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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十章 小董白,出洛阳。

门前人山人海,挤满了想要离开洛阳的百姓。

衣裳褴褛的乞丐,看着驱散群众的士兵目瞪口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封锁」

乞丐旁边的男人说道。从他放下行李坐在上面的作风看来,大概是个小贩。

「不止这里别的门也一样。都不让出去。士兵们只会说好了快回去」

「那可麻烦了,老板很为难吗」

「是哦。很为难。非常为难」

「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贿赂也不收,好像下达了相当严厉的命令。是叫董白……吗?那个女相国」

「啊啊,魔王的孙女。她很可怕吗?」

「谁知道。也有传闻说她只是个摆设,真正掌握权力的是一族的人」

「不对,没有这回事」,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加入对话。他是在门前排队搬运工之一。

「我见过她。当时魔王还活着。董白施诡计压制了街上的刺客。她先用人质让刺客迟疑不决,再由吕布趁机击杀」

听到吕布的名字乞丐脸色大变,不过男人没有发觉继续说道。

「后来她跟吕布失和,不过好像在虎牢关狠狠嘲讽那个天下无双最终把他赶跑了。不愧是以女儿身篡夺相国之位的人」

「虎牢关的事并非你亲眼所见吧。不会是讹传吧」

「喂,你说什么啊。住在洛阳,就算再讨厌也领教过吧。所谓魔王的血脉」

「我又不是一直呆在洛阳。就是为了离开才来这里的。不过这道门不能用只能去别的门了」

在话题开始脱线的时候,乞丐悄悄走开。因为他发觉一伙士兵靠近。藏起左·手·的·小·指,逃跑似的走路的乞丐身边,打扮同样肮脏的几个人靠过来耳语道。

「陈宫。哪个门都一样。禁止士兵以外的人通过」

「没错,现在封门是打算封锁洛阳吧」

乞丐打扮的陈宫一边走一边淡淡地回答。报告继续着。

「巡查也增加了。之前的据点已经被发现」

「物资都带走了?」

「千钧一发呢。跟你指示的一样。真厉害」

他们都是吕布部下的士兵,这次作战在陈宫的指挥下。对他们的称赞陈宫毫不在意。

「那就好。因为火烧洛阳需要那些油」

「……这。真的有必要吗」

「是的?没有油很难烧起来。也必须考虑风向……」

「不是的」

表现出在意周遭的举动后士兵压低声音说道。

「我的意思是真的有必要烧了洛阳吗」

「一开始我就说明过了。我们的目标是火烧洛阳,借机抓住慌乱出逃的皇帝。在此之前让吕布大人封住联盟的行动,如果有必要可以请他拿下虎牢关进袭击攻洛阳。就是这样。懂了吗?」

不是懂不懂的问题。陈宫毫不在意他人的视线,开始走来走去大声说明。同伴不得不把他扛起来,架到小巷子里。

即便如此,陈宫也没有停止。

「莫非你们担心吕布大人拿不下虎牢关?没问题的。我交代了好几条计策,只要配合吕布大人的武勇……」

「掳走皇帝不需要放火吧。洛阳的价值跟皇帝同样大」

「哈……的确,洛阳既有兵粮也有军费,烧了很可惜」

「兵粮……」

「还是说你打算征兵补充人手?搬运物资的人已经够了,考虑到训练很费事现在并不……啊,莫非你想打守城战吗?的确,洛阳规模的守城战可以积累不错的经验。士兵也想成长。我懂了」

同伴们全都目瞪口呆。对这个男人来说,都城只有战略价值吗。他毫不在意洛阳百姓的生活与其历史。

「兵粮跟经验的确很重要。少了哪边都无法进行高质量的战争,不过拘泥于兵粮啊眼前的乐子啊,成长什么的展开战争不得不说很愚蠢。抛弃那种东西吧。好了,快点转换意识!」

带着温柔的微笑拍了拍手,陈宫就像激励同伴似的说道。本来是左手小指的地方装上了木质的义指,那根义指无力地摇动着诡异之极。

同伴们对异常的军师感到厌恶,却不得不服从。

相国府。

挤到我跟前的官僚也好,呆在旁边一脸无聊的马超(我的护卫以及上下椅子担当)也好,都跟平常别无二致。

只不过,我面对的议案跟以往不同。

「阁下!皇族的人在宦官跟随侍的陪同下,已经向长安出发!蔡琰大人也随行!朝臣的家属预计将在今天内出发!」

「陛下呢?」

「还在洛阳。不过飞熊军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能出发。隐秘路线的事也已经向陛下禀报」

洛阳大火中最有可能发生的是,被人趁火打劫掳走皇帝。为了防范,我准备用董卓计划书中没有的路线送走皇帝。

「辛苦了。下一位」

「民众不太愿意配合。对阁下的大名抱有恐惧的人很多,也出现了逃亡者……」

「恶名在这里也会产生影响吗……那么,请你把我的名字按下来,强调是陛下要迁都长安」

这时一位穿着铠甲的武官跑过来。

「报告!我们奇袭了可能是陈宫等不法之徒的窝点,不过抵达时已经人去楼空!里面有放过油的痕迹!」

——扑空的话就是说我们完全处于被动呢。虽然我的棋子多,但不觉得跟军师斗智能赢……这样的话,继续追踪下去也没用。

「那么,请停止搜索,把重心放在巡逻跟民众的移动上。有油就是要放火吧。跟各个地区负责人商量,重点警戒烧起来时受害偏大的地区。请立即去办」

「遵命!」

铠甲喀嚓喀嚓作响,武官离开。被他抢先的官僚不快地皱着眉头为他送行。因为过劳,大家都累积了不少压力呢。

这时,更大的压力源走来。

「白!白,你要干到什么时候!」「笨蛋,这个笨蛋!」

董璜与董旻。感觉最近他们在搞什么小动作,终于过来了吗。

「迁都!居然说迁都!放弃卓叔父精心打造的这个都城!到底要让卓叔父多么伤心你才满意!」

我把桌子上的卷轴(蔡琰复写的)交给2人,继续传唤官僚。轮到顺序的泥鳅胡男,一边瞄着董璜他们一边对我说道。

「士兵的数量恐怕不足。因为既要疏导民众又必须警戒纵火……」

「那么,请让我的警卫队飞熊军过去帮忙」

「可,可以吗」

皇帝使用的路线是山道。不能派大军然而隐匿性却很高。只要我紧跟在后面,又或者与皇帝同行,就能腾出警卫人数。……当然我不打算在董璜他们面前说出来。

「计划提前。请立即把聚集起来的民众送去长安。不管忘了东西还是什么,一旦离开一律不准返回洛阳。既不想回洛阳也不想去长安的人还他们自由。请告诉民众食物由这边准备让他们放心」

董璜他们眼睛瞪得像碗似的紧盯着计划书,听到我的话,抬起毛茸茸的脸大叫道。

「什么!?你要对民众布施吗!」

「让先到潼关的部队确保兵粮。我已经告诉蔡琰不够就去郿城补,应该没问题的」

「笨,笨蛋!郿城的储备是卓叔父为了以防万一供我们一族守城筹备的!把那些东西分给民众?说什么傻话笨蛋!我绝不答应!」

我无视董璜,对战战兢兢的官僚说道。

「请遵照我的指示去做。……下一位」

「白!……嘛冷静点。好吗,你太害怕敌人了」

董璜用跟他那胡须脸极不相称的肉麻声音说道。

「既然你这么害怕联盟,把他们交给我们对付好了。由我们作为使者去联盟,运用卓叔父传授的话术平稳解决。一旦确保你的人身安全,你也会感到安心吧。……叔父大人,你不这么认为吗」

接过话头,董旻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嗯,嗯……。不愧是董璜。精明的你,一定能笼络联盟。白,你的安全等于已经得到保障了哦」

两个人频频交换意味深长的视线,而且格外强调我的人身安全……我发现他们的意图了。

——这些家伙打算把我卖给反董白联盟。

仅仅是身为魔王一族已经罪该万死,以为出卖我就能得救实在太天真了。这段时间,由于我不小心说出要取消2人的地位,他们很拼命。无论如何,现在这2人很碍事。

「这事之后再谈。下一位,快点」

被叫到的官僚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董璜从旁边抢走他正要打开给我看的木简,一把推开他。

「话才说道一半吧!这种东西怎么都行!白!这就是你对待长者的态度吗!我要在这里替卓叔父重新教育——」

啪!

相国府想起破空之声。接着是,木简落地的声音。随后则是一片寂静,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对我用鞭子抽董璜的手大为震惊,没人敢动。

「……不好意思。叔父大人。因为有只苍蝇在附近唧唧歪歪吵死人,一不小心就」

「哈……苍蝇!你居然说我,说受到卓叔父熏陶的我是苍蝇……!?」

见到浑身发抖面色通红的董璜,我翘起嘴角。最近积攒的压力让我的舌头擅自动起来。

「不对哦?真的有只苍蝇。讨厌的苍蝇。明明屁用没有,偏偏要在认真工作的人耳边嗡嗡嗡嗡嗡嗡。因为碍事我希望它从蛆开始重新做人」

噗,不知道谁笑出来,董璜跟董旻狠狠盯着官僚们。我的舌头还没停下来的迹象。

「啊,抱歉。我不该说苍蝇的不是,毕竟它们一直拼命地煽动翅膀。这个世上,有些生物除了借叔父啊兄长的名声耀武扬威以外没有别的本事呢。仅凭自己的力量没有任何人理睬的,可悲又可怜的生物。跟这些连蛆都不如的可悲生物比起来,吵闹的苍蝇都显得很可爱呢?」

2个人因为愤怒与羞耻脸色发黑。董璜紧紧握住被我抽打的手直到变白,董旻散发出想要立即掐死我的氛围怒目而视。

「别高兴得太早。白……我们知道你的痛处」

「嘛好可怕。居然恐吓一个小孩子。不知廉耻的大人有够无敌的」

董璜探出身子,用充满愤怒的低音嘀咕道。

「你私藏玉玺」

这时我内心深处大吃一惊,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且,立即开动脑筋。为什么董璜跟董旻会知道玉玺的事情。很可能跟我捡到玉玺时在场的人物有关。是陈宫呢,还是。

「从刘备那里听来的吗?」

只见董璜抿嘴一笑,肯定没错。受到关羽袭击后我有派人调查过,他们3兄弟并没有离开洛阳的迹象。如果是董璜等人藏匿他们的话就说得通了。

——刘备那家伙,完全没有表现出发现玉玺的样子,原来是演技吗。

被那副外表给骗了,一旦敌对他肯定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加上陈宫,需要重点注意的人物增加了。

董旻嘻嘻笑,董璜把他的胡子脸靠过来。

「听说,刘备跟联盟的诸侯公孙瓒是老相识。通过那家伙可以打通联盟的窗口。你以为我们没有一点胜算就跟联盟交涉吗」

——坦白说,我就是这么以为的。

「形势逆转了,白。你发现了汉王朝的至宝却隐匿不报。反贼的污名是跑不掉了。我向反董白联盟——」

咚,桌子摇晃起来。我把一个沉重的丝绸包裹放在上面。

对吓得心惊肉跳的董璜,我露出友好的微笑说道。

「那好办。拿去」

「……………拿去?」

「我只是鉴·于·形·势·代·为·保·管而已。交给叔父大人我也能放心。毕竟是同族的长辈」

我带着嗜虐笑意,用其他官僚听不到的声音低语道。

「象征正统帝王的至宝……叔父大人一定能够妥善处理不至于为此搭上性命吧?」

「哦,哦哦……!」

2人满是皱纹与胡须的脸上,绽开喜悦与疑惑。

对这样的他们,我劝告道。

「看在大家是同族的份上给你们一点忠告。不要跟任何人说你们带着这种东西哦……不然会惹上杀身之祸」

他们听到我的话好像发觉了。带着传国玉玺到处走是多么危险又无防备的行为。

就像害怕立即有人来抢似的,董璜他们慌慌张张地回顾四周。过了一会儿,2人用身体夹着包裹走出大厅。

不知道包裹里面放着什么的官僚们,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目送他们离开。马超在我旁边嘀咕道。

「……那东西这样处理好吗?只要你下令,我立即去拿回来也没问题哦」

「这样就好。我不想带去长安。问题是在哪里交给谁」

传国玉玺是贵重的道具,然而处理不当会危及到性命。实际上,本来的历史中想利用玉玺的人物,都没什么好下场。

因此我打算把玉玺当作迁都长安的诱饵。像董璜他们一样想要得到玉玺的人多不胜数。如果他们把玉玺当伴手礼跟联盟接触,围绕玉玺联盟内部一定会引发争执。实际上,本来的历史中有发生过近似的事情。

「是时候打出王牌了。如果能用玉玺扫清麻烦又何乐而不为呢」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多讲了」

得到马超首肯,我向等候到官僚们说道。

「不好意思因为族人的事情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下一位,请」

董白让出玉玺的翌日。

两骑骑影在联盟附近的平原上奔驰。

跑在前面的一匹是,血一样通体鲜红的赤兔马。

没有仗打一直呆在阵中身体会变迟钝的不止是人,马也一样。特别是赤兔马脾气暴躁,如果在马厩里关3天,说不定会凶暴得发狠咬死人。

——和主人一模一样。

跟在赤兔马后面的高顺,抱着如此感想。直到马满意为止才返回阵营。沿路上高顺对吕布说道。

「吕布大人。我逮到董白却放走她的事……」

「什么,又说?好烦」

「我不仅放过抓住敌人魁首的机会还透露了计划明显是失职,作为头领,给我处罚才是正道吧」

「不要好麻烦。即使手指被砍了你也不会哭吧绝对。明明脸上烧伤这么严重都不在意。一点不好玩」

「那么就给其他的处罚」

「你去跟陈宫说怎么样?想出计划的是那家伙,那个变态点子很多吧」

2人一边交谈一边大大方方地穿过阵地。大大方方地走在士兵眼前。

吕布的存在在联盟军中是只有袁绍才知道的秘密——这段时期,非常短暂。

桀骜不驯的吕布,不可能老实呆在营帐中闭门不出。跟袁绍谈妥的第二天就若无其事地在阵地里徘徊,当然,士兵们都看在眼里。

「那个人其实是『天下无双』吕布。听说他跟袁绍大人缔结了密约」

出现这类传闻,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为了否定传闻袁绍大人一定大伤脑筋吧……。

会接受自己的忠告就不是吕布了,高顺已经死心。对袁绍来说,只能辛苦一下了吧。

在为高顺跟吕布专门设置的小马厩拴好赤兔马,正要回去的2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带着兵的联盟将领。

「等等」

「谁等你啊呆子」

在正要走开的吕布面前,嗖地刮起一阵风。来人挺枪挡住天下无双的去路,冷笑道。

「不好意思,我找你说话可不是为了增进友谊」

「太好了。这样的话宰了你也没关系吧」

吕布手上只有一张弓,没拿爱用的方天画戟。这个距离弓根本派不上用场,何况对方的士兵带着弩。

尽管如此,吕布的背后卷起有如升龙的杀气。眼看势头不对高顺站出来。

「我们是袁绍大人的客人。有话请通过袁绍大人传达」

然而,拿枪的部将看都不看高顺。对吕布,

「你是吕布吧。跟袁绍大人缔结密约的传闻是真的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能接受吗垃圾」

「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定」

「让你这种无能的猴子拿武器太浪费所以我提出派你去打扫厕所。袁绍小弟对这个协定相当动心哦?」

到极限了。这样下去不见血没法收场——高顺走到枪前面,说道。

「想知道自己去问袁绍大人!别再缠着我们了」

哼,部将嗤笑着,收回枪。

「不否认自己是吕布,让我去问袁绍大人。原来如此。我懂了」

——这种态度……仅仅是确认传闻吗。

理解其用意的高顺也一样,不打算跟对方增进友谊。反正陈宫烧了洛阳就会跟他们敌对。

「那么——」

在正要说话的高顺眼前。吕布随着地响踏出一步。

高顺发现这一步正是沉坠劲——为了利用大地发劲的震脚。在发现的档口,已经阻止不了了。

「谁管你懂不懂啊去死吧」

化为疾风的吕布,出拳直击。牛的头盖骨也能粉碎的一击,被枪柄挡住。两种不同的劲力冲突,异样的声响震动空气。

「不打不行呢!让我尝尝所谓天下无双到底有多厉害!」

部将愉快地叫道,想要挥枪——却做不到。

刚刚吕布放出了无法防御的一击。仅仅是握着天下无双的劲力打出去,吕布的拳头便化为无法正面承受的魔拳。

由于枪传导的劲力,部将的肩膀在连本人都没发现的时候脱臼。

「…………」

俯视无力下垂的双臂,重新认真起来的部将对吕布说道。

「但是——」

吕布的虎爪撕裂对方的锁骨到横膈膜。

鲜血淋漓变成悲惨尸骸的部将倒下。他带来的士兵们开始恐慌。

「这,这人居然敢——」

「啊?什么?」

全身溅血的吕布仅仅是反问,士兵们便相继跌倒。拔剑的高顺迅速砍杀勇敢地架起弩弓的士兵。

「还有人想被砍吗!」

士兵们迅速逃散。就像等着他们露出后背似的,吕布拿起弓箭。

吕布的天下无双,靠的不仅仅是臂力。他放的弓比弩更强劲更准确地飞出,就像被后背吸进去似的贯穿敌人。

直到想逃的敌兵全部变成尸体倒下为止,没花多少时间。

「……即便灭了口这件事,也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无所谓。我又不会永远呆在这里。陈宫的信号也快来了吧。那么——」

吕布站着不动仰望天空。究竟在看什么呢,视线向着同一个方向的高顺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吕布大人。这究竟是……」

「谁知道呢」

吕布露出张牙舞爪的肉食兽一样的笑容。

「给埋伏的军队发信号。在虎牢关会合。……洛阳好像发生了什么,现在立即赶过去会很好玩吧」

联盟的诸侯聚集在营帐中,正在召开不温不火的军议。

摆满美酒佳肴,笑声四起的『军议』。营帐里弥漫着乐观的气氛其原因在于,数日前,商人慈善家献上的兵粮。

「暂时不用担心兵粮问题了」

「之后只要拿下虎牢关就好。缺乏人望的董白。一旦洛阳陷入危机压制不住部下肯定会自取灭亡吧」

「啊呀,我们在这里坐镇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受不了我们的威压,洛阳迟早会生变。关键是到时候要迅速出击」

「嗯,很尖锐意见。『不战而胜』可谓兵法的最高境界」

就像看别人下围棋的感想战似的轻松。

感受着这样的气氛,袁绍满意地点点头。厌恶这种温吞的气氛,嘴巴不干净孙坚缺席军·议·。他认为现在是透露秘密的最佳时机。

从席上站起来,袁绍用酒杯跟敲击餐具吸引众人注意。

「诸位,其实我有个好消息。本来应该更早说的,不过搞错时机可能会让大家产生混乱,因此身为盟主的我决定暂时保持沉默。或许诸位已经听过传闻……」

话音中断,拔了拔刘海。让众人产生少许焦虑之后袁绍说道。

「……天下无双,吕布已经成为我们联盟的盟友!我们离胜利又近了一步!」

诸侯的反应各异。露出释然表情的人,天真地感到高兴的人,困惑的人,失望的人——特别是,部下惨遭吕布杀害的人已经怒形于色。

「或许有人对此感到困惑。有人把他当成敌人。不过,我跟吕布直接交谈后发现。他跟我们一样是忧心天下的人……是反抗魔王,为董白的专横感到叹息的同志!」

「盟主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说明一下」

「董白企图烧毁洛阳,迁都长安」

军议会场顿时骚动起来。对预料之中的反应感到舒心,袁绍继续说道。

「董白继承其祖父的邪恶计划……擅自执行本该由皇帝的圣意决定的迁都是为僭越!烧毁都城是为暴行!天下间,有谁能阻止这件事?……没错,只有我们!吕布为了阻止迁都,冒险跟我接触。这不就是,他跟我们一样深明大义的最好证明吗!」

「可是,你打算怎么阻止迁都?」

「吕布的手下已经潜入洛阳。直到他们行事为止我们在这里对峙,以持续施加压力的方式支援。计成后董白军陷入混乱,虎牢关应该会轻易失陷吧。即是说……」

举起酒杯,袁绍带着着自信满满的笑容告诉众人。

「……胜利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席上满溢感动与感叹的气息。对袁绍而言,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他满足的了。

「明白了吗,诸位。为什么,我长期不发攻击指令。因为身为盟主,我必须守护洛阳与皇帝陛下。为盟主者——」

这时,一个士兵闯进营帐。

「报,报告!」

「有事之后再说,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情况紧急!洛阳方面冒起了黑烟!」

「……你说什么?」

诸侯们惊讶之后,望向袁绍。他刚刚才说为了防止洛阳大火跟吕布结盟。

「……滚开」

推开士兵袁绍冲出营帐。其他诸侯也紧随其后。

联盟的阵营骚动起来。士兵们指着西方天空冒起的黑烟,不安地交谈。诸侯们也一样,看到黑烟动摇显而易见。

「董白真的烧了洛阳吗」

「怎么可能……一个10岁的小丫头居然要烧毁都城……」

「果然是,魔王的血脉……」

诸侯们低声交谈中,折了面子的袁绍板着脸沉默不语,愤慨地盯着黑烟。不久后,他向部下大叫。

「吕布呢!?吕布在哪里?」

没人能回答他。因为他们跟袁绍一起直到刚才,还在军议会场。

一个士兵跑向这边大叫道。

「报告!虎牢关被所属不明的军队攻陷!」

「不可能!发生了什么!?」

「虎牢关里好像一个士兵都没有!城门被轻易攻破!」

虎牢关陷落,本该是个好消息。然而,如今成了极为不稳的情报让诸侯们战栗。虎牢关里空无一人,不就等于董白放弃了虎牢关吗。

袁绍抓住报告士兵的胸口。

「谁发起的攻击?」

「哈?」

「攻陷虎牢关的人是谁!我才是盟主!」

被失去理智的袁绍逼问,士兵怯懦地回答道。

「情,情报还未经确认……听说吕布在先头部队里……」

抓住士兵胸口的手顿时脱力。

在一片混乱中,一只部队正整然有序地行动着。率领他们的是孙坚。袁绍跑到他跟前大叫。

「孙坚大人!你要去哪里!」

「去洛阳追吕布。看他那么着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吧。传闻说吕布对董卓的爱妾有意。他的目的可能是女人」

「我是盟主!没我的许可不准你行动!」

「是这样的袁绍大人。鉴于形势,我已经退出联盟了」

近处的士兵,以及诸侯顿时炸开了锅。孙坚进一步说道。

「为大将者偷跑可当不了表率。我确实宣告过了哦」

「等等孙坚大人。你以为我会允许你这么擅自妄为吗!?」

「啊啊,对了对了。有件事我想先说一下。你不一直进攻洛阳,是因为被吕布灌输了多余的事情吧?那个人,为自己的目的,争取到了时间。哈哈哈。你被耍了」

「不可能……我……!」

「大人」孙坚的侧近策马跑来报告。

「已经准备就绪」

「很好」

孙坚朝自军的士兵大叫道。

「久等了色男们!我们的目标是洛阳!天下的胯部!」

随着士兵们的喊声,孙坚军动起来。诸侯们屈身避开他们的脚扬起的沙尘,其中唯有袁绍一人直立不动。

平时非常在意身体污渍与刘海发型的袁绍,被沙子溅到也没有动一动。

在屏住呼吸的诸侯们的注视下,袁绍缓缓回头。跟平时别无二致,带着贵公子气派的微笑,沾满了沙子。

「袁,袁绍大人……?」

诸侯们不由得犹豫起来。也没拂掉沙子,袁绍拔出剑。

举起那把剑,袁绍用明朗的语气告诉诸侯。

「在反董白联盟联名的诸位,盟主,我袁绍宣告!」

明朗嘹亮的音量,从袁绍口中迸发出来。

「立即向洛阳进军!你们的大义由袁绍我保证!不用担心,碍事的人都是有违大义的反贼,在袁绍我的名义下大可以格赶尽杀绝!」

笑容加深,袁绍最后补充道。

「特别是叛徒吕布跟孙坚,绝对不能放过这两人……必须弄死他们」

从洛阳到长安,徒步要花十天以上。

大批人马组成的行列正在这段长长的旅程中行进。数以万计的人群掩埋了道路,一直延续着看不到尽头。

用马车搬运家当的人,一边照顾老人一边行走的人,停下来教训撒娇孩子的家长……曾经在洛阳生活的人们脸上浮现出的是,疲劳与不安。

「喂,快看!」

由于某人的声音群众停下来,回望去路。见到冒起的黑烟,悲痛声四起。

洛阳在燃烧。住惯的都城正冒着熊熊烈火的事实,让群众止步引发了哀叹的波浪。

管理他们的飞熊军士兵们在马上怒吼。

「喂不准停!快走!」

战戟一挥,民众便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盯着士兵,像垮塌的沙丘似的缓缓走起来。行列各处都在反复类似的光景。害怕战戟与马的人相互推挤跌倒,行李掉落。

士兵用戟尖钩住掉在地上的包裹捡起来。

「哦哦~,捡到宝了。真走运~」

「请,请还给我们!」

物主老夫妇请求道,然而士兵用戟尖挑着包裹哈哈大笑。

「还,是什么意思?我是小偷吗?居然被当成小偷~,人家明明活得很正经~。这个世道可真奇怪,对吧?」

「拜托了。没有这些东西我们……」

「别在众人面前说这种话~,有损我的名誉,真是过分的家伙。要决斗吗?要不要跟我赌上名义决斗,你们两个」

老夫妇求助似的回顾四周,可是谁都垂着眼睛不想受牵连。其他的士兵露出坏笑瞧着这一光景。突然,士兵中的一人目光停在别的方位「喂」叫道。

嘎达,嘎达……,发出巨大的脚步声,郭汜的巨体接近。郭汜旁边是跨着马的李傕。战戟上挑着包裹,士兵对两人笑道。

「李傕大人,我捡到好东西了~。推那边的家伙几下,可能会掉出更好的东西~」

「那是谁的行李?」

「哎?」

「快说。究竟是谁的行李?」

势头变了,周围士兵的笑声消失。抢夺包裹的士兵也放下戟,

「……那边的老爷子」

「不行。……郭汜」

郭汜的巨手抓住士兵的脖子提起来。虽然士兵挣扎着反抗,不过战戟早就被郭汜的另一只手夺走。

「一开始鄙人就反复告诫过了,可是像你这种没长耳朵又没长记性的人好像还不少。所以,不得不再三提醒。……其他人也听好了!」

李傕朝周围的士兵说道。

「董白大人吩咐鄙人决不能掠夺!究竟是为什么呢?董白大人并没有说理由,不过理由很明显根本用不着说!因为洛阳的一切都是董白大人的所有物!」

不止士兵连群众间都开始骚动起来。自己的东西被说成别人的所有物,当然平静不下来。在险恶的气氛中,李傕带着陶醉的语气继续演讲。

「掠夺,伤害愿意迁都的百姓,跟掠夺伤害董白大人的东西同罪!鄙人跟郭汜绝不会放过这种无礼之徒!就像这样!」

遵照李傕的暗示,郭汜故意举起精疲力尽的士兵。士兵的身体顺势飞到空中。

「啊」

士兵嗖地飞过民众的头顶啪嗒掉到地上。

「抱歉。李催。手滑了」

「干得好,郭汜。你解决了对董白大人的所有物出手的无礼之徒」

李催取回戟尖上的包裹,带着闪闪发光的笑容递给老夫妇。

「两位百姓,不用道谢。一切都是董白大人的意思。好好领会身为魔王的孙女兼继承人,曾经一度濒临死亡又从神域回归的董白大人的慈悲哦」

两夫妇数度低头收下包裹,露出无法言喻的微妙表情。

这时,行列的后方一个骑兵,伴随着马蹄声跑过来。

「老爷!李傕老爷!后方有奇怪的家伙在徘徊」

「追兵吗!」

「追兵应该没那么快。多半是附近的盗贼想趁火打劫」

「还有企图染指董白大人所有物的蠢货在吗!很好,鄙人跟郭汜过去瞧瞧。让那些野狗知道自己的斤两!」

「所有物……?」

不理发呆的洪善,李傕带着郭汜奔向行列后方。遥远的东侧,面向洛阳的方向,黑烟覆盖了天空。李傕对着漆黑的天空大叫。

「郭汜快点!董白大人是继承魔王的血脉,被咱们信奉的神选上的人!守护那位大人的财产,诛杀贼子可是圣战!哦哦,多么美妙的颤抖!神啊!请在彼岸欣赏奔赴圣战的鄙人!咔哈哈哈哈!」

烟尘渐远。目送两人的洪善其伤疤脸上浮起遗憾的表情。

「老爷……很会起哄呢……」

洛阳,董旻宅邸。

「笨蛋!喂笨蛋!那个笨蛋在哪里!」

董旻怒吼着闯进来。发现刘备正舒服地宅邸的客房睡午觉,他用拐杖拨开刘备的手枕。

「笨蛋!睡什么睡!笨蛋!出大事了哦!」

「啊……早安」

「笨蛋!别慢慢吞吞的!大笨蛋!过来,快看,笨蛋!」

「看吧!这样子!」

不用他说,很明显。

洛阳正在燃烧。

都城到处都是火光,视野所及的屋顶全都映着红莲之色,

尽管火势还没有波及这栋宅邸,不过已经能闻到明显的焦臭。延烧只是时间问题吧。刘备静静地嘀咕道。

「……汉王朝的都城烧掉了」

「笨蛋!谁管这种事啊!你没发现吗!明明火势这么大却很安静!谁也没出来大吵大闹!居然没发现宅邸的佣人也不见了!笨蛋!全都是白干的好事!」

举起拐杖,董旻怒吼。

「她把所有居民集中起来,送去长安了!那个笨蛋,真多事!商人们也是笨蛋!忘恩负义只会对白摇尾巴!不懂感恩的笨蛋!」

「百姓都去长安了?」

「当然了笨蛋!百姓全是笨蛋,被命令迁居长安立即乖乖就范!带着身家财产跟行李,在士兵们的护卫下启程了。因此,洛阳的防卫大幅消弱,虎牢关已经成空壳!」

「原来如此」

「什么叫原来如此,你这笨蛋!……你弟弟怎么样了?那个大个子笨蛋?」

「最近没见人影。可能跟居民一道被带去长安了」

「笨蛋!笨蛋!明明那么跟他讲叫他别出去的!……嘛算了!反正白早就不见了。没必要再让那个大个子当刺客,可你不同」

董旻用拐杖指着刘备。刘备不可思议地看着拐杖的仗尖。

「我吗?」

「笨蛋!我说的是让你把我们引荐给联盟的事!」

「啊啊,这么说来」

「真是的!怎么个个都这么笨!就因为这样我们这些能干人老是吃亏!笨蛋!笨蛋!」

在吱嘎吱嘎拄着拐杖走起来的董旻后面,刘备继续说道。

「那么,现在要去联盟的阵营吗」

「再等等。首先必须把留在洛阳的宝物全部搜刮干净!忙死了!真是的!」

「宝物?」

「商人们为了避风头埋在地下的钱财,以及坟墓的陪葬品。侄儿他正在辛苦工作!你也去帮忙吧!」

刘备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对此,走在前面的董旻并没有发现。

「我想问问。玉玺怎么样了」

「已经到手了哦。我们稍微吓吓她那小丫头就哭着交出来了!笨蛋!一开始老实点不就没事了!」

「现在由董璜大人拿着吗」

「嗯!嗯?为什么问这个」

「还有一个问题。这栋宅邸有青龙偃月刀吗」

「我手下的私兵有带。喂笨蛋!搞什么啊从刚刚开始」

回头的董旻见到的不是刘备。

而是需要仰望的巨躯,以及带着红色面具的怪人。

「不义,当诛」

连悲鸣的时间都没有,董旻的胴体被关羽的手刀砍成两段,跌落到走廊上。

对走廊上扩散开是鲜血不屑一顾,关羽回望正在燃烧的洛阳街道。

没想到那个董白会这么狠。关羽深感自己必须改变认识。

走廊里传来男人们的骚动声。

「董旻大人好慢」「上了年纪的人小便很长。你不放心就去瞧瞧啊」

「只会被他骂笨蛋多事吧。还是别管了」

私兵里有人带着青龙偃月刀……想起董旻的话关羽手上滴着血向楼梯走去。

燃烧的洛阳,尚未遭到火势波及的地区。

被董璜的私兵团团围住的马车正在那条大路上行驶。马车里装满金银首饰,玉石以及装钱的壶,有如财宝之一的董璜也在。

「叔父大人好慢。毕竟上了年纪没办法……」

「董璜大人还要继续搜刮吗」

「当然。身为卓叔父一族怎么可能因为这点财宝就满足。不管掘多少墓,罪责都会算到白头上哦?现在不赚什么时候赚」

这时,私兵中混进一个人,散发出明显跟其他人不同等级的氛围。身披甲胄,英姿勃勃,左手卷着锁链。

以前,跟刘备兄弟在夜路上遭遇之际,对张飞投戟的锁戟高手——名叫胡珍。这个胡珍举起手对私兵打信号。马车停下来,董璜问道。

「怎么了,胡珍」

「附近有人……大家做好防备」

「不可能吧。居民都跟白——」

「左边」

在胡珍所说的方向,飞来无数飞镖。士兵中好几人因为运气不好要害中镖,惨叫身亡。董璜有胡珍的锁戟保护毫发无损——然而,他在货车上翻倒惨叫起来。

「什,什么人!知道我是董卓的侄儿还敢动粗!?」

人影陆续从大路各处出现。周身简素的铠甲与配剑的可疑群体。

他们中唯一一个,没有武装体型瘦弱的人物走上前来。其左手的小指是义指。

「我还以为谁在大摇大摆的趁火打劫,原来是董卓的侄儿吗?董白命令你这么做的?」

「真没礼貌!我可不是董白的走狗!我是魔王的侄儿!」

「董白才是魔王的直系吧?她身上流的魔王血液好像更浓……嘛这种事怎么都好」

义指男——陈宫一发信号,其他人一起举镖。

「请不要伤到马。那匹马是我们宝贵的代步工具」

怯懦的董璜跟私兵一起准备防御。然而,胡珍却放出锁戟。

「哎?」漏出呆滞声音的陈宫旁边的男人胸口中戟而亡。

胡珍卷起锁链收回戟,淡淡地笑起来。

「想要马去别家找。胡珍我绝不会对盗马贼手下留情!」

「……明明你们也是小偷」

陈宫一边说一边计算胡珍的武力思考对策。继而得出结论现在的战力处于劣势。虽然想在看到黑烟的吕布赶来前确保马匹可是没办法。

就在他正想发撤退信号的时候。

「……什么东西来了」

被无法言喻的不详感觉侵袭。

不止陈宫。他的同伴,胡珍与私兵,连董璜都受到同样的预感驱使把头转向大路。

以燃烧的洛阳为背景,一个大个子人影正朝这边赶来。

长须赤面,有如直立树木一般的巨躯,青龙偃月刀。

「董璜。把玉玺交给我关羽」

充满威压感的声音。给听者一种下腹被塞了石头的感觉。

听到这个声音陈宫立即发现——那是与吕布比肩的某种存在。

领悟到敌人的实力却没有下令撤退是因为受到自称关羽的异形的发言吸引。

玉玺,是指失落的传国玉玺吧。

陈宫的眼球咕噜咕噜转动,一瞬间便找出可疑点。董璜特意从宝物中取出来抱在身上的绸缎包裹——就是那东西。

关羽猛然逼近,同时陈宫下达指示。

「拖住那个面具脸!然后把董璜抱着的包裹抢过来!」

无数飞镖向关羽放出,男人们逼向董璜。

大步赶来的关羽用钢化的皮肤弹开飞镖,像扫地似的使出青龙偃月刀。货车被被劲风刮破,宝物散落一地。

这时,胡珍从马车上救出董璜。他一边用锁戟驱散敌人,一边注意关羽。面具怪人才是当场最大的威胁。胡珍也意识到这点。

关羽发出地鸣似的声音。

「把玉玺交出来」

「不交」

架起青龙偃月刀,正要追击胡珍的关羽——突然停下来。

就在胡珍感到难以置信的下一个瞬间,他的性命终结。

方天画戟从胡珍的背后贯穿了他的胸口。

「很好干掉第一个~!」

骑着赤兔马冲来顺势击杀胡珍的吕布,单手握紧缰绳制住马。一边以原地踏圈安抚因血腥与火焰兴奋不已的赤兔马,一边挥下方天画戟。

甩掉串在方天画戟上的尸体,鲜血沾污满地的财宝。

「吕布大人,别来无恙」陈宫搞错场合似的悠闲地打招呼。

一方面,董璜在胡珍受致命伤时,被扔到路上。他抱着玉玺仰视赤兔马,漏出绝望的吐息。

「吕,吕布……!」

然而,吕布看都不看董璜一眼。他的视线中只有关羽。

「我记得那张老土的面具跟青龙刀。在虎牢关妨我的事。名字叫关羽来的?」

「诚然」

「哈哈,诚然个屁宰了你哦」

吕布与关羽进入临战状态。陈宫的同伙以及董璜的私兵唯有屏吸观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面对紧绷的斗气与杀气的漩涡还能讲话的,一定是脑袋箍松掉了吧。就像陈宫。

「吕布大人!请等等。传国玉玺在那边。先收回玉玺怎么样!」

「烦死人滚开」

董璜抱着玉玺呆在赤兔马脚下。讽刺的是,因为呆在当场最危险的人物旁边,董璜保住了性命。

陈宫为了不刺激到吕布,一边缓缓靠近一边说道。

「知道了。那么请让我简单报告一下。董白抢在我们前面,带着居民跟皇帝逃走了。为了安全起见,皇帝会使用跟居民不同的路线吧。依我的判断,应该是带着少量护卫过山路。我已经布下伏兵,等他们」

陈宫说话的途中,关羽放出的压力锐减。不仅如此,青龙偃月刀也解开架势。随即,他说道。

「我改变主意了。就在这里撤退吧」

陈宫预料之中的展开。

这个叫关羽的人,并非野心勃勃想私吞玉玺吧。恐怕是为了还给皇帝。他是发誓忠于汉王朝的义人,那么相比玉玺应该以皇帝的安危优先,这是陈宫的看法。这一看法漂亮地中的。

如果关羽去救皇帝那么绑架皇帝的初始计划肯定会失败。不过,这样反而更好。对吕布来说,玉玺比皇帝更容易处理——

——然而,机关算尽的陈宫,侧头部中戟被打飞了。

吕布并没有恶意。陈宫所在的位置妨碍攻击,当然他也不打算顾虑陈宫。

咯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伴随着必杀的呼吸挥下的方天画戟,被青龙偃月刀架住。

关羽架住方天画戟没有半点退让。岂止如此,还顺势将对手连人带马一起推了回去。吕布高兴地欢呼,关羽发出低沉的怒吼。

「我都说要撤退了」

「臭土包子的请求谁要听」

「……不听就算了,可是这样对你比较有利」

2人对峙期间,洛阳的城门方向传来人潮骚动与金属敲击的声音。是这个时代的人时有耳闻的,交战声。

不仅如此,大批人潮的气息与马蹄声正不断向这里接近。跟护将一起跑在前头的是个中年男子。没有穿铠甲,身上是衣服的胸口部分敞开的开放式装束,一见到吕布他就亲昵地说起来。

「哦,有了有了。你就是吕布吧」

追赶吕布率先离开联盟阵营的人——孙坚。吕布维持注视关羽的视线说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的兵团呢」

「所谓兵团,是指在大门前幽晃的家伙吗?我的军队正在收拾他们。丢下士兵不管单骑闯关,看来天下无双作为大将不过是个三流货色」

吕布首次看向孙坚,感受到天下无双的杀意,连部将们都不禁畏缩。只有孙坚一人若无其事。

突然,关羽叫道。

「传国玉玺在那里!」

关羽的青龙刀指着,茫然的董璜。错失脱离战场的机会,抱着玉玺精神恍惚。

吕布的杀意再次投向关羽。一方面,孙坚用大拇指抚着胡须,贪欲之虎的本能已经锁定董璜。

「怪不得吕布那么着急……这下总算明白了。保证拥有者就帝王的传国玉玺我也想要」

实际上吕布急着赶来洛阳是为了得到皇帝。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玉玺的存在,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分别。

孙坚带来的兵不多但全都是精锐。他们对洒落在路上的财宝不屑一顾,按孙坚的意向自由行动。关羽打算伺机撤退,吕布为了在关羽转身的瞬间击杀他蓄力。

一触即发。

然而,打破现场平衡的并非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抱着玉玺的董璜。回过神来的董璜,就像半睡半醒的废人似的发出怪叫,随即抱着玉玺逃走了。

最先反应的是孙坚。

「别让他跑了!」

孙坚的骑兵向董璜追去,不小心进入吕布攻击范围的士兵上半身飞到空中。赤兔马紧追伺机脱离的关羽,青龙刀艰难挡下方天画戟的一击。关羽不得不放弃脱离跟吕布交锋。

陈宫正好在这时苏醒。

「……哈!?」

一醒来便掌握状况的陈宫,首先放弃了抑制吕布。然后开始找马。幸运地发现了马夫被砍成两半的马后把死者拖下马自己骑上去一路狂奔。

城门附近就像孙坚说的,孙坚军的士兵包围了吕布军。高顺担当指挥正在苦战中。

然而陈宫对己方的危机不屑一顾,径直穿过城门。

就这样跑了一阵,终于发现了目标。正向这边赶来的几个骑兵。穿着毫无意义的豪华铠甲,大概是袁绍军的探子吧。

陈宫一边向他们挥手表示没有歹意一边靠近。

「我是自己人!跟袁绍大人报告过!洛阳城内发现传国玉玺!目前,孙坚跟吕布正在争夺!请转告大人速来洛阳!」

探子们听到这里,迅速扭转马头跑开。

这样就好,陈宫心想。身为吕布的军师,应该优先创造能让吕布的意向与武力充分发挥的局面。为此,陈宫真心认为放弃皇帝与玉玺也没关系。

吕布的天下无双是,最强的个人暴力。使其最大限度发挥力量的是,不分敌我的混战。

只要联盟的军队闯进燃烧中的洛阳,就能产生最大的混沌吧。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解救被困的高顺他们。当然形势也可能反而恶化,不过到时候总有办法的。

太阳穴疼痛难忍的陈宫呻吟起来。刚才被方天画戟打到的伤,直到现在都没发觉,不过好像出血了。他用袖子擦血,随即被人问话。

「喂你没事吧?」

袁绍军探子中的一人。好像是为了照顾他留下来的。对方撕了块布,递给他。

「请拿个这个止血。……啊呀」

探子紧盯着满脸血迹的陈宫。缓缓说道。

「你不是侍奉曹操大人的陈宫大人吗」

咕噜,陈宫身体倾斜。发现他有落马的危险,正要伸手搀扶的探子,被他反手抓住胳膊。

「哎?」

瞄准探子铠甲间的要害,陈宫的匕首划入。

「……呼。这样就好」

探子的尸体从马上跌落,陈宫也下马。脱掉探子的铠甲。

四半刻后,陈宫穿上从探子身上夺来的铠甲化身联盟军的士兵。

随即,骑马直奔联盟军阵地。

从洛阳出发的我们,按照预定抵达山路。

然后,发现这里出乎意料地难走。

「……该死的山路」

该死的山路。弯来弯去加上树木挡道,还有野兽扒开草丛的声音。

仔细想想根本是当然的,这个时代就算铺装山路程度也有限。地面像月球表面一样凹凸不平……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无明显是条险路。而且坡道很多,马车很难通过这里吧。

对先行一步的皇帝感到抱歉的心情都冒出来了。马超也一脸厌烦的样子。

「如果是我,肯定会避开这里。遮挡视线的东西太多,也没有在这种地方战斗的经验」

「地图上没有记载这样的情报呢……我想得太简单了。总之,马车跟护卫的士兵转到一般人通行的路上去吧。比起在这里颠簸,那边应该更安全。马超,你跟我同乘一匹马继续走。去跟护卫皇帝的飞熊军会合」

「这样比较好。这里不适合拖着大队人马齐步走」

结果,走山路的只有我跟马超。

最初唠叨说马很难跑的马超,用将近一小时也已经习惯了。遇到弯道坡道时,为了抄近路还会做出类似杂技的动作。

「说起来,董白。那个男的怎么样了。那个叫赵云的」

「那,那个人啊」我忍着摇晃注意不咬到舌头。

「我给了他别的命令,让他跟联盟一起行动。联盟无视洛阳追击我们的时候,好在后方扰乱……呜,呜哇!?」

「原来如此。把他当作敌人追来时的保险对吗」

「没,没错。按目前的情况,应该会在长,长安会合吧……」

——为什么马超能够一边策马在悬崖上跑一边正常说话。

艰险行程的最后,我们的视野终于扑捉到皇帝的御驾。

「总算赶上了。没想到陛下他们走得这么远」

「……不对,样子很可疑」

在平原长大视力出众的马超首先发觉,我也理解了。

御驾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马被拴着。

进一步靠进,事态的异常暴增。车前躺着好几根折断的大树。并非自然的倒木。而是以妨碍通行为目的设置的。马超嘀咕道。

「好像在这里遇到了伏击」

「可是好奇怪哦。都没有打斗的痕迹」

马超慎重地接近马车。车是箱型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马超手握大刀用刀尖破坏车窗。

只有皇帝一个人坐在里面。

跟平时不一样,这样的感想自然地冒出来。就像初次见面时,在大人面前带着没有表情的面具时一样的皇帝。

「……陛下?」

「不用朕说你也明白吧。这是个陷阱」

马超从后面按住我的肩膀,调转马头。

山的斜面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滚下来。

铮铮,落地挡住我们退路的是一个抱着酒壶大个子——我见过这个巨汉。

「张飞大人!?」

「我想等等你们就会来。大哥是这么说的」

张飞一拳砸向附近的树。一件长柄武器从树上倒栽下来,刺到地上。张飞把那件刚刚插在树上的东西拿在手里。

果然是蛇矛。带着就像在地上爬似的波纹状利刃的矛,可说是三国志中张飞的标志性武器。

——张飞在这里……!?我从没想过这种遭遇……!

「……张飞大人。你把我的士兵怎么样了」

「保护马车的家伙吗?看我折断几根木头后就跑掉了。动作挺快的。可是却丢下皇帝不管。让那种人保护皇帝不行吧」

「嗯……」

说起来飞熊军好像是董卓的私兵,以洪善为首,大都是跟地痞无赖相差无几的家伙,逃跑也是当然——不对吧!既然拿了薪水就要好好工作哦!

「也就是说张飞大人没有杀任何人,对吗……?」

「啊呀,杀了。因为有人从上面伏击。他们打过来我就杀了」

「伏击?」

「啊啊,杀之前我有问过是吕布的手下」

吕布的手下……十有八九是陈宫指使的。我运送皇帝的路线被他识破了吗。

张飞在他那张轮廓很深的脸上露出打心里愉快的微笑,把长矛伸向这边。

「不管怎样你都要死。乖乖跟我去见大哥的话,就让你活到那时」

马超用大刀的刀刃对着他,反击道。

「那么,在此之前,我先砍了你吧」

张飞退缩了。不像是慑于马超的气势。脸色绯红,一边瞄着斜上一边用手掌摩擦胡须。很害臊似的。

「你……你在小孩子面前,居然还这么积极……」

「哈?」

这可真让人困扰,连我不禁觉得。被带着杀意的刀刃指着的男人,居然像受到爱的告白似的害羞起来。

「不过真让人高兴。你的心情也跟我一样呢」

「你说什么」

「啊呀,算了!不用在意!小姑娘鼓起勇气转达心意,身为男人不回应可不行!很好,干吧!现在就干,快点!?」

总觉得语感很猥琐……。

感到不安的我姑且试着问了问。

「那个,张飞大人。你说干是指什么」

「当然是大干一场吧?」

嘛,张飞的胡子脸露出的微笑上,散发出让人联想到血腥味的暴力气息。刚刚的态度大概不是装的。这个男人心中,对马超的好意与杀意好像在同一条线上。

张飞兴冲冲地给刚刚还小心翼翼地抱着的酒壶开栓后放到嘴边。好像要一口喝干。强烈的酒精气味都飘到这里来了。壶里的酒想必是火烧一样的烈酒。

……不过,在一决胜负前,居然喝酒。

「马超,趁现在揍扁他」

「啊呀,董白。可能有点不妙」

马超认真的脸上冒起汗水。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仅仅是喝酒有什么不妙的……,我的视线回到张飞身上。感觉不太对劲。

张飞的身体膨胀起来了。就像酒精进入体内,直接化为血肉似的。

本来又高又壮的张飞,上肢逆三角更添厚实,呈现出恐怖的质量。

「什么,什么啊这是」

「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没酒了吗,张飞的体型停止膨胀。酒壶离口,张飞嘀咕道。

「……老天爷,感谢你赐予我美酒」

从胡须到腕毛,体毛一根一根倒立,震动起来。

张飞圆鼓鼓的眼睛里,映出马超的身影。

(图330)

「感谢你赐予我长矛,为我引荐好敌人,佳女人」

从拿着壶的手腕上冒起热气,足有董白拇指粗细的血管浮现出来。铜制的壶,喀嚓变形。

用酒来强化肉体?这也是劲力的一种吗。不禁让我想起了醉拳这个词,不过我所知的功夫电影没出现过这种东西。

突然,张飞张开大口,狂吼。跟寻常的大吼不是一个次元的,简直就像重型机械在耳边运作似的冲击。马怯得呆立不动。

只能形容为肌肉棒子的张飞,猛踢地面。蛇矛跟大刀交击的瞬间,马超的身体跟我一起被扔到空中。

「哼……!」

巧妙利用我的身体跟大刀的重量,马超平稳着地。由于张飞的咆哮,以及蛇矛与大刀相撞的冲击声,我的鼓膜依然嗡嗡作响。

呼唤「董白」的声音听起来奇妙地歪曲。不是马超的声音,那么……我看着御驾方向。皇帝正向我招手。

马超粗暴地推着我。

「快去,董白!我没办法单手挡住他!」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伴随着魔神一样的哄笑挥舞蛇矛的张飞,马超大刀一闪砸过去。我趁机跑向御驾。

张飞的蛇矛执拗地紧追着我,穿过马超防御的空隙,猛烈的刀风数次袭来。脚边的地面被数次刮飞,每次都让我不安担心脚的一部分是不是被带走了。

尽管如此我总算设法钻进了御驾,漏出安心的吐息。御驾的主人皇帝漏出天真的声音。

「噢噢,干得漂亮董白」

「干得不漂亮就死翘翘了!?」

正要抬起脸的我头上是蛇矛的利刃。紧追我的矛尖似乎在皇帝眼前停止了。即便死亡就在眼前,少年皇帝也没有动一动。

「…………」

背后传来冲击声。蛇矛离开车身,武器交击声重合。我重新站直,把手伸向皇帝的脸(好像叫龙颜来的)。

「陛,陛下!你没事吧?」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

声音连颤抖都没有。恐怕这是无礼的行为吧,不过我依然在极近距离窥视皇帝的脸孔。皇帝非常沉着地望着外面。

「那个人……的确叫张飞。虽然很粗野不过可以感到他对朕的敬意。他拜托朕当引出你们的诱饵时也一样,虽然不懂礼仪却很有诚意。而且就像刚刚所见武艺也很高强。不会伤到朕分毫」

「道理我懂,可是他已经醉得乱七八糟了哦……」

「是用酒乱提升武艺的境界吧。真可谓乱世的武」

总觉得胸口沙沙作响。暴露在那种暴力下的孩子,有可能这么泰然自若吗。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外面传来马超的呼吸与张飞的哄笑。金属的撞击声,与撬开地面的声音。听着连续不断的可怕声音,我无数次发怵。

然而,皇帝却依然如故保持平静的态度问我。

「董白,为什么不用朕」

「……用陛下?」

「只要用朕就能度过眼前的难关。为什么不那么做」

「陛下?你究竟在说什么……」

突然,外面的声音停止。

武器交击的声音,马超的呼吸以及张飞的哄笑都听不到了。在不详的寂静中,我探头确认外面的情况。

马超跟张飞,手拿武器对峙。2人的样子可谓壮绝,全身是伤鲜血淋漓。附近冲鼻的酒精味是从张飞的鲜血中挥发出来的吧。

而且,两人的视线正关注着第3个人物。

带着长须的红色面具。厚实的体型。已经斩杀过谁了吗,染着鲜血的青龙偃月刀。

关羽对我低吼道。

「董白你的运气到头了。任命吧」

我膝盖脱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完了,真的完了。张飞加关羽这游戏还怎么玩。

我看向马超——实在惨不忍睹。把大刀当仗使撑在地上,喘着粗气。虽然张飞也差不多,不过因为关羽的登场恢复了生气。

「哈哈哈哈哈!来的正好关哥!就算你不来也是我赢,这个女的很倔已经往生极乐了。咕哇哈哈哈哈哈哈!」

喝了酒性格大变的张飞,笑起来全身鲜血飞溅。马超喘着粗气瞪着2人。

「少在那里自说自话……!」

「你可以休息了,年轻的战士。这幅身体,就算拼死也敌不过我们2人。只要有命在,早晚会遇见值得效忠的新主公吧」

「真喜欢自说自话呢,中原的男人……!」

马超明显很勉强地架起大刀。呼吸跟平常一样,加之,精悍的脸上露出凶暴的微笑。

「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可是求之不得!毕竟为了追赶天下无双的,上等食粮增加了!」

「……把我们当食粮吗。的确,你的前途无可限量。 只要积累经验或许就能抵达无双之巅。可是,我们可不打算陪你练习」

冷淡地告知后,关羽对张飞说道。

「益徳。你来当这名战士的对手。我要用青龙偃月刀斩了董白」

马超的脸上笑容消失,张飞大笑起来。

「咔哈哈哈哈哈哈!关哥要去那边吗」

「不服吗」

「啊呀!名为『关羽』的刃就是为此而存在的!不过关哥!居然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呢!」

「当然。你的声音那么大哪儿都能听到,所以我丢下马——」

「丢下马,用轻功直接穿过森林」——那个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出传进了我的耳朵。

既非张飞豪放磊落的声音,也非关羽安静严厉的声音。而是年轻难以捉摸,带点阴沉的青年的声音。

关羽的眼中发出昏聩的光芒,猛地回转青龙偃月刀。以惊人的攻击范围连很远地方的树木被砍成两半,同时响起金属声。是我已经逐渐习惯的武器交击声。

不知什么时候,关羽的背后出现了一位青年。低垂着握枪的手,枪尖向着地面。枪柄紧紧锁住青龙偃月刀。

我认得那位青年的凶恶眼神。

「赵云大人!」

我不由得从马车上探出身子叫他的名字。这岂止是高兴的误算。根本是奇迹般的时刻。

「好了好了赵云在此,相国大人」

赵云一边瞪着关羽一边厌烦似的说道。用柄锁住的青龙偃月刀跟枪一起喀嚓喀嚓震动起来,能看出两边都施加了可怕的力道。

「刚刚才上任马上就让我违反命令。都怪这家伙散发出不能看过就算的杀气逃出洛阳」

「是追着我来的吗。没有发现你是我的疏忽!」

青龙偃月刀的力道猛增,枪被弹开。赵云没有与其力道抗衡而是后跳,静静地架起枪。静止的枪穗,直指关羽。

关羽喃喃道。

「既然有这种力量,为什么要帮董白」

「因为她是我的主公。从最近开始」

「即便你的主公多行不义也要帮吗」

「不义是指什么」

「身为相国不为皇帝与国家尽心尽力,是为不义」

「据我所知,并非如此」

两人一边对话,一边展开奇妙的光景。赵云的枪嗞嗞地动,然后像被操纵似的关羽也跟着动。看过一阵后我发觉实际上正好相反。

关羽每次想要架起武器上前一步,赵云总是抢先用枪牵制。

因为受到枪穗妨害,关羽在攻击赵云前被迫停止。眼前就像有一堵刃壁,让他无法轻易采取行动。这是超能力般的预判造就的技艺。

关羽突然向枪穗伸出手。我想起马超的话——能硬化到空手入白刃的程度。

不过,在他的指尖碰到之前枪消失了。啪嗒什么弹开的声音响起——关羽的掌心开始滴血。赵云挥掉枪上的血,说道。

「硬气功,对吧。适合暗杀的阴险伎俩。这类杀手锏对我不管用。只要知道硬就能想出攻略法」

「把劲扭成螺旋,让威力渗透吗。真能干」

「这是凡夫俗子,洒泪的努力哦」

赵云嗖地架起枪。在我眼中,赵云反而更像架起狙击步枪的暗杀者。

「一突一贯——以贯穿铠甲的气势刺出。如果你甘于技艺身上会开洞哦」

就像防备赵云的杀气似的,关羽重新架起青龙偃月刀。旁边浑身鲜血的张飞站了起来。

「咕哇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的家伙增加了关哥!当然,我也还能打!别阻止我!?」

「不阻止。……不过,可不要以为是2对1哦」

就像关羽说的,赵云旁边正站着马超。她反复数度深呼吸后,架起大刀对赵云说道。

「哪边都是我的猎物……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为了保护董白。需要你的力量」

「………….」

(图340)

啧,马超咂舌。——不对哦,马超。赵云不是无视你,他太害怕女人没办法回话哦。你看他不是一脸抱歉的样子。

关羽·张飞对,马超·赵云。这种状况下最先行动起来的果然是张飞。

「啊哈!」

赵云的枪刺向他踏出的地方,紧跟着关羽用青龙偃月刀卸下枪。马超趁虚而入,张飞的蛇矛挡住马超的大刀。

4人的交错是一瞬间的事——其后,乱战开始。

蛇矛用力一挥扫开钻头似的加了旋转的枪穗。大刀像打棒球似的把正要砍下赵云首级的青龙偃月刀打回去。

巨兽争斗似的冲击声与呼吸声,让大气震动起来树梢上的叶子散落一地。只有赵云一人极其安静,带旋转的枪穗每次触击的其他武器都火花四溅。

我所能辨别的到这里就是极限了,不过感觉现在的情况不太妙。

关羽·张飞的目的是杀我以及保护皇帝。这个关羽一边招呼马超跟赵云,一边对我放出杀意片刻都没缓和过。我痛彻地感受着他那一旦有机可乘就会杀过来的视线。

换句话说,看上去这里面只有关羽有余裕。如今的胶着状态持续下去,留到最后的该不会是关羽吧——我禁不住这么想。

我从马车外抽回身子,转向皇帝。

「陛下,刚刚你说有办法度过难关是不是」

「什么啊,你还没发觉吗」

「真的有吗,那种事」

「只要你把朕当成人质就好」

——把皇帝当人质?

道理我懂。而且对想要保护皇帝的关羽他们特别有效吧。

「朕如今是任你摆布的工具。想要度过眼前的难关,没有比皇帝更适合的牌了。你就是为了这一刻才把朕供起来的吧?那么,快点拿件武器抵住朕。然后威胁他们如果不放行就杀了皇帝」

「……驳回。我才不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你也明白这是最佳方案吧」

「皇帝正因为被郑重其事地供起来才叫皇帝。这是消费权威的计策」

……先说一下。即便我老实阐明理由,他也不懂吧。

在场的关羽、张飞、马超、赵云4人是被称为五虎上将的英杰。五虎上将跟主公刘备一起,为了振兴汉王朝,为了皇帝而战斗。

如果他们全部都是我的敌人,那么把皇帝当人质的选择或许也有。

不过马超,赵云2人是我的同伴。在用外挂让为汉王朝赌上性命的人们成为同伴的前提下,如果挟持汉王朝的皇帝,我觉得没办法在这个三国志世界混下去了。

「……话说陛下,发生了什么事吗?从刚刚开始,就很奇怪哦。虽然之前有点自虐,不过就算搞错了也不会说自己是『工具』吧」

「帝是人又非人,那么,失去力量零落的帝,被当成工具使也没办法」

这是这个时代的皇帝观吗。应该说相当悲观吗,非人……是被宦官还是谁灌输了多余的事情吗?

……在困惑的我面前,皇帝小声说道。

「……朕并非英杰,因此不利用皇帝之位就没办法帮到你」

——是这样吗。

他打算以自己的方式救我吗。或许是觉得自己对我被关羽与张飞2人袭击的事负有责任。聪明的孩子擅自汲取周围的事情,认为是自己的责任。明明还是个孩子。

「……陛下,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事情变成这样不是陛下的错。都怪我的祖父,跟他的爱妾」

「可是,如果朕不在这里你就不会被逼到绝境吧」

「别管什么『如果』。世上觉得我死掉比较好的人多了,我可不打算搭理他们。所以,陛下没必要认为自己必须解决目前的状况」

「…………」

「然后,还有一点……」

我靠近御驾中的皇帝,说道。

「如果陛下有办法解决目前的状况,拜托请快点说出来!紧急募集!」

「舌头都还没干就……」

啊,皇帝正在对我翻白眼。我明明打算认真讲话的,从中途开始,却变成了带着哭腔的恳求。

「一件事归一件事!陛下并没有责任,不过帮帮忙总可以的。外面是什么情况陛下应该很清楚吧!?」

从刚刚开始即便不看外面,也能听见可怕的声音。马超跟张飞已经够恐怖了,再加上关羽跟赵云。虽然跟先前两人的打斗相比安静一些,不过武器的交击声增加了数倍。

「路被堵了马车过不去,想交涉也没人听……不过陛下说的话他们可能会听……」

「说什么好呢」

「那个……就说不准杀朕的朋友」

说完后我才猛然惊觉。一看,皇帝也睁圆了眼睛。——糟了。我说出朋友两个字。踩到不敬的地雷了。

「抱,抱歉!刚刚的当我没说!」

「……没关系。不过,对这类人哭诉是没用的」

「是吗?」

「啊啊,朕有经验所以很清楚。皇帝应该孤高——他们大概会这么回答吧。然后你就被劈成两半了」

什么啊孤高。不就是没朋友的人安慰自己时所用的词汇吗。

我不禁想要抱头,皇帝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起来。

「……是吗。那些人的目的是朕跟你。只要你跟朕2个人离开这里问题就解决了」

「哎?话是这么说没错」

我瞄了一眼外面。实在没心思走出去。

「……」

可是,皇帝的确想到了什么。一副心心神不宁的样子。

「陛下,如果想到什么请说出来听听」

「朕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你的同伴帮忙」

「真不愧是陛下!真陛!快说来听听!」

「……朕不想说」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在关键时刻突然想欺负小董白吗?掌权者特有的S心理觉醒了?

皇帝明显很不平静。目光游弋,毫无意义地癫着脚,手反复捉住自己的衣服又放开。

「……朕不想说。跟兄长的时候一样」

这位皇帝——献帝的哥哥,也就是之前的皇帝。因为跟聪明的献帝相对照显得暗愚,结果被董卓杀害……。

「都怪朕表现出贤德,兄长被杀了。如果朕不多事兄长他……啊,兄长……都怪朕」

哐当,马车摇晃起来。

不知道是外面战斗的谁的兵器扎进车顶。受惊的马匹发狂,马车摇个不停。死亡逼近,眼前有个抱着脑袋自闭的孩子——压力按下了我心中的开关。

不过并非烦扰我的恶癖开关。而是迄今为止连其存在都不得而知的开关。我抓住正抱着脑袋的皇帝的手。

「陛下」

皇帝趴着转过脑袋。

「陛下请把头抬起来」

「不要」

「快把头抬起来刘协!」

惊讶地仰视我的,并非皇帝的面孔,而是年纪跟如今的董白相差无几的怯懦的孩子的面孔。

「请看着我。我是谁?」

「董白……」

「没错,我是杀害你兄长的董卓的孙女」

「可是,那件事,跟你没关系……」

「不对,有关系。对你来说我是仇人的孙女。你以为你恨之入骨的仇人的孙女正在做什么?正在乞怜哦。外面的胡须2人组关羽跟张飞是发誓效忠汉王朝的忠臣。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吧。可是绝不会对你出手。不管形势怎么发展,你都没事。一方面,我正处于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所以才向皇帝陛下求助难看地乞怜」

「这根本不是乞怜的态度……」

皇帝很困惑,我也很困惑。

跟平常一样舌头擅自动起来,可是没有平常的攻击性。究竟是在煽动还是在鼓励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我的心中存在这样的侧面,还是因为我成为董白后连内在都变了。在没弄明白之前,我的舌头便擅自喋喋不休起来。

「即便不走运我被杀了……不对,在你看来是走运呢。这样的话等于你为兄长报了仇。万一我得救,你就是心胸宽广拯救仇人孙女的明君。无论结局怎样,你都没错」

我把脸贴过去,出乎意料皇帝并没有背过脸去,反而用呆呆的表情凝视我。我失去了适时而退的机会,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打住。

「所以,陛下……」

我的手擅自动起来,咕地提起皇帝的下颚。——这是受马超的感染。

对着任由我摆布的皇帝说道。

「请救救我?」

「…………………………嗯」

(图350)

关羽突然停手。

与此相呼应,其他3人也中断打斗。马超咂舌是因为,对停止攻击转为『观』的自己感到焦急。关羽亲身证明了他掌握着主导权的事实。

然后,关羽之所以停手是因为皇帝下马车了。

「到此为止。各位,请立即收起刀刃」

「陛下」关羽把青龙偃月刀藏在身后,当场跪下。张飞,赵云也随即跪下。最后,马超一副很不爽的样子模仿3人。皇帝的背后,跟他一起下马车的董白屈膝跪下。

「马超」被皇帝指名,马超很意外的抬起头。

「你去把拴在车轭上的马解开。马发狂起来很危险」

马超没看皇帝,而是望向董白。见到跪着的少女默默地点头首肯,终于站起来向马走去。皇帝那张带着面具的感情稀薄的脸一直对着关羽。看都不看遵从命令的马超。

小小年纪就拥有帝王相了吗,关羽在内心想到。

「关羽,以及张飞。这场战斗是由你们发起的。为什么你们要袭击相国」

「因为相国多行不义」

关羽简短地回答。皇帝重新问道。

「朕信任相国。这也算不义吗」

「取得皇帝信任的人多行不义的先例,回顾历史数不胜数。因为义并非由皇帝的信任而来」

「那么你所说的义是由何而来」

「民。无民则无国,无民则无政,无民则义不立。吾乃由民而生,施义之尖刃」

「……那么,你是说朕并非出于天意而是出于民意的帝对吗」

「诚然」

「虽然是不熟悉的训诫,不过有些地方不可思议地很贴切」

这一回答对关羽来说也很意外。年轻的皇帝兼备稀有的聪明与德行。在衰微的汉王朝,有这样一位人物即位,关羽也不得不感概天意。

帝向关羽问道。

「关羽。如果朕接受你的上奏,努力做个为民着想的皇帝,你能放过朕的相国吗?」

「这不一点不像帝说的话。身为天子,不该乞求臣下。只要命令我『放过相国』就行了。不过——」

把青龙偃月刀抽回胸前,关羽面具上的两个洞放出昏聩的光芒。

「——关羽我是斩断不义的狭义之刃。因为帝的圣旨,眼见不义而不斩可不成」

「是吗」

就像早已预期关羽的答案似的,帝嘀咕道。事实上,跟预计的一样。

董白就像事先已经商量好似的站起来。

「马超。这边」

回应董白的呼唤,跨上裸马的马超冲过来。

原来如此,关羽察觉到对手的目的。刚刚跟帝的问答是为了争取时间。真正的企图是,想以马车的马代足吗。

董白对站起来的关羽说道。

「退下,关云长。百姓正等着陛下去长安。你敢碍事,就是反贼——」

「跟你的问答早就结束了」

从大上段挥下的青龙偃月刀,把马超跟董白隔开。她打算借马足逃跑吧,可是绝不会得逞的。那个年纪的孩子,不可能骑得了既没鞍也没缰绳的马。只要防止马超跟她同乘就行了。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前有骑马的马超,后有安静的赵云,一起袭向关羽。关羽只需集中应付眼前的马超就够了。不必指示,张飞也会死守关羽的后背。

「咕哇哈哈哈哈哈!你的枪好轻!真让人郁闷!」

「……你,把酒精变成劲力战斗?会烧断经脉早死哦」

「在那之前你会死在我的蛇矛之下!咕哇!」

虽然枪术高手的卓越技艺,能够对抗张飞破坏性的劲力却无法压制住他……关羽这么判断。然后一击让眼前满身创痍的女战士落马,再抽刀砍下董白的首级。

伴随着咆哮似的呼吸,马超所乘的马飞跃起来。与之呼应,关羽的视线抬起来的瞬间,大刀瞄准关羽的首级横扫过去。以为是自上而下一击的关羽慌了。

在他顶不住后退的时候,这次是从地面吹起来似的刀刃袭来。难以想象是在跟骑兵交锋的,纵横无尽的攻击。

「……看来你的马术很厉害呢,年轻的战士」

理论很单纯。抓住马鬃尽可能探出身子,单手握刀砍下去。

然而,并非常骑的爱马,而是用刚刚捡来的裸马做这种动作,可不是寻常的骑术。就算人生大半辈子都在马上度过,能不能学到都成问题……是这个次元的技艺吧。

咻,从面具的缝隙间漏出风一样的呼气。对青龙偃月刀施加重劲,是为了封杀来回跳跃的马的机动力。为了在马停下后让马超落马。

「唔嗯!」

直到青龙偃月刀的一击被架住为止都跟预计的一样。通常情况下,挡架的手会麻痹失去握力大半天吧。然而,敌人立即钻进关羽的死角挥刀。关羽不得不再次转攻为守。

这时关羽的眼睛,捕捉到贯穿地面的蹄印。甚至冒起了淡淡的白烟,关羽发现其中的机关。攻击的威力,通过马腿被转移到地面。

关羽用轻功,拉开大节距离。抚着胡须说道。

「……真漂亮。居然以马化劲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就算你怎么夸奖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哦」

「这边也一样。既然知道了你的伎俩跟真实目的,就不能坐视不理」

关羽昏聩的眼睛看的不是马超。他的视线正向着马超试图庇护的更深处。皇帝跨上从马车上解下来的一匹马,向董白伸手正要让她骑到自己的后面。

董白同乘的对象并非护卫,而是皇帝。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不过,你休想活着去长安」

把青龙偃月刀横在胸前,调整呼吸。顿时感到对面的敌人紧张猛增——无论多么精妙绝伦的骑术,都防不住这一招。

关羽放开青龙偃月刀。在其即将落地前,用脚尖猛地踢起来。青龙偃月刀描着放射线,越过马超,向董白飞去。同时,关羽跑起来。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马超面前——是去救董白呢,还是跟关羽交锋,缠住他。

正确答案是别犹豫。在考虑哪一边是正确的选择时点,马超已经输了。

关羽踢着地面跳起来,对着马超就是一拳。伴随着擦肉的讨厌声响,拳头掠过马超的脸。如果不是大刀霎那间打进关羽的脇腹,脖子以上就没了。

结果,拳头晃动马超的脑袋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而关羽的脇腹由于硬气功仅仅只是破了层皮。突破马超的关羽刚一着地就用轻功,再度跳起。

在空中抓住青龙偃月刀,向磨蹭着正要上马的董白挥去。

「董白,抓紧了!」

皇帝猛踢马腹让马跑起来。虽然还是个孩子却具有优秀的判断力,关羽承认。如果再迟半拍,青龙偃月刀就会让董白伏诛吧。

然而,这不过是短暂的续命。皇帝避开挡路的木头想逃进森林,可是关羽用轻功追了上去。除非跟丢马,否则不可能让2人逃了。

仅仅是两度蹬踏地面,关羽已经把董白罩进青龙偃月刀的刀圈。

「住手,关羽……」

抓紧马脖子的皇帝传来呻吟。等取了董白的首级后再道歉吧,关羽心想。违背圣意的罪,用汉王朝的复兴来赎。此后如果皇帝依然希望的话,就用青龙偃月刀砍了其持主的脑袋吧。

为了制裁名为董白的不义,灌入劲力的青龙偃月刀发出嘶吼。

跟半张开嘴仰视青龙偃月刀的董白对上视线。

随即,也跟回头的皇帝对上了视线。

那张拼命的脸上,早已没有帝王的威严。仅仅是——

「董白是我的朋友!」

「——!」

青龙偃月刀的刀刃,停在半空。不仅如此,关羽的脚步也一样。

维持挥动武器的姿势关羽像雕像一样定住了。刀刃的前端对着,董白跟皇帝消失的森林。

「……真是贼运亨通」

如果皇帝自始至终都作为帝王举手投足,他不可能对董白下不了手吧。当时,如果不是皇帝露出跟庶民别无二致的表情哀求,如今。

背后传来蹄音。

马超从眩晕中恢复。不仅如此,张飞也停手看向这边。

「关哥,不打了吗?」

这么寻问的张飞不知什么时候瘪下来,恢复本来的体型。

「酒劲过了吗,益徳。那么就到此为此……毕竟大·哥·也·快·出·来·了」

张飞一脸惊讶却没开口,因为那是兄弟间才知道的秘密。

对比面对不义毫不留情的『侠客』关羽,刘备负责的是『仁』。敬爱他人,体谅他人,是义的侧面之一。因此他是刘备的时候决不能杀人。

在认定董白不义的时刻,刘备的出场已经告终。就算求饶就算皇帝下令也不听,为义杀人——这是义侠的化身,关羽的职责。

然而既非董白也非皇帝,仅仅是孩子想保护朋友的姿势,唤起了名为关羽的无常鬼心中沉睡的仁者。

当时停下青龙偃月刀的人,并非关羽。

「……我不想斩杀你们」,关羽告诉赵云跟马超。

「因为仅仅是误投主公谈不上不义。现在只想问问你们的名字」

「赵云。字子龙」

「马超」

面具深处的眼睛眯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我甚至觉得揭开面具让你们看看也没问题」

听到这句话,张飞心里大感震惊,在场的人中能够理解其意义的只有他。关羽继续说道。

「差不多该撤了。不过在乱世终结,天下太平那天到来之前我们兄弟的战斗是不会停止的。真想济世救民的话来我这边就行」

赵云耸耸肩膀。

「……如果先遇到你们。或许这条路也存在」

「这条路一直存在。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

「如果你不跟我们同路要去长安,那么请向皇帝陛下传达……吾等谨遵陛下意旨。不过继续违背民心,早晚难逃报应」

关羽转身,循着来路去了。

张飞不是对刚刚跟他缠斗的赵云,而是对马超,寂寞且迅速地丢下话语。

「真想多陪陪你。可是形势不允许。好冷淡生气了吗?我并不讨厌你哦。是真的?那么,下次见面再好好享受。呐?」

「快滚」

对打从心里讨厌的马超,张飞「哦!」愉快地回答道。随即,跟在兄长后面走了。

2人的身影在山路上渐行渐远时,赵云吐了口气。

「没道理啊……!刚刚才上任,就遇到两个怪物……莫非,今后必须一直跟那种东西交战……」

相对于基本无伤的赵云那副德行,遍体鳞伤的马超,若无其事地说道。

「快点去追董白他们。要是这样的山中乱跑害董白皮肤受损就大事不妙了」

「……同僚也怪怪的。还是个女人。搞错职场了啦……」

「不喜欢就滚。董白那边由我去传话。就说赵什么来的已经光荣战死」

「是吗真让人不爽……」

从马超身边稍稍拉开距离,赵云跟在她身后进入森林。

洛阳化为灰烬后——某个野营地里。

吕布在火堆前,咬着烤肉块。是士兵们做野营准备时猎来的鹿。同样挨着火的陈宫,垂头丧气地说道。

「非常抱歉,吕布大人。本来应该可以拿下玉玺跟皇帝的……结果只有这么一点收获」

「唔~嗯」,吕布看向火堆旁边士兵们收集的财宝。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过了。这些东西是怎么得来的?」

「伪装成袁绍的探子假借他的命令,让士兵在洛阳周边掘墓……董卓的侄儿说过这件事,我就模仿了。身为军师,至少得回收下次作战需要的军费才行……」

「那些被你欺骗的士兵呢?」

「我把他们关进了墓穴,大概可以活3天左右。要放他们出来还是干脆杀掉?」

「别管他们了。就当是掘墓的赔偿。我讨厌鬼魂作祟」

「是哦」

陈宫咬着吕布给他的鹿肉。看他的样子,吕布想起目前最大的担忧。给士兵们吃的粮食。

「话说你为什么没有盗窃粮食?联盟阵地的粮仓,不久前才入库了大批兵粮」

「这消息我听过。是商人献上的对吧?那么,最好别抱期望」

「哈?为什么」

「哎,因为……呜……啊,好痛」

陈宫的头被鹿的小骨敲到。让天画戟所伤的地方绑着绑带,那里渗出新的赤色。

「不准笑。小心我宰了你哦」

「哎呀,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时机太巧妙了我觉得很可疑。所以无视了」

「直觉?」

「类似直觉」

「啊是吗。好吧。今后的方针呢」

「这个就……啊,等等!请稍微等一下!」

因为吕布又拿起骨头,陈宫慌慌张张地思考起来。那张拼命的脸戳中了笑点吗。吕布「哈哈」笑起来。过了一会,陈宫整理好想法说道。

「……不去董白所在的西边,去东边怎么样?」

「东边?为什么?」

「曹操在东边。我,有点怕那个人……顺着他的动向拓展势力很有趣……啊,话说曹操不就是个白脸吗(译者注:有趣跟白脸的汉字都是面白)」

「反正到最后不管是曹操还是董白都要干掉。好吧,这注意不错」

「谢谢!」

2人在火堆前和气蔼蔼地谈起来。高顺夹杂着叹息守望他们。

洛阳大火也不是让人来劲的计策,按这个调调,肯定又会搞出同样的事。高顺尊敬作为武人的吕布,因此他想,如果吕布干出配不上天下无双这个称号的事,无论多少次他都要阻止。

哪怕是必须站在天下无双的利刃面前。

袁绍率军,以最快速度返回联盟阵地。

在自己的营帐里把手伸进装满水的水盆,杀气腾腾地洗去污垢。

「该死……该死……!」

孙坚正在跟吕布争夺传国玉玺——听到这样的报告立即赶往洛阳加入战斗,结果一无所获。

传国玉玺真的存在吗,现在连这件事都值得怀疑。如果真有那种东西,不是应该在身为联盟盟主的自己身边吗。

「该死!尽是些肆意妄为的混蛋……!」

指甲里的血污不好洗,袁绍焦躁难耐。这时,一个声音从营帐外向传来。

「大人」

是部下的声音——袁绍恢复充满余裕与儒雅贵公子的表情。用明朗的声音向营帐外喊道。

「……嗯,怎么了?啊呀等等,让我猜猜…….是发现孙坚行踪的报告吗?」

「不是。那边有也在全力搜寻」

「这样啊,我是没关系啦不过最好快点。有情报说他身上带着玉玺」

「是。不过另外,有件东西必须请大人立即过目」

袁绍暗自咂舌,拿过手巾。仔细地擦拭双手后整理好头发与胡须,走出营帐。

在部下的脚边,躺着个兵粮袋子。

「……嗯。我是有命令你好好保护兵粮库。现在联盟的团结破裂,管理兵粮的人等于掌握联盟的主导权。不过……没叫你带过来哦?」

部下无言地拔出剑递给他。

一开始袁绍没弄明白其中的意义。是在开什么玩笑吗,他想,随即发现到某个可能性。

决不想承认,决不想考虑的可能性。

「……难道说」

袁绍接过剑,刺向脚边的兵粮袋。

袋中塞满了泥土。

「前几天,商人献上的兵粮基本都是这样子。由于这些袋子被搬进了兵粮库的深处,一时间很难发觉。完全没注意到兵粮的大半都是假的,让我们白白浪费了很多真正的兵粮」

「……那么,献上兵粮的商人呢?」

「肯定是董白手下的人不会错的」

「……还能维持多久」

「要养活所有联盟的士兵,节衣缩食能不能维持3天都成问题」

「…………………………是吗。我明白了」

贵公子的脸,如今就像小孩子的涂鸦一样歪曲。

「立即去收集兵粮。当然是真货。之后我会发布正式指令」

能够等到部下离开,是拜奇迹般的忍耐力所赐。

返回营帐,袁绍愤怒地嚎叫提剑向镜子乱砍。铜镜的表面映出丑陋的划痕与袁绍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开什么玩笑该死的家伙……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反董白联盟不久后解散。

原因是缺乏兵粮,与诸侯们的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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