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铅笔在纸张上沙沙地写着。
一声声都微弱而细小。
纵然有二十六个人做着同样的动作,教室内却安静得可以清楚听见动笔的沙沙声响。每个人都一心二忌地投入在算式中,努力解着应用题。
不过就是个小考,然而它所代表的意义却不只如此。
虽然这次的小考没有期中考那么沉重,可是对学期成绩有一定的加分作用,所以那些觉得自己期中考成绩不太妙的人,非得趁机好好努力不可。
然而……
隔壁那位最应该好好努力的笨蛋同学,却在考试才开始十五分钟时就放弃了,甚至频频做出教人怀疑的举动。
那位同学的名字,正是五十岚千果。
用‘像小学生一样’来形容她是有点夸张,但是那娇小的身材看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像高中生。一撮绑起的浏海如天线般摇来晃去,大大的眼睛不安分地左右张望着。还算可爱的长相配上这可疑的举动,让那丫头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小动物…差不多是猴子之类的吧,而且是有长尾巴、居住在南方岛屿、还不会使用工具的那一种。
明明她期中考的数学成绩才低空飞过,一不小心绝对会直接留级,却一副毛毛躁躁的模样张望着外面…多亏了那丫头一直注视着窗外,才免于被老师冠上作弊的罪名。我说啊,就算你再怎么用力盯,外面也只有树而已喔!那里是校舍的后头,我们焦急等待的快递人员只会从正门进来喔!
啊,都是因为手冢老师在考试前提到那件事啦……
我在内心暗自埋怨着不知跑去哪问教室拿教鞭的生物老师。不过,这个女孩本来就不怎么沉稳,就算老师没有先提到那件事,她也完全没办法将心思集中在考试上。
此时,下课钟声终于响起。
在一片欢呼与哀号交错之中,五十岚拔腿就要冲出去,我连忙伸长了手,一把揪住她的后颈。
她发出怪声,简直就像惨遭毒手的鸭子一样。
我不小心连同领结也一起用力抓住,于是干脆使劲扣住五十岚的脖子。纵使这丫头不断挣扎哀叫,我依旧毫不留情。
“接下来是班会时间吧。跟我保证你在结束之前绝对不会跑出去,我就放手。”
“放、放开我啦!”
对方泪眼汪汪地恳求着。
我见状只好放开自己的手,然而在放开的瞬间,正好与从对面教室静静走出来的两名女学生对上眼。
其中一名女学生以绢带束起长发,四肢与颈项都如珍珠般光洁,姣好的脸蛋搭上宛如精心打造的五官,容貌可说是近乎完美。这位被仰慕她的学妹们尊称为“白雪大人”的美少女,正是宫前雪乃。
“宫前同学,D班的班会时间已经结束了吗?”
“还没呢。”
面对我极力维持平静语气的询问,对方以灿烂的笑容用力做出回应。都怪她表现得太理所当然,让人差点不小心就出口附和…“喔,是这样啊。”
仔细看看宫前的背后,D班的班长山内正含泪紧拉着教室的门。我好想把她抓回去开班会,但是实在太害怕而不敢出手!!山内的眼神充分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既然这样的话,你现在先回教室参加班会,等放学的祷告结束后再出来吧。”
同样身为班长的使命戚在心中奔腾,我压低了声音、语带威吓地对宫前说道。
可是,没想到!!
“唉呀,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认同……”
白雪大人却摆出一脸冷漠的表情。
“今天下午三点可是有我们期待已久的东西要送过来喔?我想等看见那些东西之后,再连同戚谢的心一起献上祷告。你难道不觉得,与其每天放学都祷告相同的内容,这么做更能真挚地贴近主的心意吗?”
“不要说那些无聊的歪理,你这个双面女帝!”
“唉呀,说出真心话了吧。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认直一打长曲棍球了?那才应该拿下模范生的假面具呢。”
“怎么可能,有必要这么做吗?就结果来说,还是循规蹈炬的人能最快达成目标,所以该严厉的时候就要严厉,这对长曲棍球社也是好的。”
“可是……”
就在水润的鲜红色唇办反抗地一撇,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时!!
“唉呀,宫前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赶快进教室了。”
D班的导师Mr.莫尼卡出声打岔。
于是,全年级第一美少女,以极为优雅的姿势转身。
“Mr.莫尼卡,非常抱歉,我马上回去。”
白雪大人说完后,便轻巧地转过身回到教室。然而,一声锐利的啐舌声,却清晰地传人我的耳里。
只见山内同学对着我合起手掌,低下头戚谢了数次。啊,没什么,别放在心上。是的,我已经充分明白你平常有多辛苦了……
结果,等班会时间及祷告一结束,那只一直静不下来、不断四处张望的焦躁小猴子,连最后的道别都没说就冲出教室。
可是这时候,宫前的背影早已出现在走廊上。
“呵呵呵呵呵呵,没有人能比我快!”
没错,在这个世界上,就属这位宫前最讨厌输。她完全抛开平常的公主形象,修长的双腿规律地迈步向前冲黥。
然而紧接在她之后,C班教室的门“砰”地打开,一个女生以子弹发射之势飞出。
“哇哈哈哈哈哈哈!超遗憾滴压,诸位大和子民!”
这位将既厚又长的头发高高绑成一束马尾的女生是!!岛茜。
“当然是本人抢第一的啦!!!”
高分贝的笑声伴随着响亮的关西腔响起,长发也如鞭子般甩动。
无论怎么看,她的高马尾都让人觉得应该很痛或是不舒服,但岛茜却认为‘数名美少女中,不能没有人绑单马尾或者是双马尾的人’是不变的法则,而坚持要绑成这样…我总觉得怪恐怖的,所以没问到底是哪个世界的规定。
“可恶!我也想赶快看到!”
五十岚也紧追在后。
但是A班离楼梯最远,所以那丫头绝对占下风。而且她又坐在最靠窗的位置,让她更处于劣势。
然而这次却有人从B班跑出来与她并行。
“我也是!”
出声的是长谷川悠里。平常总是比较冷静的她,竞无视圣维莉塔丝定的“除非是攸关性命或是特殊状况,否则不准在走廊上奔跑”这条校规,发挥踢足球锻炼的脚力冲刺。“喂!不准在走廊上奔跑!再跑的话,不要怪我从明天开始将与你们全队为敌!”竭尽全力吼出来后,四个人顿时定住了,然而就只有那么一瞬问,真的只有一瞬问。之后那些家伙的确没有再奔跑了。
没有奔跑,而是摆动手臂、双脚迅速地前进。现在我所看见的,是“全速向前走”如此巧妙又珍贵的景象。那四个人就像发条坏掉的玩具一样,以比竞走更怪异的姿势往前迈进。不只是这样!!
一道人影蓦地从旁挡到化身为暴走特快车的四人前方。
“国中部所在的楼层更接近教职员室喔!这场胜利就由依奈我收下啰!”
过重的大胸部一阵晃动,这个嘟起丰满又具肉戚的双唇如此宣称的人,就是新生长曲棍球社的唯一国中生!!小坂依奈。
看来不管是尊敬学姊还是配合大家行动的意识,她依然连二呈克都没有;更不要提那国中生不需要的性戚,还有胸前领结要松不紧的不正经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面对小坂肆无忌惮的挑衅,高一学姊们只是虚假地笑道…
“依奈,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喔。”
“啊;年轻真好。”
“就是啊,真羡慕她都不会怕呢。”
“可以和班长一样不用去校外教学的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呢。”
“什么?”
小坂正要打开教职员室的门,闻言又讶异地回过头。
就在此同时!!
宫前加速前进,而岛茜也紧跟在旁,五十岚和长谷川则从后头追来。“啊…等一下”
“我没有跑、我没有跑喔!”
“只是在飞的啦!!”
小坂的手指拉开了教职员室的门。
这时,晚了一步的宫前碰到小坂的肩膀,再加上岛茜从后头飞身而来,两人便失去了平衡…急冲冲的五十岚无法停下脚步,长谷川也同样煞车不及,就此向前扑倒。
于是!!
深具历史传统的吾校圣维莉塔丝女子学院之圣域.教职员室的门口,顿时出现一座女学生重重堆叠的不倒翁。
由于现场的情况相当令人错愕,老师们只是默默注视着走过来的我。
这……也是当然的。
通常都要先敲门,询问“请问某某老师在吗?”才对。而且在里头还没有回应之前,一般来说都是不可以先开门的。
现场实在太过安静了,我甚至连自己额头上血管爆起的声音都听得到。然而,就是有人老是在状况外。
“手冢老师,我们的队服送来了吗……”
五十岚千果格外有活力的声音从不倒翁堆中传来。
2
亮红色的POLO衫、绿色格纹裙,一件件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纸箱里。每一件的背号上下,都绣有滚红边的白色字样。
背号底下是校名!!St.Veritas
背号上是队名!!Rosso Tempesta
片假名写作‘ロツソ.チンベスタ’。
此为义大利文的‘红色暴风雨’之意。
“期待好久了喔;”
“结果花了两个礼拜才做好。”
“能在六月中拿到真是太好了。”
在七嘴八舌的吵闹声之中,崭新的队服一件又一件地被拿出纸箱。
“哇,这是我的!”
五十岚拿起背号50的那一件。
因为长曲棍球似乎没有所谓的王牌号码,所以也会有队上的主力选手像这样选择大数目背号的情形。
其实她本来坚持要用50000,但是再怎么样都塞不下五个横排的阿拉伯数字。她当然也有想过要用“五万”或“五万”的汉字作为背号,但是这样就会和其他队友不统一,而且在正式比赛的时候,一定也会造成裁判的混乱,最后只得遭到驳回。
“队服做得很漂亮呢。”
穿着POLO杉、优雅地拉着裙摆的宫前,手中拿的队服背号是‘1’号。大家都知道什么都喜欢争第一的白雪大人绝不可能让出这个号码,这也无辜波及了可怜的长谷川,只能选择‘21’号。足球中的第一守门员背号通常是‘1’号,长谷川从小学开始就没将这个位置拱手让人过,会特别偏爱‘1’这个号码也是当然的,这是人之常情。然而,她却没有卯起来跟宫前争夺的意思,宫前真应该多跟这位守门员学学,就算只有一点也好,拜托。附带一提,‘21’号似乎是第二守门员常用的号码。
岛选了和黑天使美墨莎莎一样的‘7’号,小坂则选了写起来很性戚的‘8’号…然后黑田学姊只是基于‘与座号相同就好了’如此随性的理由选择了‘5’号;而大西学姊选了和崇拜的长曲棍球选手相同的‘11’号。
我微微屏住气息地拿起自己的队服。
队服背后大大地绣着‘10’号。
这个号码通常大多是给垒球的主将,或是足球中发号施令的选手使用的。
我并不想在这支队伍中以班长的架势自居,然而,五十岚以前曾经说过“麻生同学是在比赛中主导这支队伍的人”之类的话,至今仍残留在我的胸口。
坦白说,我到现在还是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够胜任这个位置。与清峰大学的练习赛结束至今已经过了三个礼拜,每当我握住长曲棍球棒时,这样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不过,总觉得很戚慨。”
“我们还担心过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呢。”
大家在社办里悉悉宰奉地换着衣服,情绪一直都相当高涨。见短裙轻飘摆动就高兴地转圈圈或是跳来跳去,简直就像孩子一样。
可是大家能像现在这样互相打闹说笑,都是因为这套队服直一的很棒。
总之,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直一的是历经了一番千辛万苦。之前的我们就像是光跳舞的维也纳会议般,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注1)即使是德岛的阿波舞节庆,或是里约热内卢的嘉年华也不至于亢奋成这样。
事情要从三个礼拜前讲起。
就在长曲棍球队第一次出战练习赛的隔天。
虽然觉得有点太心急,不过我们还是想先做好队服,所以曾经针对要取什么队名才好进行讨论。
*注1…1814年9月18日到1815年6月9日之间,在奥地利维也纳召开的欧洲列强外交会议。此会议的讨论 都是在各个列强之间的非正式会晤中进行,由于大多数代表在会议期间无事可做,于是奥地利国王弗兰兹二世便举办了许多娱乐活动,德利涅亲王曾经戚叹…“大会不行动,大会在跳舞。”
结果大家居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我提议的队名‘暴风雨(注2),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五十岚吧。毕竟不管结果如何,这个队伍都是因五十岚而诞生的。
然而,全员却一直争论着‘暴风雨’该用哪一国的语言才好,讨论到颜色时,更是出现许多不同的意见。
“像‘Typhoon’或‘Hurricane’这种一目了然的字当然最好啊!”“不不不,写成汉字比较沉稳吧?像是‘台风’之类的。”
“那好像不良少女,我不喜欢咩。Tisiphone就不错,跟协助幻象骑士的FATINA煶丝红一样的啦!还穿着开衩裙!驾驶的战斗兵器MH是宏德幻象耶!(注3”
“如果就格调的部份来说的话,Tempest最棒!而且有一首贝多芬的曲子也是用这个字取名字的。”
“真麻烦,用日文就好了,‘圣维莉塔丝的暴风雨’不错吧?”
“黑田学姊,那、那听起来好像某种具醒世意味的通俗歌剧喔。贵族大小姐流落街头什
么的那一种,我小时候有演过。”
“是说……现在讲到‘暴风雨(岚)’的话,一般都会想到杰尼斯的那个团体……”
像这样,大家七嘴八舌地争相发表意见。
接着,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讨论到这里为止,我们就让社长来决定吧。
平常根本就没人当她是社长,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把问题丢过去。突然闾被赋予重责大任的大西社长,于是战战兢兢地嗫嚅道…
“用义大利文……Tempest……”
在场所有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众人的眼里仿佛写着…为什么要用义大利文?
学姊的头压得更低了,她以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解释…
“我、我爸爸开了几间义大利餐厅……有一问店就叫这个名字……就只是因为这样……”
就只是因为这样。
可是,那句‘就只是因为这样’却带着莫名的说服力,触动了每个人的心。不,或许是大家已经讨论到烦了吧。
“喔!依奈我觉得满好的耶。”
“戚觉有点时尚的啦,不错咩。”
*注2…日文的汉字写作…岚。
*注3..以上昕述皆为漫画《五星物语)中的人物、角色及兵器。
“跟我提议的很相近,我没有意见哟。”“跟食物有关这点很赞!就这样吧!”虽然大西学姊在听到五十岚随口说‘就这样吧!’后,露出一脸很受伤的表情,不过队
名的问题在经过数天的骚动之后,总算是有了结果。接下来要讨论的是颜色。
这部分也历经了一番激烈的交战,没想到最后竟然足以抽签决定的,抽签耶!虽然我们在小时候有学过“如果对方打了你的右脸,左脸也要让对方打”,可是在场的除了大西学姊之外,每一个家伙都主张“如果对方打了你的右脸,就要朝对方的左脸穷追猛打”,所以不吵到天翻地覆是不会轻易退让的。
虽然是用抽签决定的,不过!!
“像这样穿起来之后,不禁让人觉得还好抽到的是红色呢。”
“不愧是代表攻击的颜色,戚觉果然很强悍。”
“红色戚觉超有干劲!对啦,灌篮高手里的湘北高中也是鲜红色的咩!如果是机动战士钢弹里的夏亚专用机,更是快上三倍的啦!”
“思,好!非常好!如果队名再加上‘红色’两个字,戚觉就更强了!”
穿着全新POLO衫互相嬉笑打闹的身影,已经不见之前老是争吵的余波。除了守门员长谷川之外,所有人都穿相同的POLO衫和相同的裙子裙…即使冷酷的黑田学姊不喜欢吵闹,睑上也连带染上些许红晕。
“好;从今天开始,在校内练习时就穿着这件队服吧,强烈展现出我们的少女心!”
五十岚跃上椅子,一只手向上高举。
“喔!”
拳头一挥出,剩下的七人同声附和。
“还差四个人就凑齐啦!”
“喔!”
“就快要可以升格为长曲棍球社了!”
“喔!”
“Tempest!—Fight(暴风雨!上吧!)”
“Fight(上吧!)”
可是啊,这个世界毕竞不好混,情况从没照我内心的计划表进行。
就如同春天以来,大家一路走来的坎坷经历一样,我们再次面临新的难关……
3
初夏的耀眼阳光在头顶闪动。
橘球在凉爽的清风中交错,我们脸上带着笑容,身穿新队服愉快地来回在场中奔走。“要开始啰,雪乃!!!”
“好的,接到了!”“好,传球!”
“讨厌啦~~依奈我都没有办法射门成功。”
大家犹如嬉闹的蝴蝶般亮丽地飞舞着,就像小孩子一样开心地大呼小叫。
在学校里练习时,像是“你在看哪里啊!连那种球也接不到吗?笨蛋!”这种话,或是“不可以被攻下分数,就算死也要挡下来!”等等热血过头的激烈责骂,是绝对不可以说出口的禁忌。
嗯……自从队服送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做这样的练习……“真奇怪……”
五十岚握着长曲棍球棒喃喃说着。
“太奇怪了!我们明明练得这么青春洋溢又开心,为什么人数就是没有增加……”
“就算从旁看来再怎么青春洋溢又开心,可是练习还不到预期分量的一半,大家看起来就已经累到不行了不是吗?这样谁还敢来啊。”
连我挖苦的声音,听起来都很虚弱无力。
!!如果想要称霸日本,练习量也必须是日本第一。
听从五十岚这个单纯到不行的想法,我们新生的长曲棍球社一周来的练习情况如下…
星期一,休息。
星期二、星期三的早上及放学后,在半场进行传接球以及捡滚地球,或进行在摇动球棍运球的状况下转身等等的基础练习,另外再加上Line Drill和简单的射门训练。
星期三和星期五则是在放学后,从学校跑三公里到河床边的场地,接着进行加上走位的基础训练,就连比赛的队形也是在这两天练好的。
星期六早上八点直接在河床边的场地集合,持续练习一整天。
星期日只有在下午时训练,虽然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参加,可是不知不觉中所有的人都会跑来。
“其实我还想积极进行肌肉训练耶!”
五十岚嘟起嘴巴说道。
“如果在高一或国三时训练过度,肌肉会先不堪负荷的,你就先忍忍吧。”“你的口气听起来,好像现在的严酷训练就没问题一样。”
回想起赢得球场使用权后发生的种种,我仍然觉得全身肌肉和关节隐隐作痛…当时肌肉酸痛到整个人好像要散了一样。
“不会有问题的,这张训练表已经将有氧运动和无氧运动交替实行,好让肌肉可以有时问休息。”
长谷川带着冷冷的表情说明。
事实上,这个练习内容是我们与清峰大学的牧村姊等人,以及长谷川过去所属的足球队教练商讨过后制订出来的,算是为了才刚接触长曲棍球、而且又处于十五、六岁发育期的女孩子,安排了恰如其分的必要训练。不过坦白说,这种练习量实在可以和想进甲子园的高中棒球队相提并论。
只不过,我们八人原本就抱着“绝不能让网球部的人看到难堪的比赛”,或是“为了与那些自愿当我们第一场练习赛对手的清峰大学等人,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就算没什么时间也非努力不可”,以及“话说回来,既然想称霸日本,拼命练习也是当然的”!!等等想法,所以没有人对繁重的练习量有任何迟疑。
再加上我们这群女高中生,已经经历过除草这项难以想像的重度劳动,于是大家陷入一种“除完草后只要练习就好了!会变得超轻松!”的心理状态。
我对于这样的训练内容也没有异议。
人类是很有意思的动物,当本身技术不足又明显弱到不行时,内心很容易就会屈服了,然后就会越来越渴望进步带来的实在感。
希望球传得更快、球的落点能更精准…希望能与队友同心协力,漂亮地突破对手、率先射门得分;也希望能守好球门。
遇到下雨打雷无法练习的日子时,只能愤恨地仰望着天空,内心充斥着想紧握长曲棍球棒的念头而焦躁不已。
不过……
左看右看……这样的练习确实没有那样的气氛…在像我们这么悠哉的女校里,本来就不可能那么热血。
“没想到居然还想要集训……”
我自然流露出的叹息又深又重,然而手上仍确实地持续运着球。
“唉呦!!!”
相对地,小猴子却一如往常地情绪高涨&活力超级充沛。
“我听说夏天的东京实在有够热的,如果从早到晚都在外头练习的话,不管是谁,只要是人都会死的吧。”
“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啊……”
“特别是像麻生同学这种没斗志的人最危险!非常危险!”
“喂!”
“可是,同好会居然不能办集训,好过分。”
五十岚完全不把我的瞪视放在眼里,只是一迳地鼓起单边的脸颊抱怨。“要集训是可以,只是地点不能选在校外。”
就如同不能正式出场比赛一样,同好会连在校外办集训也不被允许。也就是说,在这问学院里,所谓的同好会‘并没有可以打着圣维莉塔丝的名义,到外头抛头露脸的资格’。虽然听来让人有点火大,但是在五十岚嚷着想办集训之前,我自己对这条规定没有什么微辞也是不争的事实。
“没关系,我们还是先去预约集训住宿中心再说吧。”
“集训住宿中心?”
“在清里有一栋名为雅妮丝山庄的旧式别墅,那里也是学校所有的建筑物,姑且算是有运动场,是能以便宜的价格租借较久的地方。”
我本来还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妥当,原本还抬头挺胸地说着,没想到……“那种地方不租也罢,我很欢迎各位来我家的别墅哟。”
旁边顿时飞快地冒出一句有钱人的发言,不过我也是随时处于备战状态喔。
“那么,你家有霸占一整天都没关系、可以划出全场约110公尺宽的运动场吗?”
我虽然说出了很像找碴的话,白雪大人依然不为所动。
“如果现在开始铲乎后山的话,马上就会有哟。”
“在这个讲求环保的时代,你居然敢那么大胆地说出破坏森林的宣言!”“本来的提案也不错啦;”
这时,小坂晃动着绷到让人怀疑会不会掉出来的胸部,如此插嘴说道。
“话说回来呀,这件队服不是要比赛时穿吗?平常穿体育服就可以了吧?”
“没有能吸引众人来报名的特色怎么行,至少在凑齐十二个人之前只能这样了。”
“可是这个特色一点用都没有咩,只会弄坏好不容易才做好的队服……”
岛的叹息就如同暗号一般,所有人全瘫到运动场上。这下子想假装优雅的长曲棍球社,看起来比平常还要操了,或许一股劲地冲刺还比较轻松一点,说不定我们已经无法再回归正统少女路线了……
我们越想越忧郁,此时,脸色比平时糟糕一百万倍的大西学姊靠了过来。
“呃,麻生学妹,再三十分钟就得去学生会了……”
听见学姊的话,小坂突然有些惊吓地微抖了一下肩膀。一向强势的眼睛里蒙上了少许阴郁,担心地望着我。
“喔,好的,我知道了,我们一起去吧。”
看见我点点头,无论是学姊或学妹,都吐出了安心的叹息。
基本上,大西学姊对球的恐惧已经克服得差不多了,但是根深蒂固的软弱个性还是没变,所以她实在不太适合进行交涉。更不要说,接下来我们准备要做的事,几乎等于是蛮横的抗议,她会戚到不安也是当然的。
掌管现任学生会的人是小坂的姊姊!!万里学姊,这对姊妹是出了名的戚情不睦,我猜她应该也是一名性戚尤物吧。
4
我勉力策动发酸的双脚,在比赛队服外穿上运动外套,当然不能就这样穿着轻飘飘的迷你裙走进学生会室,所以我在下半身同样套上了运动裤。
“班长,你那样看起来实在有够糟的……一点都不萌捏,身为女高中生,你这样做就不对了啦!”
虽然关西人聒噪地说个不停,但是我这时候只能装作没听到、没听到,赶快和大西学姊两人一路直奔学生会室。
在国高中校舍最上层的最里侧有一间房间,外头挂着一小块名牌,上面写着‘学生会’三个字,正伴随着压迫戚慢慢逼近。
“….打扰了。”
我们先敲了几下门后,再深深低下头表示进门之意,就像是要进入教职员室一样……不对,今天的情况更是加倍紧张。
房间大约只有六坪大,在这栋校舍里算是格外窄小。三面墙壁并排着公务用书架及档案柜,而摆放在窗边及中央的桌子,也只是具有简便功能的类型而已。
勉强带来温馨戚的,就只有挂在墙壁上那副淡色调的圣女图。
然后,在如此肃穆的气氛中,与女高中生这个头衔极为不相符、一脸严峻的大姊姊们就站在前方。学生会干部选举通常都是在第一学期的期中考后举行,而这段期间到暑假之间,大多是在进行交接。也就是说,目前在场的有新干部+现任干部,比平常多一倍的高年级生就聚集在这里…加倍的窒息戚让我头晕目眩。
“你们是长曲棍球同好会的人是吧。”
坐在中央的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微卷的头发上戴着一个与玳瑁材质相近的发箍,无论是打得工整的蓝色领结也好、洁白毫无皱摺的领边也好,全都散发着正经而庄严的气势,然而那丰满的嘴唇与浑圆大眼,则与我们所熟悉的人十分相似。
面前这位就是三年B班的小坂万里。
她是性戚国中生依奈的姊姊,同时也是我们圣维莉塔丝女子学院的学生会会长。负责统合国高中部共六百二十四名学生,身兼三十多个社团及委员会的总指挥,还是运筹超过七位数的庞大学生会费用.义工家长会补助费的核心人物。
她以俐落的动作指向空着的椅子,我与大西学姊一坐下,现场顿时形成面试官与两位学生的画面。就算是已经习惯置身于委员会或班长会议中的我,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我已经看过你们的请愿书了。”
小坂会长轻轻地开口,不过她越说越激动。
“所以你们的意思就是,要在不满规定人数的情况下,利用暑假到校外举办集训活动吗?我这样说没有错吗?”
“是的。”
我表情紧绷、抬头挺胸地迎视她的目光。她的态度平稳,不过那疏忽不得的大眼睛中,却带着些微的柔和神色看着我。从她这个反应来看,我随即明白她是要我继续说下去。
“我们长曲棍球同好会……不,我们新生长曲棍球社,希望能在秋季的正式比赛中上场,并且打算一步步地称霸全国。因此我们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举办加强实力的集训。”我尽全力表达我们的诉求,学生会的诸位成员却极其冷静地回以指摘。
“我们无法认可同好会在校外进行集训。”
“因为校方规定各社团举办校外集训活动时,得从学生会费中提拨补助款。”“同好会并没有使用学生会费的权利。”
“你们就跟其他同好会一样,住在学校、到运动场练习就可以了吧?”面对预期中的答案接踵而至,我仍旧试图反驳。
“长曲棍球运动的全场总长超过一百公尺,而校内的运动场即使从前端到底端都让我们使用,都还有可能不够大;话又说回来,我们有和网球社讲好‘各使用半边球场’,但若想举行为期一个礼拜的集训,这样的练习环境实在太差了。”
见我紧咬着不放,小坂会长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毕竟网球社打出了辉煌的成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我们明白,所以我们才希望能够到其他有运动场的地方进行练习。而且我们预定要前往集训的地点是雅妮丝山庄,那里也是属于学校的建筑物,严格的来说不能算是在‘校外’举行。”
“我们没有办法认可。”凛然的声音回响耳际。就宛如比赛结束的鸣笛声一样。
而坐在隔壁的大西学姊,肩膀陡然泄气地一落。“学姊,拜托你不要马上就放弃啦。”
“可是……”“麻生学妹。”小坂会长以柔和却坚定的声音堵住了我的发言。
“你是想违逆社长的判断吗?这样是不行的唷。”
“可、可是……”
“要我们承认长曲棍球社是正式的社团,还需要再两个成员加入才行。只是两个人而已,不是吗?如果你们的作法正确,能让这间学校的学生产生兴趣的话,那就一定会有认同者愿意加入的,加油啰。”
学生会长挥了下手,仿佛表示讨论就到此为止。周围的干部则全用‘你们还要在那边坐多久乙的视线注视着我们。
我就不用提了,大西学姊似乎难以忍受这种无言的压力,僵硬地点了数次头,然后向右转,就这么走出门外。
唉……真是的……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罢免这个社长呢?不,一旦那么做的话,那位过度保护她的黑田学姊可能又会使出更加偏激的手段……
情势逼得我不得不暂时撤退,于是我牙一咬,随即跟在大西学姊的后头离开了房间。
可恶,就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吗?但是,第一学期的学生会成员都是三年级生……也就是说,她们居于这问学校的最高统治阶层,凭我这个一年级小鬼,无论说什么都是行不通的。可是距离暑假也没多少时间了,没有时间再这样拖拖拉拉呀……
当我抱着苦闷的心情在走廊上前进了数步时!!
“两位请等一下。”
冷然的声音使我们停下脚步。
一转过头,站在那边的不正是才刚极其冷淡地赶我们定的大头目吗?“请问有什么事?”
我不禁发出刺探性的疑问,对方则是有些为难似地偏着头。
“其实我之前就希望能和你们谈谈。”
“啊……?”
“依奈她……我一直很担心我家的笨妹妹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虽然嘴里说担心妹妹闯祸,会长的态度却异外的柔和。
我和大西学姊互看了一眼,接着说出了这句话…“不会,没有这回事。”
“依奈学妹是很优秀的选手,也很认真在练习。”“思,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
小坂会长大人唇边带着一抹教人无法忽视的微笑。
“希望你们不要觉得是因为有依奈在,才让你们这次的提议遭到严厉驳回。”
她又淡淡地说道…
“我反而很戚谢你们。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接受总是一副轻浮样又意见很多的依奈。”
小坂会长似乎已经说完想说的话,迅速转过身离开。不一会儿,她那散发出委婉拒绝之意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学生会室门口的另一端。
留下一脸错愕的我及大西学姊杵在后头。
我们很清楚小坂会长并不会在处理公事时夹杂私人情戚,但是,她特地从后面追上来强调这些,真教人摸不着头绪。
“怎、怎么办?麻生学妹。”
“……总之,先回去和大家会合,我们必须商讨对策。”
我叹了口气,与学姊一同迈步前进。
学生会室所在的那层楼,有高中部三年级的教室及资料室,另外还有一间美术教室。当周围开始笼罩在夕阳西下的昏暗天色之时,整个楼层飘散着一股催促我们走人的气氛。明明是在同一栋建筑上课,这里却是除了每周一次的美术课之外就不会踏入的地方,光是稍微逗留一下就让人喘不过气。
离开高中部、走向通往运动场的道路时,我发现门口有个驻足的人影。
那人穿着红色POLO杉、格子裙,光裸的双腿相当煽情,是男生一定会立刻叫好。
小坂依奈嫌麻烦似地,一步一步缓缓朝我们走来。
“那个老太婆有没有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
小坂抢在我斥责她怎么没练习之前先开口,倔强的视线并没有对着我们,双手有如助长气势般交叠在丰满的胸部下方。
她所谓的老太婆,在这种状况下应该是指学生会长吧。
“没有,没说什么。”
“没有就好……”
小坂悄声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走到外头,始终没有看我们一眼。“虽然有听说过她们戚情不好……看来是真的呢。”
面对大西学姊深有戚触的低语,我也只能点点头,一想到这对姊妹问那深不见底的鸿沟,不知为何让我涌起了颓丧戚。如果对那个会长说…“就当作为了您可爱的妹妹,请助我们一臂之力”的话,我们的社团一定会惨遭歼灭。
啊;怎么会如此沉重。
下个礼拜就要迈入七月了,如此一来,暑假就近在眼前。然而一提到我们的情况,却如早春一般阴晴未定。
5
念国中时,我大部分的休息时间都花在和朋友闲聊上,如果要说是在哪里的话……通常都是围在结衣的桌旁,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打发时间,不然就是到图书馆借本书,或者是处理班上的事务等等。那段时光虽然很短暂,却也因为有各种不同的事情要做,因而过得相当充实。
但是,我现在却在睡觉。
几乎都在睡觉。
将浴巾折成好几折当作枕头,认真地呼呼大睡。
还不就是因为一个礼拜有泰半以上的时间,都要从大清早就开始练习长曲棍球,所以再怎么睡都睡不够。
意识飘飘然地渐渐远离。
教室里,同学们说话的声音匆远匆近。
如此舒服的午觉却持续不久。
“C班来了一个留学生耶!还是从澳洲来的!”
“唔!!那真是太好了……”
见到我一点诚意也没有的回答,五十岚急躁地“啪、啪、啪”打着桌子。“真是的;麻生同学,你认真听我说啦!是澳洲人、澳洲人喔!”
不只是这样,这小猴子还拿走我头下的浴巾。我的侧脸“碰”地落到桌面,脑袋同时不由分说地清醒过来。
“是澳洲又怎样……?”
澳洲是五大洲中最小的一洲。
拥有阳光洒落的美丽海面。
相较之下,澳洲因为开发较晚而四处可见整齐规划的街道,充满与丰富自然景观形成强烈对比的异国情调。
无尾熊、袋鼠、鸭嘴兽,另外还有艾尔斯岩、黄金海岸。居民的个性都既阳光又悠哉,不仅会在世界的中心呼喊爱情(注4,还会赞赏自己已经很努力了。总西言之,澳洲就是给人这些一印象。
只是,五十岚对于遥远的南半球大陆,似乎有着全然不同的印象。
“澳洲在长曲棍球方面的热络程度,是仅次于美国和加拿大的喔!好像有很多地区从小学开始就有长曲棍球的课程!”
如此真切的呐喊渗进了我睡昏的脑袋,我终于明白五十岚到底想表达什么了。“你的意思是,那个留学生说不定打过长曲棍球?”
“我就是要去确认嘛!”
五十岚一把揪住我的手臂,将我扯离了椅子,我才刚站好而已,小矮个儿就拖着我冲了出去。
“C班、C班;我们走吧!”“等、等等,先跟岛茜说一声。”“直接去比较快啦!”
啊;真是的,像这种时候应该要好好安排、先观察一下情形,接着再与对方培养更进一步的友谊,这才是女校的社交方式吧!
可是,谁也挡不住如脱疆野马的五十岚。
“师傅、岛茜师傅!请介绍留学生给我们认识!”
转眼问,我们就来到了隔壁班教室,岛茜被这鬼吼鬼叫的声音吓到而转过头来。
“小不点,怎、怎么这么突然啦?”
“留学生!是澳洲人耶!很有可能打过长曲棍球喔!找、找到|!”
岛茜迅速捣住五十岚激动叫喊的嘴巴,并以危险的目光扫过教室四周,随即就这么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拖出C班教室。总是随着社团内第一小猴子起舞的关西人,这回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反应。
“怎么了,岛茜?发生什么事了?”
“呃不……该怎么说……咦?”
说话含糊不清又暧昧不明的岛茜,将五十岚带到离教室更远的地方去。
“我们班是来了一个留学生没错,可是你们不先调查,就算见到了也不晓得的啦。”
×注4…电影‘在世界的中心呼喊爱情’中,主角浪漫告白的场景,就是在世界最大独立岩块“艾尔斯岩”。
“先调查”
面对我的讶异,岛茜只是挪挪下巴指向教室里。
“你仔细看清楚咩,找找看哪里有像留学生的人?还有,先提醒你们一下,她可不是一
看就知道的白种人,也不是日本人,更不是华侨。”就算岛茜这么说……
我虽然觉得困惑,还是伸头探入C班中察看。虽然五十岚的嘴依旧被捣住,仍旧睁大双眼瞧着教室里头。
如果是澳洲白人的话,首先发色应该就大不相同吧?在我们学校,只要染了发色显眼的头,就会立刻被揪去教职员室,所以没有人敢顶着浅色茶发。把头发染成乍看之下难以分辨有没有染的人,以小坂为首倒有几个,不过倒也不是那么多。
无论是肤色也好,或是长相也罢,澳洲人都和日本人完全不一样,应该马上就可以找到才对。
虽然这么想……可是再怎么凝神细看,C班中都没有类似的学生。
我下意识地低头望向五十岚,只见她就在被岛茜捣住嘴的情况下猛烈地摇着头。
“不行,我投降了,根本找不到。”
“就在那里咩。”
岛茜重重地点了个头,再指向教室的一角。
我和五十岚认真地望向该处,她则比我早一步倒抽了一口气。
那里有一个影子。
不对,仔细一看,有一个人穿着咖啡牛奶色的制服,笼罩在异常阴沉的氛围之中,周围也是一片昏暗。
“师、师傅,那是……”
“也就是说,她就是小不点在找的留学生!!嘉莲。贝克斯特啦。”
“她是澳洲人?”
“是澳洲人。”
“是白人?”
“是白人。”
看不出来。
完全看不出来。
就连那明显比我们这些人宽阔的肩背,也缩到不能再缩,怎么看都觉得烦躁。
那头白长发说来或许还比较接近淡金黄色,不过在这种状况,比较像是满头的白发。虽然也有玛丽皇后在得知孩子被残杀后一夜白头的轶事(但是在历史上好像不是真的),不过她的戚觉上比较像是“使用后”。。
也就是说!!无论是开朗的澳洲女孩,或者是普照大地的阳光,这些于几分钟前浮现的澳洲印象,好像在看到那名留学生的瞬间就被推翻了。
“为、为什么她一个人缩在那种地方?已经被这个班级的同学欺负了吗?”
“不要说这种听了不舒服的话啦。不管怎么跟她攀谈,她都不回话咩,后来还说什么风水不好,除了上课时间外,始终都待在那个地方的啦。”
“会不会是不懂日语?”
“怎么可能,小绫和她讲过话了耶!”
一提起班上那名会说两国语言的有名同学,岛茜不禁叹了口气。五十岚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不过……
“呀呼;!”
她大声呐喊,仿佛要振奋自己一般地猛然冲进教室另一侧。
五十岚理所当然似地,伴随着“碰、咚”等吵杂碰撞声,撞向一直蹲在那里的人。被撞飞的人并不是看起来较轻的五十岚,而是那名高大的留学生。
How do you do?
五十岚用足以媲美深夜购物频道中的演员,那种友善却过度夸大的开朗语气,问着错愕倒在地板上的澳洲女孩。
“就、就算你问我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留学生畏畏缩缩地开口说道。发音虽然怪怪的,不过的确是日语。留学生的脸孔因为被长长的浏海盖住而看不清楚,然而声音已明确地传达出她的不知所措。
“我是五十岚千果!五十阵暴风加上一千个成果,相乘起来等于五万的大人物.我是肩负长曲棍球界未来的Su-pa-su-da!”
最后那句话是日文吗……
‘超级明星’那句话,才是用英文讲就可以了吧?
对于五十岚每次都无可捉摸的话语及行动,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澳洲人都被吓到了。
“嘉莲,你知道长曲棍球吗?有没有打过啊?”
五十岚依然不懂得看现场的气氛,迳自喋喋不休地说着,留学生则轻点了点头。
“是吗?这样啊,果然!澳洲在世界杯总是榜上有名嘛!”
五十岚满脸笑容地握住还倒卧于地上那名女孩的手,并激烈地上下甩动…这与其说足握手,还比较像是电风扇呢!
“然后啊,希望你能参加我们的长曲棍球社!”
“长曲棍球社……是社团活动吗?”
“YES,长曲棍球社团。”
“请问是在哪里进行?”
“今天是星期二,所以是在学校的运动场!明天星期三则是在河堤边!”
那名女孩脸色顿时一变,抬头望向心情大好地说着话的五十岚,睁大的眼睛还眨了好几下,最后!!
“我拒绝。”
唯有这句话,是以极度清楚且斩钉截铁的日语回答。
“别这么说嘛,只有一下下也好,和我们一起打长曲棍球吧!”
“不要。”
嘉莲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屹立的身影甚至比小坂和长谷川还高。
“不行,绝对不行,会遭到诅咒的。”
庞大的影子因逆光而大幅拉长,娇小的五十岚顿时被震慑住。
留学生前进了一步。
“诅、诅咒?”
五十岚也往后退了一步。
“YES!!就是诅咒!”
6
“不过,还真是厉害的啦,才两秒钟就拒绝了那个小不点。”
隔天放学后!!
岛茜的咯咯笑声在中庭回响着。
我和小坂则尽可能地将所需物品堆至脚踏车上,接下来要踏上前往河堤空地的三公里小型旅途。
今天大家都是一身运动服。
穿着比赛队服的装可爱作战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迅速收手。下个星期将迈入期末考周,届时不能进行社团活动。接下来又有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不能握到长曲棍球棒,大家都想叫她不要在讲那件无聊事了。
“岛茜师傅,从昨天到今天,你同一件事情已经讲五遍了!大家都听腻了啦!”
五十岚涨红着脸大声抗议,却没有任何阻止效果。
反而还引来他人的声援!!
“不会,那种事不听腻的,干果同学居然瞬间就败阵下来,还直一是百年难得一见呢。”
“真希望我也在现场,白白错过了一场好戏。”
兴致勃勃的说话声纷纷涌现。
“呜哇,连雪乃和黑田学姊都这样!好过分喔!”
五十岚大幅甩动球棍袋,同时如此大叫着。
“虽、虽然有点害怕,不、不过我马上会再去游说她的!在日本这么珍贵的长曲棍球熟手,我当然不会让她从我眼前溜走!”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今天却只是待在A班教室里什么都没做吧。”我的吐槽让五十岚的面容发僵,她的转变之快令人忍不住想笑。
“不晓得打长曲棍球会受到的诅咒是什么呢;”
“麻、麻生同学!”
“虽然我没听过,不过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一定流传着那种诅咒吧;”“呃啊~~”
“不晓得被诅咒会怎么样?想必是有人会从球门爬出来~~”
“咿……!”
原来如此。
看来五十岚千果的弱点,就是妖怪、幽灵等等超自然现象。
如果是平常的话,这家伙一定会打死不退缩、不要脸地缠着嘉莲.贝克斯特不放,这回却是从一大早就净是在A班教室门口徘徊。即使她仿佛已经鼓足勇气来到走廊上,最后也只是往C班的方向偷瞄了数次之后,又夹着尾巴逃回来。你问我那副模样有不有趣?思,那还用说!
“不过啊,五十岚同学真是令人讶异耶,怎么十五岁了还会怕幽灵这种东西。”
“我、我才没有害怕呢。”
“唉呀,是这样吗?所以听见这种事也没关系啰?告诉你,其实我们学校地下一楼北侧的厕所啊……那里呢……”
“咿!!!”
“啊啊,班长比平常还要有活力三倍的啦……”“麻生同学,快叫她们不要再讲了。”
“学姊,看好戏算是你的不良嗜好吧?”
听见旁观者的责备,我只好姑且闭上嘴,可是内心的笑意却无法抑止。不不不,我很认真的觉得这样不是很好吗?无论是成绩满江红、便当里全数装满糯米丸子、神经硬得连一毫米都不会动摇的这个野丫头,居然也有如此少女般的弱点!
“千果同学真可怜,请原谅我们帮不上忙呢。”
“连、连连连小雪都……怎么这样啦!”
“伯鬼倒是没什么关系……”
始终默默看着我们嬉闹的长谷川,忽然问指向背后。
“奇怪,那是什么?”
听见寡言的守门员低声问着,我们全都噤口不语并朝背后窥视。
吾等母校中庭,只见初夏新绿翠嫩满园。
艳阳高照之中有个定样的空间。
宛如在色彩丰富的调色盘里,挤上一道灰色颜料那般格格不入!如果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这样。
“等、等等,那棵树……”
“思,好像有人藏在另一头,对不对?”
学姊们互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指向一棵榆树。
没错。
那棵榆树后方飘荡着一股异样戚,不停散发出灰暗与阴沉的气息。
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在这紧迫的空气之中,树木另一头的影子开始晃动,近乎白色的飘然物体也开始摇摆。
“嘉莲.贝克斯特?”
脱口而出的叫唤声只得到沉默的回应,五十岚自喉咙深处发出喊叫,并且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
“没错吧?怎么了,贝克斯特小姐?如果有事找我们的话,就请出来吧。”
我在五十岚紧抓着我手臂的状况下,朝那个方向踏出了一步,五十岚表情僵硬地抬头看着我,像是没有料想到一般。
“麻、麻生同学,会被诅咒喔!”
“不会啦,我从来没听过只是说个话就会被诅咒。”
“可、可是……!”
“不是要去运动场吗……?”
就在我们窃窃私语之际,奇怪的留学生插嘴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我极力堆起笑容,以眼神催促她再说一遍,她意外的坦率地点了个头后,生涩地再重复一次。
“今天、不是要去运动场吗?”
“不是,今天要去河堤边,那里也有一个运动场。”
“河堤边?”
“河岸的意思,riverside,对面有一条大河……那里就是多摩川的riverside”
“要在那里、打、长曲棍球?”
“是啊,要一直在那里待到傍晚。”
嘉莲明白似地点了下头。
“我、不能也一起去吗?”
“唔!!!”
小猴子抓住我手臂的手指顿时加注力道。
“诅咒、被诅咒、诅咒你、如果诅咒的话、快给我诅咒……”
她在惊慌失措之下的动词变化怎么运用得如此灵活啊.这丫头不管在上古文或是现代国语的课时,看起来都仿佛水流过笊篱般漫不经心,想不到我们学校的老师阵容比想像中来得有回报。
“啊、不对。”
嘉莲慌忙挥手否认并自树木后头走出。
“河岸方位不同。”
“方位?”
“Yes,嘉莲、这个月不可以待在东北方,在东北方不幸。”
我一点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随即以求救的眼神扫向队员们。
“虽、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你是在说像是风水或是阴阳五行之类的东西吧?”
尽管讲得乱七八糟,大西学姊仍是做出了回应。
“说到风水,就是在门口放置红色物品就会带来好运的那种?”
“对,没错。回溯过去的平安时代,家住在方位不好的人,好像就会认真地向官署要求迁移。”
黑田学姊如此补充。
“喔;我我我知道的啦!就是像安倍晴明(注5那种人咩!比方说有神明挡在自己想去的地方,那就非得避开不可!”
“没错、没错!风水原本就是从中国传来的、大约在三千年前,然后,在传人日本后,变成阴阳道盛行,而且!!”
接下来,这位留学生大约讲了五分钟关于古早日本的风水和阴阳道,同时还将话题延伸至算命方面,任谁都无法阻止她,而她也停不下来。
*注d:活跃于平安时代中期的阴阳师。
“怎么觉得她好像将算命和诅咒弄混了。”
“是啊。如果去的地点方位不好,与其说会受到诅咒,好像比较接近会遭鬼魂作祟。”“会不会是外国人比较难以体会两者之间的差别?”
白银发留学生毫不在意窃窃私语的我们,望着天空继续她的话题。那里有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吗?
“呃……那个,就大家和嘉莲说的话来看……”
一直藏身在我身后的五十岚,终于一个箭步定到嘉莲面前。
“意思就是,你觉得这间学校的运动场方位不好而不想去,但是河岸的话就没问题,去也没关系是吗……?”
“YcS.”
“呀呼;!”
从刚刚就一直小心翼翌一的模样现在已经不翌一而飞,五十岚活蹦乱跳地拉起嘉莲的手。
“那我们走吧!现在马上去!你打得怎么样?以前都是站哪一个位置?你喜欢守备还是攻击?”
五十岚就像机关枪的安全装置霎时弹开,说的话如子弹般袭向嘉莲。她的兴致似乎越来
越高昂,讲到一半还用英文继续说着。
原本以为这位留学生会随着五十岚这丫头起舞,也开始握起长曲棍球棒来回奔跑……但不愧是在南半球大陆长大的人,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在离河岸三公尺的距离,她猛然停下脚步,毫无预警就突然停住。
每每经过古式日本住家门前、或是路边的地藏菩萨或神社前面等等,嘉莲就会像变了个人似地,劈头就问五十岚一堆问题。
一开始五十岚主要都还用英文应对,但是渐渐地,她也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Because……呃,那是因为……I am a custom in the temple……就是像这样……啊~~谁来帮我说明一下,驱邪的英文要怎么说呀?”
就算她这么问,大家能做的也只有栘开目光。虽然我和宫前以及长谷川的英文成绩确实不差,但最多也只到日本高中生的程度,我想二年级生也一样吧。话说回来,英文里有意思如此微妙的单字吗?
但是,嘉莲对我们的困惑置之不理,只是兴冲冲地说着话。
“真是太棒了……!mysterious日本、光与影、恐怖与神秘的住所!教人心荡神驰!”然后在半路上,我们明白到!!
这位嘉莲.贝克斯特是个严重偏颇的日本通,而且精通的东西非常奇特。如果以五级来评分,岛茜的奇怪指数大概介于二到三之间,而这个女人毫无疑问会以四或五的高分得奖。因为再怎么说,会让这位留学生喋喋不休的话题,就只有日本的算命啦,或是超自然现象啦等等……这类惊悚的东西而已。
真的没问题吗?她真的可以派上用场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这些疑问,可是留学生本人和五十岚却完全没发现。
接着,众人来到往常练习的河岸边。
在只戚觉得到热气的风中,嘉莲握着长曲棍球棒用力一挥。
“你们都还穿着制服,太随便了!”
听见五十岚的话,嘉莲以相当冷静的表情点头。
随着小猴子挥动手中的长曲棍球棒发出破风声,嘉莲同时往后一跳,球便像是早已精确瞄准好似地,掉进伸长的长曲棍球棒网袋里。
这时,我身边的长谷川轻声喃喃着…
“什么?”
“她刚刚自己调整了接球的位置。”
我本来想接口说“那种事谁都会做吧”,不过还是又一次仔细看着她们的传接球。
五十岚不同于以往地将球粗暴扔出,从高于头顶的位置描绘出抛物线向前飞去的球是最容易接到的,然而五十岚却瞄准胸口、脚边、肩膀,近乎一直线地传着球。
而嘉莲面对这样的情形,也漂亮地以轻盈的步伐朝前、后、左、右移动着身体,每个方向都调整至容易接球的位置。
“在五十岚传球的瞬间,她就能即时预测到球会从哪个方向过来,并且跟着行动……?在那么短的距离之内?”
“好像是……啊,她们似乎要拉开距离试试看。”
五十岚站在中线旁,嘉莲则是站在十一公尺线附近,然后左右开弓接球。而这时球速又比刚刚快,而且是随意从各个方向飞来,然而留学生却丝毫不显慌张…再怎么说两人都是有经验的人,传接球也显得更快速厉害。
之后无论是射门练习、捡滚地球、运球,嘉莲都展现出杰出的能力。就在穿着制服、额头微微渗出汗水的情况下,她一一解决看似困难的传球,教人难以想像她与藏在树后、让空间歪扭的人是同一个。
“太厉害、太厉害啦;!”
五十岚像是脑袋断线般地鬼吼鬼叫。
“小莲,你打了几年的长曲棍球啊?”
“从八岁打到十三岁。
“有五年的经验喔。”
“为什么之后不继续打呢?”
“因为看了‘七夜怪谈’。”
“‘七夜怪谈’……”
“就是看了诅咒录影带之后,会有贞子跑出来的那部?”
阴森……啊,不,沉静的澳洲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她那既长又厚重的浏海让人看不出她的眼神,不过却能戚觉到眼瞳中似乎散发出熠熠的光芒。
“嘉莲最喜欢了,那种黑暗的世界观、恐怖、哀伤,而且又背脊。”
“咦,还是叫悲奇?”
“你该不会想说‘悲凄’吧?”
“对,就是那个。”
见我们明白她的意思后,她点了点头。嘴边的笑容与其说是“微笑”,还比较接近“窃笑”,戚觉有些毛骨悚然。
“所以,嘉莲看了许多的电影。每天都在网路上看日本恐怖片,也有买回来收藏,还看了书,之后就想要来日本了。”
也就是说,这位留学生因为太过沉迷日本恐怖片,于是就怠慢了长曲棍球;然后脑中塞满了一大堆不寻常的灵异知识,带着满腹憧憬与梦想来到日本,过程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选择佛教学校或神道学校就读呢?”
听见白雪大人有理的挖苦,嘉莲顿时颓丧地肩膀一垂。
“话是没错,可是,嘉莲以前学校的姊妹校,只有圣维莉塔丝。”
“这样啊,没关系,这也是一种缘分喔,小莲。”
五十岚露出笑容,拍拍嘉莲的肩膀。
“如果你没有来圣维莉塔丝的话,就不会认识我们,也就不能打长曲棍球了嘛,”
五十岚修长的手臂垂放在两旁,看起来就像布娃娃一样可爱。
可是……
“小莲,进来我们长曲棍球社一起努力嘛!暑假和我们一起集训、打场正式比赛吧!很愉快的喔~~!”
面对五十岚再度邀请,嘉莲.贝克斯特的回应则是!!
“No”
清楚明白地拒绝了,而且背后还不断涌现越来越阴沉的气息。
“嘉莲听说日本的夏天,是超自然现象最旺盛的季节。”
“是、是可以这么说的啦。”
“而且也有盂兰盆节呢。”
“所以,嘉莲才会硬是选在暑假前来日本。虽然大家一直告诉嘉莲期末到了会很忙之类
的,可是嘉莲还是一直拼命拜托。嘉莲想要去很多有灵异现象的地点、想要看看超自然又神秘的祭点,所以sorry。”
她说完后深深低下头,做了个九十度角的大鞠躬…这是连在日本都只有在面对神佛时才会行使的礼仪。
接着,银白发留学生就这么迅速往堤防的另一边消失而去。
在她身后,看起来快哭出来的五十岚和满脸错愕的球队成员则留在原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经验的人,真是可惜。”
“让她看看宫前学姊家的小妖精之类的,不就好了咩?”
“真的逼不得已时才会派小妖精上场,而且他们也只能在晚上出来哟。”
“话说回来,她今天为什么要跟我们来练习?”
长谷川微微地歪着头,朝嘉莲离开的方向望去。
“我认为既然她原本就打算拒绝我们,根本就没必要跟着我们来这里。”这么说的话,对了。
然而!!
“呃,班长,那个是……”
戴着守门员护具的长谷川,以奇怪的表情抬头望着堤防。我的视线一斜,也跟着望向那个地方。
接着!!
“……咦?那个人是想躲起来吗?”
深绿色杂草问,有个白色物体一直偷瞄我们这边,那里的空气莫名地沉重,甚至教人戚到阴沉。
草与草之间不时闪过咖啡牛奶色泽,有时还看得到深灰色……难道是趴着吗?那家伙难道正在匍匐前进?
我跟在同样一脸紧张的长谷川后头,战战兢兢地爬上了堤防。“呃……嘉莲?”
思索着该说什么话之间,我们来到拉长身子伏低的少女旁蹲下。那名少女顿时全身一震僵住了。
“你没有回学校啊?”
“….没有。”
少女的脸庞就埋在草里,她挤出声音说…
“我不知道路。”
这家伙真不知道是笨还是怎样。
从这里到圣维莉塔丝几乎是一直线的方向,虽然有个坡道比较弯曲,但路上都有深具特色的建筑物或是神社之类的,也有小河和桥,应该不愁没有地标才对。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是在欣赏四周风景的情况下来的嘛,都没在看路。
“嘉莲,难道你是路痴?”“
怒斥?”
“啊,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很容易迷路?”
“是的……嘉莲,一下子就会搞不清楚该往哪走,常常喔,而且是马上。”
“这倒是满麻烦的。”
“这么说的话,就是目送搞不清楚地理位置、说话奇怪的外国人离开的我们不对了,十分抱歉。”
正直有理的长谷川,以打从心底反省的口气道歉。
然而,这种情形完全开启了我内心的黑暗装置。
“嘉莲,你这样要怎么去日本的灵异场所,或是参加神秘祭典呀?”
留学生猛然抬起头,姿势一直很奇怪的她因为这一口气抬起头的动作,闷热的浏海也顺势扫开,整张脸露了出来。
她有着白种人特有的高挺鼻梁和立体的五宫,大大的眼睛灰中带绿,可说是一位相当出色的美少女。为什么要遮住自己的脸呢,真是可惜。
可是,我将这些戚想都沉入内心的底部深处,又继续说着…
“东京的中心道路错综复杂,你这样很辛苦吧?因为以前有筑城,为了防范敌人入侵,才将道路规划得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城……东京也有城堡啊……”
“有喔。就叫做江户城,就是现在日本天皇住的地方。”
“天皇,.Emperor”
“没错,Emperor(皇帝)!现在地球上可称为Emperor(皇帝)的人,就只有日本的天皇陛下喔。”
“那么、守备很森严吧?”
“那还用说,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我还煞有其事地重重点了个头,一旁的长谷川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我却以眼神制止她,更进一步地追击。
“还有,东京的大众交通运输几乎可以说是世界第一密集,跟乡下地方完全不能比。嘉莲,你有国际驾照吗?”
“还没,嘉莲十五岁而已。”
“所以啰,你等于只能仰赖公车和电车而已,这已经很……”
“怎、怎么样?”
“若是一个不小心弄错时间踏入深山里……或许就只能在那里待到天亮耶。”
“咦~~!可、可是,嘉莲听说日本的治安世界第一。”
“那是指治安方面啊。”我带着浅笑说…
“但这个国家的山林里有很多东西喔,虽然白天会躲起来不现身,不过到了夜晚就会纷
纷出动。要是到时候你不知道对付他们的方法……会变得怎么样呢……”
“咕咚”一声,嘉莲吞下口水,白皙的脸色更加青白交错,身体也“喀嚏喀嚏”地发颤。想必‘七夜怪谈’、“咒怨’和‘鬼来电’等等,一定正在她的脑袋里大肆的举行恐怖庆典。
而我,麻生广海,见到这等情形则越发优雅地露出微笑…顺带一提,我模仿的对象是宫前雪乃。
“不过啊,如果你加入长曲棍球社陪我们练习的话,我们倒是可以陪你去喔。”“真、真的吗?”
“真的。”
“陪嘉莲去灵异场所和祭典吗?”
“思,我跟你保证。暑期的集训地点,我们就选你应该也会喜欢的地方。”顿时,嘉莲的脸上“啪”地进发出光芒。
她的表情是至今从未见过的开朗,而蓝色眼睛周围竟然泛出泪光,整个身体紧紧地抱住了我。接着她嘴里不晓得是念着Beautiful还是wonderful,总之是用英文叫嚷,不用认真听也没关系。
越过她的肩膀,我看见了长谷川不安的脸庞。
“这这样好吗,班长?”
面对这小声的疑问,我也同样压低声音回答…
“没关系,暑假前将人找齐才是我的主要目的,其他都只是小事。”
“可是,五十岚同学对那种超自然现象非常不行耶,怎么可能陪她去那种地方咩……”
为了长曲棍球社也只好忍耐啰,我会让她去的。”
“从没听说过雅妮丝山庄有发生什么奇怪的现象耶?”
“那附近有很一座很陡峭的悬崖,每年好像都有几个人跳下去,应该会有一、两个变成幽灵吧。”
我边说边将眼神自依然兀自兴奋不已的嘉莲身上栘开,让她在原地站好,并替她拍了拍满是草屑的制服。
“谢谢,你、真是个亲切的人。”
“常有人这么说。我叫做麻生广海,大家都叫我班长。”
“班长?”
“就是班上最了不起的人。”
我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大大的叹息。长谷川同学,你有什么意见吗?这时,在运动场上的大家注意到我们了。
“咦,嘉莲?你不是回去了咩?”
“没有,思考过后,又回来了。”
“真、真的假的……”
“你愿意参加长曲棍球社了……”
所有人都丢开长曲棍球棒,朝这里直奔而来。而最先跑过来的,当然是那个小不点了。
“谢谢你,嘉莲!谢谢!我们一起努力吧!”
“好,嘉莲会加油!有好多地方想和各位一起去!”
“说的好!我们要出战秋天的正式比赛、挤入前八强,再打进准决赛和决赛,而且还要夺得胜利!”
“好~~~~嘉莲会卯足全力加油!”
听着那看似一致却又好像有点鸡同鸭讲的对话,我只是一迳地露出微笑。虽然长谷川的脸色这时更加暗沉,不过那就先撇到一边吧。
红色暴风雨队第九个人……而且还是超强资深球员!终于在此入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