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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Z-Libr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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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胆小鬼,时常为鸡毛蒜皮的事胆颤心惊。知道小学三年级还不敢一个人半夜起来尿尿。橱柜的小细缝也会让我感到害怕,当我想像着把门稍微打开一点点细缝,就会有一张脸从橱柜的阴暗处窥探着我,便根本没办法安心,除非把门紧紧地关上。 其实我一直怀疑这世上根本没有幽灵的存在,尽管如此,我还是经常处于恐惧之中。

我最近才渐渐发现自己可能比其他孩子都要胆小。春假的某个星期天,我跟几个朋友踩着脚踏车到学校旁边的超市买东西,买一种叫做“吓人巧克力”的东西。这种零食里头有赠送贴纸,男孩子们很流行收集这种贴纸。 我们只所以可以骑着脚踏车跑到超市。原因是“吓人巧克力”在一般商店非常难买到,这种热门商品一摆上货架,没有多久就会被店家附近的小孩子们抢购一空。我有一个朋友叫道雄,他妈妈在学校旁边的超市上班。

从他母亲那边得知星期天早上十点左右会进一批“吓人巧克力”。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家决定到超市大肆采购。

终于,我们如愿以偿地得到想要的零食。

“阿姨,谢谢您。”

一个朋友对在超市工作的道雄妈妈道谢。

他的语气听起来跟她很亲近似的。

穿着超市制服的道雄妈妈报以微笑,然后把目光转向我:“你好啊,正雄。”

我心想着跟人家道谢,可是却迟迟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难为情,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我以为自己是很怕生的人,除非是亲近的人,否则根本没办法好好跟对方说话,也没办法跟第一次交谈的陌生人四目相对。所以面对道雄的妈妈,我只是低头不语离开超市,跨上脚踏车。这是我们一贯的活动模式。妈妈曾经谈到每当我们集体活动时,整条街上就会看到一长排的脚踏车,简直像飙车族一样。

我踩着脚踏车心中想着刚才没有向道雄妈妈道谢的事情,很后悔自己当时那样的反应。

朋友都毕恭毕敬地道谢,我却什么话都没说,一定会被当成没礼貌的孩子。

我们在公园里将买来的零食打开,确认里头赠送的贴纸,这些种类繁多的贴纸为“吓人贴纸”。 购买零食的时候是密闭的包装,没办法辨识里头贴纸的种类,因此看到“吓人贴纸”有一中类似赌博的乐趣。

“万岁!”一个朋友惊叫着,把袋子里的贴纸拿给我们看。那张贴纸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的光芒。是一款很难收集得到的宝贵贴纸随后朋友们相继把零食丢进垃圾桶——大家都是为了收集赠送的贴纸才回买零食的,至于袋子里的巧克力则会连看都不看就丢掉,我也跟着他们这么做了。我不知道原因,但就在当时却发现自己比别人胆小的事实。

我的每个朋友都敢抬头挺胸对任何人说话,面对陌生人时也可以大声地打招呼,表现出无所谓惧的模样。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还没吃过的零食丢进垃圾桶里。 虽然我也做了同样的事,但是每次都感到害怕。

我觉得丢掉事物是非常不好的行为,大家却好象把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感到心惊肉跳的只有我一个人——如果被朋友们知道我为这种事情感到不安,很可能会遭到讪笑,所以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我就读的小学位于市郊,四周有很多田地和荒地。我家两旁的道路都是田地的小径,经过栽培草莓的塑胶温室,穿越城镇唯一的国道之后就是小学的所在位置我们上学的途中经常可以看到正飞溅着泥灰的农耕机。

有一次我坐住在隔壁城镇的阿姨的车子上时,她说:“这一带真的是乡下啊。在那次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所住的地方是乡下。

所以听到她这么形容时,一方面感到意外,另一方面觉得受到伤害因为在我们班上,“乡下”这个字眼多半是在嘲笑对方……

春假结束,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早上,我和道雄一起上学。

冬天的寒冷让皮肤几乎都要裂伤,进入四月的天气暖和很多。然而早上的寒风依然让人冷到直发哆嗦,我们一边抖着身体一边往学校的方向前进。放春假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背过书包,如今背上的沉重感让我感到既怀念有讨厌。“听说这学期的导师是第一次当老师。”道雄说。

我就读的小学,全校师生加起来只有两百人左右。随着学年度的变化,我和道雄升上五年级,因为没有重新编班,今年我们继续在同一个班级念书。

“那他还很年轻喽?”我问道,道雄微微地歪着头。“听说大学才刚毕业。”道雄解释。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大学是什么样的地方,也很难想像。

我和道雄从幼稚园时期就一起长大,塑胶模型是我们经常聊的话题。

“没有等漆干了之后就涂上第二层,颜色真的没办法那么漂亮。”这是他常说的话。

每次我在家帮塑胶模型上色时,爸妈都会抱怨色彩喷漆的味道难闻。而道雄家很宽敞,所以我经常去他家做塑胶模型的上色步骤。通常我们会先用喷漆上色再用老虎钳将零件剪下来,不上色的话,成品会变成可怕又无趣的白色塑胶模型。

抵达学校之后,我正想将楔子放进上学期使用的室内鞋箱,却发现里面已经放了别人的鞋。“正雄,不对啦!那是四年级的鞋箱耶。”道雄提醒我。

我忘记了自己已经升上五年级,还想把鞋子放进三月之前使用的室内鞋箱里。教师当然也换了,五年级的教室在去年使用的四年级教师旁边。所以我也差一点误闯四年级的教室。当天早上我虽然没有出什么错,却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搞错,导致心中开始产生恐惧,一想到被低年级学生用手指着嘲笑的景象,便不自觉的脸色铁青。

新教室总是给人一种陌生的新感觉。被学生长期使用的教室在不知不觉中墙上会变得愈来愈热闹,上面会贴上美术课的图画和书法课的四字成语。可是第一天上课看到的新教室却极杀风景,墙上只挂着一个简单的圆形时钟。教室换了,使用的桌子也不再是以前熟悉的那一个。刚走进教室当下,真不知道自己该坐在哪里才好,经过我仔细观察,发现大家都气定神闲地坐在四年级时所安排的座位,于是我也跟着落座。学校的桌子成双成对地并排,通常会让一个男生搭配一个女生坐在一起上课,在新学期的一开始会抽签决定座位的顺序。从今天起又是一个崭新的学期,所以一定会重新抽签。教室里闹成一片。基本上我不喜欢上学,春假的结束让我有一种走到人生尽头的感觉,心情上有点阴郁。不过受到大家兴奋的气氛影响,我多少轻松了一些。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心中也渐渐充满对新学期之初的期待感。

当羽田导师打开教室的门走进来,大家顿时停止了喧闹,教室回归于寂静。同学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开口说话。羽田老师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身材清瘦而高挺。声音非常洪亮清澈,态度沉稳,看起来不像刚当上老师的样子。

“各位同学好。我成为老师的时间,没多久,有很多事情不懂,但是我希望能跟大家相处愉快。”老师用中规中矩的字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羽田光则”,接着开始自我介绍。他的兴趣是运动和露营。

“我在大学时是足球队的成员。”老师这么一说,在男孩子之间立刻掀起一小群一小群的骚动,我也喜欢足球,但是大家那么热中,所以没有办法对老师产生格外尊敬的感觉。不过羽田老师看起来的确像是踢足球的选手。我记得死年纪上体育课的时候经常踢足球。我的体形有点胖,体育并非我擅长的科目,不过我还是喜欢足球。举例来说,体育课如果必须练习跳箱时,我很清楚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然而踢足球只要湿度地追着球跑,做出踢球的样,就让人有一种参与游戏的感觉。当然,我害怕失败,有时候难免会出现“球不要滚到我这边”的想法。话虽如此,踢足球也比马拉松跑最后一名要好得多。

羽田老师跟大家很快就打成一片。虽然一开始的气氛确实有点尴尬,可能对羽田老师而言,这是他第一次接下班导的工作,还不知道该怎么跟我们相处的关系吧?而对学生而言,也有同样的问题。

羽田老师教导的第一堂课是国文课。老师先翻开国语教科书,闲聊了几句后,开始朗读教科书。班上的同学都静静地听老师讲课,对羽田老师为了取悦大家而可以说的消化几乎没什么反应。因此,老师在讲台上偶尔会不知所措地低声自语,像个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而休息时间时所发生的事件才缩短的。羽田老师在教职员办公室里,几个男生在教室里乱踢足球,结果打破玻璃窗。大家以为羽田老师一定回暴怒,打破玻璃的那几个男孩子也有挨骂的心理准备,可是老师并没有对他们发脾气。

“还好没有受伤。老师以前也常做这种事。”

他只是简单地提醒大家,以后不可以在教师里踢足球。以后这件事情之后,羽田老师的形象在男学生心中有了转变,觉得他跟其他大人不一样,是一个容易沟通的老师。羽田老师每个星期一和星期四会发影印稿给我们。内容类似学年报,写着老师的想法和班上的现况等。影印稿最上头的标题标示着“五年级生时报”几个字。

“新的导师也挺认真的。”妈妈看着我带回家的“五年级声时报”时说了这样一句。羽田老师写的专栏很有意思,家里的人都会轮流阅读。

某天,老师带金鱼来教室。他将养鱼的水缸放到教师后头。

“为什么是金鱼呢?”道雄看着水缸喃喃说道。

“为什么不是狗或猫呢?”我出神地看着水缸中持续冒出的气泡说,猫比金鱼可爱多了。

“一定是因为猫狗太吵了。”“这样啊?不会叫的生物才可以吗?”

“比拉雨应该也不错吧?”道雄说完,盈盈笑着。

我听说比拉鱼是一种热带鱼,又叫做食人鱼,会袭击人类,似乎很符合男人的心态。我望着在水缸中缓缓地摆动着鱼鳍的金鱼,心想如果能假如饲育小组就好了。照顾金鱼的饲育小组是分派给全班同学的工作中最轻松的。

羽田老师很受学生的欢迎。男同学都会在午休的时间和老师一起玩“足球棒球”。所谓“足球棒球”就是用足球代替棒球的棒球运动,投手投出足球,打者则用脚将球踢出去。队伍按照体力和提醒大小分成红队和白队两组,重点在于平衡两队的实力,避免战况一面倒的情况产生。所以当我们班比赛足球时,也会分成红队和白队来对战。在“足球棒球”方面,来势也是强劲的高手所以有老师的队伍就必须把运动神经比较好的孩子分到对战的另一组。

老师踢出去的球飞得好高好远。踢过足球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脚下工夫的确一流。球越过退出球场最后面的守备球员的头顶时,所有的男孩子都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球飞走。轮到老师踢球时,几乎每次都踢成全垒打。不过运动神经比较好的孩子都分派到另一队,所以比赛往往呈现白热化。总之,羽田老师跟班上的男同学已经完全打成一片。虽然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同样存在,打闹起来却像喜欢足球的男孩子和他们喜欢的选手一同玩乐般。老师融入了班上同学的生活当中,就像熟垫的好朋友。在曾经担任过我们导师的老师动中,羽田老师是第一个让大家感到如此亲近的老师。

可是我几乎没有跟老师谈过话,因为我不懂足球,能和人聊天的话题顶多是漫画或电动,再不然就是塑胶模型,而这些话题好象都跟羽田老师没有交集的感觉。在班上一点都不起眼的我,老师语序连有我这个学生在教室里面都不知道吧。

我非常恐惧“老师”这类人,试着回想之前几任的导师却始终想不起他们的脸孔,一点记忆都没有,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也许是我从来没有尝试和他们亲密地谈话,他们才没有留在我的印象当中吧?我和老师交谈时总是非常地紧张,我觉得和老师讲话是很失礼的事情,于是很少跟老师交谈。心中莫名其妙地认为只有发生事情的时候才能主动找老师讲话,除此之外的时间是不能主动攀谈的。所以我好羡慕那些能透过足球跟老师轻松谈话的同学。如果我能跟羽田老师变成好朋友该有多好啊!老师说话时总是笑容满面,让大家感到很愉快。老师四周有一道明亮而令人愉快的光环,所以如果老师能跟我聊聊漫画或电动,一定会很好玩吧?

四月的某天,羽田老师到我家来做家庭访问。妈妈因为有机会见到被广为传颂的羽田老师,前一天就一直显得乐不可支。连就读国中的姐姐都想知道羽田老师的模样。因为我一直吹嘘羽田老师跟某个足球选手长得很像,所以姐姐就要求妈妈说:“如果老师来了,帮我拍几张照片,求求你啦!”

羽田老师按下玄关的门铃,来到我家了。

“欢迎您,老师。”

妈妈跟老师笑容满面地在玄关处互相寒暄。我不禁感到很难为情。老师跟妈妈站在一起的感觉好奇怪,也许是因为住在乡下的关系吧?别人常说我们家很宽敞,老师在前往客厅的走廊途中也说:“很宽敞的房子啊。”其实老师根本不是在夸奖我,我却莫名地感到有点高兴。

我将装了麦茶的杯子放在托盘上,送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师面前。这是妈妈前一天交代我的工作。也许他是想借此彰显我是一个家教良好的孩子吧!

“正雄在学校还乖吗?”妈妈问老师。

我坐在妈妈旁边,紧张兮兮地听着他们对话。我不喜欢这样的空间,很想逃离客厅回到房间去看漫画,可是我没有将这中想法付诸行动的勇气。

“有时候畏畏缩缩的,不过倒是很认真。”老师这样回答。

我鲜少在上课时举手发言,老师也指出了这一点,其实我不一定不知道答案,只是依照我的个性,即便知道答案,也没有胆量举手发言,极度害怕引起他人的注意。而且万一是以为知道答案,自信满满地举手抢答而结果是错误的,我一定会因为原先大有自信的关系,反而认为自己更难为情、更失败,这样岂不是太丢脸了?每次老师在讲台上提问时,我只会在脑海中描绘着种种失败的模式,紧张得汗水直流,根本没有勇气举手发言,因为只要一举手,大家的目光就会集中在我身上,我害怕面对众人的目光,句的大家都期待看到我的失败。

“老师,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我们家的正雄。”妈妈恭恭敬敬的低下头,目送羽田老师离去。

“我就此告辞了。”

羽田老师坐进停在我们家停车场的黑色汽车,岁我挥挥手道别,我好高兴。老师担任我们班的导师已经两个星期,在这段时间当中,我跟老师还是很生疏,顶多交谈过两三句话,而且是在教室一片喧闹当中,老师在和大家交谈时顺口说的话。可是老师对我挥着的手却不同于那种意义,对我而言是带着亲密感的动作。我目送老师的汽车缓缓远去,岁家庭访问顺利结束一事也松了口气。

“老师真是好人。”当天吃晚饭时妈妈这样对我说。

“啊!我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人?长得帅吗?”姐姐追问着妈妈。

妈妈说老师很像一个现在颇有人气的艺人,姐姐更拉开嗓门直嚷后悔。

“下次小野的老师也会来家庭访问,到时候你端茶上来就可以看到老师了。”

我们一家有五口,除父母之外我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弟弟小野小我两岁,就读国小三年级,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跑步很快。兄弟之间有如此大的差异或许也算稀奇吧?小野前几天过生日时候跟妈妈要的礼物是棒球手套。讨厌所有运动的我便无法理解这样的选择。

“可是小野的老师是个女的啊!”姐姐发出近乎惨叫的声音。

2

我们班上的每个人都会被分派到一项工作,通常会称为“OO小组”。供餐小组的人在用餐时要站到教室前面念出当天的功能表,然后还得说“请大家把手合起来,开动。”等供餐小组一声令下,大家才开始吃营养午餐。体育小组则要在上体育课之前准备好上课时使用的垫子或球,然后站在众人面前喊口令带领大家一起做准备体操。工作的分配在学期开始就会决定,一直到下个学期为止都不会更变。如果被分发到自己不喜欢的小组,整个学期当中都得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于是在决定各小组人员时,大家都是很谨慎的。家庭访问结束后的星期四,我们利用辅导课进行工作分配。

“想当学生报小组的人请举手。”羽田老师说道。

教室里有几个人举了手,学生报小组必须制作及发行学年报,跟羽田老师制作的“五年级生时报”不一样,是从学生的观点来报导的。

工作内容大致上分为九小组,每一小组由三到四个人组成。受欢迎的小组会有很多人举手自愿担任,大家的选择果然还是会有偏颇的,但并非所有的自愿者都能如愿,否则不受欢迎的小组就没有人负责,班级的营运就会出状况。

“想担任饲育小组的人请举手。”老师说完,立刻有六个人举手。我是其中之一。

饲育小组的人只要负责养金鱼就可以了。我一直很想担任饲育小组。供餐小组或体育小组的人必须站在众人面前。我极力想避开这种引人注目的工作,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让我觉得很难为情,万一失败立刻就会泄底而贻笑大方。我害怕面对这种状况,所以希望能担任饲育小组。饲育小组只要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喂金鱼饵给金鱼吃,没两个星期清扫一次水缸。这是一种大家看不到,完全是私底下进行的工作,我可以再没有任何人注视的情况下完成。

“我不喜欢猜拳决定,请各位同学自行讨论,决定由谁担任饲育小组。当上饲育小组的人最慢请在后天知会老师一声。”老师这样说。

想当饲育小组的人有我、井上、牛岛、江口同学、水津同学、古田同学,一共六人。三个男生,三个女生。那三个女孩子总是一起行动。至于井上和牛岛则是感情很好,踢足球时总是担任先锋部队。当天傍晚放学前我一直挂心着讨论的结果,但由于没有人主动找我讨论,我猜会议也许是在明天进行吧,便直接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和道雄聊着KORO KORO COMIC的内容,那是很手男孩子们欢迎的漫画杂志,在每个月十五日发行,上头有“小叮当”和“少爷”等人气漫画的连载,而当时流行的玩具也一定来自KORO KORO COMIC,例如吓人贴纸或迷你四轮驱动车等,我们也是从那本杂志上知道的。

“正雄,这一期的KORO KORO要借我看哦。”道雄一绝佳的平衡感走在田埂上说。

我们都把KORO KORO COMIC 简称为“KORO KORO”。回家的途中有一段路的一边是一片视野极佳的田地。放眼望去只有远处连绵的山脉,像墙壁一样高耸。阴天时,由于表面覆盖了浓密的树林,山峦便会显得一片绿意,而天空一片蔚蓝时,树木的绿意宛如渗开来,更添绿色的层次与深度。当时天气晴朗,山景仿佛被罩上浅绿色的滤镜,田地里灌满了水,我对稻子什么时候可以长出来没兴趣,甚至不知道种稻的季节,但灌满水的田地宛如一面朝着天空扩展开来的镜子,放眼望去那种盈满整个视野的感觉很舒服。

“我问你哦……去年的这个时候是不是开始有“大长篇小叮当“的连载?”我问道。道雄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力变差的关系,去年的事情我都记不清楚,没有他的认同,我岁记忆一点自信也没有。因为“小叮当”的连载通常都是单篇的故事。但是一年当中会有几个月的时间KORO KORO会连载电影版的“大长篇小叮当”。

“今年都还没开始。去年的这个时候,大长篇已经开始连载了。”我开始担心今年会没有电影版的小叮当。

“今年会不会直接上演电影?”

“谁晓得?”我一边咕哝着,一边将肩上歪斜的书包重新调整好。

“啊,你看这个!”

道雄站在水径边缘,窥探着灌满水的田地。我的目光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田里只有泥巴和水。泥巴沉淀到水底,水则呈现清澈的透明。突然,我看见有东西在水底微微地挪动。有一只指尖大小的半透明生物。身体有节,还有小小的脚,看起来像是虾子,我们一向称它为头盔虾;另外还有一种生物叫头盔蟹,不过我们看到的生物并不是头盔蟹。记得国语教科书上某课的内容,提到头盔蟹是一种非常宝贵的生物,而头盔虾只要仔细在田地里搜寻就可以发现它的踪迹。这种头盔虾和所谓宝贵的生物相差甚远,是生活周遭随处可见却身份不名的生物。可是事实上,着半透明的生物的正确名称是不是头盔虾也还是不得而知。

道雄将食指伸进稻田的水中。头盔虾吓得四处逃窜。道雄的指尖慢慢戳进水底的泥土当中,沉淀的泥土想烟雾一般扬起,弥漫至表面透明的水层。我茫然地幻想自己若当上饲育小组,不妨建议大家养一些金鱼之外的东西,头盔虾也不错,光饲育具有知名度的生物有些无趣。头盔虾这种出人意表的的生物应该会比较好玩吧?要是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老师,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他会觉得很好玩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地二天,我认为我当上了饲育小组。第二堂课结束之后,羽田老师找我讲话,鲜少和老师交谈的我变得有点紧张。

“正雄是饲育小组吗?”

羽田老师表示井上和牛岛已经表明辞退饲育小组的意愿。因为名额有限,他们若继续想当饲育小组,也许会被强制编进其他小组,可能是自己不喜欢的小组也不定。他们看穿了这一点,才决定不如主动辞退,去选择其他还有名额的小组。我没有实际问过,这只是不确定的想法罢了。井上和牛岛在班上是比较活泼的孩子,算是鲜少跟我讲话的人,所以问他们辞退的理由对我来说是很棘手的事情。学校并没有分班制度,他们两人入学以来就一直和我读同一个班级。照说我应该可以跟他们轻松对话,事实却不然,跟他们两人讲话我还是会感到紧张。

总之,我认为老师的意思是希望被分派到饲育小组的人只剩下四个。饲育小组的人数本来预定是三个,但是有时候会有一个人当候补,所以我便说:“我是饲育小组。”

老师一听,便点点头说:“恩,我知道了”,然后就离开了教室。

隔天来到学校,某种微妙的变化让我发现事有跷蹊,教室里面充满异于往常的不舒服氛围。教室里面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原因在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身上。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心理作祟的关系,但是随着时间的经过,猜疑转变为肯定。我不知道原因,我回头往后看想确认事实,大家就赶紧把视线移开和假装和旁边的同学讲话。当我把头转回来时有发现许多人在偷瞄我。我的眼睛不是长在后脑,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背后,但是莫名地知道众人视线中似乎隐含着轻蔑的色彩。

大家是怎么搞的?我明确地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几乎都带着熊熊的火焰,那灸热感几乎要把我烧焦。一颗心已经完全混乱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问坐在我旁边,叫二宫的女孩子。“大家好奇怪,发生了什么事吗?”

学期之初,我知道跟他相邻而坐时,心中有点窃喜。因为二宫人很好,即使身为男孩子的我也敢开口跟她说话。虽然是女孩子每个月也会买KORO KORO COMIC。还会跟我聊漫画的事情。女孩子当中只有她会看KORO KORO。

“这个我也不晓得耶。”二宫狐疑地歪着头说。

“正雄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应该没有啊……”

当我们谈着话时,其他女孩子对二宫招招手,她便走向那些女生。把二宫招过去的女孩子带着厌恶的表情瞄着我,在二宫耳边不知咕哝了些什么。坐在位子上看着她们,我的心中隐约觉得哟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问二宫。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我们的对话就此终结。

早上的辅导课结束之后,就要回教职员办公室开始搜寻羽田老师的办公桌。桌子就在门口附近,桌上放着老师专用的教科书,和学生的教科书不一样,上头用红字加了许多注解。旁边还有削船笔、计画表、茶杯等。

羽田老师一看到我来,眉间便皱起了纹路。“人是不能说谎的。听说你并不是饲育小组?”

突然听到老师这么质问,我顿时混乱起来,因为害怕的情绪所以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傻傻地站着等老师开口说话。回神时发现自己双手的手指头绞在一起,无意识地扭动着。情形似乎是希望担任饲育小组的三个女孩子向老师说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结果老师把我从饲育小组转换为缺少人手的体育小组。这件事让我备受冲击,但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好像被误解了: 也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明白得向老师具体地问个清楚才行,可是自己却无法顺利地表达此意思。老师连问都不问就对我发怒,表示他已经认定事实就是如此。最后,我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教职员办公室,回想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回到教室之前在走廊上遇见道雄。他耸着肩把在教室听到的谣言说给我听,此时我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中。

根据道雄的说法,决定饲育小组的讨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举行了,没有参与讨论的我被大家一致裁决为“没有担任饲育小组的资格”。其余五个人经过冗长的讨论的结果,是有两个男生在不甘愿的情况下主动放弃资格。没有参加讨论的我竟能饲育小组是大家无法接受的。即便我以侯补的身份当上饲育小娋,对那两个主动放弃的男孩子来说还是过于狡猾。

在没有人找我讨论的情况下,我才误以为自己可以当上饲育小组,这也无可厚非吧? 想跟大家解释我并没有恶意,也不会因为想当饲育小组而做出那么卑鄙的事情。但是当我企图开口辩解时,大家都露出厌恶的纷纷避开,一副不想听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透明人……

道雄就:“是正雄自己不好,当初应该问大家有没有要召开讨论会再回家的。”

我做不来,不敢跟三个女孩子讲话,那两个男孩子又是班上的中心人物,我很难开口找总是被大家所围绕的他们讲话。每当我要主动找人讲话时都觉得不安,我敢交谈的人其实只有小部份比较亲近的同学而已。想告诉大家这是误会,没有人愿意听我说,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解释的我,什么都没办法补救。

3

羽田老师的名声极佳。班上没有人对他不满。年轻又帅气这一点就可以让其他班级的学生羡慕不已,大家也因此引以为荣。老师亦很满意自己领导的班级的成果。有天次我听到教职员办公室前面的走廊对话。

“羽田老师好像很得孩子的缘呢!”教务主任面带微笑说。羽田老师高兴地点点硕说:“哪里的话……才第一个月。好坏要看以后了。”

班上的同学都很庆幸羽田老师是我们的导师。既会踢足球又像一个值得信赖的兄长,羽田老师宣布的规矩都让同学安心地追随。以前总会有些比较粗野的孩子不听话,故意绊倒别人或惹低年级的小朋友号啕大哭等等。这些家伙也对羽田老师言听计从,用祟拜大哥的眼神看着老师,期盼和他建立起亲密的关系。但是随着时间的经过,开始出现不满的声浪。黄金周期一旦结束,渐渐有愈来愈多人否定时羽田老师的作为。

事情发生在数学课的时侯。黑板上一长串的数字及图表,老师卖力地讲课,大家兴致缺缺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宣告上课时间结束,这时大家脸上都出现兴奋的表情,可是老师仍然继续讲课。

“现在教你们的部份非常重要,可是刚刚大家都没有认真听课,我们只好延后下课的时间。”

大家对这件事感到非常不满。听到同学们的怨言,老师意外得面露惊讶。还有一次,老师让全班同学朗读国语教科书,大家按照座位的顺序,轮流站起来分别朗读不同的段落。随着顺序的接近,我开始感到不安,心中祈求着自己读的段落尽可能简短。当有同学正在朗读宫泽贤治所写的故事时,老师发现上一个女同学转向后面的人说话,突然大吼:“注意听!” 声音就像炸弹突然爆开般的吓人。正在朗读的同学吓得停止了朗读,教室里顿时一片死寂,没多久遭到叱责的女同学哭了起。下课之后大家纷纷责怪老师太过分了。老师还有曾经临时抽考过一次,不但如此,当天晚上还打电话到分数太难看的学生家里向家长打小报告。这样的行为成了众人讨论的话题。

“如果不这么做,大家是不是都不想认真念书了?老师是为了大家才这么做的。”老师在课堂上这样说,而且相当感慨为什么大家不能体谅他。

羽田老师的评语在学生之间慢慢地滑落。而我自从发生工作小组的事情就很不想上学,早晨上学时必须拖着两条沉重无比的腿走着,就算到学校也没有人愿意跟我讲话,不……会跟我说话,但是他们的态度极其冷淡。那件事情的始末只有向道雄说明过一次而已,我始终没办法跟班上所有的同学一个一个的说明那是个误会,而且似乎也没有人想听我解释,主动跟他们说话时,不论是谁都会尽快结与我的对话。虽然没有表情得很明显,然而,每当我开始讲话,大家不是把目光转向别的地方,就是立刻转移话题。看到他们这样子对我,我不禁悲从中来,马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这类事情并不像欺凌事件的伤害那么明显及严重,只是像天气变化一样微不足道的感觉。却演变成我对每件事情的不安程度,大到让我想要逃出教室,但是这么做只会把事情闹大,那就更可怕了。万一老师在辅导课的时候针对这件事征求大家的意见,我不但会感到羞耻,还会感觉自己变成一个受到欺凌的学生似的,因此装成没多想什么继续和大家互动会比较好吧?幸好发现我处于这种状况的道雄,还是像以前那般对待我。

至于羽田老师,是不是讨厌我? 他对我总是露出有点不悦的样子。谈话的过程虽然满脸笑容,但交谈完毕,老师就会顿时面无表情,我一开始以为是心理作祟,可以随着时间的经过,即使在家里缩进棉被里正要入眠时,老师的那种表情也会浮上脑海,让我全身直会冒冷汗。我肯定对其他的学生总是笑容满面的老师,确实用不同的表情看着我。每次打扫或上课的时侯我因为感觉到老师视线而转移向他时,老师会立刻把目光移开,对着其他学生猛笑。

小组分配的误会依然没有解开,羽田老师一直认为我是个问题学生,我不像其他人活泼,运动方面也表现不佳,没有跟老师好好谈话的经验。所以老师并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好想告诉老师小组分配事件其实是一个意外,希望老师相信我没有任何恶意,也不会做坏事。可是,每次面对老师就紧张得无法说话。

一开始……真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例如老师在辅导课时间发放学年报的影印稿,由于发现少了一张,羽田老师便把我手上的影印稿拿走,交给原本没有分到的学生。

“正雄,借同学的去影印一张。”老师这样说。

四周喧闹的同学没有留意老师的举动,当下我也不认为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为什么刻意拿走我的影印稿? 我心想老师一定有他的理由……此外也有类似的例子发生。我们班按照座位区分为六组。每一组各自准备营养午餐,打扫时间则要负责清理各自所属的地区。打扫时间老师一直监视着我,其他人再怎么偷懒,甚至嬉戏打闹都不会遭到老师的警告。只有我受到特别的待遇。

“正雄,把垃圾倒掉。” 他这样交代。

“正雄,那边不是有垃圾吗? 好好扫干净。”他也会这样说。

于是我莫名奇妙遭到责骂的次数愈来愈多,想告诉自己只是心理因素使然,然而,不安感一天接着一天扩张,我开始确定羽田老师随时准备逮我的辫子。尽管没有对着我怒吼,可是只要我稍微出错,他就立刻过来警告,这个时侯大家都在一旁嘲笑着,难为情的我只能把头垂得低低的。再来,老师会利用上课前或辅导课的时侯,把我当成笑话在教室里取悦大家,有时侯还会夸张地增添一些不存在的事情。譬如我绊倒水桶跌倒,或者上体育课时被球打到,露出奇怪的表情,他会加入一点幽默的色彩,绘声绘影地说给大家听,震耳欲聋的笑声让教室气氛变得愉快,而我坐在椅子上极力忍住这种难堪。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大家原本对老师的不满因此消失了。老师每天总是把我的失败事迹说得天花乱坠,所以就算其他学生被责骂,也会认为他们绝不像我这么不中用。其他人做了坏事,老师却只会骂我。我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师是不会做错事的——这里指的“老师”不只是指羽田老师,而是能被称为“老师”的所有大人们,老师永远是对的,错的一定是学生。小孩心中总有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这是绝对正确的做法。

世界上有做错事的人和纠正错误的人,而“学生”和“老师”这两个名词一定会被定位为这两种人的一种。而“老师”不会在做错穹的那一方。

“正雄,待会儿到教职员办公室。老师有事情要问你。” 某天下课,老师这样对我说。

班上有一个叫秋永的男孩子,他的块头很大而且个性粗暴,会拿石头丢向低年级的学弟妹。可是同学们都拿他没办法。昨天被秋永拿石头砸到的学生气冲冲地向自己的导师告状。

在教职员办公室里,老师问我:“听说秋永拿石头丢低年级的学生,是真的吗?”

当羽田老师讲话时,我明白应该尽可能诚实地回答老师的问话才对,却因为害怕而紧张得全身僵硬。

“是的……”我怯怯地回答,于是老师皱起了眉头。

“正雄眼睁睁地看着秋永做这种事吗?”

针对没有制止秋永而在一旁观望这件事,老师教训我好长一段时间。羽田老师说,明明看到有人被欺负却袖手旁观,这种行为跟欺负别人是一样卑鄙的,而我的所作所为就是这样,无言以对的我好想哭起来。在责骂的过程中,老师还要我“立正站好”,甚至不能用手擦掉脸上冒出来的汗水。虽然羽田老师的语气一点都不激动,仅止于提醒警告,然而让我感到害怕的是他看着我的眼神,隐含着观察动物似的冷静。

“又被骂了?”回到教室之后,道雄一看到我便问道。

并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秋永欺负同学的行为,而我事后知道老师也只是采取提醒的方式要秋永注意自己的言行而已。

“因为正雄打呵欠,所以延长十分钟再下课。” 上课时问延长归咎到我身上。

“正雄没有做上次的数学功课,所以今天的功课也是数学。”指派功课时也拿出我的名字当挡箭牌。

大家对老师不再有怨言了,开始认为都是我的缘故,害得大家不得不念书。如果我没有打呵欠,或者有好好做功课,大家就可以不用多花时间念书,虽然没有人直接这样怪罪我,但是我知道大家心里的想法。每次一有这种情况产生,我就会在心中产生某种疑惑。可是,因为自己而害得大家那么辛苦,我也很害怕因此遭到排挤。每当我找人说话时,大家都是适度地寒暄,令我怀疑那完全只是所谓的表面工夫,其实他们都是很困扰的。所以我跟同学说话的频率降低了,在教室里我完全被隔离,就像稻田的水和泥土一样。置身于笑声满溢的教室,孤单地坐在桌前面默不作声的我,根本跟大家没有关系。来自四周的视线变得像细针一样尖锐,贯穿了我的身体。令我好不舒服,经常觉得自己不该在教室里面。

为了避免让老师再拿我当话题,我拼命地做好功课,甚至连呵欠都不敢打,无所不在的恐惧让我总是处于正襟危坐的紧张状态。以为只要不失败,就不会惹老师生气,也不会被大家排挤。可是情况没有好转。即使乖乖地写了功课,老师还是会挑出问题斥责我。字写得不好看或者答案错误,也会成为挨骂的原因。有一次是老师的数学功课,我的解答让他皱起了眉头。不过那次是我一回到家就埋首写了几个小时的功课,检查了好几次并确认答案完全正确的题目,原本相当有自信的我,看到老师露出那种表情,又开始感到不安了。

“正雄,这个问题是找别人帮你解的吧?还是看解答写出来的?”

“不是的,是我自己做的。”我辩解着。羽田老师不相信我,硬说我说谎,结果又以我说谎为名堂指派更多功课。

“又是正雄害我们要写功课。”开始有这样的声音出现了,有的人真的动怒了,也有人认为这只是老师的一个小玩笑。总之我非常过意不去,好想挖个洞钻进去躲着。

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是在上完体育课之后。因为当上了体育小组,所以得站在大家面前做准备体操。每次站在大家面前,我总会面红耳赤。虽然没有实际照镜子看看自己当时的样子,却知道自己满脸通红。我一定是一个很害羞的人吧?觉得被别人看到脸红是很屈辱的事,我不喜欢上体育课时站在大家面前。

当天羽田老师拿着码表测量大家跑马拉松的时间。我们必须跑完运动场十五圈。任何运动都不在行的我特别讨厌跑步。因为当大家一起跑时,我总是跑在最后一名。大家都已经跑到终点了,我却还得一个人跑完全程,这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我想别人应该不会那么注意我,但我仍觉得所有的视线都在笑我跑得慢,反正跑步这项运动让我好想哭。

我们不停地绕着运动场跑着,脚程快的同学已经超过我好几圈了,每次跑得慢的我都好像成了大家的绊脚石。事情就发生在班上跑得最快的桥本企图超越我身边的时侯。桥本的人缘很好,大家都期待他当天可以跑出最快的记录。开跑之前几乎每个人都拍拍他的肩膀为他加油,然而非常在意自己能不能创下最好的记录的他似乎有点紧张。当桥本快要超越我的时候,不慎跌了一跤。结果没能创下最好的记录。跑完马拉松,正当大家筋疲力尽地瘫在地上时,桥本为自己跌倒一事找了借口。

“是正雄的脚绊倒了我。”

这并不是事实,可是我却没有反驳桥本说的谎。因为大家喜欢他胜过我,老师也遗憾的认为要是没有我,桥本就能创下记录了。没有人当面指责我,只是对他表示遗憾。我却看出来大家都认为这一切是我的错。我的脑袋已经陷入混乱状态,不敢跟任何人说话,只是一味地害怕大家的视线。我不知道原因何在,却觉得自己做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上完体育课,大家各自跟自己的好朋友有说有笑地结伴回教室,平常我都是跟道雄一边聊着漫画和动画一边走回教室,当天他却跟其他同学一起走。我没办法加入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好拉开一小段距离走在众人的后头。下课时间的运动场,开始有孩子们从四处飞奔而来。低年级学生们冲向滑梯和秋千。阳光从蔚蓝的天空照射在我身,上在运动场的地面上形成了一道人影。

这时候我看到了运动场的一端,站着一个个头小小的,孤伶伶的绿色男孩子。我说的绿色并不是指他身上的衣服,而是他的脸是绿色的。我跟他之间有一段距离,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那个孩子的身影在气氛活泼明亮的小学里显得非常突兀,就好像有人用剪刀将那边的景致剪了一个洞。我实在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风景来看,他已经攫获我的目光,我停下脚步凝视着,企图看清楚那个男孩子的模样时,那个孩子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当时的我眼花了吧……我回到让人不舒服的教室。可是……很快地我知道那个孩子并不是我眼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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