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 12点7分
这天是莉薇亚担任世界的布兰奇希尔氏族的商品开发顾问,住进皆神望爱家后,第三天的中午。
一如既往地,透过外送订的午餐已经送达了望爱家。
望爱平常很重视健康,总是点养生取向的便当,不过从昨天开始,她便改成以莉薇亚的喜好为标准挑选餐点。
昨天点了汉堡、三明治、猪排井饭、寿司。
今天吃的则是热狗和法国吐司。
「敝人不清楚这边有什么料理,要吃什么由望爱小姐你来决定吧。」莉薇亚如此说道,把烦恼要吃什么的问题丢给望爱负责。望爱为了保险起见,尽点一些广受大众欢迎的餐点,不过莉薇亚都吃得津津有味。
「莉薇亚大人,午餐送达了。」
莉薇亚早已入座坐在餐桌边,望爱把餐点放在她面前后,自己在她正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今天的午餐是天井。
三尾炸虾、鳗鱼、花枝、茄子、莲藕、紫苏、日本青椒等炸物琳琅满目地塞满整个饭碗。
「谢谢。敝人开动了。」
莉薇亚拿起筷子后,突然一动也不动,定睛凝视着天井。
「怎么了吗?莉薇亚大人?」
「不……」
莉薇亚有些犹豫,向一脸诧异的望爱说道:
「这个……该不会是炸虾吧?」
「是的,没错。」
「这样啊……」
莉薇亚的脸色有些僵硬。望爱惊觉了什么,说道:
「您该不会对虾子过敏吧!?抱歉我没有事先向您确认……!」
见望爱情绪激动到一度要下跪道歉,莉薇亚连忙解释。
「不、不是的!单纯只是敝人挑食而已。」
「咦?」
莉薇亚有些难为情似地说道:
「在敝人的国家,虾子也是会出现在餐桌上的食物,可是敝人实在无法接受虾子的外观,所以不敢吃虾子。」
「原来如此,有些人确实会因为外观而排斥虾子。毕竟虾子看起来满像虫的……」
「没错,虾子身上有甲壳还长了一堆脚……把壳剥掉的话,看起来就像刚破蛹而出的幼虫……」
「我明白了。那我重新点其他的料理。」
望爱如是说后,莉薇亚摇头说道:
「不,没关系。敝人会把它吃完。」
「可是您不是讨厌虾子吗?」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敝人连蚱蜢都敢吃进肚子里……!」
莉薇亚是传送到这个世界后才第一次吃蚱蜢。就连当初和莎拉一起逃出帝都,过着颠沛流离逃亡生活的期间,她们也不曾为吃的问题烦恼过。因为路上多的是鸟类和动物,而且有莎拉的魔术加持,无论是食材的调理或保存,问题都可以轻松解决,根本不会把脑筋动到虫身上。
直到后来开始当游民,有一天真的肚子饿到快要受不了,莉薇亚才第一次抓蚱蜢下锅炸来吃;和当时的抗拒感相比,吃虾子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虾子在两边的世界都被视为一般的食材。
「那么,敝人不客气了。」
莉薇亚用筷子夹起炸虾,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子便一口咬下。
首先尝到的是面衣的酥脆口感,接着牙齿咬断虾子的肉后,味道在舌尖扩散开来。
莉薇亚咀嚼了好几次细细品尝滋味后,才将虾肉吞进肚子里去。
「唔……这个是……」
「这个是……?」
望爱紧张地吞咽口水,等莉薇亚发表感想。
「味道很像蚱蜢,十分美味呢!」
见莉薇亚面露笑容,望爱松了一口气说:
「我听说有人形容蚱蜢吃起来像虾子,莉薇亚大人恐怕是史上第一个形容虾子吃起来像蚱蜢的人吧。真不愧是救世主大人……蚱蜢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是的,虽然口感完全不一样,可是味道非常相似。内脏不清干净的话,吃起来会带有一点苦味,不过苦苦的也挺好吃的。」
「真的吗?听您这么说我也有兴趣了。」
这只是一句无心的话,不过马上就让望爱感到后悔了。
「既然如此,望爱小姐要不要吃吃看蚱蜢?」
「呃?」
「敝人就请你吃蚱蜢,当作暂住在你家的回礼吧。」
「不、不了,不劳您那么费心……」
「不用那么客气。为了过冬,敝人家里保存有大量的蚱蜢,可是现在已经决定要寄人篱下一段时间了,正愁不知道该拿那一堆蚱蜢怎么处理才好呢。假如你能帮忙吃掉蚱蜢,那就太好了。」
「呜……」
见莉薇亚向自己面露柔和的笑容,望爱被一箭穿心了。
「好、好吧。那我就承蒙莉薇亚大人的好意了……」
「太好了!今天的晚餐就包在敝人身上吧!」
看到莉薇亚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模样,望爱的脸都绿了。
*
11月11日 17点23分
「敝人回来了。」
前去桥下的瓦楞纸屋拿取蚱蜢后,莉薇亚回到了望爱的家。
「欢迎回──咿……!?」
看到莉薇亚带回来的东西,望爱发出了微弱的悲鸣。
整整三十公升容量的塑胶袋,塞满了经过干燥处理的蚱蜢尸体。
望爱只听说份量很多,而实际的数字远远超乎了她的想像。
「有、这么多吗……?」
「敝人这就去料理,请稍待片刻。」
「好、好的……」
(……咦?等一下我就要被迫吃下这种东西吗?)
望爱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望爱小姐,家里有炸天妇罗用的油锅吗?」
「啊,抱歉!我平常是不会下厨做菜的,所以家里只有最基本的厨具和调味料。所以今天我们还是先吃外卖的餐点就好,改天有机会再品尝蚱蜢……」
望爱以为自己暂时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然而──
「不,没有油锅用平底锅也没关系。敝人有从家里把油带过来。」
看到莉薇亚从她背上的破烂背包拿出油和炸粉,望爱顿时心生绝望。
「那么敝人借用一下厨房了。」
莉薇亚兴冲冲地前往厨房,把碗和平底锅翻出来。
她把油倒入平底锅,趁着加热的时候,以熟练的动作把炸粉和水倒进碗里搅拌制作面糊,接着从塑胶袋里抓了一把蚱蜢的尸体丢进碗里。
透过平底锅煎烤裹上面糊的蚱蜢,确认熟了以后再盛放到盘子上。
(啊啊……莉薇亚大人为我亲自下厨做料理……!我好幸福啊……但为什么偏偏吃的是蚱蜢!)
望爱看着莉薇亚忙于做菜的背影,因夹杂着感动、兴奋与恐惧的复杂感情而浑身发抖。
「……呼,这样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炸完了差不多三十只的蚱蜢后,莉薇亚随兴地在上头撒了一把盐,把盘子端放到餐桌正中央。
接着她用另一个盘子盛放从桥下带来的自制米糠腌菜,并拿饭碗盛了刚才出门前预先炊煮的白米饭,一同摆放在餐桌上。
「来,请尽情享用。」
「好的……我、我开动了。」
望爱一下抬头看着对自己面露灿烂笑容的莉薇亚,一下看着堆满了盘子的蚱蜢,都快哭了。
她原本期待蚱蜢被面衣覆盖住后,外观会变得不一样,然而外面那层面衣的厚度很薄,完全消灭不掉「这就是昆虫」的视觉印象。
望爱战战兢兢地拿起筷子伸向煎过的蚱蜢,夹取了其中一只。
(这是莉薇亚大人赐给我的神圣蚱蜢……它的地位就好比基督教的面包……!)
望爱下定决心,闭上眼睛将蚱蜢送入口中。面衣的酥脆口感和附着在上面的盐巴味道在舌头扩散。到这里为止,吃起来就跟一般的咸味天妇罗没什么两样。
望爱把心一横,咬下蚱蜢。
跟炸虾鲜嫩多汁的口感完全不一样,吃起来干巴巴的。话虽如此,那种味道确实是有几分像虾子。风味有点类似干燥过的樱花虾,而非用来做天妇罗的虾子。
要是拿来和炸虾相比,绝对是炸虾美味许多。话虽如此,若是拿来当下酒菜,说不定五十个人里会出现一个特殊偏好份子,比较喜欢吃带有一丝苦味的炸蚱蜢。
「味道如何?」
「嗯,非常好吃!说它是我这辈子目前为止吃过的料理里最好吃的也不为过!」
见望爱回答得那么肯定,莉薇亚面露腼腆的笑容说道:
「敝人很高兴你这么捧场。要不是当初有碰到蚱蜢,敝人的意志恐怕早就被三餐不继的饥饿游民生活击垮了。说来,蚱蜢在敝人的心目中就形同救世主呢。」
「什么……原来蚱蜢大人是那么伟大的存在吗……」
望爱怀着诚挚的感恩之情吃下第二只蚱蜢。
这时,望爱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点子。
「莉薇亚大人,我们不是正在制作您的神体吗?您觉得让您的神体捧着蚱蜢如何?」
望爱制作中的莉薇亚人像并非一般的美少女模型,而是神体。
所以望爱一直打不定主意该让莉薇亚的人像摆什么样的姿势,不过,如果是莉薇亚大人将蚱蜢这个救赎赋予迷途羔羊的画面,或许十分适合套用在神体上。
「不错呢。敝人也希望有更多人可以瞭解蚱蜢的美好。」
征得莉薇亚的同意后,让莉薇亚人像捧着蚱蜢的决定就此定案。
「莉薇亚大人,还有其他道具可以作为您的象征吗?」
「敝人的象征……?」
经望爱这么一问,莉薇亚稍微思考了一下,说:
「嗯……空罐、塑胶袋、瓦楞纸……不对,这些比较像是一般游民的象征,不是敝人的象征……拉面、饭团、咖喱……?啊啊……敝人想到了,既然是要做成氏族的商品,篮球如何?」
望爱对莉薇亚的提案感到纳闷不解。
「蓝球吗?」
「没错。敝人在氏族的设施跟齐藤先生他们一起打过篮球,玩得很开心。」
「我懂了。对莉薇亚大人来说,篮球是氏族的魅力象征对吧。」
「你误会了,敝人并没有从氏族感受到任何魅力……」
「知道了!那我们就让莉薇亚大人的人像捧着蚱蜢和篮球吧。」
「……敝人是没有意见啦。」
莉薇亚人像的造型设计就这样以误打误撞的方式决定,之后望爱吃掉第三只蚱蜢,接着扒了一口白饭。
「呵呵,蚱蜢好好吃喔。也很下饭呢。」
「没骗你吧?」
莉薇亚笑着说道后,自己也吃了一只蚱蜢。
「嗯,蚱蜢果然好吃,可是美味程度远不及敝人中午吃的炸虾,只能说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吧。」
「咦?」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挨了一记回马枪,望爱不禁傻住了。
「望爱小姐,蚱蜢还有很多,多吃一点不用客气。」
「好、好的!我很乐意!」
望爱抗拒不了莉薇亚的笑容,反射性地一口答应。
把盘子上的蚱蜢全部吃光后,莉薇亚又继续炸更多的蚱蜢,结果望爱一共被喂食了六十只以上的蚱蜢,当晚作了被一大群蚱蜢攻击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