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白早上起得早。
理由很单纯。因为夜里想睡也睡不着。
天黑了就把书籍跟地图从书库搬到房间阅读,对将来感到不安就在床上用自己的头发裹住脸让心情恢复平静,等待太阳升起。
「早安,大小姐」
到早上,首先来的是姬静。
让姬静帮忙洗脸打理头发等晨间准备是董白的日课。虽然我此前没有让人每天早上打理头发的习惯,不过已经渐渐习惯起来了。
只不过今天有个跟平时不同的人,加入这个习惯。
「早安,董白」
「……早安,马超」
马超从斜背后紧紧盯着姬静给我梳头发。她的一举一动被我面前的镜子映得清清楚楚感觉稍微有点恶心。她的眼神太热情了。
「看着很开心吗?」
「很开心呢。……啊,不对」明明就兴致勃勃地肯定了,为什么改口。
「我是你的护卫。从早安到晚安,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工作。这么做也是工作的一环。另外,能够守护你的日常我的确很开心。啊啊当然并没有奇怪的意思在里面」
突然变得能说会道是怎样……。
我隔着镜子凝视马超,马超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怎,怎么啦?」
「……马超的头发也很长呢」
「哎,我的头发?嘛,嘛,是没错」
「要不要跟姬静交换一下。帮我打理头发」
「我吗?交换?打理你的头发……?真的?可以吗?」
「讨厌的话就算了……」
「我做!交给我吧!」
马超卷起袖子,干劲满满。这是为了两个人密谈的口实,她好像发觉了。
让姬静退下,只留手拿梳子的马超跟我两个。鼻息喷到后颈怪痒痒的。马超用颤抖的手捧起我的头发。
「…………痛。好痛马超……」
「抱,抱歉!失误了!没,没问题……交,交给我吧……唔呼,呼呼呼……」
她一边发出奇怪的笑声,一边重新滑动梳子。不过这次力度太小,头发被梳的感觉也淡。我以为头发很长的马超一定会帮我梳好,不过她好像不太擅长打理别人的头发。
——总不能把姬静带去凉州吧,必须学会自己打理头发呢。
(图121)
等姬静离开走廊后,我对马超说道。
「听说你从凉州带了礼物」
「呼呼,唔呼呼呼……」
「马超?那个,礼物……」
「……哎?啊,礼物?放进仓库里的土特产吗?我一个人两手空空就过来,就算自称护卫也不自然。所以父亲大人帮忙活动了一下」
「可以让我使用那些礼物吗?」
「使用?」
「是的。听说全都是贵重物品,而且反正逃到凉州之前要换成黄金跟丝绸」
到此为止集中精力帮我梳头的马超,在镜中眉头紧锁。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好几件物品必须事先说明……」
「说明?很难入手的贵重物品之类?」
「不对,是危险品」
……什么啊。
◇
「为,为什么这个时代会有精制的化石燃料!?」
我在宅邸的仓库发出近似悲鸣的叫声。
仓库里堆放着大量马超以『西域的珍贵香料』为名带来的瓮。马超打开其中之一,我立刻就发现了那些东西的真面目。
「化石燃料?中原是这么称呼的吗?」
「啊—,够了请快点关上。万一气化就危险了」
马超用皮革制的盖子关上瓮。再用焦油沁黑的绳子跟金属配件封死。看到这里,我试着回想商社时代的知识。
——这个时代石油是从哪儿来的……啊,凉州的话在21世纪就是甘肃省一带吗。因为离塔克拉玛干沙漠近也不是完全不能入手……不对,即便能入手又要怎么精制……。
「……话说回来,首先你为什么把这种东西带来?」
「这是为了暗杀董卓失败时准备的保险。烧毁董卓军的兵粮跟军事据点,从他身边开始一点一点削弱董卓的实力再开战」
——突然冒出来一个极度危险的计划……。
大慨是感情表现在脸上了吧。马超温柔地拍拍我的头。
「别担心。不会用到这个的,就算用到我也会保障你的安全」
「但愿如此」
我从可怕的燃料瓮上移开视线。这东西是不能碰的。在各种意义上都太危险,必须处理掉。没有其他能换钱的礼物吗……。
「董白大人!董白大人!」
呼声是从仓库外传来的。这个特征鲜明的声音,是那家伙吗。
我跟马超相互示意后,走出仓库。明明是从阴暗的仓库来到阳光底下,在这里等待的男人却阴气层层。
「哦哦,董白大人!您在这里啊!」
李傕好像比之前见面时还要兴奋。带着黏糊糊笑容,李傕做出夸张的手势叙述道。
「鄙人刚刚从董卓大人那里过来……话说,谁啊你这家伙是!?」
尽管被李傕指着大声嚷嚷,马超平静的回答道。
「董白的护卫」
「护卫!?是吗!你是马腾的女儿吗!太,太过分了董白大人!明明有鄙人,还让这个女的当护卫!」
说着李傕眼睛充血尖叫起来。——这个大人怎么回事,好可怕——。
感到身临险境的我退后一步,躲到马超背身后。马超像要保护我似的。
「不准靠近。董白很害怕」
「你懂什么!……啊呀,有件喜事鄙人必须向董白大人传达,今天就饶了你吧。董白大人。能请您立即前往练兵场吗」
「……不要」——有着跟董卓与吕布不同类型的恐怖,这家伙。
我躲在马超身后回答。李傕弯下腰,露出讨好似的微笑,说道。
「请别这么说。这是董卓大人的意向哦~?」
「祖父大人的?」
「没错。本来应该是董卓大人亲自前来的。不过因为太忙,所以由鄙人代劳。抵达练兵场后鄙人会详细说明。只要见到那个,董白大人一定也会高兴的……库库库……」
——越来越不想去了。
话虽如此,在这里违背董卓的意思被他怀疑也很麻烦。马超的暗杀可能会变得困难重重。
我向马超点头后,对李傕说道。
「只要去练兵场就行了吧?」
「正是」李傕低头行礼向我伸出手。
「马车已经准备就绪。这边请……」
◇
练兵场在一栋从马车上看都大得出奇的房子附近。
欢迎我的是整齐列队的士兵们。从马车上下来的瞬间,他们一齐举枪让道。对于李傕,这似乎是值得炫耀的光景。
「如何,董白大人。这里的士兵都是即将成为您的手足为您工作的人哦!什么都行请向他们下达命令吧!」
「什么都行的话……那么,请跟平时一样度过」
「遵命!」李傕精神奕奕地回答后,向士兵们喊道。
「兄弟们,回去训练!」
一听到指示,士兵们就散开回到各自的队伍。——什么啊,总觉得被盯着看似的。
「所以,李傕。祖父大人想让我干什么」
「就像鄙人刚刚说的」
「……?你说了什么?」
「这里的士兵将成为董白大人的手足为您工作」
「…………?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白大人,将统率一军,成为一军之主的司令官。已经决定了」
「………………???这种事谁决定的?」
「董卓大人」
我仰望天空。——即使时代变了天空也是同样的颜色。好漂亮哦。
逃避现实也不是长久之计。设法让意识回到地面后,我向李傕确认道。
「……李傕。喂,李傕」
「是的。不肖李傕在此」
「那个。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要我上战场指挥作战似的……」
「正是如此。如果跟逆贼交战,董白大人一定会作为将领驰骋战场,与敌人刀兵相见建立功勋吧……!库库,库库库……!」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这是董卓大人的意思。董卓大人说董白大人天赋异禀想把军队托付给您」
但愿是误解。然而不是误解。这种事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生的。谁会把军权交给我这样的孩子。
不过,我知道。
实际的历史中董白也是,幼年就得到领主地位。只要破格的董卓发挥傻爷爷的本领即使用给孙女玩具的感觉给予地位与军力也不足为奇。
——多管闲事至极!要尽快逃离洛阳才行。
在抱头苦恼的我旁边,马超向李傕逼近。
「这话可不能听过就算!你打算让这么年幼的孩子上战场,让她战斗吗?」
「哼。对董白大人一无所知的愣头青少多嘴。鄙人跟董白大人可是推心置腹的。是吧,董白大人。……董白大人?」
代替回答,我又躲到马超身后。李傕气得跺脚。
「咕噜噜……要是董白大人的记忆完好无损的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董白大人,请您清场!在没有这个女人的地方,鄙人有件事想对您坦白!」
「别说傻话。怎么可能让你这种可疑人士跟董白独处」
「闭嘴马腾的女儿!董白大人,请务必听鄙人说!董白大人为什么会像死一样沉睡,请给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像死一样沉睡……?我处在假死状态时候的事吗?」
「正是!」
这么说来初次见面的时候,李傕使用过『时之彼岸』这个词。如果李傕知道我转生的事情,或许能听到有益的情报。
「……马超。能不能请你暂时退席」
「这个男人值得信赖吗?」
「值不值得信赖姑且不说,我觉得没有危险」
「……明白了」马超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叮嘱我。
「要是发生什么的话就大叫。我会立即赶过来救你。好吗?」
在用力点头的我和马超旁边,李傕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好,这里的话就不会有人打扰了」
李傕带我来到练兵场的一角。似乎是堆积废材跟垃圾的地方,折断的枪呀铠甲的一部分,裂开的头盔等散落一地。
「抱歉让你来这种地方。不过,鄙人现在要说的话对董白大人非常重要。因此不希望被闲杂人等听到……库库库……!」
——这种语气,果然。这家伙知道我转生的事。
在正要开口询问的我前面,李傕的眼睛突然掉下大滴眼泪。嚎啕大哭起来。
「……李傕?」
「失,失礼了……想到董白大人倒下时的绝望,能够这样再次交谈简直是奇迹……太好了!醒得好!董白大人果然不是普通人!鄙人李傕!愿一生跟随董白大人!」
「……那个, 请快点进入正题」
被嚎哭的大叔纠缠很恐怖。如果这里是21世纪我会按报警器的。
「明白了。请您务必用心听」
听他沉重的语气,我也紧张得屏住呼吸。
「董白大人倒下是因为吞下了咱们珍藏的丹药。把常人吃下一口就会致死的丹药,吞个精光」
「吞个精光」
「鄙人也曾试图阻止,可是董白大人根本听不进去……当然,立刻就晕倒了。这件事鄙人并没有向董卓大人汇报。毕竟一旦汇报鄙人就会人头落地」
——虽然是明智的判断,不过太淡漠了……。
「那些丹药是用来治什么的。我的身体哪里有毛病吗……?」
「不对不对。鄙人的丹药并非用来治病的。在适当地稀释后使用,能让服用者的魂魄飞向时之彼岸,浑天之虚,宣夜之终极所在的伟大神座,从真实的角度俯瞰世界,获得唯一绝对的睿智」
「……?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让人产生非常愉快的幻觉消除疲劳」
——是神游呢,这种现象。所谓「时之彼岸」,也就是把用药后神游的现象换成比较诗意的说法而已。
「所以,我是暴饮暴食能够变舒服的药而死的?」
「哦哦!多么准确大胆的概括!了不起!」
总之,董白好像喝了麻药或者制幻剂之类的东西,由于摄取过量而死。
李傕殷切地说道。
「从前董白大人参加过鄙人主办的仪式……董白大人已经不记得了吧……」
「仪式?」
「嗯。赞颂时之彼岸,浑天之虚,宣夜之终极所在的伟大神明的仪式。鄙人的丹药原本是在仪式上使用的」
李傕,仪式……我想起来了。
的确,社游上的解说这样写着。
【李傕——董卓死后,逐出吕布支配长安的人物。崇拜邪教,同巫女举行仪式】
「我,染指了邪教崇拜……」
「不是邪教!相关人员以外参加自由,捐赠取决于当事人的心意禁止强制,祭品只限所有者明确的家畜,教义非常开放清白廉洁不存在任何有非议的地方!」
李傕怒诉道。惹怒邪教信徒很可怕,还是别再刺激他了吧。
「本来,大小姐是因为有想要实现的愿望才参加仪式的哦!」
「愿望……生为无所不能的掌权者孙女的时候,大抵的愿望都实现了吧!」
我惊讶道,李傕随即摇摇头。
「不对。恰恰相反」
相反是什么意思,我正打算询问李傕的时候。
「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惨叫声响起。
我跟李傕相互示意,向惨叫的方向赶去。
「好痛痛痛痛痛!畜生!婊子,我的手腕……!」
马超呆在原地等我。
跟刚刚不同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个抱着扭曲手腕嚎哭的士兵。以及被充满杀气的士兵包围着。
「董白,话说完了吗?」
马超对我说道。就像跟从厕所回来的朋友打招呼似的随便。
「发生了什么?」
对我的质问,包围马超的其中一位士兵回答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女的把老子兄弟的手腕打断了」
说话的士兵脸上有条很大的伤口从额头延伸到下巴,嘴唇不停抽搐。是个历练的老兵……比起老兵,不如说更像一个单纯流氓。
「老子们是为相国大人效力的。打断老子们的手脚,等于跟相国大人过不去」
「是你们找茬在先吧」
马超一回嘴,士兵们就开始骂声连天。
「说什么话混蛋!」「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喂」「给老子道歉臭婊子!」
暴露在如此险恶的敌意与恶意中,马超却无动于衷。这副光景就像在暴风中,巍然而立的小树。
伤疤脸士兵举起一只手,怒号立即截然而止。他好像是现场的头头。
「抱歉老子说话不好听。弟兄们都血气方刚。这样下去可没法收场。对吧?」
面对讨厌的微笑,李傕就像喉咙噎到什么似的结结巴巴说道。
「……嗯,嘛……这样的话,必须想个比试方法……」
「李傕?什么意思?」
对询问的我,刀疤脸回答道。
「简单。让这位大姐跟咱们的人,比试一场。不辱没老天爷的,正大光明的单挑。什么,不用真刀真枪。用训练用的木枪跟木剑。这是老子们的操守」
「无聊。我对你们的操守没兴趣」
「不会用剑的话,用别的玩意儿(* * * * *)老子也不介意哦?」
旁边看着的我不由得面红耳赤。因为色迷迷的伤疤脸,正指着马超的下半身,做出猥琐的动作。
「这同样是操守哦。你也比较擅长这方面是吧?」
士兵们噗地笑出来。看着他们瞧不起人的样子,可以想象马超为什么打断士兵的手腕。然而马超,在我面前没有接受挑拨。
「走吧,董白。对你带兵这件事,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啊呀,啊呀,想逃吗?被这么说居然还夹着尾巴,老子看错人了。嘛,对生下来就没有蛋蛋的人(* * * *)来说这样的请求太勉强了吗」
「你看起来也不像个有蛋蛋的人(* * * *)。当掉了吗」
因为马超搁下的狠话,伤疤脸都歪了。这样的话,就算语塞的人输吧。我在说唱比赛中有见过。
虽然其他士兵帮忙打掩护对马超嘲讽谩骂,不过都是些幼稚的脏话,马超根本不搭理。疤男,迫不得已回敬道。
「老子要揍扁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这种挑拨不行吧。根本不是在损马超,而是在损我。不对,我是没关系,不过会激怒李傕的。
「你这家伙!」
果然,李傕怒斥道。现在要怎么收拾呢——就在我考虑这个的时候。
「你再说一遍试试!」
吼叫的不是李傕,而是马超。因为愤怒她探出她的美貌,大叫道。
「居然说乳臭未干!?要是董白很在意自己尿床怎么办?伤害这么幼稚的孩子很快乐吗!你都没有人心吗!?」
——哎,为这种事生气吗。
因为意外角度的愤怒,李傕没能反应过来。马超直指伤疤脸。
「你说想跟我单挑是吧!好啊,我要把你那歪曲的性格打正!」
「……啊呀……那,那么你接受比试了?」
「我已经说过了吧」
马超一回答,士兵们立刻欢声四起。
「好决定了!」「开张开张! 」「我赌这边赢!」「等等,还没决定派谁出战呢」「把签拿过来,签!」
气氛非常热烈。我拉拉马超的袖口。
「马超等等」
「不要阻止我董白。尿床对孩子来说并不罕见。我绝不会原谅耻笑尿床的人」
「谁有尿床症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你先退开。我会获胜守住你的名誉」
这个女的或许有过苦于尿床癖的过去吧
马超好像不行了,这次我对李傕说道。
「李傕,请你阻止大家」
「可是,士兵的士气,连熟练的将军都难以揣摩,鄙人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看来这家伙很欢迎自己看不惯的马超成为众矢之的呢。
不得已,这次我向伤疤脸士兵走去。伤疤脸一边被士兵们推搡着,一边扯开嗓子大喊。
「快点快点!开张了!没钱的家伙找东西代替。除了枪跟盔甲以外什么都可以!」
——你是庄家吗。
伤疤脸面前放了个桶子,士兵们在上面堆起钱山。伤疤脸看见我,立即让吵闹的士兵闭嘴。
「马超是我的护卫。我不准你们决斗」
「大小姐抱歉,这话老子不能听。这里的家伙都是声名狼借的人渣。没有规矩绑着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这就是所谓的操守」
「我是董卓的孙女。我的命令你敢不听?」
「老子们呢,是相国大人的飞熊军。如果相国大人直接下命令或许会考虑一下,不过老子们有老子们的做派。什么,就是玩玩而已,老子保证会成为不错的余兴」
飞熊军——游戏里没有的知识,应该是董卓属下的部队。虽然给人精锐部队的感觉,不过这些家伙就是普通的流氓。流氓有流氓的尊严,似乎不想服从我这样的小孩。
被小瞧了呢,我想。不是指我。是马超。
伤疤脸他们正在诱导跟关羽张飞并列的五虎上将之一决斗,把她当赌博工具。毕竟马超还不出名而且是个女的被小瞧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看到这幕会不会为此生气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么想赌的话,我就如你所愿。
「丝绸千匹」
我一说,伤疤脸就漏出「哎?」地一声,僵住了。
「我也要赌。丝绸千匹买马超赢」
匹是经常被用来表示丝绸长度的单位。我正在学习这个时代的单位不知道千匹的正确长度有多长。不过价值肯定是这里的士兵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伤疤脸的眼神变了。
「……这个……啊呀,真阔绰,好极了……不过这东西被拿来当赌注老子也很为难。赔率都乱了」
「你们所有人都赌马超输不就行了。赌马超赢的我跟你们所有人一决胜负。这么一来就对等了吧?」
听到这句话伤疤脸就像发现猎物的野兽似的面露凶光。
「……如果老子们赢了,就能得到这些丝绸?」
「不错。相对地,如果我赢了就请你们把所有钱都交出来」
「大小姐或许不知道,老子们的规矩是——」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哦?」
伤疤脸困惑地闭上嘴。明显是对这边的态度感到迷茫,于是我进一步追击。
「从刚才开始就啰啰嗦嗦在说些什么啊?难道是,被我这样的小孩挑战胆怯了不成?无敌的飞雄军,居然?」
刚刚的挑拨好像生效了。他们这种人,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一瞬间,伤疤脸面露凶光。
「既然这样……」
伤疤脸回头望了望他的士兵同伴。向眼睛闪闪发光的士兵们确认后,伤疤脸说道。
「……请让这边派出3名代表,相国大人孙女的护卫肯定是高手。需要3个人才能对等吧」
「好啊,没问题」
听到我回答,马超跟李傕同时出声。
「董白」「董白大人,请,请稍微等等!」
「李傕你闭嘴」
「是。李傕闭嘴」
「马超,你行吗?」
「当然我不介意对手有几个人。可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么简单就把重要的丝绸赌出去——」
「马超,你是我的护卫吧?」
说着,我抓住马超的胸襟。把马超的脸拉向我,马超惊讶地睁大眼睛。
「是护卫的话就要赢。这是雇主的命令」
「…………」
马超屏住呼吸——无言地点头。
这段期间,士兵们也接连不断地在桶上追加铜钱。桶上的铜钱渐渐堆积成山。
「啊啊,交给老子好了」,我听见伤疤脸对士兵们这样说道。
「3个人的话对手是谁都没问题。何况还是个女的」
「可,可是」
「你在怀疑老子吗?赢的钱大家平分,不过没出钱的家伙没份哦」
被指着胸口的士兵,不得已把钱放在桶上。这样的光景反复了好几次。
终于疤男,带着两个巨汉走出来。
「你的丝绸跟咱们的钱。合起来,赢的一方全部拿走可以吗?」
「当然」
「好嘞。这边是我跟这些家伙总共3个人。那么,快点开始吧」
其他士兵自然地后退围成一个圈。圈里面是马超,以及伤疤脸跟两个巨汉。
伤疤脸自己参加,让我有点惊讶。他的个子比标准身材矮一点,加上跟两个巨汉组合看起来更矮小了。
马超交出背后的刀,取而代之轻轻地挥了挥递来的木棒后,随意摆出架势。
「从哪里攻来都没问题,让我见识见识中原的武术」
看到两边都准备就绪,一个士兵敲响铜锣。
在开始信号响起的同时,士兵们充满欲望的怒号席卷了整个练兵场。
「干掉她洪!」「不要糟蹋了老子的酒钱哦!」「扒光她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两个巨汉的确很强,似乎也懂得相互配合。他们挺着木枪,保持同样的步幅,同样的步数逼近。
3个人碰到一起。
「愤!」连鼓劲都是同时发出,两个巨汉同时开始进攻。手持木棒分别瞄准马超的头跟腰,挥去。
「很有劲。锻炼得不坏」
马超嘟囔着回转木棒。只听哐啷一声巨响。两根木棒同时飞到天上。
「不过,仅仅只是不坏而已」
木棒咚咚掉下来了,两个巨汉依然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好象不明白武器怎么就被打飞了。其实我也不明白。
「还有一个人——」
马超嘟囔着,在她背后。伤疤脸从观看的士兵中间冲出来。
——肮脏。
他是趁两个巨汉吸引注意力时混进去的吧。
士兵们全都赌伤疤脸赢。谁也不会指责他卑鄙,而且也没有规定这算犯规。
伤疤脸无声无息地举起木剑向马超的后背刺去。时机完美的奇袭。
「原来如此」
马超反弓后背躲开剑尖,单手抓住伤疤脸的手腕。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抓着手腕再扫向伤疤脸的双腿,铲倒他。
「现在这个稍微好点」
说着举起木棒刺向空手袭来的两个巨汉。明明是单手握棒,被刺的两个人却像遭遇炮击似的飞了出去。
到此为止被兴奋支配的士兵们,突然鸦雀无声。我也目瞪口呆。——不是的,我认为会赢。不过刚刚的刺是怎样。她手上装了打桩机吗。
忽然恢复自我,我从呆然自失的士兵手上拿过铜锣。替他敲响。
「哦,干得漂亮,马超。你赢了」
就像魔法解开了似的,士兵们开始喧哗起来。纯粹为目睹优秀武艺而感到惊讶,与对赌资一去不回的失望混成一片。
伤疤脸躺在地上表情痛苦。
那么,想到这里我把手伸到桶上。士兵们充血的眼睛顿时集中过来。还不时传出「啊啊……」地像是挤出来的声音。可能有人赌了不该赌的钱吧。
让他们充分焦虑过后,我没有碰钱而是对伤疤脸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洪善……」
「那么洪善。把这些钱全部还给所有人,让他们回去训练」
「啊?」洪善跟李傕的声音相重叠。
「您在说什么!董白大人赌赢了。这些钱都是董白大人的吧」
「李傕你才是在说什么啊。军营中禁止赌博行为。一开始,就不存在赌博,这些钱也只是放着而已。……对吧,洪善」
「……!」
伤疤脸……洪善表情也值得一看。双眉紧锁,想说什么似的张开嘴巴,可是什么都没说又闭上。我撤回赌局的举动,折了头头的面子吧。
「洪善……」,同伴们想要诉说什么似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洪善,终于带着死心的表情举起双手。因为受伤而抽搐的脸上,露出苦笑。
「大小姐说道没错。的确,军营中禁止赌博」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很痛快。同时也涌起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的心情。
「李傕,回去了。走吧」
「是,是的」
我带着李傕跟马超,走向马车。李傕一边走一边弯腰,就像在揣摩我的心情似的。
「哎呀哎呀,多么出色的掌控力。那些人都欠了董白大人的人情哦!」
「李傕。刚才的骚乱是你的杰作吧。挑拨士兵们找马超的茬」
「是,不对……居,居然被识破到这种地步实在令鄙人汗颜之至……」
——笨蛋,我只是套话而已。
「马超,辛苦了。有没有受伤?」
「比起这种事董白。小孩子果然不该赌博哦。我赢了固然是好,可是万一输了怎么办」
「我也讨厌赌博。刚才是知道不会输才赌的」
「为什么说的这么肯定?」
「因为你是马超。只要马超站在我这边就不会输」
马超先是睁大眼睛。随即撇开视线背过头去。从耳朵到后颈一片通红。
「马超?」
「……没事。什么都没有」
意外地不习惯被称赞吧。嘛,毕竟无敌的五虎上将目前还是个无名之辈。
一方面,李傕带着一副无所不知的表情不断点头。
「太惊人了!先前的结果,是因为董白大人的洞察力跟掌控力才有的吧。煽动士兵,掌握主导权的口才是何等巧妙!跟以往的董白大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好像让他大吃一惊。不过李傕并无他意。于是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以前的我笨嘴笨舌吗?」
「旧事休要再提!恐怕是由于服用鄙人调制的药,成长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不对,等等。
这么说来,貂蝉说过我的转生是个bug。我的灵魂本该在董白出生时寄宿到她身上的,为什么会在她死的时候寄宿呢。
——这个bug的原因不会是出在李傕的药跟古怪仪式上吧。这家伙对自己搞出来的事毫无自觉。
完全没发觉我用可疑的眼神看着他,李傕心情大好。
「啊呀啊呀,今天实在可喜可贺!因为是魔王的孙女董白大人在血染的霸道上踏出第一步的日子!鄙人仿佛已经看见率兵出征在战场上筑起尸山血河的董白大人的英姿!」
「开什么玩笑」不知什么时候复活的马超,用瘆人的声音插嘴道。
「让这么小的孩子跟战场扯上关系实在荒谬绝伦。这种事情,我决不答应」
「你说什么!违抗董卓大人的决定才是荒谬绝伦吧!对不对,董白大人!……董白大人?董白大人!请等等!」
发现先行一步搭上马车的我,两个人跑了过来。
不用他们两人多说,我本来就不打算牵扯上战争。刚刚只是因为对方上门找茬而已。塞给我的士兵,我也会找个理由退还董卓。
◇
一回宅邸,我就被叫到庭院。
在庭院的亭子迎接我的是,心情大好的董卓——他背后站着护卫的吕布。
「白!喜欢老夫的礼物吗?」
「那个,祖父大人。让我这种人带兵是不是太早了……」
「行了行了,老夫知道。你是个谦虚谨慎的小姑娘。别再谦逊了。老夫早就看出来你拥有无人能及的贪婪」
——所谓贪婪是指什么。
没发现我的疑问,董卓继续说道。
「今晚摆宴。大家一起庆祝你的成长……好好期待吧」
「那个,所以我……」
「吕布,没来宴席的人中有可疑的就抓起来。不来咱们孙女庆祝宴的人,很可能是逆贼……」
「是是。了解」
面对自然的魔王口吻,吕布轻快地回答道。——这可不是好兆头。这样下去,董白军团会被既成事实化。
「祖,祖父大人?我是个战争经验也没有的生手,远远不到即成战力的水准。与其把贵重的兵力分给我这种人,不如增加吕布大人这种优秀将军的兵力」
「免了,小董白。我的军队都是经过特别选拔锻炼出来的魔鬼精锐。无视练度仅仅增加数量,整体战力反而会下降哦」
咕,意想不到专业反驳弹回来。而且是正论。
董卓进一步说道。
「战争经验不是问题吧。毕竟马上就要跟联盟开战了,积累经验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联盟?」
「嗯,逆贼们组成同盟,自称反董卓联盟已经起兵了」
「哎?已经起兵了!?」
我以为还有时间,没想到董卓包围网已经完成了。
——不对,等等。在即将开战的时间点上被分派兵力……莫非,我被算进董卓side的战力里面了吗。
就像要证实我最坏的想象似的,董卓哭着鼻子道出。
「世上充满了不讲仁义的恶人哦。很多人不顾老夫的信赖,加入了联盟。老夫真心相信的人寥寥可数。请活用你的天赋,帮助敬爱的祖父大人」
我现在的心情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开什么玩笑。
董卓包围网的大义名分是,『打倒挟持皇帝施行暴政的董卓』。这并非找茬而是事实,是他咎由自取。
被卷进这种事情里面暴露在危险中,谁受得了啊。
「是这样的,祖父大,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董卓的胡须倒立,眼睛开始闪闪发亮。——魔王模式。
「好舒服的杀气,是你放出来的吗,马腾的女儿」
「哎?」
听他一说我才首次发现。在我傍边待命的马超,眼睛发直。她用锐利的视线刺向董卓。
「身为白的护卫,你这家伙为什么放出这种杀气。你也是盯着老夫性命的刺客?」
——糟了……这么说来,马超反对还是孩子的我上战场战斗。她好像对想要利用我的董卓刚才所说的话产生反应,怒火中烧起来。
无论如何,在吕布面前暗杀董卓是绝对不可行的。我立即替她掩饰。
「马超哪有要杀祖父大人。她可是我的护卫」
「那么,这股杀气是怎么回事」
「在练兵场,马超跟士兵进行了模拟比试。虽然只是比试,不过现在依然斗志昂扬。这时突然听到战事将近,一不注意就兴奋起来了吗」
「喔……」董卓扭头,向后面的吕布问道。
「你怎么想?」
「小董白说是就是啰。而且相国是信任孙女才分派兵力的」
说着,吕布「嗯哼?」一声对我露出讨厌的微笑。总觉得,他别有深意。
听到吕布的话,董卓豪爽地笑起来。
「哦哦,是哦!老夫最信任跟老夫有同样欲望的人!」
——什么啊这种评价方式。
「所以呢,白。今天的宴会你是主角。客人马上就到。你先准备一下吧」
所谓准备要做什么,我想着,不过继续留在这里万一马超被刁难就麻烦了。
我带着马超退下。
◇
在房间等我的姬静兴高采烈地叫起来。
「哎哎!那么,大小姐会变成将军吗!」
「不是正式的军人呢。不过分派给我的士兵,到底是不是真的正规兵也值得怀疑。好像只是把地痞流氓当作私兵雇佣而已」
「尽管如此,一旦立下功劳说不定就能成为真正的将军了哦!好好哦!」
「有那么好吗」
「因为当将军,是所有洛阳男儿的憧憬!……啊,大小姐是女性可能不太一样,不过,所以,那个,像大小姐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马上出人头地当上将军呢!」
姬静的话或许没有恶意但决非玩笑。想象着被洪善他们包围『流氓&金刚feat.董白』的画面,我抚摸自己的头发让心情平静下来。
这头触感极佳的头发,已经成了我的精神安定剂代替品。仅仅是抚摸就能让心情平复……话说,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我重整精神,拿起木简。
房间里堆着大量木简与竹简。过去的战争记录跟分派给我的士兵资料。备战需要的知识都必须先行了解。
「……果然不行」马超按住我正要打开木简的手。
「你不需要做战争准备。也不该做」
「啊呀,现在不是该不该的问题……我有说明过吧?战争要开始了哦」
「即便如此。像你这么小的女孩也不可以牵扯上战争」
——又来这一套吗。
「我只是想稍微提升自己的生存率。为此而努力哦」
「即便如此,也——」马超用忍受着什么的迫切表情。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杀了董卓」
「哎?等,等一下!」
我不是对马超,而是看着姬静说。在第三者面前这种发言很不妙。实际上,姬静已经哑然失色。
「董卓一死就打不起来了。你也不必再参战。没问题的。现在这个时段董卓周围没人,我也有发现警备的漏洞。然后——」
「等等。到此为止。时间到。……姬静你跟我来一下」
我打断马超,把冻结的姬静带出房间。
「姬静。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吧」
「哎?啊,那个,是的」
「你怎么想?」
「那个,怎么说呢,谋反?暗杀?之类的?」
「你觉得有人会认真讲出这种事吗?在这栋宅邸,在人前大大方方讲出来」
「不,那是……啊,玩笑?莫非是开玩笑?」
「没错,是玩笑。回答的真好。太会观察了,你是天才吗?」
「啊,什么啊。太好了,我刚才吓了一跳!」
「马超不是中原的人,所以才会顺口说出那种话吧。文化差异。我会警告她让她注意的,姬静也是,刚刚的话不可以跟别人说哦」
「是,明白了!
「那么你可以告退了」
等姬静走远,我自然地漏出叹息。
返回房间,对马超问道。
「你想怎样」
「我是认真的。把兵交给孩子让她出战什么的,董卓果然不正常。我要杀了他阻止这种事」
「我不赞成。因为感情用事提前计划,大抵都会失败」
马超露出对什么无法释怀的困惑表情,过了一会儿,发出叹息。
「……既然你这么说,就听你的吧」说着,从我旁边穿过向走廊去了。
「我稍微离开一下。免得妨碍到你」
没问题吗,我真的担心起来。从刚才开始马超就有失控的倾向。希望她不要再做傻事。
——看到她那副表情,好像是我不好似的。
太阳不知不觉落山,房间也变得昏暗。
如果再暗一点的话看文字会变得很辛苦,这时,姬静提着灯走过来。
「那个,大小姐,宴会好像要开始了哦。客人们都来了」
「我知道」
从刚才起,宅邸中就人满为患的样子。客人是想讨好董卓的官员跟军人吧。被董卓敌视,在洛阳是活不下去的。
「真麻烦呢……从以前开始我就讨厌酒会啊酒局之类的……」
仅仅是发发牢骚而已,他好像以为我在抱怨。姬静像要补救似的。
「那个,违背相国大人的意思不太好,而且马超大人也在等您,所以,大小姐姑且出席一下好吗……」
「明白了。马超在哪里?」
「哎?就在房间前」
真的吗。完全没有发觉到。
对她有好好为我护卫稍微有点感动,宴会开始前叫她一声吧,我想着想着。
「等,等一下!是误会……咕噢!?」
这样的说话声传过来,接着是咚咚吧嗒一声巨响。——什么啊。
跟姬静一起来到走廊。马超正把一个陌生男人按在地上。
「干什么马超」
「我抓到个可疑的男人。姬静,快去叫卫兵」
「都说了是误会!」男人叫道。
「只是找厕所迷路了而已!我是相国大人的客人哦!你对我做这种事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马超,这个人干了什么?」
「一旦有可疑男子靠近你的房间,立即逮捕他是我的职责」
「都说了只是迷路而已!我是越骑校尉伍孚,不是可疑的人!」
我轻轻叹息。聚集在宅邸的人们越来越吵闹。宴会就要开始了。——别做多余的事,我应该事先这么吩咐她的。
「马超,请放了这个人」
「不行。这家伙一脸凶相。一旦放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又说这种不明所以的话。
哇,宅邸的喧嚣增加了。这么吵闹,宴会可能已经开始了。
「马超」
「把这个男人交给士兵后再说」
「够了——」
这时,从门附近传来几声怒吼。就像吵架似的怒吼声跟问答此起彼伏。好奇怪。
我想着,随即便看见卫兵队伍正朝这边走来。
是马超叫的吗?什么时候叫的……想到这里,士兵们把我们团团围住。他们的茅尖直指马超。
「你们不要搞错了。可疑的是这个男人」
马超的语调很冷静,不过士兵们架着枪回复她。
「闭嘴!放老实点!我们断定你是凶手」
「凶手……?」
「哦,果然在小董白这里吗」
迟迟现身的吕布。用完全不像个将领的轻率语调说道。
「嘛,回到共犯的地方是当然的。已经逃不了了哦认命吧?」
「从刚刚开始你都在说些什么」
「说你是暗杀董卓的凶手,马腾的女儿」
——……什么?
「董卓被暗杀了?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好像是宴会前午睡时被杀的。我不太清楚」
「怎么可能……董卓的死期应该不是今天……」
「事实上就是死了。瞧」
说着,吕布丢出来一顶染血的头冠。这是董卓的头冠,我一直见他戴着。
……董卓真的死了?明明都还没有迁都,比实际的历史早太多了吧。
膝盖脱力。董卓一死,全族都会被处决。董白也要死。本该是很久以后的时限,轻易被提前什么的。
马超好像也一脸茫然。被她按住的男人趁机甩开她的手逃走了。不过,谁也没有阻止。
吕布装模做样地向我作揖。
「啊,莫非小董白听到祖父的死讯很惊讶?惊讶吗?抱歉!想不到小董白会受惊!我还真是糊涂!……嘛,这样也好」
哒哒哒,他露出充满恶意的微笑。
「杀掉董卓的家伙是,小董白的护卫吧?」
我看着马超。她对我直摇头。
「我什么也没做过」
「很遗憾。我是董卓的护卫,如果宅邸有可疑人士马上就会收到情报哦。马腾的女儿。你曾经潜入过宅邸吧?当时,跟小董白接触的?之后一直以护卫的名义出入宅邸。这很可疑哦」
我顿时面无血色。——计划泄露了。而且偏偏是对这个吕布。
「顺带一提你们两的密谈内容我也掌握了。从这些情况看来……暗杀董卓的犯人基本可以确定是那边那个女的。所以抱歉了……动手」
吕布一打手势,士兵们便向马超攻去。
随着「啧」地一声扎舌,马超抓住士兵挥来的枪,反身一肘打在他脸上。踢倒鼻梁折断的士兵,马超又以怪物一样的敏捷攻向下一个的士兵。
我呆呆地看着这幕血腥的光景。
——我,以后该怎么办。
董卓死了,本该成为我生命线的马超遭到怀疑。之后,会像我所知的历史那样全族遭到处决吗?
答案不好说。因为董卓比预计的早死,或许不会发生处决,也可能仅仅是时限提前结果一样。
历史大幅变更,我迷失了自己的指针。
在呆立不动的我面前,马超不断打散敌兵。她没有拔出背上的刀。只用空手格斗就压倒了士兵们。暂时观战的吕布也脸色大变。
——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样子。
「咦……有趣。马腾的女儿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喂,把枪拿来」
吕布从士兵手上夺过枪,咕噜咕噜扭了扭肩膀。——这下糟了。
马超是无敌的五虎上将吕布却是天下无双,三国志最强的男人。而且马超太年轻,相对的吕布如今正处于全盛期。无论马超多厉害都不是他的对手。
——说马超杀害董卓……多半是栽赃嫁祸吧。
对董卓深感愤慨的马超,的确有可能杀了董卓。不过,假如她是犯人,我觉得她至少会向我坦白的。
是吓傻了吗,直到姬静爬到我身边,拉我的袖子我都没发觉。
「大,大,大大大大小姐,快快快逃,快,逃」
他不是拉我的袖子,而是扶起我。好像要帮吓软腰的我逃走。
实在遗憾,我到此时都没有想过要帮谁。只考虑我自己,忘了眼前战斗的人。——现在,面临危机的的确不是我。
「……姬静,别管我你自己逃吧」
说完,我向冲进乱战中。幸好个子小能够在士兵间穿梭,我一路直奔马超。
「你竟敢把祖父大人!不可饶恕!我要为祖父报仇!」
马超跟士兵们,以及吕布都停手了。面对不知所措的马超,我小声告诉她。
「快抓住我当人质」
「……什么?」
「要逃出去只有这个办法。快点」
马超意外地没有排斥。一下子把我抱过去,脖子上传来冰冷的触感——从士兵手上夺来的剑正抵在上面。
吕布露出发现恶心的虫子似的表情。
「这算什么」
「人质。你们要是敢靠近我就杀了董白」
「啊?你是笨蛋吗,小董白有共犯嫌疑抓她当人质有什么意义……嗯?等等,会怎样呢在这种情况下……」
吕布阴着脸沉思起来。
「……依我的判断随便杀了她,会招人厌恶吗?……不过嘛,这样也不错」
噢噢,吕布长长地吐了口气。就像跟吐气共鸣似的,一个奇妙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嗯。就像什么东西弯曲变形,震动起来的怪声。马超屏住呼吸。
「你这家伙……!」
马超拉着我后退。枪穗越过鼻尖。明明只是越过而已,却伴随着普通的枪无法想象的冲击。而且我发现——怪音是从枪穗发出来的。
「哦,避开了。果然很有趣呢,你!」
吕布带着充满恶意的微笑,以我的眼睛看不见的速度不断出枪。每次出枪,都有像眼前有电车驶过似的冲击袭来。
锵锵!随着刺激鼓膜的金属音响起——马超的剑断成两截。用枪把剑斩断了?
(图166)
攻击随之变化从连续刺出,改为横扫。马超抱着我,辗转腾挪闪避攻击。
挥空的枪打到房间墙壁上。墙壁就像炸弹爆炸似的爆裂开。
——什么啊刚刚是!
枪里面不像装了炸药跟机械装置的样子,就是普通的枪。换句话说,刚刚的爆炸是吕布的招数造成的。……到底是怎样的招数呢我无法想象。
「……你这家伙,想杀了董白吗」
「啊呀啊呀啊呀,怎么会。我才不会对小孩子做这么过分的事。仅仅是最终结果她可能会死而已哦」
马超咬紧牙关。从嘴唇的缝隙间,漏出咻噜噜噜,的奇妙呼吸。她单手抱我,拔出背后的大刀。弯曲的刀刃在月光的衬托下闪闪发光。
大刀挡下吕布的枪。一瞬间,让我真的以为眼前有炸弹爆炸似的——吕布露出恍惚的表情玩味冲击的感触。
「嗯嗯!不算坏不过稍微有点美中不足!靠数量可能会稍微满足点,是吧!」
马超单手抱着我,连续防下吕布的攻击。我缩成一团忍耐冲击,任由马超摆布。
持续暴露在暴风下的时间,突然终止。吕布的枪,枪柄裂开。
「呜哇……所以说杂鱼用的武器真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焦躁的吕布破绽百出,马超立即转守为攻。
伴随着「咻噜」的奇妙呼吸挥刀斩去,吕布没有避开。
吧嗒,马超的脸附近什么东西被击中。吕布长长的手臂像鞭子似的,袭击了马超的面部。马超的攻击,被断枪卸下。
马超抱着我后退,拉开距离。从太阳穴流出的血滴到地面。
「什么,这样就完了?」
一边说一边丢掉破枪,吕布从附近的士兵手上拿过枪。
人质也行不通吗,已经没招了……我这么想着的瞬间,马超提起的我后颈,往上扔。仅仅一瞬脖子被勒住,我漏出「叽!?」的怪声。
视野瞬息万变。浮游感变成被往上拉扯的感觉,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在屋顶上被马超抱住。
「哦,以女人来说你的轻功不错呢」
不理吕布的轻薄,马超抱着我,俯视地上的吕布。眼神显得有些软弱。
马超,再次咬紧牙关。然后在屋顶上奔跑开始逃走。
吕布也没去追她,只是站在原地竖起耳朵。
「……没有听见惨叫」
「宅邸外埋伏的弓箭手射空了吗」
吕布的部下说道。他是吕布的直属精锐。吕布搔搔头。
「看紧点就行了。那么多弩弓,带着个小鬼不可能毫发无伤突围吧」
「有没有可能丢下孩子自己逃走」
「或许有吧。毕竟马超的女儿是通过我制造的警备漏洞杀掉董卓的功臣。暂时留她一条命。等杀了李傕跟董卓的族人之类碍事的家伙后还可以用她来顶罪。
「原来如此。没有比刺杀董卓的刺客更适合顶罪的人选了」
「喂。大家差不多该到大厅了吧。要去露个脸吗。不弄清楚义父大人遗产的归属可不行」
◇
从屋顶上下来的马超一路避人耳目来到无人的厨房。
在那里,我帮马超治疗头伤。让马超蹲下后,我不得不挺直腰杆,清除瘀血,在她头上绑上绑带。
「……抱歉。让你遇到危险」
「嘛,没办法,对手太强了」
「那个男的到底是什么人?我全力打过去,他连动都不动。那么厉害的对手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是吕布。董卓的义子,天下无双」
「那个人是,吕布……」
马超的手在发抖。我不知道是疲劳,还是精神原因引起的。
「因为练兵场的事情自大起来。以为中原的武术只有那些士兵的程度,结果疏忽大意了。……我才是井底之蛙」
「不,不过我们不是平安逃掉出来了吗。摆脱吕布的追击,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哦」
「那家伙是故意放我们走的。因为宅邸外面有伏兵」
「我,我都不知道!瞧,马超真厉害!」
马超呼呼地微笑起来。
「谢谢你,董白」
马超作势握拳,颤抖消失了。
「不过,幸好,这样就能证明你是清白的」
「……?怎么回事?」
「你可以主张自己是我的人质,不是我的共犯。你是这么想的吧?」
「 说什么呢。我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让你逃走哦」
马超回头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成为你的人质,就能让你逃走。虽然对吕布没有效果」
「这话可不能听过就算董白!主人舍身保护护卫什么的不是本末倒置吗!你觉得我希望让你当挡箭牌自己苟活吗!」
——呜哇,真的发怒了。
总之,她好像真的没有让我当挡箭牌的想法。
「这么说,你不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而是为了我吗?啊啊,我都干了什么。为了自己对小孩子拔刀相向……这样一来马超的名字会被记录成拿孩子当人质的卑鄙无耻之徒……」
「你不用那么消沉哦。你没事,直接关系到我的生命安全,所以我帮你不是没理由的」
「……嗯,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请让我确定一件事。董卓真的不是你杀的?」
「啊啊,我以马超跟父亲的名义发誓,我没有杀董卓」
我想可以信任她。事到如今我不觉得马超会撒谎,就算去掉这点感觉她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那么马超。我会证明你的清白」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吧。首先,必须确保你的生命安全……」
「没错。所以,洗清你的冤屈跟我的安全息息相关」
「……怎么回事?」
「既然董卓已死,我被杀的机率自然也很高。这是不变的」
历史改变了。可是,董卓一族什么时候被杀都不奇怪。掌权者死后,他的一族被斩尽杀绝死是古今中外,全世界时有发生的事。
「董卓的死是,关系到中华全境的大事件。在此后开始的混乱中,失去权力庇护的我独自一人不可能生存下来。必须找人帮忙」
「……原来如此。所以才和父亲大人私订密约的吗」
「是这样的。董卓的死对马腾大人来说可谓正中下怀。不过,之后你要是被捕或者被杀,马腾大人可能会认为我背叛了他,自己跟女儿被利用了」
「父亲大人的话,一定会这么想吧」
「所以马超不能活着走出这栋宅邸的话我会很困扰的。为了自保,我必须救你」
马超突然沉默下来。用手捂着嘴,害羞似的满脸通红地岔开视线。
「怎么了?」
「刚刚,你说『不要搞错了,我帮你是为了我自己!』是吧。总觉得感觉不错耶……」
「我有用过那么傲娇的语气吗……?」
「傲娇?刚刚的,在中原是这么称呼的吗?」
我可不想在这个时代传播这种文化。
「可以回到原来的话题了吗」
「哦呀,抱歉。不过要证明我的清白可不简单哦」
「揭发真凶是最理想的。不过连犯人的线索都没有,所以首先必须从这栋宅邸的人中找出嫌疑人开始……」
「线索的话我有」
「谁?」
「你也见过吧,我抓住的可疑男子。我以为那家伙想做什么,不过当时已经他是做过什么之后了吧。没有发现这点,我……怎么了,为什么抱脑袋」
因为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仅仅因为可疑,大家不可能接受吧。必须要有证据」
「见过那副凶相的人肯定会明白的。只要抓住那个男的,把他带到大家面前就行了。我记得他好像自称伍孚」
「哎,他有自报姓名吗?」
「有哦。他说『我是越骑校尉伍孚』」
这么说来,被马超抓住时他好像这么叫唤过。
我想所谓『yuejixiaowei』可能是一种职称。
『越骑校尉』是军人的官职。『伍孚』是名字吧。
——嗯,伍孚。
总觉得伍孚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应该是三国志的登场人物吧,我搜寻记忆,却想不起他做过什么。
说起来,好像是最近才听过的名字——想到这里,突然灵光一现。来到这个时代前,摇奖的结果。
【伍孚——试图暗杀魔王·董卓,失败。被处决。汉王朝的忠臣。】
「想起来了!」
「哇,怎么了突然」
「是那个男的!是伍孚!是伍孚杀了董卓!」
「所以我不都说了吗……」
我误会了。以为暗杀董卓的犯人从吕布换成了别人,不过那并不准确。是伍孚暗杀董卓失败的历史,切换成了成功的历史。
我的存在改变了历史,伍孚变更暗杀计划,顺利得手——。
「犯人是伍孚……不过,要怎么证明这一点呢……?」
「凶器之类的显眼证据已经处理掉了吧。他应该有那个时间」
没有证据,吗。我所知道的推理漫画中,这种时候都是犯人中计逼不得已自白……的,我环顾厨房。既有熟悉的烹饪器具,也有想象不出该怎么用的工具。
「啊呀,马超。这是什么……?」
我指着放在灶炉旁边的篮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蔬菜。
「啊啊,是我带来的礼物。西域的珍惜食材没有进仓库我让人搬来了厨房」
「药材呢?你的目录里面应该有药材的项目」
「药材跟食材是一起的,大概在厨房的什么地方……」
「我想了一下,马超你带来的是——」
马超伸手堵住我的嘴。
「……有人来了」
抓起旁边的切肉菜刀,马超走向厨房的入口。她握着菜刀藏到门背后等待。
门开了。
开门的瞬间,马超使劲把进来的人往里面拉,狠狠地拖到地上。来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菜刀架在脖子上。
「……姬静」
我一叫他的名字,悲哀的姬静就泪眼汪汪地不停点头。
「哎,啊,是的,没错。相国大人已经去世。我也见过遗体……虽然只看了一眼」
在厨房的角落里蹲着,姬静这么对我说。
「现在,吕布大人封锁了宅邸。说是为了不让杀害相国大人的刺客逃走,那个,该怎么说呢,稍微发生了点摩擦……」
「摩擦?」
「哎,是的,那个,吕布大人好像说,必须决定董卓大人遗留下来的军队继承人,而且听语气好像把自己当成最佳人选,所以现场的气氛很险恶……」
「那是当然的吧」
总之吕布满心想要利用现在的情况往上爬。虽然不想让他掌握权力,不过比起吕布现在更重要的伍孚。
现在的我正盘算着使用这间厨房里的材料,或许能逼伍孚自白。
「姬静,你会点炉火吗?」
「哎,啊,是的,这点小事我还是会的……」
「那么,请。快点。我去准备食材」
听到我跟姬静的会话,马超似乎很不安。
「董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做菜?」
「嗯嗯」
我秒答道。这是个赌博。而且是需要马超帮忙的赌博。所以,我不能让她不安。
「请放心,马超。我一定会抓住真凶,证明你的清白」
「用食物证明?」
「用食物证明」
不知道为什么,马超的表情显得更加不安了。
◇
这天聚集在宅邸的人都是朝廷高官跟将军,以及董卓的心腹。
如今董卓已死,他们聚集在宅邸的大厅,分成两派互不相让。
吕布派跟,反吕布派。
「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相国都死了,必须有人代替他指挥军队吧。这很奇怪吗?有毛病吗?」
对吕布的话,反吕布派怒形于色。
「居然好意思说……!你这家伙只是想座上相国大人的位子吧!相国大人刚刚遇害,都还没有悼念遗容哦!」
「啊—啊—杂鱼在暴露无知耶。脑袋也很杂鱼,根本没有生存价值」
「你说什么!?」
受到侮辱的部将站起来。然而,仅仅是被吕布的眼睛盯着,就动弹不得。对僵直的部将嗤之以鼻,吕布说道。
「你们知道相国有多招人恨吗?被恨到成立反董卓联盟的老头已经死了哦?你们都是讨老头剩饭的人吧。你们觉得迄今为止对老头的憎恶会落到谁头上?统帅军团的人怎么想都是必要的。杂鱼脑袋,连这点事都想象不到吗?」
在吕布身后的吕布派面露嘲笑。
对比之下反吕布派的人士气萎靡,不过其中也有不为所动的人。
「但是,你这家伙也不配当相国大人的继承人吧。而且比起这种事应该有更优先的事项」
「李傕大叔,你或许忘了,我是董卓的养子哦。所以有资格。你要是接受不了就提出其他方案吧。我已经提出了哦?我的方案是为董卓报仇的人成为继承人。抓住或者杀死马腾女儿的家伙就是继承人。这没问题吧?」
「鄙人要说的是,现在不应该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董白大人被刺客抓住了哦!现在是邀功的时候吗!」
「都—说—了—,小董白跟刺客是一伙的。你要让我重复几遍」
「胡扯!不肖李傕,可没蠢到相信这种戏言!」
「……理解力太低真的很吵耶,这位大叔」
吕布跟李傕周围电闪雷鸣,迅速波及到整个大厅。突然一个冷静的声音投进这股狂热中。
「双方讲的都有一定道理」
说话的是,不属于两派中任何一个派别的的老人。他抚着雪白的胡须说道。
「不过,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姑且先去找找行踪不明的两个人如何」
「没错。最先干掉凶手的就是继承人」
「你这家伙又说这种话——」
就在李傕唾沫横飞的时候,大厅进来一个士兵。
「吕布大人!发现董白大人了!在厨房——」
听到这句话,李傕再顾不得他人的眼光飞也似的冲出大厅。
「喂喂等等你想抢功吗?」
吕布咂舌紧跟在李傕后面。追随吕布的人,以及与之敌对的人,都跟了过去。
他们走在走廊上全都表情紧绷。随着距离厨房越来越近,周围飘起一股异常的刺激性臭味。
「这股臭味是什么回事」「从来没有闻过这么不可思议的味道」「是大夫在煎药吗」「宅主都死了还煎什么药……」
发着不像牢骚的牢骚,一到厨房,那里已经被士兵们包围起来。推开他们的是,首先到达的李傕跟吕布。
「董白大人!您没事吧!……董白大人?」
厨房笼罩着漏到走廊里的臭气。这股臭气的源头,正是董白。
被满脸困惑的士兵包围着,她用勺子来回搅动冒出热气的药釜。
「董白大人,您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马腾的女儿在哪里?」
「不用管马超。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小董白,你能考虑一下形势吗?现在不是包庇朋友的时候吧?」
「不。马超不是杀害祖父大人的凶,手……」
董白的声音最后变得悄然无息。因为吕布弯下腰,把脸靠近到快要脸擦脸的距离。吕布用锐利的声音低语道。
「你想扮大小姐扮到什么时候垃圾。董卓死后,你不过就是的臭丫头而已。我掌管的士兵中,有个喜欢一边割小孩的肉一边侵犯小孩的疯子哦,有兴趣吗?那家伙明天会用什么眼神看你呢我很期待哦?」
「吕布!你这家伙,想对董白大人做什么!」
「开—玩笑的!都说了开—玩笑的!我太不懂规矩了!哈哈哈!」
被李傕抓着肩膀,吕布依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确信刚刚的低语让董白屈服了。即便魔王的孙女,也只是个不懂事故的千金小姐。被这么威胁,肯定吓得瑟瑟发抖不会错的。
「啊?小董白。现在听话了吧?马腾的女儿在哪里,想告诉我了吗?」
连大男人都会打从心里惧怕不由得顺从。更何况,这么一个小不点少女——
「哈?你当我是谁?」
吕布轻薄的笑容凝固了。
一时间无法理解自己被说了什么。没想到会被本该已经完全屈服的少女投来轻蔑的目光。岂止如此,对方还懒洋洋地摇摇头。
「哈……好像还有人不明白呢。好麻烦,我就再说一遍。马超不是杀害祖父大人的凶手。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
就像忘了吕布的存在似的断言道,董白依次扫视窥视厨房的男人们。
不像孩子的冷彻目光停在一个男人身上。她指着那个人。
「杀害祖父大人的是你,伍孚」
众人的视线集中到那个男人身上。中等身材,没有什么特征的男人,一副无法接受事实的样子瞠目结舌。结果李傕替大家道出疑问。
「董白大人,究竟……为什么说这个人是凶手?」
「因为我知道。有必要进一步说明吗?」
「原来如此。鄙人明白了」
「喂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再也无法沉默的吕布打岔道。
「自说自话个什么劲儿?我想起来了。这个伍孚跟马腾的女儿发生过争执。为了救朋友做这种事?」
「你这家伙!竟敢怀疑董白大人的话!」
「她才是。怀疑伍孚是凶手至少应该拿出证据来吧」
董白把勺子伸到相持不下的两人中间。因为勺子上沾了药釜里的药,发出刺激性臭味。两人迅速退后。
「确定伍孚是不是犯人的方法就在这里」
「这,这究竟是……?」
「这是祖父大人的祖传秘药。祖父大人嘱咐我,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配置这种药。他说做过亏心事的人只要喝一口这种药,就会郁气攻心气脉尽断,七孔流出血而死……」
「哦哦!太棒了!那么,只要让伍孚喝了这种药,就知道他是不是凶手!」
典型的盲从。当然,吕布不可能置之不理。
「啊呀啊呀啊呀,怎么想都太草率了我不接受。喝了药死掉就算证据?又不是笨蛋。首先谁能保证这药没毒」
「哈啊!?笨笨蛋!?居然说笨蛋你这家伙!居然说董白大人笨蛋——」
「李傕」说着,董白把发出刺激性臭味的勺子递出去。
「你喝喝看」
「遵命」
李傕毫不犹豫地,含住勺子。围观的男人们,发出近似悲鸣的感叹。药味跟闻起来一样刺激。李傕咽下勺子里的药通红的脸上冒出汗珠。
「哦,哦哦,这是……唔,唔咕……何,何等的……咕咕,咕咕咕咕」
「怎么样,李傕。要死了吗?」
「没有没有,哪里的话!董白大人亲手奉上的食物,即便是毒药鄙人也甘之如饴!」
「我不是问你味道。只要没有吐血而死就好。……吕布,你没意见了吧?」
从李傕吞下勺子里的药时起,吕布就一副『这些家伙有病』的表情。
「……你们是认真的吗?不可能有这么方便的药。首先小董白这样的孩子,拥有制药的技术跟知识这点就很奇怪。多半是受了马腾女儿的教唆吧」
「那么,你要喝喝看吗?」
董白从药釜舀了一勺药,递给吕布。独特的臭味刺激了吕布的鼻孔。
「怎么样?不可能有这么方便的药?」
不可能有。吕布打心里这么认为。可是,却无法消除万一有的话怎么办的想法。他觉得董卓这样的掌权者,再不可思议的药都能弄到手。
而且,他有做过亏心事。给董卓的爱妾貂蝉加小名。明知马超要取董卓性命,却故意制造警备漏洞,招来暗杀。
能杀死做过亏心事的人的药——如果是真的,自己会死吧。
「……既然吕布推辞了。那么伍孚。你请」
勺子里的茶色汤药摆在眼前,伍孚露出茫然的表情。
「我……我喝下这个就可以了吗?」
「如果你是无辜的,什么事都不会有。好了,请」
「是,那么」
伍孚走进厨房。
然后,伸手去拿勺子——穿过勺子抓住董白的手腕。
就在董白呆呆地发出「咦?」地一声时,伍孚已经做出下一个的动作。
用另一只手握着的匕首,向发呆的董白扎去。
匕首深深扎入的,不是董白的脖子,而是砧板。
「——到此为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董白旁边站着的士兵,用砧板挡下攻击。
伍孚立即放开匕首把手伸向附近的菜刀——这时,士兵一记猛踢,把伍孚的身体踢飞起来。
紧跟着对准他的太阳穴一掌劈去。一连串攻击让伍孚失去意识无力倒地。
「不准你碰董白一根手指」
士兵脱下头盔。见到犹如利刃的美貌,李傕立即翻脸。
「你,你是马腾的女儿!?为什么在这里!」
「马超是我的护卫。在我身边是当然的吧」
董白用炫耀自己自豪的玩具似的口吻说道。一方面,马超表情认真地检查董白是否受伤。
「……原来如此。因为看穿了伍孚的行动才把护卫放在身边,的……真是妙计」
抚着白须的老人点头称是。
这个人,刚刚在大厅为吕布跟李傕的纷争调停。董白,一副「你谁啊?」的表情回看老人,马超像要保护董白似的挡在她前面。李傕耳语道。
「董白大人,这位是朝廷重臣王允大人」
「王允?王允是……王允!?」
◇
对董白来说『王允』是个意义重大的名字。吕布暗杀董卓后,跟他联手夺得权力的就是这个王允。在三国演义中,他被描写成教唆吕布背叛董卓的幕后黑手。
如今,我眼前的王允,是个散发出校长先生氛围的温和老人。
「我跟董白大人还是初次见面。相国大人遭遇不幸,实在遗憾」
说话的王允,看上去就像真心为董卓悼念似的。
不过,我知道王允是坚实的董卓反对派,他摆出这么一本正经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不想让这个老人看出破绽。
「不敢当。不过,宴会已经无法如期举办。承蒙您大驾光临却没有什么款待十分抱歉。今晚就此作别吧」
我一边对王允施拱手礼一边说道,随后也对聚集在厨房的其他宾客说出同样的话。
王允就像老师注视校外活动中的学生似的注视着毕恭毕敬的我。过了一会深有感慨地点了点头。
「明明亲人才刚刚去世,小小年纪就这么本事。有这股劲头的话,一定能出色履行职责吧」
「职责?」
「唉唉,相国大人继承人的职责」
时间就像停止似的,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炉碳劈里啪啦的爆炸声。
「刚刚,大家讨论过了。在如今的乱世中,有谁足以代替相国大人带领大家呢。最终结论是非你莫属」
即使他做出说明,理解其含义也需要相当的时间。——我是董卓的代理。
「啊呀……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人吧」
「没有哦。董旻大人董璜大人等一族的族长已经推辞了呢。继承相国之位有生命危险(* * * * * * * * * *)——他们好像这么认为。相国之位的确是责任重大的职位」
王允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同时说道。——原来如此。董卓的族人,害怕与吕布为敌所以推辞了吗。……不对,一般会依赖我这样的小孩吗。
「因此,在血统上你是最佳的人选。而且,兼备能够获得其他人同意的条件」
「那个……」
吱嘎,从吕布手撑着的流理台上响起奇怪的声音。吱嘎,吧嗒。吕布血管鼓起的手指像抓斗车车爪似的陷进去,破坏了流理台。
「我,不记得有同意过这种蠢事哦……少来代表我老头子」
「啊呀。有什么区别」面对明显的杀意,王允没有胆怯,反而歪着脑袋说道。
「吕布大人不是说过吗。『谁抓住杀害相国大人的犯人,就是相国大人的继承人』」
吕布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李傕趁势说道。
「没错!鄙人也听见了!」
「哦哦,李傕大人也同意吗」
「同意同意,大大同意!」
「那么我就放心了。继吕布大人之后李傕大人也同意的话,相信很多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情吧」
吕布当然不会对此保持沉默。
「啊哈哈哈,我看好你们。两个傻大叔发情真好笑。把相国的位子让给小孩?想在天下人面前出丑吗?」
「当然,不必立即继承相国之位。不过,当务之急首先是决定统帅军队的继承人。这点,董白大人完全符合。无论血脉,能力都毋庸置疑」
「——少来了。你觉得在小孩子旗下士兵的士气会提升吗?」
「继承人的职责,不仅仅是提升士气吧」
两个人说着我听不太懂的话。如果放着不管他们会擅自决定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我也不得不发言。
「啊呀那个,请你们稍微停一停。就算没有其他人选,也不能让我代替祖父大人吧」
「并不是从明天开始就当相国处理政务。而且必须取得皇帝陛下的许可。不过,希望您带领迄今为止相国大人率领的士兵成为军队象征」
即便你这么说,我可是个即将从洛阳逃往凉州的人。
「就算是象征,让我这样的小孩座上责任重大的位子也很奇怪」
「请放心。皇帝陛下跟您的年纪也相差无几。从这层意义上讲不如说正中下怀」
虽然不知道他有多认真,不过我明白他想让我当董卓继承人的心情。
——仅仅是接受的话,并没有问题。
我等着马腾来接我去凉州。所以,不管被推上什么位子都没关系。不如说愚蠢地拒绝被王允记恨反而麻烦。
——在这里先接受提议,之后保持沉默佯装不知就好了吗。
朝着毫无责任的方向变心的我拉过王允的手,回答道。
「……明白了。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尽管还不成熟请让我尽力而为吧」
「哦哦,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满是皱纹的干枯手掌紧紧回握我的手,王允不断点头称是。
可以说厨房里的人,只有李傕没有对这副光景感到困惑。握着我的手,王允向他们宣告。
「大家,一定有什么想说的吧。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比起自己派阀同室操戈,不是更应该团结在已故相国大人的血统之下齐心协力吗。希望大家好好想想。如何」
众人的视线自然集中到吕布身上。
当然。对王允的一番道理最为恼火的就是吕布,实际上,吕布已经怒不可遏。皮肤上血管暴起,眼光如电。从他脚下响起什么龟裂的吱嘎声。
吕布长长吐了口气。随着吐气,龟裂声逐渐变大。厨房的锅碗瓢盆开始震动,终于角落里的水瓶自己碎裂开来。
「好惊人劲力……!」
说着,马超在我前面站定。她的皮肤上冒出无数鸡皮疙瘩。
——我不明白吕布在做什么……他跟马超交锋时完全没有动真格吗。
真担心接下来的瞬间王允被大卸八块,接着我也会被压扁的……突然,吕布身后的几位部将,冲了出来。
他们一边制止吕布,一边对他说着什么。好像在说,情况不妙请冷静,之类的话。
吕布周围笼罩着的浓烈斗气,逐渐散去。终于,回复普通状态的吕布,「呼哇」打了一个悠闲的哈欠。
「……总觉得今天都好困。我要回去睡觉了,之后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那么,晚安」
说着,吕布转身走出厨房。王允对着他的后背大声喊道。
「将军!你承认董白大人是继承人了吗!?」
「随你们高兴?」
王允装腔作势地点点头。然后环顾剩下的人。
「其他人有异议吗?」
这并不是多么难以回答的问题。毕竟最强硬的吕布退出,朝廷的权威王允又得到李傕支持。
看着静悄悄的厨房王允满足地抚起白须。
「这样,就取得大家的同意了」
这样算是同意吗……稍微有点退缩的我,被王允拉过手。
「哎,怎,怎么了?」
王允在惊讶的我面前,跪下。
「这件事并不是在厨房站着说话就能决定的。或许您觉得失礼,不过我除了这么做没有其他办法,绝非有意怠慢。唯有这点恳请您理解」
「……」
地位崇高的人搀扶小孩的光景,从客观上看实在可怜。王允一定也很拼命吧。
三国志中的王允,憎恨轻蔑皇帝的董卓,担当了协助暗杀的角色。恐怕让我当董卓的代理也是为了保护皇帝。王允的行动绝非为了私利私欲。
而我却打算抛弃无私的王允与皇帝逃离中华。
对此,我稍微有点心痛。
◇
此后,我把赶走客人啊董卓葬礼的手续啊,这类工作全都交给了其他族人。因为他们把董卓继承人这个招吕布怨恨的职位推给了我,所以彼此彼此。对方也于心有愧吗,身段非常柔软。
推掉所有麻烦事的我来到庭院。把背靠在庭石上,呆呆地眺望月亮。
突然,桃香弥漫。
「如此这般魔王倒下,董白也免遭处决……是吧。干的漂亮」
神出鬼没的貂蝉,在我靠着的庭石上,轻轻坐下。
「……你看见了?」
「我,多多少少懂一点千里眼」
说着,貂蝉从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看过来。
「用假药欺骗伍孚,逼他就范的场面真叫人捏一把汗哦。居然用咖喱(* * )让真凶自白」
嘛,生活在21世纪日本的人是不会被骗的。
就像貂蝉说的,我做好后要求伍孚喝下的东西是咖喱。而且是用香料做的正宗香料咖喱。
「多亏了马超从西域带来的礼物中材料齐全。不够的部分,在宅邸找找就发现了。这个时代,香料是药的材料吧?」
「唉唉。所以,混合西域药材制成的咖喱,在伍孚眼里成了来历不明的药。……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能识别香料,做出咖喱。看起来明明不像是会做菜的人」
「男人到30,就会陷入咖喱跟拉面的泥沼哦」
商社职员时代,把巡游香料咖喱店当兴趣的我,不知不觉自己就会做了。我有条件买到原产地香料,而且也认真考虑过脱离上班族自己开间咖喱店。
「你的特长救了你呢。选择你的我真有眼力」
貂蝉就像调戏似的从庭石上伸出手,抚摸我的头跟下颚。就像疼爱中意人偶似的手法。恼羞成怒跟希望她再摸一会儿的心情交织,我露出一副想打哈欠的表情。
「不仅捉住伍孚,还从正面挑畔吕布让他闭嘴。已经超过我的期待了哦」
「……我也不想挑畔他啊」
我本来打算息事宁人的,突然被他威胁开关就打开了。
「话说,啊呀?既然历史改变魔王已死,我不就能免除职务了吗?天下太平,大家都获得幸福。你瞧,游戏通关了!」
「哪有这么快的。三国志游戏的话,董卓之流顶多就是第二关的boss。乱世都还没有正式上演」
扭扭,脸颊被她轻轻揪了一下。——混蛋。你就不能让我蒙混过去吗。
「不如说你的戏份才刚刚开始。站在台前的董白,会怎么对付向洛阳进军的反董卓联盟呢……展示你的手腕吧」
「我没有那种手腕……」
「嘛,我会作壁上观哦。跟你不同,我已经没有戏份了」
「哎?」
「你应该知道吧?在三国演义中董卓被杀后,貂蝉就没有再出场。从现在起,我会退出前台隐身幕后」
声音中断。我回头看她,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经没有貂蝉的身影。她留下桃子的残香消失了。
就像貂蝉说的,三国演义中的貂蝉跟董卓的死一起消失,她之后怎么了,基本没有叙述。
——啊呀?这么说来三国志中,貂蝉是王允的……。
「董白!原来你在这里啊!」
略过脑海的思索,因为马超的声音中断。
「别一个人乱走。除了伍孚可能还藏着其他刺客」
「你想多了吧」
「最好做足好这种程度的心理准备。既然当了魔王的继承人,就要有觉悟继承董卓招来的怨恨」
「都说了,接受王允的提议,只是为了息事宁人呢?我可没有放弃逃亡凉州的想法哦?」
「无论如何,已经是小孩子睡觉的时间了。来吧」
我老实地握住马超伸出的手。反正躺下来也睡不着就是了。马超牵着我的手喃喃道。
「……抱歉。我真没用,让你来擦屁股」
「哎?啊啊,又说这个吗。没办法毕竟对手是吕布嘛」
「说什么『对手太强没办法』的护卫只是单纯的派不上用场吧。不管遇到什么对手,都能保护好主人的人才是护卫」
「请不要握着人家的手垂头丧气」
将来的五虎上将走路有气没力可不行。
「这叫羊心」
突然,马超说出与刚才的示弱截然不同的话语。
「我以前在凉州,输过单挑。当时父亲对我说『你的心里住着羊』」
「哈,羊」
「战士的心必须时刻保持狼性。如果心里住着羊,必须马上撕碎。找出胆怯的原因,克服它。……而我,却做不到于是离开了凉州。我的心,一直住着羊。胆小的羊」
「虽然不太懂,不过你的意思是见到厉害的对手就夹尾巴吗?」
「……我才没有夹尾巴」
需要在这里逞强吗。
总之,马超说的『羊』并非意指『逃避癖』『败北癖』『胆小癖』之类的比喻。而是精神层面上的恶癖。因此,马超的强大不会背叛我的期待。吕布只是个例外,而且跟我的恶癖相比可爱多了。
「既然拥有同时应付三个士兵的强大,作为我的护卫已经足够了哦?」
「可是……」
「都说了比你厉害的人没有多少。而且吕布也是自己人」
「……」
「刚刚要是没有马超在就危险了。非常感谢」
「是吗!」马超的脸上顿时光彩四射。
「仔细想想,护卫的本分是保护主人,绝非好勇斗狠。嗯,没错」
「同感。马超不当护卫我会跟困扰的。因为这样一来我就不能逃往凉州了」
马超盯着我的脸看。然后说道。
「刚刚的算不算傲娇?」
……教会了她多余的词汇。
马超完全恢复了自信的样子,
「知道了,主人。直到带你抵达凉州那天为止,我都是你的护卫。……不过,今天的事情会给计划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
「啊呀,是我多嘴。相比我的浅知拙见,更应该相信你的选择。毕竟你拥有我所没有的特殊智慧」
特殊智慧——从漫画跟游戏得来的三国志知识。
不过,我觉得今后不会有多少机会派上用场。
董卓比我所知的,更早死去。伍孚暗杀成功,不知道为什么董白在洛阳率领最强军团。
今后的历史会怎样变化,我不知道。
◇
在回程马车中,王允双眼紧闭。
今天,魔王死了。王允,以及天下人都翘首以待的死。想到这里,从皱纹重重的眼窝落下泪水。
同乘马车的随从,深有感慨地低语道。
「总算成功了呢,王允大人」
「嗯……伍孚干得好。漂亮地解决了魔王。希望有办法在行刑前救他……」
「不行。董卓剩下很多残党。在歼灭他们前,不能大意」
「我知道。所以才让无力小孩当那些家伙的头领。之后,只要一点一点斩断他们的手足就好……怎么了?」
随从露出喉咙卡着跟鱼刺似的表情。
「……董白。协助那个人真的好吗?」
「你说什么。她不就是个孩子吗?」
「我不这么认为。抓住伍孚,不就是靠那个人的机智吗?」
「她是个脑袋灵活的孩子吧。不过,那个少女一次都没有表现出对董卓被杀的悲伤。由此可见,董白不会重蹈董卓的覆辙」
「是因为她人情淡漠吧。无疑是董卓的血脉……」
「够了。过分畏惧敌人,等于给敌人助力。她不过是个机灵的小孩而已」
而且,王允附加道。
「……而且,你觉得效力过魔王的人,会老实呆在那样一个小孩手下吗?」
对一个孩子,自己的话很残酷吧,这种想法略过脑海。不过,考虑到『为了天下国家』,随即打消了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