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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sideA 1 迷离的眼神

网译版

翻译:马鹿之王

虽然我不知道望月那天原来打算邀请的第四个人是谁,不过我恐怕得感谢那家伙一辈子。

托了这家伙临时爽约的福,我才得以与她邂逅。

电话打过来时已经过了下午五点,望月随便寒暄了两句便直奔主题。

“抱歉突然给你打电话,其实呢,今天晚上有一个酒会,有一个人突然来不了了。你今天……有空吗?有什么安排吗?”

“不,没什么。”虽然如此回答,其实我对这个唐突的邀请有些不知所措。我和望月参加的是不同的研究组,所以到四年级以后,我们的关系就只有偶而在食堂碰碰面的程度。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邀请。

“酒会,还有谁参加?”

“嗯,我﹑小嘎﹑北原和……还有四个女孩子会来。所以为了凑齐人数,无论如何还需要一个男生。……这种事很罕见吧,男生居然会不够。”

也就是说他口中的“酒会”其实就是被世人称为“联谊会”的那种东西。知道了他的意图后,我有点扫兴。

“和不认识的女孩子喝酒很开心吗?气氛热烈不起来吧?”

“没关系。铃木你偶而也得去去这种场合嘛。这样整天呆在屋子里,不是永远都交不到女朋友吗?你没女朋友吧?”

我也不是很想要女朋友。不,诚实地说,说不想要女朋友那是骗人的,但是我不想和那种性格轻浮到会轻率地和在联谊会上认识的对象交往的女人交往。轻率地开始交往,腻了以后就分手。我知道世间有众多男女耽于此道、乐此不疲。但是我不是那种男人,所以即使要交往也不是和那种女人,而是想和更有诚意的对象交往。

但是也不是世间所有参加联谊会的人都怀着找男朋友或是女朋友的目的,我只要在场就算完成任务的话,那倒去也无妨,怀着这种轻描淡写的心情,我答应了出席的事。

然后我确认了时间和地点。他说六点半开始,在一家市中心的店里。时间还很充裕,这点没问题,但是地点是个问题。大概,所谓的联谊会在那种地方举行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从这里过去的话——因为要去酒会所以当然不能骑助动车去——必须坐巴士前往,想想就觉得麻烦。还是应该拒绝啊——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啊,对了对了。今天来的女孩子里面有个叫松本优子的,她是我带来的你就别打她主意了。要挑就从其他三人里面挑吧。那就拜托啦。”望月一个人在那边唠叨完以后挂了电话。

我明明是被临时叫出来的人,却是最先到店里的。下午六点十五分。我进到店里报了望月的名字,然后被带到了预约的座位。小小的座敷里有一个掘地暖炉氏的桌子,已经准备了八人份的碟子和筷子。且不说房间的格局,光从室内装修和菜单来看,和大学周边的酒馆大同小异。这店要是出乎意料地很高级的话,我大概会更后悔吧。(座敷:铺着席子的日式房间。掘地暖炉:在桌子下挖一个用来放脚的坑,冬天会在里面放上暖炉。)

我坐在最里边的位子上,边擦汗边等待,大约十分钟后门开了,我看到门缝间露出了望月的脸。他一和我目光交汇,就对身后说:“啊,什么嘛,已经来了”,就这样进到店里。“欢迎光临”,店员们出声招待。

他们好像是约在店门前见的面,以望月为首,七名男女一个接一个地走向我这边。因为过道有弯角,队伍行至此处时可以让我从侧面观看,我似乎有幸得到了一个可以对女孩们一一品评的良机。

四名女生并排站着——其中第二名女生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

发型很有特点,好像男孩子一样彻底的短发。因此从她白皙的脸上甚至可以看到发际。她的脸也很有特点。总是笑眯眯的,好像她的脸平时一直是这个固定的表情,世人应该会把这张脸归到可笑的脸的行列里去吧。不是美女,但是容貌还算是可爱。在和外面相比异常昏暗的店内的一角,只有她那张脸好像在熠熠生辉。

身材短小纤细,与其说是女生,倒更有女孩的感觉。上身是看起来清凉的白色衬衫,下身则是深蓝色及膝的裙子,和其他三人以原色或黑色为基调的时尚相比,她给人的印象极端朴素,但是给人以自然的感觉,我对此颇有好感。

希望她不是松本优子——一瞬间我如此祈祷。也就是说,我在那一瞬间已经坠入爱河了吧。我自己发现这件事是在不久之后。

我所在的这一侧是男生们,而对面的一侧则是女生们。从位子的安排来看就像是集体相亲。我心想,原来联谊会就是这样的啊。因为望月正在和对面坐着的容貌艳丽的女生小声地交谈,所以我推测她应该就是松本优子。她旁边是短发的她,再旁边是一位衣着华丽但容貌朴素的女生,而我的面前则坐着一位略显肥胖行色匆忙的女生。

先点了喝的东西,刚刚分发到每个人手上,望月就发起了干杯。女孩们也都有大杯在手。虽然我曾听闻现如今女孩子也会满不在乎地喝酒,但我希望四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说:“我喝不了”,可是我又想起了我在此地的职责,还是决定筑起围墙把自己封闭起来。因为先到一步而等候了片刻,反而使我体味到啤酒通过喉咙时异于平常的冰凉触感。

我刚舒了一口气,自我介绍就开始了。先从男生开始,顺序是望月、大石、北原,最后轮到我。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首先是望月用和往常一样的开朗语调带动了全场气氛,接下来的大石则说明了自己外号的由来:“因为我吃饭嘎吱嘎吱的所以人家叫我小嘎”,惹得女生们发笑。北原则说:“我的特长是魔术,”接着表演了一个让筷子附着在手掌上的小把戏,望月“喂喂,这连我都会啊”的吐槽紧跟而上。或许北原确实对魔术颇有造诣,只是打算过会儿再表演一个他的用心之作吧。大家都做了精心的准备,成功地取悦了女孩们。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轮到我自己的时候更平添了一份紧张。

“啊,嗯,我叫铃木。”先依照惯例报上名号,边说边拼命地思考。该说什么呢?特长……我的特长是什么?兴趣爱好呢?“嗯,兴趣是读书——。”但是到此就接不下去了。虽然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但决不能让自我介绍半途而废。“那个,其实刚才……一个多小时前,小望——不,望月给我打电话,突然叫我到这儿来,所以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诸位都这么漂亮——。”

“铃木今天是第一次参加联谊会,刚刚有点紧张,”望月给我帮腔,“是吧?”

“是,是。请多指教。”我低头行礼。

“不是吧。好纯洁哦!”我对面的胖女人噼里啪啦地拍着手大声叫嚷,她旁边的衣着艳丽的女生则用老鸨一样的口吻说:“联谊会初体验居然是和我们这样的人,真是对不住你了。”

勉勉强强在没造成冷场的情况下完成了自我介绍,我刚在内心松一口气,

“铃木先生叫铃木——什么呢?后面的名字是?”短发的她问道。

“啊,我叫铃木,夕树。夕阳的夕,树木的树。”

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对话。在我看来,提问与回答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可她听了我的回答却莞尔微笑,稍稍向我颔首。

接下来轮到松本优子做自我介绍。我悄悄地卸下眼镜擦脸上的汗。因为感到口渴,我用啤酒润了润嗓子。结果又渗出了汗水,我再次用手帕擦拭。就在这一来一去之间松本优子的自我介绍结束了。我大致听到的内容是,她是文学部的二年级生,她带来的另外三人都是她高中时的同学。大学二年级的话应该是二十岁吧,比我小两岁,年龄上很般配啊。我想到了这些。

然后轮到短发的她了。

“我叫NARIOKAMAYUKO。”说完低头行了一个礼。和过分紧张的我完全不同,她看起来从容有余,好像正在享受着眼前的场面。

“在一番町的一家叫秋山牙科诊所里做牙科卫生员。”

“牙科卫生员……是牙科工作者里的护士一样的职业吗?”大石当即抛出一个疑问。在她回答了“是”以后,“那么,上班时是穿护士装的吗?”大石又提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的。不过颜色不是白的,而是粉红的。”她回答。“哦!”闻言,大石和望月发出小小的欢呼,轻轻地鼓掌。我也勉强装出拍手的样子配合他们。

是吗?原来大家不全是大学生啊。她已经走上社会工作了,那个笑容就是用来接待患者的。

她的自我介绍就到此结束了,没有说明她的名字用汉字怎么写。NARIOKA多半是写作“成冈”吧。MAYUKO则有许多种可能性,无法确定。本以为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可是却没有人这么做,看来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只能我自己去问了。

之后女生中剩下的两人也完成了自我介绍(穿着华丽的女生叫青岛夏子,微胖的女生叫渡边和美),菜刚刚上桌之后,大家开始各自随性地谈论起各种话题,以此来带动气氛。一开始是以望月和青岛夏子为主,八个人参与同一个话题的讨论,但不久后就分成了两伙,一伙以望月为中心,而我所在的这一伙是以两个女生为谈话的中心,我和北原则顺着她们的话题。

“铃木先生总感觉像是个NHK的广播员。”

“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超正经的感觉。”

青岛夏子和渡边和美如此说道,北原在我旁边“噗”地笑出来。

“喂,来来,模仿一下广播员。”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嗯,那么,根据刚刚得到的新消息——”我只好像这样勉为其难地试着模仿了一下,一做完就难堪得无地自容。

“啊,脸都红了。刚才是勉强做出来的吧。”渡边和美说道,青岛夏子用肘从旁捅了捅她的身体,笑嘻嘻地说:“不行啦,和美,这样太欺负人了。铃木先生可是个纯情的男孩。”这样总好过冷场,我被这样戏弄可还是笑嘻嘻的,不过我也不禁感慨,比起被取笑,还是像望月和大石那样用自己的言语来取悦别人比较愉快啊,他们即使面对女性也能侃侃而谈,令我稍稍有点羡慕。其实在只有男人的聚会时就连我也是能说会道的。

“喂喂,刚才你把眼镜脱下来了吧?”渡边和美又向我发话了。被看见了吗?“我看得很清楚哦。意外地英俊呢,那张素颜。”说到后半句时她转向了青岛夏子。

闻言,青岛夏子大声嚷嚷着:“真的假的?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我只能照她说的脱下眼镜。当然,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这是第一次有女性谈论我的容貌。更何况还用了“英俊”这样的字眼,我一直认为自己和这个词是无缘的。我已经做好了被再次取笑的觉悟——但她们应该会想到那么做毕竟太失礼了吧。“原来如此啊。嗯,还可以,英俊——?”青岛夏子说着歪起了头,“该怎么说呢,脱了眼镜确实感觉比较好。而且,即使要戴眼镜,也应该戴更炫一点的。”她相当认真地给我提了建议,这倒是值得庆幸。

然而接下来,“说到英俊的话,我还是会选北原先生。”这话表达的才是她真实的想法吧。要是拿我和北原比的话,我自己也觉得一定是北原比较英俊。”

正因此如此,我认为:男人靠的不是容貌。当然不只是男人,女人也一样——所以说全人类靠的都不是容貌。靠的应该是内心,应该是性格。虽然我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我却已经理所当然地认定,眼前的渡边和美和那边的成冈MAYUKO相比一定是成冈的性格更好。我明明还不知道她的性格如何。

不,她的情况——成冈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我如此认为。她性格的好坏正透露在她的容貌上。我之所以认为成冈的性格好,就是以此为判断依据的,也就是说,我是在了解她性格的情况下做出的比较。

不过,虽然我认为今天在场四位女性中成冈是最好的,但是更进一步的﹑之后的事——“可以的话想和她交往”之类的我完全没有考虑过。

但是我还是在意她是否有男朋友,“小MAYU……你有男朋友吗?”所以当听到大石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把“那边居然已经用‘小MAYU’来称呼她了吗?’,或者‘这问题怎么这么直接啊!”之类的感想暂且放在一边,先把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不想听漏她回答中的任何一个字。

“唉?没有啊。”成冈回答。但是大石又进一步问道:

“真的吗?那,这个戒指是……?”

不只是我,似乎所有人都对这个问题感兴趣,青岛夏子停下了自己说到一半的话,和渡边和美一起把脸转向成冈。

“那是我自己买的。从今年春天开始工作后的三月里一直在努力工作,这是用来奖励自己的。上个礼拜六——七月二日是我的生日。所以就买了这个东西,既然好不容易买了,想展示给别人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吧。但是上班的时候不能戴,所以我决定,今天,只在今天,我要戴这个戒指。”

“我啊,在店门前和你碰面的时候就马上注意到了。”青岛夏子说道,“但是在大家面前问不出口——如果是男朋友送的不就那个了吗?所以就一直憋得慌。……这个是,红宝石?”

“对。”成冈回答,表情一下子变得明朗。提到宝石的种类她好像很高兴。“七月的诞生石。”她补充道。

“是吗?一般来说,不会有女孩子为了参加联谊会而特地在无名指上戴上戒指的。但是,瞧瞧瞧我们的MAYU,一般啦常识啦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没用的。”

“没这回事啦。我觉得至少比起小夏我还是个在常识范围内的人。”她做出气鼓鼓的表情。真是个表情丰富的女孩啊,我心想。这简直就是漫画里的表情嘛。如果就这样给她画一幅肖像的话就可以成漫画了。特别是那双眼睛,好像平假名的“の”。

“上个礼拜是你的生日?”北原在这里加入了对话,“二十岁?”

“对。”成冈又再次笑眯眯的。

北原立刻把手搭到杯子的把手上,说:

“那么,虽然迟了一个礼拜,祝长冈小姐二十岁生日——。”

“成冈。”大石小声提醒。

“呀,失礼了。……祝成冈小姐的二十岁生日快乐,干杯!”他发起了祝酒,于是大家今天第二次干杯。放下酒杯后大家顺势鼓掌,作为回应,成冈在胸前合掌,说了声:“谢谢”,于是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

北原是四个男生中最早想到要庆祝生日的,这为他加分不少,可是在此过程中却把人家的名字给搞错了,这是一大败笔,所以成冈在心中对他的评价应该勉强在中等偏上,我自说自话地打着小算盘。而且,如果我自己能最先提出要庆祝的话,我不会犯说错名字的错误,与北原相比,我可以给她留下更好的印象,可惜我错过这个机会,我又想着诸如此类的事。但在另一方面,我内心也有对自我进行客观审视的部分,审视的结果是,就算我是在男生中最先想到要庆祝的,事实上我也说不出口,结果还是一样。

“那么,为了庆祝成冈小姐的生日,我想在此表演一个小小的魔术。”说着,北原就开始施展桌面魔术,他好像并不是为了挽回刚刚说错名字的错误,而只是单纯地想要表演。他使用了四枚百元硬币,常见的把戏。

就在我如此认为的时候,青岛在中途插了一脚,然而北原完全没有表现出惊慌,他在左腕被压住的情况下,漂亮地展示了让硬币移动的绝技,让我颇感诧异。他大概在表演的流程中使了某种手段,使得魔术在遭到打扰时也能顺利完成。或者说,北原通过观察青岛到目前为止的言行,做出了青岛可能在中途捣乱的预测,为了让魔术在受扰时亦能无恙(或者说他赌魔术将会受扰)而改变了魔术通常的流程。有传闻说他的魔术连内行也要敬畏三分,他能得此评价恐怕不只是因为他的巧手,也源于他随机应变的才能。他应该具备着——至少是表演魔术时的他——无论何种事态都能冷静应对的那份机敏吧。

不论是望月还是大石虽然对这个魔术看得入迷却都没有中断和女生们的对话,从这点上来说,或许也可以算是某种“随机应变”吧。

可是我却……。

连一个有创意的玩笑都开不出来,除了陪笑之外一无所长。这次多亏了青岛和渡边有意戏弄我,我为了配合她们而模仿播音员或是脱下眼镜,这才总算没有造成冷场而得以安坐于此处,如果对方不是她们,而是清一色的性格温顺的女孩的话,我可能会陷入更郁郁寡欢的境地。或者说,如果我和女生单独相处的话,在没有人可以伸手帮忙的情况下,我终究还是没办法取悦对方的吧……。

大约十分钟后渡边的魔术表演结束了,我们都毫不吝惜地送上掌声(途中有一个上菜的店员当场被这个魔术迷得神魂颠倒,直到结束时的掌声响起时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回到柜台,着实好笑)。然后现场再次切换到畅谈模式。

看完魔术后青岛和渡边依然兴奋异常,两人的兴趣似乎都集中到渡边一人身上,于是乎我在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受到戏弄,不过却演变成了我一言不发地听其他三人谈话的状态。百无聊赖,最后只能依靠香烟来解围,而此前我一直在怀着要在女性面前保持克制的想法。久违的发言是“我可以吸烟吗?”,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堪,不过这反倒成了一个小小的谈资。

“唉,铃木先生会抽烟?和形象有点不符啊。”

“人家可是NHK的广播员啊。”

“我倒也不是觉得HNK的广播员就不能吸烟。”

两个女生交换着诸如此类的看法,不过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抽完一支烟后,我中途离席去上厕所。事实上我的尿意还不是很强烈,但是我有一种冲动,想要离席片刻重整姿态。

当我正对着小便用的马桶时,望月也进了厕所。他多半是因为看到我身处窘境,心存担心而来。 等我完事他接替进来以后,他先是对准了马桶,同时向我搭话。

“没事吧,铃木。虽然是我硬要你来的,不过对你来说是不是不来比较好?”

“不。我十分高兴。”我说道,这倒未必是逞强。在来这里之前我预想的是自己与周围更加孤立的窘态,我自认为比起这样,现在已经够令人高兴的了。

我独自一人是没办法取悦女生的。所以至今我一直认为我对女生很没辙。但是像今天这样集体相处——望月他们也在场的话,只要把取悦女生的任务交给他们——这样摆脱义务感束缚的话,和女生在一起基本上还是愉快的,这是我的切身感受。

特别是成员中有像成冈这样﹑光是看着她的表情就已让我小鹿乱撞的女生的情况下。

边想边走出了厕所,立刻就在门帘处与她本人不期而遇了。我慌张过度,想在擦肩而过时以点头致意的方式来一笔带过,可她却主动向我说话了。

“那个,铃木先生?”

“是。”被她那双展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的眼睛近距离地盯着,我有些仓皇失措。

“那个,大家决定离开这儿以后再去卡拉OK……铃木先生也一起去吗?”

“啊,是。”我条件反射似地回答。原来还有后续活动啊,我思忖着。如果是刚离开店的时候有人提出来的话,我多半会因为觉得已经尽到了参加酒会的义务而拒绝邀请。

“太好了。”说着,成冈脸上浮现暖意盎然的笑容。不经意间我意识到她和我之间的距离只有数十公分。我对她的表情看得着迷了。她微微点头后离开此地,然后消失在了女厕所的方向,我这才开始反省此举的无礼。

回到座敷以后,渡边问我:“有什么好事吗?”看来似乎是因为我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但我自然不能如实相告,“算是吧。把身体里积存的东西全部排出体外了,很痛快。”我如此搪塞道。结果,“NHK的铃木先生坏掉啦!”这个夸张的反应反过来让我吃了一惊。我好像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做出了所谓的“随机应变”。

我没来由感到放松了。原来,只要信口胡说就行了。

此后的酒会我是在拼命喝酒、拼命说话的状态下渡过的。我喋喋不休着,同时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能像望月和大石一样能侃。然后在之后卡拉OK上,我一开始就老实地声明:“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唱K”,却又因此而受到好评,但是我其实素来喜欢唱歌,拿起麦克疯时功夫相当了得,以至于被怀疑”“真的是第一次吗?”,而且在卡拉OK的店我也大喝了一场。

也许是因为喝得太多了吧,事实上我几乎没有在卡拉OK店时的记忆。不记得和谁说过什么话,也不记得成冈在那唱了什么歌。惟独留下一个欢乐的印象。

出了店以后夜风拂面,因而醉意也稍退了吧。我记得四个男生坐上了出租车。我在曲金下车,另外三人则要行至小鹿附近,因此我们就在那儿分手——这么说来车费是怎么付的?——进了公寓的房间后,我直接瘫倒在被子上时,天花板仿佛在剧烈地旋转,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我第一次喝得烂醉。然后我又感到不适,一头冲进了厕所。

我抱着马桶蹲在地上,不久后终于恢复清醒时,顿时感到,到刚才为止所发生的事宛如一场梦。

事实上,那的确像做梦一样。今夜的聚会从一开始就只是针对这一个晚上而策划的,如果其中有中意的对象的话,应该是以别的方式,有可能是通过望月或是松本优子个别地取得联络,然而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我想我已经不会再有像这样接近女孩子的机会了。

换言之,像今天这样的事已经不会再发生了。

我只脱了牛仔裤,直接以这样的装束躺在被子上,反复回味着如梦般的记忆。醉意似乎仍未完全消退,身体感觉轻飘飘的,这又再次助长了宛如身处梦中的错觉。

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我进入了真正的梦乡。梦中,短发的她就站在我跟前,一边用她那魔发师一样不可思议的双眸窥视着我的脸,一边无言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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