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回到自己房间的我在床上抱着膝盖,一直望着暗处。董卓房间里的光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在21世纪的日本不曾遇见的,大量尸体。
因为心虚想有人陪在旁边是这副身体的年龄在作怪吧。那个可疑的占卜师也好,谁都好,真希望有人能握住我的手或者抱紧我。
结果——一夜未合眼就这样迎来了早晨。
公馆四周走动的人流好像增加了。大家都在工作,只有自己无所作为的事实摆在眼前,这种感觉……即使时代变了,这种良心不安的感觉也没变。
「可是,我该做什么呢……」
我搔搔头。一搔头长长的头发就沙沙地摇起来。虽然很烦,不过指尖划过头发的感触很舒服。城川刺音的头发,跟这头秀发比起来就像干燥的裙带菜。
——对哦,尽想些消极的事情也没用。那就积极地看待现状吧。发质的改善就是其中之一。也没有必要在意发际线的事情了。
其他还有视力的改善,腰痛消解,胃痛也没了,明明彻夜未眠也感觉不到疲劳……,嗯,健康方面是没话说的。
这么说来,我还不太了解这副身体的事情。过敏症跟宿疾姑且不提,至少先了解一下运动能力之类的,毕竟这关系到今后的死活问题。
首先做个轻度柔体吧,打定主意,我在床上做起前屈运动。应该说,试着去做。
「……什么啊这是……完全曲不下去……」
关节异常僵硬。这算柔体运动吗,仅仅是手脚向前伸呜呜呻吟而已。
不止前屈,试着做各种伸展结果都一样。肩,腰,股关节,膝盖全都僵硬得不像个孩子。大叔时期的我反而还比较柔软。
「小董白,你的运动量太少了哦……」
未来越发变得不安起来。这样能活下去吗。
就在我开始认识到自己的身体关节可动范围多么狭窄的时候,眼睛扫向房间,门打开了少许,有人在外面偷看。
我不由得,合上敞开的睡衣前襟。
「……谁?」
门慢慢被打开,就像害怕被骂的孩子似的,少女露出脸来。
应该说是小动物系吗,给人一种惊惊颤颤感觉的女孩——恐怕,年龄跟现在的我差不多。
「对,对不起!我是来给大小姐请安的。因为大小姐好像正在忙,不知道该怎么办……」
少女双手捧着的盘子上,有个冒着中药药味的碗,是昨天,占卜师让我喝的东西。
「那,那个,初次见面。我,我是宦官名叫姬静」
维持惊惊颤颤的态度,少女低下头。——嗯。
「刚才……你说了宦官?」
「啊,是的。没错。我是宦官」
说到宦官,就是负责照顾皇帝与王族的特殊佣人。
他们在皇帝的妻子与爱妾们住的后宫工作,为了避免犯错被切除了男性器官。
也就是说这个姬静是,男性。
「真的吗?好厉害!虽然怎么看都是个女孩……」
我从头到脚打量他,姬静好像害羞似的扭扭捏捏起来。
「不过宦官一般,应该是在后宫的。为什么会来这里?」
「那个,说来话长。我是不久前才来的。被吩咐住进宅邸,照顾大小姐的起居……」
——绑架本该侍奉皇帝的宦官吗,……董卓,真是大胆妄为。
「听说那位大小姐去世,以为会被免职,结果大小姐去世好像是误传,又被带回来……那个,所以,请多多指教」
头又低下去了。脑袋咕噜咕噜转的动作,让人联想到仓鼠跟家鼠可爱极了。而且,他的身世值得同情。
「真是灾难呢……嘛,请多多指教」
老实说,我认为非常难得。他明明是被强行带过来的,却没有怕我恨我的样子。跟其他侍女不一样。
「那个,如果已经洗过脸,请您更衣。啊,我会帮忙服侍的,不对,那个,虽然不急,不过相国大人吩咐大小姐做好准备」
「董卓……不对祖父大人吗?」
「哎,啊,是的。因为好像有庆祝,没错」
说起来他的确有说过这件事。
虽然那个魔王肯定不会举办什么正经的庆祝,但是也不能放鸽子。而且就算少也没关系我现在想要收集情报。如果转生成英雄豪杰或许可以用蛮力解决,不过幼女的身体能做到的只有智略系的限制游戏。
因此首先要有,情报与管道。
董卓手下的部将与军师中,有人在董卓死后依然持续活跃。如果能跟他们接触,或许我的生存路线就有望了。
我一定要利用这次庆祝活动建立人脉,找出生存路线。
◇
如果缺席就好了。
我被马车晃来晃去,埋着脸真心这么想。
因为是庆祝我觉得一定会办宴会,实际上大错特错。
是游行。
跟军队一起,在洛阳街上游行。还牵着一群带枷的罪人。
董卓乘的马车打头,其次是囚犯的行列,最后是我乘的马车通过。
让罪人们步行是为了做给反抗董卓的人看以儆效尤,显示董卓的权威吧。做出这种事情,当然会招来居民反感被记恨。
「完了……」
我乘的马车只有豪华的双轮拖车加上一顶大棚伞。街上的居民可以清楚地看见我的脸,我也能清楚的看见他们充满憎恶与愤怒的表情。
就像是告诉大家害苦你们的人就在这里似的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这样一来董白向民众拉仇恨,又离处刑台end更近了一步。
「库库库……」
一阵阴层的笑声响起。笑的人是担任马车护卫的部将。披甲跨马的体格很棒,不过表情跟动作都阴气层层。
我跟这名部将阴气层层的眼睛对上了。
「好久不见,董白大人。能够再次见到您实在不甚荣幸」
下作,这么想着我回看那名部将。——这家伙是熟悉董白的人吗。
对方用刺探他人内心的眼神仔仔细细打量我后说道。
「……原来如此。跟传闻说的一样。记忆好像有些混乱的样子」
「是,是的没错!」
我马上嗯嗯点头称是。部将又「库库库……」发出阴气层层的笑声。
「那么请容鄙人重新报上姓名。鄙人名叫李傕」
李傕——我知道这个名字的人物。
董卓死后,一时间控制皇帝,支配过首都。在这层意义上,或许可以说他是董卓的继任者。给人的印象是浅虑的猛将,不过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像神经质。
「不胜惶恐,鄙人跟董白大人从前是知己。随着不问年龄与身份的友情渐深……当然,是在鄙人作为臣下恪守身份前提下的交流」
董白这样的孩子跟,阴沉大叔的友情……「光⚪美少女大叔」「偶⚪学园大叔」类似的单词在我的脑海里时隐时现。
「啊啊!?」
大叔突然叫起来。我在马车上大吃一惊。
「怎,怎么了」
「这个角度!用这个角度歪脑袋的动作!跟从前的董白大人分毫不差一模一样!哦,哦呵!」
李傕在马上灵巧地变换姿势,从各个方向看过来,我的脸颊自然地开始痉挛。
「啊啊~真有大饱眼福~。传达这个角度很可爱的感想后,鄙人被董白大人大骂『恶心死了』一脚踢开……啊啊,无法跟董白大人共有这些美好的回忆是何等的悲剧……噢噢噢噢!」
因为超绝想象的理由,李傕泪流满面。——恶心得可怕……。
「不过!董白大人能痊愈实在可喜可贺。而且鄙人跟董白大人倒下的事件也不无关系」
「哎?怎么回事……」
「啊呀失敬。讲这个话题要看场合的。现在仅仅是,祝董白大人从时之彼岸回归」
「时之,彼岸?」——这家伙知道我从21世纪来的事情吗?
我不觉得除了那个占卜师以外还有知道我转生的人。这个李傕,能成为拯救我脱离处决路线的人脉吗。
「那个,李傕……」
噗嗤。
伞被什么东西贯穿。抬头一看,尖尖的铁片从伞破掉的地方冒出来。是什么啊,这么想着不久后,车子的四面八方都插上了弓箭。——弓箭。真正的弓箭。
「敌袭——!」
士兵们大叫,看热闹的发出悲鸣四处逃散。
护卫队士兵为了寻找敌人也慌慌张张地开始动起来。贯穿伞的弓箭一下子猛增,承受不住的马车停下来。李傕一边用剑抵挡弓箭一边大叫。
「董白大人,请不要动!不可以从伞下出来!」
就算他不说,本来我也动不了。
在21世界普通生活,会有被大量弓箭射杀的经验吗?我没有。所以我觉得抱着伞柱动弹不得也是没办法的事。
话虽如此,知道这时必须做形势判断的冷静还留着。
「李,李李李李傕?敌人是?敌人是从哪里来的?」
「弓箭手藏在附近的房顶!我们被包围了!」
明明是VIP参加的活动,为什么周边的安保措施这么疏忽。
为了寻找突破口,我回望四周,哪儿都充满了暴力。在我的周围士兵们把盾集中起来组成盾墙抵御弓箭。其他也有士兵向房顶回射弓箭,也有士兵跟下到地面的敌人刀兵相见。
董卓的马车更早之前就受到袭击,进退不得。从这边到那边——两辆马车之间,士兵跟袭击者再加上囚犯混杂其中,让形势更加混乱。
「啊,啊啊!」
直到刚才为止还抱着脑袋蹲着不动的御者突然冲出车外。好像是承受不住呆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的伞下的恐惧。
「等等!要走的话我也——!」
一支弓箭扎入冲到伞外的御者头部。御者的头部咕噜一转,随即向着马车倒下。跟失去意志的眼睛对上——想起来了,昨天在董卓房间里见到的尸体山?
「呜,咳,哗啦……!」
受不了恶心,我悄悄吐出来。因为来到这个时代后还没吃过东西,所以吐的大都是胃液。嘴里充满了酸味跟今天早上喝的药汤的药味。脸上因为眼泪鼻水跟唾液变得湿漉漉的。是在担心这样的我吗,李傕策马靠过来。
「董白大人!您没事吧!」
「……李傕……那个……」
我指向前方。袭击者中好像有人混进了看热闹的人里面。没穿铠甲就跟士兵们上演全武行。不过,李傕好像以为我指着的是死掉的御者。
「御者已经死了!不过请放心!这辆马车由鄙人——」
「笨蛋,不对」不妙,居然说出了笨蛋两个字。不过现在没功夫计较这些。
「那些家伙是冲着囚犯来的。袭击是为了夺回囚犯!」
李傕也发现了吗。一脸惊讶的表情。囚犯的周围一支箭都没有。弓箭手拖住护卫队士兵,敢死队趁机冲进去救出囚犯——是这样的作战吧。
也就是说只要释放囚犯敌人失去战斗的理由,应该会自行撤退的。
李傕向士兵们发出指示。
「兄弟们!董白大人吩咐!把囚犯们带过来当成挡箭牌!」
「……哎?那个,我没有说到这个地步……」
然而一听到李傕的号令,士兵们立刻一齐向前冲出,打散敌人后抓住囚犯,拖到马车两侧。箭雨随即停下来。
「不愧是董白大人!……怎么了小贼们!尽管放箭啊!」
继李傕之后己方的士兵们也开始向房顶挑拨。从伞的破洞向屋顶望过去,拉满弦的弓箭手们正悔恨交加地瞪着这边。
「臭丫头,居然用人质要挟卑鄙!」「恬不知耻的禽兽!」「饶不了你董白!」
被指名道姓骂了……!
对愕然的我,李傕说道。
「跟预计的一样攻击停止了。这样下去,董卓大人也能得救」
说起来董卓也被袭击了,如果董卓死在这里,那么董白也会跟着陪葬。只有这件事必须尽可能避免。
我用袖子使劲地擦脸后,回答李傕。
「提出交涉吧。用对话,让对手撤退是最好的」
李傕点头,对房顶上的弓箭手喊道。
「小贼们!放下弓箭,仔细听好了!」
弓箭手们茫然对视,犹豫不决即是交涉的机会。
「董白大人大发慈悲,答应跟你们交涉!只要你们立即撤退——」
一支弓箭贯穿了站在我视线边缘的弓箭手的太阳穴。看着无力倒下的同伴,其他弓箭手们为之骚然。
「臭,臭丫头!居然陷害我们!」
一边叫一边拉弓。那名弓箭手的头,被横向飞来的箭贯穿。箭接连不断飞来,每次都有变成尸体的弓箭手从屋顶上掉下来。
「什么……?」
有谁在狙击敌人。
另一侧的弓箭手好像也受到了狙击,我所在的马车两侧,弓箭手的尸体逐渐堆积如山。我又反胃了。
一边眼泪汪汪一边寻找箭的出处。
有个明显跟其他士兵与部将不同,放出异样存在感的将领。跨着怪物似的巨马,手握跟董白身高差不多的大弓。
三支箭同时上弦,一起释放。复数的箭同时飞出,一支一支贯穿敌人。明明就像杂技似的箭术,准心却极其精准。
「臭丫头!董白!」
屋顶上剩下的最后2人,丢掉弓箭。从怀中掏出短剑向我冲来——不妙,感觉他们要跟我同归于尽。
「董白大人!」
李傕大叫,可是防住来自头顶的攻击并不简单。刺客们带着拼死的表情逼近——中途停下来。
两支长臂 ,抓住刺客们的胸襟。
「好了,到此为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三支箭狙击的部将来到马车旁边。如果是瞬间从那个距离跑来的,那可真是出乎意料的马速。呼呼呼,通红的马体喘起大大的鼻息。
「跟小孩子计较算什么,野蛮」
不知道怎么抓的,刺客们的指尖痉挛后就僵直不动了。
「今天选哪边呢~……嗯?什么啊你是女人」
像确认似的揉搓右手边刺客的胸部,部将说道。
「那么留下你好了。这边先」
说着左手陷入刺客的脖子。仅仅这样,刺客就吐血瘫软了。
剩下右手边的刺客,被粗暴的扔到地上。她狠狠地瞪着马上的对手。
「……哼!因为是女人就打算手下留情吗!」
「当然是为了审问,蠢货。特别是相国大人,最喜欢折磨你这种笨女人了。你马上就会知道没有被杀并非什么手下留情哦?」
女人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短剑,却被周围的士兵按住。
「住手,不要!」
不只是女人,连直到刚刚为止被当成人肉盾的囚犯当中也有人试图制止。是女人的知己吗,也可能是亲人。
「闭嘴」
红马大将向那名囚犯一抖手,长长的手像鞭子似的,超越我的动态视力消失了。同时,啪地一声巨响——囚犯的脑袋,向不该弯曲方向半转。维持着下颚朝天的姿势,囚犯倒下了。女人跟其他囚犯的悲鸣重叠在一起。
——……怎么回事,这家伙。
在马车上,我忍不住后退。感觉是个跟董卓不同类型的危险男人。
这家伙,咕噜转向这边。仅仅是眼睛对上身体就擅自发抖,紧张起来。
「让你受惊了。不过看着挺享受吧!」
我什么都回答不上来,于是部将歪起脑袋。
「嗯?为什么沉默,大小姐。是一种新游戏吗?」
「你这家伙,放尊重点!」李傕插嘴道。
「董白大人,刚刚才从有如死亡的深眠中醒来。记忆还没恢复。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
「有这种事?咦——」
轻叹一声后,下马脱下头盔。
听他的语气以为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实际上已经20过半。相貌堂堂称得上帅哥,不过下垂的眼角渗透着轻薄。口不择言地说,他的外表就像个性质恶劣的男招待。
部将带着轻薄的微笑对我说道。
「你—好—我是吕—布。跟相国大人关系不错,敢请大小姐今后也多多指教」
◇
吕布,字奉先。
在21世纪的日本可能比刘备和曹操更有知名度。这个三国志最强的男人,被后世各种创作引用。可以说董卓能够成为魔王君临天下的理由之一就是因为,得到吕布这名部下。
「话说,大小姐,丧失记忆是真的吗?哈哈,好险,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没想到那个吕布是这么轻浮的人。老实说我很怕这种类型的人。然而让人懊恼的是不能因为难对付,就无视他。
毕竟,吕布可是暗杀董卓的实行犯。
尽管董卓跟吕布是义父子关系,吕布却背叛他的义父,跟反董卓派的高官合谋暗杀董卓。趁机夺取政权,还处决了董卓一族。
也就是说,这样下去我会因吕布而死。
那么,从现在开始有两个选择。
跟成为我死因的吕布。
①敌对。
②友好。
——既然看过他开无双,答案早就决定了。
我双手十合,对吕布作出拱手的姿势。
「谢谢。吕布大人。托你的福得救了」
「……噗哈!什么啊这是!话说丧失记忆性格会变这么多的?小董白这么一本正经的态度,好有趣哦」
对喷笑的吕布,李傕怒形于色。
「你这家伙太无礼了!董白大人才刚刚痊愈——」
「啧……啧。在我没来之前什么都干不了的蠢材」
「什么!?」
两个类型完全不同的人,关系好像不太好。相互间剑拔弩张。
你们要闹没关系希望别把我卷进来。拜托了。
在两个人当着我的面就要大打出手时,飘来一阵桃香。
「支撑董卓军的两位将军,请你们停止难看的争执。士兵们也很为难哦」
果然。出现的人是脖子带着刺青的美女——让我转生的占卜师。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人好像只有我一个。吕布李傕看到她便停止争吵。李傕毕恭毕敬地说道。
「实在抱歉让您看到可耻的一幕」
与此相对照的,吕布表情愉快地绽放开来。
「什么啊,你来了?那么见过我出色的表现了吧?用弓箭把敌人稀里哗啦射下来。喂,貂蝉妹子!」
「……貂蝉?」
我不由得发出声来。结果吕布李傕,以及占卜师都看向我。
「怎么了?」
「啊——哎?刚,刚刚是不是说了貂蝉?」
「没错。我叫貂蝉。不用担心你的记忆好像正在渐渐恢复」
可以称之为倾国倾城的美貌,莞尔一笑。
(图70)
貂蝉——绝世美女,被迫成为董卓爱妾的女人。对现在的我意义重大的名字。
「话说回来李傕大人」占卜师——不对,貂蝉对李傕说道。
「董卓大人吩咐,让我跟他孙女一起回宅邸」
「是吗。那么我让士兵护送你们」
「啊呀啊呀,貂蝉妹子。要用就用我的兵。我的兵比较能干」
「难得听您这么说,不过还请吕布大人回到董卓大人身边。董卓大人希望您追讨逃跑的刺客」
「啊是吗。既然貂蝉妹子你这么说我就去吧」
吕布与李傕各自召集士兵下达命令。
期间,我拜托士兵帮忙准备水。用装在桶里的冰冷井水漱口后,貂蝉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可以给我点时间吗」说着便钻到我旁边。
「我很担心哦,小董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叫貂蝉」
貂蝉带着妖艳的微笑回答。
「三国演义中登场的貂蝉,是董卓被暗杀的原因。围绕貂蝉,董卓与吕布的关系恶化,为了得到她吕布杀了董卓……呼呼。对小董白来说是个让人不安的名字呢」
三国演义的情节,就如这个女的所说。
因为貂蝉让董卓跟吕布关系破裂导致董卓被杀,他的一族被处决。对董白来说『貂蝉』等同于死神。只不过——
「三国演义是小说创作。貂蝉并没有在史实中登场」
「轻率地使用史实这个词不太好哦。毕竟根本不存在史实这种东西。有的只是历史资料与其解释而已。而且你不觉得我是谁都没关系吗?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追查我的底细吧?」
说什么没关系,关系大了。——这家伙,真的是那个貂蝉吗,又或者,只是冒名顶替呢。
换过受了箭伤的马,马车动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傕的部下手握缰绳,士兵们开始在围在马车周围护卫。
这么一来,我就不能集中精神思考了。每次马车摇晃,旁边的貂蝉就向这边蹭过来少许,让大腿跟肩膀紧紧贴着我。我从貂蝉身边挪开空间,她马上又会挤过来填上。
「……你干什么」
「昨天,我说过吧 ?我的职责也包括用身体俘虏转生者。之后想了想,觉得因为你是女孩就放弃任务也不太好。而且房中术,对女孩也有效哦」
貂蝉细长的手指蠕动起来。我在狭窄的马车中尽可能远离她。
「请不要靠近。等等,再靠近的话……哇!」
「嗯,小孩子的皮肤果然很棒呢……难以置信的光滑……」
「谁来救救我!」
「你干什么!」士兵斥责道。
我以为一定是对旁边的麻烦女说的,然而不对。
马车停止——有人站在勉强可以通过一台马车的小路上。
一个脚受伤的少年跟用肩膀搀扶他的年轻男子。背上背着跟董白身高差不多高的大刀,长得非常好看。
士兵对年轻武术家打扮的他怒吼。
「没看见这个人受伤了吗」
武术家回道——没想到是女人的声音。
精悍又有个性的美人。来到这个时代后我还是首次见到这种类型的女人。
「这个少年被卷入你们引起的骚乱,受了伤。你们该好好感谢我,没道理高高在上地命令我『闪开』」
「你小子!知道车上坐的是哪位吗!」
「我知道是相国一族的人。这算不让我帮助伤者的理由吗?」
「这么无礼的态度……喂你小子,是刺客一伙的吧!」
士兵们刚刚撑过袭击现在杀气正浓。他们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包围女武术家。女的仍然用肩膀搀扶少年,却把手放在刀柄上。
受伤少年冒出冷汗,对女的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不用管我了,快逃吧」
「安静点。你就呆在那里不要动」
现场气氛一触即发,充满紧张感。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到此为止!」我从马车上探出身喊道。
「你说的没错,这边的态度是有不对。我道歉。也请让受伤的人去我住的宅邸治疗」
「呃,恕我拒绝。被带去魔王的宅邸,会被生吞活剥的」
少年唾弃道。——虽然我已经做好精神准备,看来真的是被彻底讨厌了。
相对的,女武术家用冷静地语气向我回道。
「我们去前面的岔路给你们让道。这样可以吗」
「明白了。请」
两人迈出缓慢的步伐。少年的头转向这边,呸呸吐舌头。
「等等」
虽然少年露出「呃」的表情,不过我并非对他而是对武术家说道。
「我叫董白。相国董卓的孙女。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冯沙」
说完这两个字,继续向前走。不仅对这边气势汹汹的态度不为所动,也有暴露后背的余裕。而且还一边照顾弱者,真是太帅了。
是个可以称为英杰的人物吧。
「貂蝉,刚才的名字你有线索吗?」
「没有哦」
我也没有。打听名字是因为她或许是三国志里登场的知名人物。——三国志的人物又没有美少女化,应该不是吧。
貂蝉把手肘放在并拢的腿上,兴致勃勃地望着少年跟冯沙的背影。
「那个女孩……从打扮上看应该是羌族战士。听说董卓军的士兵里面羌族出生的人很多,不过走单的人在洛阳很少见呢」
羌族是中华周边生活的民族之一。这个时代的羌族主要分布于凉州——中华的西部。而且,那里也是董卓构建势力的土地。
「羌族……凉州……」
在脑海中描绘地图的过程中,我想到某个主意。
凉州在遥远的西部。再往西就不'是'中'华'了,没有在三国志中登场。
如果能从凉州往西逃,我就可以脱离这个统一天下的死亡游戏了不是吗。
——逃出中华,从物理上消除处决路线……这就是,利用系统漏洞的最快攻略法吗。
貂蝉把手伸进正在深思熟虑的我两胁。我被她轻轻抱起来,放到大腿上。于是自然地,变成了被貂蝉抱着的姿势。
「……这次是怎样」
「我想靠近看沉思的小董白。一副想到什么的样子呢?可以详细告诉我吗」
「没,没什么特别的」
『我想抛下天下统一独自逃走』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
必须岔开话题蒙混过去。
「……我刚刚在琢磨你的真实身份。自称貂蝉的你,究竟是哪个时代的人,真的是人类吗,为什么想改变历史……之类的」
我不清楚貂蝉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想回头看看,貂蝉捧起我的头发,梳理似的向前拉伸。
「知道走无常吗?」
「……?初次听说」
「是中华死神的一种。把现世的灵魂送到冥界的存在。严密地说并非神,而是来往冥界与现世的生人。现在的我跟走无常类似」
活着的死神——听到这个词,不由得接受了。剥下我的灵魂跟超越时空的法术自不用说,长得太美不像真人也是个问题。
「……啊呀?既然你说你是跑腿的,那么是谁命令你把我带来这个时代的?」
「呼呼呼。不想你注意到的事情你全都注意到了。要不要让你舒服得乱七八糟,脑袋黏黏糊糊什么都思考不了呢?」
貂蝉从侧面用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打量我,紧接着长长的手指蠕动起来。
受到迄今为止不曾见过的胁迫,我不得不闭嘴。如果还是男人被绝世美女戏弄什么的实在求之不得,变成无力幼女的如今却是恐惧获胜。
「如果你重视贞操别对多余的事情感兴趣比较好哦。这是我的第一个忠告」
「第,第二个忠告呢?」
我胆战心惊地问道,貂蝉捧起我的头发。发梢有分叉。
「要好好护理头发。难得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分叉不是太可惜了吗?」
◇
董白等人乘坐的马车,向宅邸驶去的时候。
仍然呆在袭击现场的董卓,正听着李傕的报告。
「白击退了敌人……?」
「是的。面对箭雨毫不胆怯,集结士兵给大家下达指示。那么镇定自若,实在无法想象她是个十岁的小丫头」
噗噗~,董卓长长吐了口气,忧虑地低下脑袋。结果头上戴着的长冠差点碰到李傕非常危险,可是谁都不在意的样子。
「嗯……果然跟以前的白不一样。可能是战胜死亡后胆子放大了。孩子的成长对老人来说太快了哦」
「毕竟是相国大人的爱孙女,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听到李傕的话,董卓叹息的同时垂下双眼。
「因为有老夫的血统,吗……虽说这是没办法的事,真让人难过啊。必须让她背负沉重的业……喂,那边的」
他从马车上对押着犯人的士兵们吱声。表情随之一变。
「把那些犯人们就地正法,斩首示众」
街道顿时变成处刑台,充满了悲鸣与哀怨。
「想取回首级的人,在首级前哭泣的人,表示同情的人,全部抓起来斩首示众」
下达命令的董卓,像翻书似的又变回了好爷爷的表情。牺牲者们的惨像,只有小鸟鸣啭程度影响的样子。
「真想让那孩子远离战场。一旦狮子的孩子变成狮子,就必须给与其充分发挥才能的机会」
「相国大人英明」
无论是低头行礼的李傕,还是在马车上身体后仰的董卓,都不知到那位『狮子的孩子』董白如今这时,正在策划逃出中华的计划。也不可能知道。
无从知晓的董卓再次露出狰狞的魔王表情。
「而且……既然是老夫的血统给与的才能,那么为老夫所用是理所当然的吧」
◇
回到宅邸的我,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伏倒。
——总觉得好累。
不想回忆今天看到的东西。明明这么疲劳却睡不着,吐成那样也没有食欲。是因为转生后早早就迫于压力导致神经紊乱吗。
「第一天就这样天下统一什么的肯定不行吧……真的不行……」
在床上发牢骚一边打滚一边摆弄长发。过了一会发现,仅仅是触摸这头长发就有减轻压力的效果(感觉有)。于是我试着用手指梳理,又按到脸颊上。
「……平静下来了」
这么说来貂蝉有告诉过我要做头发护理——一边想着一边顺发,过了数小时。
「打扰了」说着,姬静走进来。
「我端来了今晚的药汤」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
我知道这个。所谓『早上起来玩手机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的现象。虽然这里没有手机只有幼女的头发。
不过,现在做这种事不太好。董白有时间限制。董卓被杀是在从洛阳迁都之后。虽然还早,不过随便浪费时间之后可能会走投无路。
危机感觉醒的我,站起来向姬静问道。
「姬静,董白的——我的私人物品在哪里你知道吗?」
「哎?那个,嗯,我刚刚才来这栋宅邸所以不太清楚,我想大概,会不会收在预备间里」
「知道了,谢谢」
我喝完姬静递过来的汤药,向预备间走去。
所谓预备间,也就是类似更衣室的房间。
里面放着很多豪华家具,每件家具的抽屉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我从这些抽屉中,找到几件想要的东西。
「哇,这里也有」
从抽屉中拿出来的是,类似厨房清洁用纸的卷状布料。触感非常柔滑,带着简约美。
丝绸——这个时代,拥有更胜黄金的价值,是世界上最高价的纤维。
「这么多丝绸,我还是首次见到……」
负责帮忙的姬静,呆呆地望着堆积如山的丝绸说道。我也有同感。
「我想大概是董卓——不对,是祖父大人送的……」
不然,应该不可能收集到这么多丝绸。
这个时代的经济还有很多我不明白的地方,不过只要妥善处理这些丝绸肯定能挣大钱。即使小孩的身体用不了武器,对经济还是有办法的。
而且,不管逃到哪里,从洛阳逃出去都需要钱。也必须雇佣保护这副纤弱身体的护卫,总之钱是不嫌多的。
「好的,继续保持气势一口气把丝绸全部搜出来」
「那个,我好高兴。就像在寻宝一样」
「我明白」
「啊,大小姐请看!这边有还没确认过的抽屉哦」
「哪里哪里……」
跟雀跃的姬静一起,打开没碰过的抽屉。
里面——不是白绸。跟预计的相反是一些又黑又亮的谜之器具。
像是正好用来剥指甲的钳子一样的东西啦,夹住手脚让人剧痛的虎钳之类的。而且,还有短鞭。
「……」
我默默地关上抽屉。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面向姬静。
「差不多该休息了吧」
「啊,嗯……已,已经很晚了!」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就当是这样。我跟姬静一起返回自己房间。
◇
即便如此,果然还是睡不着。
在床上横躺着过了3个小时,我的意识依然很清醒。
注意到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摆弄头发,双手捧起发束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唯有时间飞逝,一点不觉得困。
「……啊—受不了」
不知道怎么打发个人时间,我从床上爬起来。
穿过在走廊上打瞌睡的夜勤侍女。走廊连接着围绕庭院的回廊,从那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宅邸的庭院。
夜晚的庭院在月光下,散发出神秘的美感。尽管我不是庭院爱好者,也不由得认为幅景象极美。
「……?」
正在观赏庭院的我脚后跟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个触感松软的东西,穿过我的脚间向庭院走去。
「啧,是猫……!」
我对猫过敏,仅仅是靠近就会出现咳嗽,流鼻涕等症状,而且碰到的地方会发痒。我慌慌张张地确认接触毛皮的脚后跟。
「啊呀,什么都没有……?」
——对了,这副身体没有过敏症。
以前的我虽然对猫过敏,但并不讨厌猫。仅仅是因为过敏症无法靠近而已。不如说我是爱猫人士。
——用这幅身体,就能靠近猫而且可以随便摸。
不妙。这件事或许是变成这副身体后最让我高兴的了。是超越视力改善,腰痛消解的神更新。我追着猫跑进庭院。
从外面看很美的庭院,进去后却宛如异界。泛着青白月光的木石充满幻想色彩,刚才的猫在那里迈着碎步。
本来打算悄悄接近他,结果猫回头一看见我就跑掉了。
猫攀上附近的树,我追着他攀上附近的岩石。因为关节僵硬脚抬不起来,所以用爬上这个词比较接近。我从岩石顶上伸出手指,卷起舌头哄道。
「乖—乖,过来,过来—……啊」
猫通过我的手跳下树枝,一着地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追着猫望去的我摆出不自然的姿势,咔嚓一下,脚抽筋了。
——啊,不妙。
我不知道怎么用不习惯的身体单脚控制重心。身体在岩石上失去平衡,向后倒下。偏偏又是头朝地面——
——紧跟着,什么接住我的身体。胆颤心惊地睁开眼睛,以夜空为背景,一张带着锐利美的精悍面孔正凝视着我,我有见过这张面孔。
「……冯沙,小姐?」
是中午搀扶受伤少年的女人。貂蝉说她是羌族战士。
月色辉映下,她那箭镞一般的锐利美貌更显特别。
「在这个时间散步?真够风流的」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刚好路过而已不行吗」
「这里是我的私人庭院」
「也有人路过陌生人的庭院」
冯沙轻轻把我放到地上。顺便帮我拂去膝盖跟袖子上的沙,举止非常礼貌。虽然主张很奇怪。
突然她「嘘」地一声制止想要详细询问的我。
「别大声说话。虽然拜托你这种事情于理不合——」
「喂,什么人!?站在那边不准动!」
声音从回廊方向飞出。一看,两个卫兵正扛着枪赶来。
冯沙发出叹息。
「——……虽然我想避免这种局面」
「奸细!不准抵抗!」「还有董白大人!?你小子,对董白大人做什么!?」
冯沙用锐利猛增的眼神看着士兵。并且身体稍稍倾斜。
……这是战斗状态。身体倾斜是为了容易拔出后背的刀。
这栋宅邸对我来说是安全地带。我不想在这里引发骚乱,而且已经受够流血事件了。于是向士兵叫道。
「住手!她是我的客人」
「客人……?可,可是,都这么晚了……」
「我说是客人就是客人。需要其他说明吗?」
尽可能地扮演一个气急败坏的10岁女孩。
卫兵们相互打量。是在烦恼该不该为了工作激怒董白吧。在董卓这种滥用职权的上司手下,部下容易倾向于明哲保身。
「……这,这样的话……那,那么打扰了」
行礼后,卫兵们返回回廊。等到他们走远,冯沙忽地表情和缓。然后俯视着我说道。
「……我欠你一个人情呢」
「刚刚你救了我,这次算是报恩」
微笑的冯沙看起来只是一个比董白稍微大一点的女孩。
「你是董卓的孙女吧。我没想过把你卷进来……谢谢。刚刚帮了大忙」
「你的目的是董卓的首级吗?」
我并非想吐槽,不过冯沙依然保持微笑。
「好突然。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深夜潜入的目的,不是偷窃就是杀人吧。然后,这栋宅邸董卓的首级最值钱」
冯沙蹲下跟我保持同一视线高度,温柔地抚摸我的头。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种事一般想想就知道了」
冯沙把手拿开我的头。我讨厌这么习惯受到小孩子对待的自己。
「是吗……那么,对聪明的你开诚布公比较好呢」
冯沙继续在我面前蹲着,用劝告的语气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是为了刺杀董卓而来的」
「你这么做我会很为难」
「我理解。他是你重要的祖父大人吧。不过,董卓是害苦百姓的魔王。即使我不下手……」
「不是这样,董卓一死我也会死」
冯沙明显有些不高兴。
「……这话可不能听过就算。我不会杀你的」
「是不是你的目标不重要。我依靠董卓的权利生存。一旦失去他的庇护肯定会被杀」
「这种事情……不对,有可能吗」
本来以为会被当作小孩子的杞人忧天置之不理,冯沙却表情认真地说道。
「董卓招来的怨恨太大了。很多人都不会满足于他个人的死吧。因此的确不能说你是安全的」
「你跟他们不一样吗」
「我刺杀董卓并不是为了个人恩怨。而且无论有什么动机,也不能牺牲你这么小的孩子吧。必须想点办法……」
冯沙认真地思考起来。不像是在骗孩子。
这家伙说不定可以利用,我想。可以利用她来做什么呢——当然是,我的逃离中华计划。
「冯沙,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可以跟我来吗」
「没问题」
手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冯沙握住了我的手。
「……有必要牵手吗?」
「因为我年长。你有跟父母牵过手吧」
「不知道。董白的双亲很早就死了」
双亲已死的事情是从姬静那儿听来的。由于是听说,所以并不了解详情。疾病也好战乱也好,这个时代不乏死因。
因为冯沙感到不可思议,我就边走边对她简单说明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情。
「记忆丧失?……原来如此。可以理解」
「这么轻易就理解了呢」
「你对董卓没有骨肉之情,如果是因为没有记忆的关系就能理解了。而且我也知道你最近处在无法动弹的状态下」
「?为什么?」
「根据刚才接住从岩石掉下来的你时,臀部的感触。是从肌肉的衰弱状态想象到的,最近应该有过近于卧床不起的时期」
——从臀部被读取个人情报,好羞耻……。
「你的耳朵红了」
「是精神作用吧。这个房间」
我抖落冯沙紧握着的手。我们来到的是的寝室旁边,董白收藏私人物品的预备室。
给烛台点上灯后,倾泻在房间里的白绸开始闪闪发亮。见到这副光景冯沙屏住呼吸。
「想要的话就给你哦」
「你打算收买我吗?」
「不对。是交易」
「少看不起人」对于我的提议,冯沙严词拒绝。
「我可不是一个见钱眼开放的女人」
「那么,你的雇主怎么样?」
从惊讶到警戒——迄今为止温柔的冯沙,眼睛里闪烁着脱鞘而出的锐利。
「冯沙,你是凉州出身的吧。说到这个时代凉州的有力人士是马腾吗还是韩遂……」
当我说到马腾时,冯沙的手抽搐了一下。——真是老实的反应。看来她不擅长谈生意。
「听说凉州的西域交易旺盛。这里的丝绸都是高级品,不过假如能够在西域交易中处理掉就能挣到更大利润。是吧」
这个时代能够生产丝绸的文明,地球上只有中国大陆。在这里纺织的丝绸通过贸易路线被运往西方,直至支配地中海周边的罗马帝国。
丝绸之路——以经济连接东西文明,史上罕见的巨型经济圈。
「如果有需要,我会向朝廷索取有关西域的资料哦?拜托祖父的话应该可行。汉王朝收集整理的西域情报跟旅行记录。我想对于在西域贸易中得益的人来说一定是垂涎三尺的资料哦?」
「你是说把这些都给我然后让我放弃暗杀董卓?」
「不对。即使你不下手,董卓早晚会被其他人杀掉吧。我想拜托你让我亡命凉州」
「……亡命?把你藏在凉州吗?」
「只要你点头,我就把这些丝绸跟西域的资料双手奉上。怎么样?」
「……不好意思,那是不可能的」
冯沙第一次对我说话这么无情。
「你的提议值得考虑。不过,这不是我能当场判断的事情。而且我今天是来行刺的。我的任务是行刺董卓」
「等等!你的暗杀是——」
不可能成功的——因为冯沙这个名字并没有留在历史上。恐怕是暗杀失败她的名字也跟着消失在了历史的阴影中。
想要成功,只能靠本来的历史中不存在的我成为未知因素,改变历史的可能性……想到这里,我发现了某件事。
「刚才,你被卫兵发现了哦。那个,会不会成为暗杀的阻碍?虽然当场表现得息事宁人,实际能已经向上面报告了」
冯沙的脸阴沉下来。她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吧。于是我进一步变本加厉。
「那样的话就麻烦了。暗杀。至少今天很难实行」
「那是……」
「我知道。是为了救我才被发现的。都怪我让冯沙的工作难做。非常抱歉」
「不,不对!别那么说!我自己疏忽大意怎么能怪在你身上!」
我展现出诚恳的态度,冯沙就慌慌张张地搪塞起来。——真是个大好人呢,这个女的。
「不,是我的责任。实在对不起救命恩人。所以,作为补偿……要不这样欢迎你来当我的护卫?」
「护卫?」
「是的。常伴我身边,跟我同寝起,保护我生命的护卫。用这个身份进入宅邸很简单,钻董卓的空子也更容易吧」
有反应了。冯沙的表情有如五雷轰顶。
商谈对手提出意想不到的好处,予以冲击时的,这个反应——在前世工作时,我期待的瞬间之一。
冯沙兴奋地嘟囔道。
「常伴身边,还同寝起……!?这么好康的工作居然给我……!」
(图96)
「……哎?刚刚你说什么?」
「啊,啊呀什么都没有!」
——什么啊,好像发现了跟迄今为止的冯沙截然不同的一面……。
「这个提议不算坏。啊呀应该说很好。或许是最好的。值得检讨。请先让我回去想想。一定」
「是,是吗,那么……」
我拿起一条丝巾,递给冯沙。
「请把这个带回去。让你空手而归也不好」
「……在收下之前,可以让我确认一件事情吗」
冯沙用认真的表情说道。
「你要迎接意图暗杀董卓的我,来这栋宅邸。其中的意义真的了解吗?」
被明言指摘,到此为止模模糊糊的不安成型。此后,我会担当杀人犯的帮凶。即使不会弄脏自己的手,协助杀人也是事实。
因为我的选择,会有人死。
「回答我,董白。在确认你的意思之前,我不能接受这条丝巾」
「……即使我什么都不做,董卓早晚也会死。被谁杀死」
这是借口,不过应该也是事实。
「直到你说的『早晚』到来为止董卓会害苦人很多人,杀死很多人吧。在『早晚』到来前,牺牲者将堆积如山。其中也包括我。我还不想死」
对我的回答,冯沙露出悲惨的微笑。
「……你真的是个聪明的小孩。简直就像大人一样厉害」
说着,冯沙伸出手。她不是拿丝巾,而是抱住我。
「幼儿不得不坚强起来的世道,绝对是错的」
软软的好好闻。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非常热。
冯沙突然跟我拉开距离。因为压力迅速远去,感觉有点依依不舍。跟我拉开距离的冯沙手上握着我递出的丝巾。
「今天就在这里撤退吧。我跟你约定你的提议我一定会向父亲传达」
——父亲。
连确认的时间都没有,冯沙便朝走廊飞奔而去。以轻盈的步伐穿过庭院,从石板路移向岩石,在树枝上轻巧地奔跑随即越过屋檐。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暗夜中。
「……共犯,吗」
这层含义恐怕是有的,不过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自己选择了什么。因为到此为止一直处于被动,所以我选择了协助暗杀者。
——没办法呢。
即使我什么都不做董卓也会被杀,而且他死了没人会感到伤心。所以,没办法。
决定将错就错的我打算在月光下,眺望庭院一直到天明。反正,今天我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