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报告时,吕布正在虎牢关的城墙上咬着鹿肉。
「这样啊,兵粮已经顺利到手了」
「发现联盟的货车后,杀光人夫跟护卫夺过来的。跟那个叫陈宫的家伙流出的情报一致」
「虽然现在并没有为兵粮犯难到要去抢的地步。一开始粮库就是满的,而且肉也能轻松到手」
「大将一拉弓,这附近都没有鹿了呢」
如今吕布嘴里的肉也是他亲自狩猎打来的。号称勇武无双的吕布有着那副细长身材无法想象惊人食量。
「另外,大将。有报告说洛阳来的敌人正在接近」
「……洛阳来的?李傕大叔终于憋不住了吗。哈哈,一想到能堂堂正正宰了那呆子心脏就扑通扑通地跳呢。毕竟我已经忍他好久了」
「那个……据说负责指挥的是董白」
吕布停下吃肉的手。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于是笑起来,后来发现对方是认真的随即露出真容。
「……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总之报告是这么说的」
「…………」
吕布带着思索的表情把骨头渣放进嘴里。嚼着骨头说道。
「那么,果然是想要交涉吗?除此之外董白没理由来战场」
「可能吧。大将打算怎么做?」
「只要接受我的条件投降姑且先放她一码。不然就杀无赦」
「……你是这里的首领。想怎么做都行,不过只有出击可免则免。趁你不在的时候联盟攻打过来就糟了」
「那些家伙没这胆量。即使我在他们面前悠闲地狩猎他们都不敢做什么。连挑拨的价值都没有。无聊之极」
「为了慎重起见先做好防御战的准备。这样没问题吧,大将」
「行,没问题」
吕布捡起城墙上放着的弓箭。突然射向对面。
箭镞御风而行,刺中远处丘陵上的人影。人影另外还有两个——全都骑着马。丢下中箭落马的人,其他两个人影一溜烟逃了。
「哦?大将,那些人是敌人的探子吗」
「不清楚多半是吧。好了,到底要切下董白几根手指才能让我看到有趣的求饶呢。希望她不要输给陈宫」
◇
「虎牢关有异动!」
传令带着报告来到正在野外的营帐休息的我们跟前。李傕丢下喝水的水筒严正以对。
「噢噢!来了吗!吕布怎么出招!」
「敌人坚守虎牢关,正在做防御准备」
「吕布小儿,看来真的打算跟我们交战!如何,董白大人!」
「什么如何,跟预期的一样不是吗」
「没错!跟预期的一样!做得好!」
「李傕,你是不是有点飘飘然?游刃有余?」
「既然要跟吕布决一死战,干劲自然不同以往。为了今天鄙人不仅举办仪式,还献出祭品因此必胜无疑!」
——是吗。我还是首次遇见情绪高涨想献祭的人。
说到情绪,马超的氛围也跟平时不同。比平时更加全神贯注,敏锐也有所增加。果然,战争期间不能像平时那样吧。
跟传令兵交替似的伤疤脸士兵出现在营帐。洪善——在练兵场纠缠马超的人。
「洪善,机关设置好了吗?」
「万事俱备。一切都如董白大人的指示」
「没被敌人发现吧」
「探子被发现后中箭了呢。不过机关并没有暴露」
洪善跪着报告。因为赌博事件受到教训了吗,洪善对我的指示言听计从。他跟他的同伴是计策的实行部队。
「之后只剩董白大人把吕布诱出虎牢关」
「是的。然后再由鄙人的别动队奇袭没有吕布的虎牢关……董白大人的计策是成功无疑的!」
李傕乐观地说道,不过计策成功与否取决于我能不能从虎牢关诱出吕布。万一我失败就完了。
我对目光中充满了担心的马超点了点头。
闭上眼睛深呼吸。此后该做的事情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当紧张与压力达到顶点,早已熟识的感觉寄宿到舌头上。
「……很好。开始吧」
我手持短鞭,宣告作战开始。
堵住洛阳进路的虎牢关。吕布正在其门前躺着喝酒。
除了吕布,还有同伴跟士兵10人左右。他们不像吕布这么具有挑拨性质,全都骑在马上严阵以待。
来自洛阳的敌军,正在吕布目所能及的位置集结。人数大约500。看到没有进一步集结的迹象,吕布对同伴说道。
「喂,这个数量称不上军队吧。真让人扫兴」
「……报告有误吗,或者……」
「等等。他们来了」
一匹马向虎牢关靠近。马上坐着两个人,女人跟小丫头。
马超跟董白同乘。不知为什么,董白手持短鞭。
「啊—不妙,好想杀人。漫不经心的傻瓜一接近就杀掉很不道德呢」
「大将」
「别吵。我知道」
吕布扔掉酒瓮严阵以待。站在地上的吕布跟骑在马上的董白,视线高度基本一致。
「哟小董白。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难道是迷路了?」
在不用大声喊叫也能听到对方声音的位置,两人的马停下来。——快点,摇尾乞怜吧,用难听的哭嚎来愉悦我吧。你不想死吧。
「别来无恙,吕布。今天我来是为了惩罚你」
「……啊?惩罚?」
「是的。惩罚」——说着嗖嗖挥起鞭子。
「不知道你说什么?别再讲酸溜溜的开场白了好吗」
「是这样的……最近呢,可怕的魔王死后有些人开始翘尾巴了哦。我饶不了这种人。没有了天棚误以为自己也能飞上天的欢快小鸡。深信自己是老鹰咯咯咯叫唤的模样,你不觉得看着心痛吗?这种人不好好惩罚可不行」
「……」
「一开始我也是很宽容的哦?为了防止运动不足给了小鸡宽阔的鸡棚,还告诉小鸡『你是这里的负责人』。结果竟然是!那只小鸡误以为鸡棚是自己的城堡,又开始翘尾巴了哦。实在让人看不下了呢?顺带说一句,那个鸡棚就是虎牢关」
虎牢关门前,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寂静。
虽然董白的声音绝不算大,少见的小孩子声音却传遍了要塞。把守虎牢关的士兵,几乎全都听见了董白的侮辱。
然后,虎牢关的士兵以及跟吕布一起来到门前的部将,吕布军的所有成员都等待着吕布愤怒的爆发。
「……是我不好。我误会了」
吕布的声音极其平稳,反而让他的同伴感到战栗。就连长期交往的同伴,都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吕布。
「啊呀,真的是我不好。擅自认定对方打算交涉。不对,是认定对方打算投降……啊啊,这样啊」
吕布跳上赤兔马。跨过马鞍,拔出插在地上的方天画戟。
「你是来挑拨的吗?快回自己阵营去。等你回去的这点自制心我还是有的」
「等我回去什么的。开战的手续意外的高尚呢。像个公主似的」
「哈哈。我会手把手让你后悔你对我说的一字一句。行了,快回去。在对等的条件下痛痛快快地打别留尾巴」
「说的也是。……走吧,马超。小鸡是胆小的鸟折磨他太可怜了」
——一瞬间,吕布积压又积压的怒气破裂了。
赤兔马迅速回应主人的愤怒。载着天下无双的赤兔马一跨便抹平了双方的距离。因愤怒达到忘我境地的吕布,以人马一体的呼吸挥下方天画戟。
号称天下第一名马的马蹄所产生的劲力,循着天下无双的武技砸向敌人——其他人谁都无法使出的至高发劲。
这时方天画戟所蕴含的劲力,甚至能斩裂大地。不懂武术的董白,仅仅是呆在附近便命丧黄泉,遭到直击马超跟马一起被打成肉泥——本该如此。
「咻噜噜噜……」
进入攻击范围时,马超已经调整好必要的气息。马超的大刀,刀锋触及方天画戟的瞬间,她的马深深下沉,踏着土的马蹄发出异响。
「咻!」
大刀架开方天画戟。斩裂大地的一击,什么都没伤到砍空了。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惊愕地膛目结舌。载着两个人的马砰砰跳着拉开距离。啊哈哈哈哈,留下董白欢快的笑声,回己方阵营去了。
吕布的同伴个个呆然若失。千钧一发躲过一击毙命的方天画戟后,哈哈大笑的孩子,实在超出他们的想象氛围。
「臭魔女」,不知道谁骂道。董白跟马超,无法确定他骂的是哪一边。
一方面,吕布没有去看逃走的两人。他看的是,地上被钻出的四个深孔——马超的马,的蹄印。孔的周围发白,散发着焦臭。
「……她架开了循着马的劲力?啊—没错。只要有马跟我动真格也不会死的家伙吗。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呢,那家伙」
「大将。敌人」
敌人撤退了。迎接董白跟马超的军队正卷着硝烟散去。
「追击。全军出动」
「吕布大人!这是圈套!她们有意激怒你,把你引出虎牢关!」
「只要不给他们趁虚而入的时间就行了吧。速战速决全部杀光」
「吕布大人!」
同伴阻止了追问的部将。他摇摇头,无声地传达着——『违抗大将会被杀哦』。
「大将。队伍正在集结。不要一个人先走」
「闭嘴。赶紧追」
部将们紧跟着出了虎牢关大门。想阻止吕布的那个人依然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边走边说道。
「必须阻止吕布大人。万一联盟跟董白联手怎么办。虎牢关一旦失手,天下间再没有我们的去处」
「留下几支部队。别对大将说」
「有危险的不只是虎牢关,吕布大人也一样。这么欠缺冷静,即便是天下无敌也会失误哦」
「不要紧。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刚刚的一击被躲开反而让大将冷静下来。愤怒变成了仇恨。现在这样更适合上战场」
「完全看不出来……」
「别看大将那样意外地有点娘们气哦。该叫粘性吗。非常记仇,会用最糟糕的形式回敬对手。相比狂怒的天下无双,死缠烂打的吕奉先更加可怕呢。……喂,发什么愣啊小伙子们!出击!磨磨蹭蹭,会被大将摘下脑袋哦」
◇
策马逃离的马超浑身是汗。马也一样,抵消吕布的一击后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一边跑着一边唾沫横飞。
「做过头了哦董白!稍有差池我们两个就会丧命!」
「啊哈哈哈哈,抱歉马超」
啊呀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因为挑拨成功,加上命悬一线的经历让我有点嗨。作战才进行到一半。必须保持沉着。
「激怒吕布的第一目标成功。然后,只要他追上来……」
从己方的骑兵群中,两个传令兵靠过来,叫道。
「报告!大量骑兵涌出虎牢关。打头的是吕布!」
「好的,来了。第二目标也成功了。接下来只剩逃往第三目标的据点。到达前可别被追上哦,马超」
「马都是一流的,士兵们的伎俩也够。不会被追上的。问题是,吕布会不抱怀疑追那么远吗」
「抱着怀疑也会追来哦。我都挑拨到那个地步了」
「一流的将领会任由感情驱使,并且在头脑的某处保持冷静。吕布可能也是拥有这种矛盾思考的人哦」
「我想不要紧。吕布非结果我的性命不可」
「为什么说的这么肯定」
「因为吕布现在很怕我。恐惧比愤怒更能驱使人做出攻击行为」
马超以为我在回避问题吗,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我是真心这么想。通过迄今为止顶撞各种类型的人得来的经验领会的。
人被不该违逆自己的对象顶撞,会有点胆怯。
吕布决定生擒董白。
在洛阳憎恨董卓的人众多。召集其中最贫困最肮脏的人,把董白交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处置。最好是在董卓的坟前做。抱着貂蝉,欣赏董白被大卸八块。
「吕布大人,前面有!」
同伴大叫。对同伴特意策马赶上赤兔马后的忠告,吕布咂舌道。
「有埋伏是吧。我知道。而且敌人只有骑兵呢」
先行的董白部队,离开大路进入了荒野。调查过虎牢关周边地形的吕布知道。前面有最适合伏兵的隘路。道路两侧是高墙一样耸立的断崖。
「这附近没有可以用来扔的岩石。顶多就是在崖上放箭或者让步兵俯冲。哪边都能对付」
「那么请让我当先锋。前面有股焦臭味」
「别吵混蛋。碍事的话小心我宰了你哦」
进入隘路后吕布加紧赤兔马的脚步。伏兵计策在乱战中效果会减半。首先是血祭末尾的士兵,再趁着混乱拿下董白——想到这里,吕布发现件怪事。
「这是……?」
地面被挖了一道沟。叫渠的话显得太短太浅了,只能叫沟。沟里流着浑浊的液体,发出离很远都能闻到的异臭。士兵们接连跨过这道沟。
然后,沟对面是董白——站在马上,露出令人恼火的嬉皮笑脸。是什么时候来到末尾的。她让马超扶着,举起短鞭。
「最好停下来,吕布。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真是无聊的求饶!手指给我!」
中途董白突然坐回鞍上逃走了。跟董白交替刀疤脸士兵来到正前方。见到那名士兵搭火箭拉弓,同伴惊叫。
「等等吕布大人!这是火计!」
惊叫的人是,吕布旁边的同伴。他连人带马撞向吕布强行让吕布停下来。就在那个瞬间,刀疤脸射出火箭。
火箭画着抛物线飞来——顿时吕布的视野被爆炎所覆盖。
火焰沿着沟左右游走,挡住了道路。
「咕噢噢噢!?」
保护吕布的部将,脸上沾到火苗坠马了。后面赶来的士兵慌慌张张下马,灌土灭火。
「大将,那是」
一名同伴,指着来路。来路上冒着火焰与滚滚黑烟。
「发生了什么」
「是伏兵。我们通过后悄悄出来在路上塞满了瓮。瓮里装着味道古怪的汁液。然后点上火,烧掉了我们的退路」
「……那是董卓的遗产之一吗。哈哈」
吐出可恶的短暂嘲笑,吕布当场策马回旋。
「大将,你要干什么?」
吕布没有回答。转而,呼噢噢……开始长长地吐息。
◇
引出吕布,趁机攻陷虎牢关。
为此,在占领虎牢关之前,必须封住吕布的行动。
对手好歹是天下无双,就连争取时间都不容易。没有相应的准备让他止步都做不到吧。
在此我所想到的是,马超从凉州带来的『礼物』。精制的化石燃料。用火焰挡住去路,在对方止步时顺便烧掉他们的退路。用炎狱关住吕布……差不多就是这样。
「……真的做到了」
凝视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我喃喃自语。这火势跟汽油有什么分别。马超这家伙,真是带来了不得了的东西……。
旁边的马超凝视火焰悔恨地咬着手指。
「要是我带来更多燃料就能把敌人一网打尽了……」
「你的杀意太高了吧……我可没要求做到那个地步。只要能争取时间就够了」
因为是燃烧不纯物质很多的燃料到处都黑烟滚滚。仅仅身在其中就很辛苦吧。道幅很宽,所以不会被烧死又或者卷进黑烟中……不会死呢?
上到崖顶确认的洪善回来报告。
「成功烧掉了敌军的退路。而且虎牢关的战斗也打响了」
「我们也去虎牢关。支援李傕,夺回虎牢关!」
「老子负责带路。绕远路的话还请多多见谅。因为大路被烧了不能用」
「知道了。……马超。怎么?」
马超停下马一动不动。直直盯着挡住道路的火焰看。
在我打算再度询问的瞬间,爆炸声响起。
受到冲击地面裂开尘土飞扬,炎壁摇弋。由此造成的小小裂口中,怪物似的巨影跳出来。人马一体——跨着赤兔马的吕布,全身冒着细细的黑烟——却毫发无损。
「哦,小董白,我们又见面了」
因为看到我的脸怒火中烧吗,他脸上青筋爆起。
「发劲把地面连带火焰一起吹散,硬闯出一条路。果然应该烧死你」
虽然马超这么说,可是太过脱离常识理解跟不上,所以我放弃理解。身为领袖的我该做的事情是,即时对应这一非常状况。
「投降吧,吕布!虎牢关受到我军10万精锐攻击,如今已经陷落!不管你做什么都迟了!」
我挥着鞭子喊道。应该没有表现出胆怯的样子。
「虚张声势也要看对象哦臭丫头。我本来可是董卓军的。实际的兵力连你说的一半的一半都不到吧」
「不对,真的有10万人。小孩子不懂什么虚张声势」
在我们对话期间,骑兵陆续从吕布造成的裂开中出现。
「噢噢冲冲冲!兄弟们听我指挥干掉他们」
遵从吕布的指挥骑兵们冲过来。马超护着我亮出大刀。
「……哎?」
骑兵接连从我们身边通过。不止我跟马超,连洪善等士兵都被无视了。明明产生动摇的我方军队受到一点冲击都可能崩溃,结果最多就是乱闯乱撞程度。
在50骑左右逃出火墙的档口,最后出来部将对吕布说道。
「大将,其他兄弟出不来。马受惊了。丢下马只带士兵出来行吗」
「那样就来不及了。大火烧完前让他们待机」
「了解。真让人期待啊」
那名部将也毫不在意地从我们身边通过。
「……你想干什么?」
「让那些家伙去虎牢关,大喊『吕布来了』,然后袭击进攻虎牢关的军队」
——真希望他别这么做。
我的计策是以引出吕布钉住他为前提的。如果本该跟吕布一起被钉住的士兵返回并且声称『吕布来了』,那么李傕率领的别动队一定会认为作战失败了吧。这样一来免不了要溃败。
「区区数十骑。只要立即追上去就能阻止吧。只不过——」
吕布拿着方天画戟指向我跟马超。
「你们两个不行。跟我一起留在这里」
「别搞错了哦?让部下去虎牢关是你的事,我们没道理奉陪」
「也对。想上的话所有人一起上好了」
吕布平静地说道。
「……可以吗,这里有500人哦」
「嗯。请」
吕布挂着可怕的笑脸说道。……这家伙是认真的。500对1,吕布真心认为自己会赢。
匹敌千人的英杰叫『一骑当千』,万人的话就叫『万人敌』。
那么『天下无双』到底能打倒多少人呢。
背对熊熊燃烧的火焰,吕布伸出方天画戟。在只能用武神来形容的英姿面前,我仿佛听见了士兵们的士气折损的声音。
「让他们去追刚刚的士兵吧,董白」
只有一人。除了我背靠着的战士。
「我亲自训练的士兵姑且不说,无法预测对手动向的同伴反而碍事。吕布让我来对付」
——是的。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
我把鞭子伸到钉住的洪善眼前。对猛然清醒的他下达指示。
「……洪善!你率兵去追刚才的骑兵!如果赶不上就支援李傕,把混乱抑制在最小范围!」
「遵,遵命!走了,窝囊废们!」
听到我的指示,士兵们行动起来。
「明明是天下无双真会玩手段呢,吕布!封住你部下的火焰不会永远燃烧下去。一旦火势减弱,你的同伴就能出来了……我所做的争取时间,你打算原物奉还吗?」
「少摆出一张『我已经看穿了』的嘴脸,丑女。你犹豫不决浪费时间也好集合500人一起上也好结果都一样。怎么做都——」
在他说话的中途,马超发动袭击。单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挥下大刀。方天画戟挡下这一击。吕布的身体跟赤兔马一起被推得老远。
「董白不是丑女。给我更正」
「……骑着马劲力的性质就变了?比在宅邸交手的时候更好玩了」
肩膀吱吱作响,吕布露出迫不及待的狰狞微笑。
「那丫头很碍事吧。让她下马。我发誓在杀了你之前绝不会动她」
马超好像犹豫不决,于是我自己跳下马。吕布不把我彻底击败取得完全胜利是不会满足的。所以不对我出手的约定可信。
「马超」
「我知道。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会保护你」
我颔首,为了不妨碍马超离得远远的。
吕布跟马超,两人对上视线。没有交流,两人同时改变呼吸。
「咕噢噢噢噢……」
「咻噜噜噜噜……」
大刀跟方天画戟,两件武器的刀刃,开始共鸣似的振动起来。
两人的呼吸同时断绝。一瞬间的空白之后,火花四溅。
大刀与方天画戟。以可怕的速度交击。让耳朵疼痛难忍的金属声持续不断。马超当场压制住吕布,连续架开吕布的反击,同时从各个角度施加攻击。
「哈哈,厉害。挡架的功夫真了得。明明出招不怎么样」
「多事」
马超提升大刀的回旋。用挖掘机似的连续斩击袭向吕布。
吕布像棍棒似的来回挥舞方天画戟,正确地用刀刃挡下刀刃。即使攻击的速度提升,防御也没有懈怠。不仅如此,还一边防御连击一边策马接近。武器明明是吕布的比较长,他却展现出舍弃这一优势的余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吕布狂笑着接近。马超脸上渗出焦虑。在近到挥舞大刀都很困难的时候,方天画戟的刀柄搅住了大刀。
「哼……!」
马超的表情渗出焦虑。相对于双手使刀的她,吕布只用单手握着方天画戟就压住大刀,让其动弹不得。
「嘛,就这样吗」说着,吕布抽回武器。
「接下来稍微降低难度。我不骑马怎么样」
说着,吕布下鞍。马超顿时脸色大变。
「……什么意思。为什么弃马」
「因为你太弱我已经手下留情就是了?」
咻噜噜!
随着腹响程度的呼气,马超策马跳起。跳起的马跟马超的体重都压在大刀上。受到这一击,连吕布都倾斜半身。
不过,仅仅是倾斜而已。
「所以我都说了『嘛,就这样』不是吗,你的水平」
保持不自然的倾斜姿势,吕布的眼睛瞪视马超。马超的大刀压在吕布的首级上,在那里被方天画戟的半月型刀刃缠住。
「加上马术多少算是个有趣的女人。仅此而已」
单凭躯干的力量吕布就重新直立起来。马超怎么在大刀上施压,都无法给吕布致命一击。
「拼命打过来让我高兴马腾的女儿。一旦我厌倦了就会立即杀了你哦」
咻,马超的呼吸中断。同时大刀脱力。缠着大刀的方天画戟把马超扔了出去。
马超从马上飞到空中,像猫似的转身落到地面。然而,她的呼吸很乱。就像有肺病似的,一丝一丝吸气。
我不由得靠近马超。
「马超!你没事吧」
「没……问题。董白,你给我离远点」
虽然完全不像没问题的样子。不过马超的马现在在吕布那边。我们要逃走基本不可能。所以,只有靠马超的武力了……
马超正要站起来,我抓住她的袖子悄声说道。
「马超。虽然是碰运气,不过我有杀手锏。如果你能吸引吕布的注意力争取时间的话……」
马超握住我的手,露出软弱的微笑。看起来就像是为了给我打气勉强自己。马超一度深深吸气,再吐出。没有咻噜噜声,只是普通的呼吸。
「马超……?」
架起大刀,马超逐步逼近。吕布像耍杂技似的挥动方天画戟严阵以待。
「那么,你想怎样马腾的女儿?首先是取回马吗?……哦,你想就这么打?很好,让我见识见识你还有什么有趣的招数」
一进入攻击范围,马超就挥刀砍过去。吕布挡下画出漂亮曲线的大刀——露出狐疑的神色。
「什么啊这是」
武器交击的声音,远小于之前。简直是大炮跟爆竹之差。
吕布轻轻挡下连续斩击,刺出方天画戟。就像被大口径子弹擦过似的马超的袖子跟防具弹起来,露出白皙的肌肤。
马超发出小小的悲鸣后退。为了钳制而举起的大刀刀锋微微振动。
满脸狐疑地吕布露出嘲笑。
「……哈哈,原来如此?你,怕了?」
「……」
「偶尔会有哦。精神紊乱使不出内功的家伙。是遭遇过死的恐怖呢,还是体验了惨败呢……这么说来原因是在宅邸被我招呼的事吗?能打到现在,是为了保护董白鼓起干劲强行运内功吗?果然。勇气可嘉到让人发笑」
我不禁发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马超所说的『羊心』——我擅自认定她已经克服了。然而,不对。马超为了保护我拼命地抑制着恐惧。
「你的战士生涯已经结束了呢。辛苦了」
吕布轻易地扫开马超迫不得已砍来的大刀,对着她的脸一记猛踢。大刀旋转着飞出去,插到地面。
「体验过力量差就卷起尾巴了?不过,一般情况这种程度就不能运内功了吗?所以说女人呢!」
说着狠踩马超的腹部。吕布满面喜色俯视倒地的马超疼痛呻吟。
「咕……!」
「啊,这张脸不错。真痛快。不过,差不多该欣赏一下大量出血了」
吕布拿起方天画戟对准马超——直到此时,我可不是眼睁睁看着什么都没做。
我一边注意不发出声响,一边绕到吕布的死角。在他折磨马超的时候我取出藏在衣服里面的弩。
因为有练习过我知道怎么射击。在这个距离射5箭有4箭能中靶。问题是,能顺利命中要害吗。最坏情况,只要为马超制造反击机会就行了。
带着祈祷的心情,我发射弩箭。
填装的箭镞被射出,朝吕布的后颈飞去。
在我确信命中的瞬间,箭镞消失了。
「要射杀我,弩是不够的」
方天画戟的刃上正钩着箭镞。他好像看都没看这边,在空中就截获了飞来的箭镞。
「想用弓练一百年再来吧,臭丫头」
方天画戟嗖地下挥。因为离心力,钩在刃上的箭镞像投石器似的被射出。箭向飞镖一样旋转着飞来,擦过我的左额。
完全动弹不得。如果刚刚吕布有心要射我,我连避开都难——
「——哎?」
沙沙,什么东西掉落的感触。因为太轻,一瞬间没有明白过来。
是头发。长长的黑发散落一地。像残骸似的散发出香油的香气。
啊啊,箭把头发削掉了吗,即使心里明白也不得不用手去摸摸。我的手也是,不知道为什么瑟瑟发抖。指尖摸到变短很多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是头发。只要放着不管就会长起来,又不会痛。在生死存亡之际,在意这种事是怎样。
跟想法相反,内心深处被紧紧揪住的感觉无法停止。即使我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用。跟我的思维没关系董白的身体在悲哀。理论上讲不动就会死的场面,却任由感情支配。
看着这样的我,吕布喷笑出来。
「呼哈哈!什么,居然哭了?骗人?喂喂,稍微对你有点警戒的我岂不成了笨蛋。头发被削掉就哭真是个普通的丫头呢。呀,很好。毕竟杀你的时候没反应也很无聊。果然,应该来场盛大的哭嚎……啊」
什么东西在吱吱作响。
马超抓住踩着自己的吕布的脚踝。吕布脸色大变。
「喂,你……」
「……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声音大到离得很远的我都能听到。简直可以堪比巨型肉食兽的嚎叫——就像巨狼一样。
「唔噜噜噜噜噜……!」
马超的呼吸更增一层凶气。吕布刺出方天画戟——可是,太迟了。马超保持仰面躺着的姿势,把吕布扔了出去。
「啊呀……哈哈,母狗生气了」
安全落地后,吕布立即发起攻击。
马超已经站起来拔出插在地上的大刀。而且,胆怯的神色消失不见。『羊』已经不在了。太过单纯原始的杀意席卷马超的颜面,雄辩地诉说着——『我不是羊,你也不是狼。狼是我。羊是你』
以砍倒大树的气势,挥出大刀。前所未有的轰鸣响彻云霄。仅仅一击,就把吕布脸上的余裕吹散了。
「唔噜噜噜噜噜噜噜!」
「咕噢噢噢噢噢噢噢!」
(图301)
此后的攻防,就像钢铁风暴似的。
马超试图钻入吕布怀中,而吕布全力阻止。跟马上的攻防不同,吕布拘泥于自身武器的长度优势。果然,迄今为止的余裕已经没有了。
锵!随着一声巨响两人各自跳开。一拉开距离吕布立即叫唤道。
「赤兔!」
同时,马超也吹响指笛唤马。跳上向主人赶来的马,骑在马上两人撞到一起。每次对攻都鲜血四溅,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两人都已经伤痕累累。
「啊啊啊啊。真烦人!」
随着一声尖叫,吕布举起方天画戟向马超挥去。马超用大刀挡住,策马后跃减轻力道。吕布怒气冲冲把方天画戟砸到地上,
「我不懂。真的不懂。哈?什么啊你?刚刚不是在演戏吧?突然间搞什么我说你啊」
「闭嘴畜生!你这家伙没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受死吧」
马超架着大刀,徐徐靠近吕布。
「啊—烦人。区区几根丫头的头发有必要这么……」
说着,吕布回头。大火依然在燃烧,不过火势已经减弱了。
「哈哈」——吕布露出邪笑。
突然,策马冲向炎壁。我对马超大叫。
「停下来,马超!火灭了,他想去叫他的士兵」
好像被我一说才发现的样子,马超策马跑过来。不过,没跑几步马就放缓脚步,筋疲力尽似的弯曲膝盖。大概是跟吕布战斗用光了体力。
抵达火焰前方,吕布举着方天画戟一扫。
呼地一声,火焰熄灭。跟吕布吹散地面时的做法不同,就像吹灭烛火似的,覆盖道路的火焰一半左右完全熄火。
不是吕布做的。从吕布哑然失色的样子就明白,而火焰熄灭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全身黑衣,从脸上带着的深红面具下伸出长长的胡须,手持类似剃刀的武器——青龙偃月刀。
「……什么啊,你这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对全力戒备的吕布,男人哔哩哔哩地用腹音回答。
「我叫关羽。接到皇帝陛下的命令来这里助董白大人一臂之力」
◇
关羽,字云长。三国演义的主人公·刘备的结拜兄弟,就世界性的知名度而言应该是三国志中第一位吧。其高洁的狭义精神被称为『义绝』,之后的时代在中国人与华侨之间被奉为「神」。
「赶,赶上了……」我不由得当场瘫倒。
关羽正是我拜托王允帮忙请来的『杀手锏』。刘备与其兄弟发誓效忠汉王朝。我估计他们会回应正式的召唤才出此下策,结果中大奖。
——不过,又来了个跟我的印象截然不同的……。
从火焰中出现的关羽,一身全黑加红色面具外表非常古怪。比起神更像恶魔。马超也站在我跟关羽之间观察形势。
吕布俯视关羽,然后又看向他背后。士兵倒了一地,没事的人也跟关羽拉开距离,远远看着。
(图305)
「你是反董卓联盟的人吧」
「没错。为了打倒董卓让天下重返静谧的联盟里有我的名字」
「你要帮董白?于理不合吧?」
「我的青龙偃月刀不要理由。唯有义」
「助董卓的孙女一臂之力是义吗?」
「我说了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是你杀了我的士兵?」
「没错」
方天画戟一闪。雷霆万钧的一击与青龙偃月刀的寒刃交错。哪一方都没碰到,砍空了。两个人的进攻·预测·回避都在咫尺之间。
一瞬,吕布领悟到关羽的实力,慎重地牵着赤兔马改变位置。
「啧……为什么今天麻烦的家伙这么多……」
「刚刚的出色武艺,加上红毛的名马……阁下是吕布吗。那么在交战之前,请先看看那边」
吕布抬头仰望关羽所指的悬崖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士兵们埋伏在崖上架着弩弓。
「阁下的士兵都被我的弩兵压制了。如果阁下用兵,我也不得不命令部下放箭」
「大将!」从关羽所在的反方向上传来叫声。跟吕布一起逃出火焰,从我们旁边穿过的骑兵返回来了。跑在前头的士兵叫道。
「虎牢关失陷!我们不得不逃回来!联盟的敌人中有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强得可怕……啊他已经来了!?」
「……你说虎牢关?」
「没错」对吕布的疑问,关羽从容不迫地点头。
「本来我就是为此才帮忙的」
「大将,李傕那家伙也追来了。不尽早……」
「你要我放弃?」
吕布尖锐地说道。部将咕地一声吞下没说完的话。
喂喂,看着你们我都觉得着急。这里怎么想都是应该撤退的场面吧。这边也想避免进一步流血,失去虎牢关的吕布应该也一样。
在这里首先,必须让他接受平局的结果。
「吕布!」
我大声喊道,于是吕布充满杀意的眼神看过来。我毫不胆怯地说道。
「失去虎牢关,你不去找新窝吗?好像很辛苦呢,今天就饶了你吧?」
哔哔,吕布脖子上冒出清晰可见的血管。只见他眉梢大翘,咬牙切齿。——这种反应,总觉得我又说错话了。
「噜啊啊啊啊啊!」
一声大吼,吕布把方天画戟插到地上。顿时引发微震,悬崖上的弓箭手紧张起来。关羽举起手制止弓箭手。
「吕布大人!你如何回答」
吕布在经过长长的犹豫之后,放话道。
「……告诉弓箭手别出手。我撤退」
一丝不乱,吕布开始撤退。
吕布军的士兵都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关羽。在虎牢关以及这条隘路,关羽都干了什么呢,从士兵们的样子便可窥见一二。
被困在隘路中的士兵里,有个脸部严重烧伤的部将。部将动起愈合的嘴唇,向吕布道歉。
「抱歉,吕布大人……在关键时刻给你丢丑了……」
「闭嘴高顺。没事走吧」
吕布让部将先行,在军队的末尾他回头看向我。带着充满恶意的微笑对大吃一惊的我说道。
「期待再次见到你,小董白?」
马超无言地来到我前面。吕布失去笑意。
「下次杀了你」
「下次宰了你」
「哈,见面之前先找匹好马再说」
丢下狠话吕布催动赤兔马离去——就在此时,马超突然倒下。
反复湿漉漉的咳嗽后,吐出大片的血块。
「马超,你没事吧!马超,马超!?」
袖子破裂,在伤痕累累的状态下筋疲力尽。从嘴角流出鲜血。
「呀……落得这幅丑样实在不配当你的护卫,抱歉……」
「别说了。你的行为是护卫的典范」
马超露出微笑。这时,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我身后出现。
「她吐血是由于强行运内功引起的反噬吧。这是武人脱胎换骨的证明。不过,必须暂时保持安静整理气脉否则会留下后遗症。让她老实呆着就好」
「关羽大人!」
我双手十合,对他低头行礼。
「这回得您相助,非常感谢。托您的福董白总算捡回一条小命」
「不必多礼。我来此只是出于皇帝陛下的命令。……所以,请留心哦董白大人」
面具里的眼睛,威慑似的俯视我。
「如果阁下跟祖父一样藐视皇帝陛下,我的青龙偃月刀将成为阁下的敌人。唯有这点请务必铭记于心」
在我回答前,满身创痍的马超抢先开口。
「你敢威胁董白,我的刀就会成为你的敌人」
「凭这幅身体居然还能嚎叫。有个好武人追随你呢。真让人羡慕」
面具下的眼睛眯起来。
「李傕大人快到了。我的义兄此后应该会来打招呼。就此告辞」
关羽跟悬崖上的弓箭手们一起离开。已经走了吗……感觉好可惜。毕竟,对象是三国志里数一数二的红人,能跟他握手就好了。然后,也想要签名。
送走关羽后,马超摸我的头发。左边被吕布削断的部分。
「……马上就会再长出来哦。请别露出那种表情」
「才不是马上。对孩子来说,是很长很长的时间」
「是呢。不如把右边也剪掉正好对称……啊啊,我都说了请别露出那种表情」
「可,可是,头发被削断的时候你哭了,连右边都剪掉……」
「只是稍微被吓到而已。不过,头发太长有点不方便又很危险,我想这是个好机会」
「是,是吗……不过,好不容易才留起来的头发……」
刚刚才跟天下无双交手,变得伤痕累累的女人。居然为了我的头发惶恐不安,也太奇怪了,我忍不住喷笑出来。
「对了,马超。可以帮我把头发剪齐吗?」
「哎哎!我吗!?」
「虽然梳头发不行,不过剪头发好像很拿手」
「砍人跟剪头发是两回事……不,不对。既然主人有令没理由不接受吧。我是你的护卫……」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像地鸣一样的声音响起。——什么啊,这个声音。
啪嚓,马超不知为什么难为情地搔搔脸颊。
「马超?刚才的声音是?」
「……?你没发现吗?」
「什么?」
「刚刚是你的肚子在叫」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自然地,我用手按住肚子。被马超提醒,我才久违的记起这种感觉。
「马超……我肚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