限,根本敌不过已经化作残暴之神的『审判者』。
不论是人类,还是魔物,都只能乖乖受他蹂躏……世界毁灭的时刻逐渐逼近。
不过,事态至此……人类才终于提议和魔物……以及『星球的代言人』合力抗战。」
「……事到如今……」
我不禁握紧拳头……我认为携手合作本身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也觉得这种情况下会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可是……可是,他们背叛了小狗好几次,最后还因为洗脑这个多余之举引发了悲剧,更让小狗最亲近的聪明女科学家丧命。我由衷对他们……对人类失望。
「没错,你说的对。『星球的代言人』也是一度打算抛弃他们……但魔物们一样被逼到绝路也是事实。而找出女科学家秘密开发,且由人类私藏为最终王牌的秘密武器……『魔法封印装置』,并于其中找到希望的『星球的代言人』,便决定再次与他们联手。」
「……那……最后……应该有成功阻止失控的第一代『审判者』……吧?」
就这个世界目前和平的模样来看……这个故事最后应该是得到了好的结局。
我怀抱着微小的希望如此询问……接着奥尔便干脆地回答:
「是的。由于『星球的代言人』使尽全力打倒了因『魔法封印装置』而弱化的『审判者』,这场骚动便就此平息了下来。」
「啊,太好了——」
「——在那之后,『魔法封印装置』立刻被用来对付疲惫不堪的『星球代言人』——于是人类便得以获得现今的繁华。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纸戏剧突然以感觉很无趣的惯例语句作结。同时,投影画面也跟着结束,周遭景象又回归那个昏暗乏味的室内。
但没有人对这样的情况转变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半点动作。
经过一段令人觉得仿佛是永恒的沉默之后……我颤抖着肩膀,小声说道:
「……那是怎样…………所以……这个世界从那时候到现在……」
奥尔以没有夹杂任何感情的语气平淡回应我的低语。
「是的。大家遵从只有女科学家能够改动的管理程式,每三十年就召唤一位新的『审判者』。人类反省自己在第一代『审判者』时犯下的错误,不再进行明显的洗脑行为——改以借由将『审判者』捧为『英雄』或『救世主』,引导『审判者』算是自发性行使人类认为的正义。
这种手法随着时代的变迁越来越熟练,最后演变成利用『女神』和『勇者』这种既极端又顺耳的词语,来启蒙世人与『审判者』的宗教。」
「开什么玩笑啊!」
我激动了起来,忍不住狠狠瞪向空中。
「那是怎样啊!难道……难道我是被叫来帮忙做那种烂事情的吗!」
「没错,『审判者』。虽然整件事情充满矫饰,但即使是现在,你所知道的旅行目的和本质本身,应该也和过去差不了多少。一样是要唤醒女神,以弱化魔物,强化魔法……虽然是极端偏向人类那一方的观点,但确实有掌握到事情的本质。」
「这……!可……可是,现在知道历史了,当中的意义也就完全——」
「那么,你要放弃『重新启动』的权利,结束这趟旅程,并回到原本的世界吗,『审判者』?这很简单。我想你应该已经察觉了,其实最简单的返回方法就是以现在的身体死去。如此一来,解除实体化的灵魂便会立刻回归原本的身体。」
「唔……这……」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可以立刻放弃这趟旅程。实际上,我也不想当这么过分的系统的帮凶。
可是……可是……那样就不能救哥哥了……而且……
「…………」
我望向每个伙伴。莎克雅、法迪欧、师父……路乌虽然有点不一样,不过……要是我不完成「重新启动」,这些住在这个世界的重要伙伴们至少到下一个「审判者」被召唤过来以前,都会很伤脑筋。他们会没办法继续过着和平生活。魔物的力量会增强,魔法会消失……恐怕会害得无辜的人们受害。
「(不过……大家真的都是无辜的吗?虽然那确实是以前的人擅自乱来……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这个世界的人类,说到底……)」
……我的头好痛,感觉要裂开了。这问题大幅超出了我给得出答案的领域。
虽然为时已晚,不过我体认到「审判者」这个系统有多不负责任了。
这是怎样啊……为什么我……非得负责下这么重要的决定,还要付出代价,又要用心判断和处理这种事情不可啊?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相对的,师父则是开口对奥尔提问。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你以往连面对『审判者』都会刻意不透露某些情报,为什么这次试炼却是一反常态,如此清楚讲明了历史真相?我翻阅过历代勇者……『审判者』们的冒险纪录,也从未有过这种情形。」
的确……奥尔讲明的事实太过惊人,害我都忘了,不过这确实是个很大的疑点。我抬起头,奥尔……便在经过一段像在犹豫的时间过后,开始说明理由。
「这是因为第二权利人于稍早解除了情报的公开限制。」
「第二权利人?」
「拥有可以存取我所有程式之许可权的人只有先前提到的女科学家,以及决定是否要重新启动时的『审判者』。不过,其实女科学家还有给予另一名……虽然说不上是最大许可权,但她还有给予另一名人物特别的存取许可权。」
「……是谁?」
「我无法直接言明该人物身分。因为我被禁止透露这件事。」
「嗯,好吧,没关系。那么,就是那名神秘的权利人……在我们离开『代价迷宫』到抵达『裁判楼阁』之间的这段时间,利用那个许可权解开了情报的公开限制吗?」
「没错。」
这么一来,为什么过去不断严格限制我不能把事情说出去的奥尔,会转而把各种事实说出口,也就说得通了。不过……
「就算是这样啊——」
法迪欧突然语带怀疑地说道。他一边抓着头整理刚才听到的情报,一边问:
「也没道理因为公开限制解除了,就一定要把情报公开出来吧。而且你……明明我们也没有求你告诉我们,你就擅自把应该称之为『人类历史内幕』的真相全说了出来……还特地准备了那种品味独特的纸戏剧。」
「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都猜不透法迪欧这段话的意图,而他……则是露出奸笑。
「意思就是,你已经说不上是『无感情的中立存在』了。」
受到法迪欧的指正,奥尔先是进入一段短暂沉默,才吐着莫名像是人类的叹息说:
「……唉,真是的。就是这样,我才害怕你这类型的人类。」
「脑袋灵光的人吗?」
「不,我指的是像如月那样的人。」
「咦,奇怪了,我明明从来没见过如月小姐,却强烈觉得你应该不是在夸奖我!」
在法迪欧独自大吼的时候,室内突然出现一名女性的立体影像——仔细一看,就发现是跟奥尔的纸戏剧里那位女科学家长得一模一样的美女。
她和蔼可亲的笑容让大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安心……这时,奥尔开口了。
「……她的本名——叫作奥尔·盖鲁米尔。」
「「?」」
「开发了『女神试炼』、『加护装置』等机构的天才科学家,同时也是管理者人工智慧原型的那名人物,就是她——奥尔。」
「那么,你是……」
我看着女科学家的立体影像,愣愣地询问。但奥尔否定了。
「不,我当然并非她本人。我只是以她的人格为原型而制成的人工智慧……只是个偶尔会被称作女神的美丽才女罢了。」
「你为什么突然有点自夸起来了?」
「所以我的画图技巧很糟并非我的问题,全是她的错。」
「啊,原来你知道自己画图技巧很糟啊。」
「我是以奥尔的感性来使用系统功能与知识的人工智慧。」
——这时,看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的路乌转了个圈,开口加入话题。
「也就是说,奥尔就像是路乌的同类对吧!」
「并不是。」
却被直截了当地否定了。
「我、我的意思是,奥尔和拥有魔物身体却有异世界知识,以引导主人的路乌……」
「不一样。」
「呜哇——!主人——!」
不知为何受到奥尔冷淡对待的路乌哭着跑来抓住我的肩膀。
我一边安抚着他,并对奥尔提出抗议。
「奥尔,你也用不着彻底否定他的说法嘛……」
「实际上,我和他的构成过程及思想完全不同,所以也只是老实回答而己。」
「感觉你那种像机械一样的顽固脑袋跟仿佛人类的态度,是用非常巧妙的讨厌比例混合在起耶……」
「听说你那个世界的男性对这种态度很没有抵抗力。这是如月告诉我的。」
「如月小姐真的都教这个世界的人一些有的没的耶!」
还有蕾雅姐姐对魔法少女的错误观念也是……真是个老给人添麻烦的前代勇者。
——突然,师父把手放到了我肩上。我一回头,就看到……
「哔、哔~~嘎嘎嘎,小彻,请下达……指示。喀喀喀,喀铿喀铿。」
师父正把两手手肘弯得无谓接近九十度,还做出僵硬的动作。
「……师父,你怎么变得像机器人一样?」
「因为我……听到小彻……喜欢这种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心动到颤抖起来了?咿~~喀锵,叽——喀,叽——喀。」
「嗯,就某种意义来说,看到师父这样的确会抖个不停啊。尤其是看到师父对机器人的印象这么单纯,装成机器人个性的手法又这么粗糙,老实说,我真的难掩心中的惊讶。」
「很好……那么,今后的战斗,也用……这种……僵硬的动作——」
「不要啊!我……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本的师父耶!嗯!」
「咦?……啊……喔,这样啊,嗯…………好,我再也不当机器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满脸通红地背对着我走远。莎克雅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了句「恋爱好可怕……」……练碍?
法迪欧咳了一声,重新谈起原本的话题。
「嗯,既然是以那个科学家——奥尔为原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那种微妙的立场。你的想法是就算身为『来访者们』的一分子,也不一定会只站在人类那边是吧。」
「我觉得知道了和小狗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以后,会那样也是理所当然……」
莎克雅带着严肃的表情说道。这时,奥尔开口纠正了一下法迪欧的说法。
「我的中立立场是程式导致的必然结果。不过,告诉你们许可权内能说的历史真相……是照着奥尔的感性所做出的行动。」
「这样啊……」
一想像她——女科学家奥尔的心情,我们就觉得心里很复杂。
「(自己的挚友小狗被人类背叛……而且连自己开发的那些技术都被以她不希望看到的形式使用到现在。面对这些事情,她是怎么想的呢……)」
……我觉得要是奥尔现在突然擅自让魔法从这世界上消失,也没人有资格责骂她……不过,她现在只是个管理者,也没有许可权那么做。
大家各自反刍着在这次试炼里得到的情报时,我突然感觉身体受到一股微小的冲击。
我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奥尔便通知说:
「自动升降装置已抵达了地下楼阁的底层。各位辛苦了。这次的试炼就到此结束。」
听到这句话,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下来,一起呼出了一口气。
「……这次试炼真的只要听一段很长的故事就结束了呢。」
我揉着肩膀小声说道,接着奥尔便有些过意不去地对我说:
「其实这个试炼本来有需要进行战斗的关卡……你是否觉得不够过瘾?」
「……不会。」
我一脸严肃地回答。
「这是目前为止最艰难的试炼了。毕竟……我根本找不到答案。」
「……说的也是……对不起,彻·三上。我果然让身为这一代『审判者』的你,承受过度负担了——」
「不过……」
「?」
我打断奥尔的话——老实说,我是在强颜欢笑,但我还是笑着说:
「还好你有跟我们说。就算会很麻烦、很痛苦……也比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害别人遇上不幸还好上太多太多了!我会努力思考这个答案的!」
听到我的决心,伙伴们都露出了微笑……接着,奥尔温柔地说道:
「你果然是一位很棒的『审判者』。我由衷感谢你的『苦思』。」
「别……别这样啦,我什么事都还没做耶。这样会让我很难为情。」
我害羞地搔了搔头,大家看我这样也笑了。
原本的沉重气氛稍微轻松了点,这时奥尔说:
「那么就按惯例,请『审判者』以外的各位先行退出本试炼。」
「?都解除情报限制了,还有只能和小彻说的话吗?」
师父提出了一个很有道理的疑问。奥尔语气肯定地说了声:「是的。」
「存在于我之中的奥尔认为有些情报应该单独告诉『审判者』。」
「?虽然听不太懂……但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感谢你的谅解。那么,现在即将单独传送彻·三上至中枢空间。其他人请继续待在升降装置上等待数分钟。接下来装置将会回到原本的楼层。」
奥尔这么说的同时,我的身体也和往常一样被光芒包覆。大家已经习惯了这个景象,唯独第一次看到的莎克雅是一脸惊讶。看到这幅光景,我轻轻笑了一下——下一秒,我就漂浮在别的地方了。
充斥着淡蓝色的球体空间。
我发着呆在这个已经完全不陌生的空间里等待时,响起了奥尔的声音。
「辛苦了,彻·三上。这么一来,你就完成所有试炼了。」
「啊,嗯,谢谢……呃,所以你要跟我说什么?这里是……就前两次来说,是你会告诉我一点点刚才那种情报的地方吧?」
「没错。这个只允许『审判者』进入的空间,原本在情报的公开限制上就比较宽松,所以我才会使用那种手法。」
「原来是这样啊……嗯?可是情报限制不是解除了吗?为何现在还要只带我来……」
我疑惑的歪过头,而奥尔则是……以颤抖的声音对我说:
「一切都是我种下的祸根造成的。这原本是『审判者』的旅途中不该有的劫难。那是在我所能想像的范围中,最糟糕的角色分配。」
「?」
「一开始只是个很小的……真的只是个很小的祸根。现在却演变成最大且最恶劣的威胁——而且已经准备对你出手了。」
「奥……奥尔?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威胁……」
听见她不寻常的模样,连我都紧张到额头开始冒汗了。
然后,就在这寂静的蓝色空间里只响着我的心跳声时——
奥尔——以好像做好了觉悟的感觉……
用有如在告知病情的语气,沉重地宣告:
「是关于你的哥哥——广树·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