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护士哀号般的声音,把我的意识立刻拉回现实。
……完全没有印象的异世界记忆,以及小彻想为了广树牺牲生命等荒谬无比的妄想。现在不是顾著想这些想到出神的时候。
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心电图正响著不寻常的警示音。
「这是怎样……到底是怎样……」
我不再倚靠墙壁,以不稳的脚步回到平常待的那个地方……也就是广树跟小彻的床中间。其中一个护士虽然有一瞬间露出觉得碍事的神情,但看到我一脸憔悴至极,她便只默默行了一个礼,就回去处理手边工作。
我来到床边,凝视小彻的脸……毫无生气的苍白脸庞。
医生把电击片贴上小彻衣服敞开的胸口,要护士退开。短暂的倒数过后,传出「咚」的电击声。
即使如此……不祥的警示音还是没有停止。
医生正在尝试进一步的处理时,我愣愣地低语著:
「别这样…………嗳……这是骗人的吧……怎么会……」
我无法接受现实。视线在空中徘徊。
……明明原本还觉得这孩子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先前……明明是这样的。可是等真的就近看到他面临垂死边缘……胸口深处就涌上一股我不应该抱有的感情。
──不对,我是风人跟广树的母亲。跟这孩子毫无关系。我只要广树能活下来就好……
「嗯……唔……?」
「!」
我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呻吟,赶紧回头看向广树的病床。接著,我看到……
「广……树?」
「…………妈……妈……?」
护士跟医生全在替小彻治疗时,广树微微睁开了双眼,慢慢恢复意识。他的脸色明显很好,看得出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生命力。当然,他似乎也察觉了自身的变化,有些困惑地坐起身,连忙看往旁边的病床……
「────」
突然,他的眼神像是察觉了什么,变得绝望。
看广树的态度,我再怎么不愿意,也会发现是怎么回事。
「(骗人……这一定……是骗人的……不可能……)」
不知不觉间,我的视线离开了康复的广树身上,转头望向小彻的病床。
等注意到的时候,医生已经没有在实施治疗了。我看著他,打算责备他这是在做什么的时候……医生先是看了我一下,才面色沉痛地压低视线。
「等等……你……你还在做什么?快……快点,他还──」
「三上太太,很遗憾……」
「你骗人!」
我如此大吼,推开护士们走到小彻身边,用力抓著他的双肩摇晃。
「别开玩笑了!别这样好不好!这是怎样!别瞧不起人啊!我……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嗳!嗳!」
「三上太太!」
护士们急忙过来压制我。但我还是不顾制止,继续摇晃小彻……他的头无力地随著摆荡。
「你快醒来!嗳!快变回你平常活泼过了头的模样──」
「妈妈!」
身后突然传出广树的叫喝,使我缓慢回过头去。
医生跟护士都对他的康复惊讶得瞪大眼睛,广树则是……哀伤地看著我的双眼。
然后缓缓地……像是在责备那样摇了摇头。
瞬间,我心里那道感情的防波堤,终于溃堤了。
我回头看向小彻,呜咽著抚摸他冰冷的脸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早已哭乾了的眼泪,源源不绝地从眼里流溢出来。
内心只有令人发疯的后悔逐渐扩散开来。
回过神来,我已经不顾周遭眼光紧抓起小彻不放,忏悔似的不断重复低语:
「对不起。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彻……小彻……对不起……对不……起……」
小彻的体温急遽下降的这一刻。
唯有掺杂呜咽的忏悔,永无止尽地……持续在室内响起,直到我失去意识。
「已正常受理,并处理权限所有人彻•三上的愿望。试炼的所有行程就此结束。辛苦了。愿所有生命皆能得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