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嫩叶萌发新绿的季节。
空气清澈无比,日照笼罩谈笑风生的学生们。
风儿轻抚脸颊,飘送花香入鼻腔。
今天是绝佳的野餐日。因为天气晴朗,温湿度适中。
(可是为什么,我却沦落到这种地步……)
「赛希尔,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
被夹在白色墙壁与健壮肉体中间,冷汗滑过赛希莉亚脸颊。
扭曲端正脸庞近距离做威胁的,是王太子奥斯卡。他的右手放在赛希莉亚身后的墙上,也就是说赛希莉亚陷入的是「壁咚」状态。
不是少女梦想中的粉红情况,而是不良少年漫画里常有的勒索恐吓场景,但「壁咚」终究是「壁咚」。
对方口中说的「那件事」,就是命令赛希尔让赛希莉亚和奥斯卡见面的事。
赛希莉亚苦笑着抓抓脸。
「这个嘛……」
「还没好吗?」
「您这样问我很为难的。毕竟您前天才提起,这事需要时间……」
王子殿下性子有够急。顺带一提,昨天也被奥斯卡叫出去问了同样的事。说不定,在安排好会面的行程之前,每天都会被叫出去这样问话。
(真的饶了我吧……)
赛希莉亚在内心叹气。原本不要扯上任何关系的最初目标已无法达成,但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尽可能不要跟奥斯卡有所关联。
「还有,我想再确认一件事……你真的是赛希莉亚的朋友吗?」
「这个,之前已经……」
「看到那样纯真无邪、比圣女还要神圣的女孩,像你这种把受女性欢迎为生存目的,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生,有可能不对她出手吗?」
(这家伙为什么会对我有这种幻想啊?还有为什么对赛希尔的评价这么糟……)
瞬间,她心中的奥斯卡个人股大暴跌。虽说本来就不高……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殿下。」
赛希莉亚佯装正常,微笑道。
结果奥斯卡的眉心皱得更深。
「不要叫我『殿下』,叫奥斯卡就好。还有不用对我使用敬语。」
「这个……」
「哪天要是遇到赛希莉亚,我不希望被她认为是个『要朋友称呼自己为殿下』的男人。」
(好麻烦的人……)
股价直接跌进负评区。
高出一个头的奥斯卡,俯视赛希莉亚。
「总而言之,快点安排──!!」
顿时,奥斯卡的头往下沉。接着吉尔伯特从他后方出现。
仔细看,奥斯卡当场屈膝跪地。看样子是被吉尔伯特撞击了膝盖后方,而导致的腿软现象。
「请问您在对赛希尔做什么呢,殿下?」
「吉尔伯特!!」
「我曾经说过,就算威胁赛希尔也没有用的吧。而且我提醒过很多遍,家姊的事请透过我处理……」
「透过你的话,你根本不让我见她啊!」
「说那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呢。当然不可能让您见到啊。」
「你─这─家─伙─!!」
奥斯卡怒火高涨到逼近吉尔伯特,想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而吉尔伯特烦躁地拍开他……手势相当熟练。
(总觉得他们俩,跟我在游戏中遇到的他们俩差很多……)
游戏里的奥斯卡与吉尔伯特几乎没有交集。一方面是因为吉尔伯特是个家里蹲,而奥斯卡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纠缠人的行为。
奥斯卡这个人,应该要更沉着冷静,精神年龄远超乎身体年纪,拥有王室非比寻常的矜持,给人精明干练的王子印象。怎么会是眼前这种言行举止就像个普通少年的人。至少在游戏中不是这样……
是什么改变了他吧。
(算了,反正这样子比较好相处。)
奥斯卡和吉尔伯特还在互瞪。
「丑话讲在前面,等我即位了你就是我的臣子!」
「可是现在是同学吧。就是因为会讲这种器量小的话,姊姊才不想见您的吧?」
「唔……」
「而且要是没有我们西尔维家的协助,要推动国政是不可能的事,这样您都还要蔑视我为臣子吗?」
「我没有蔑视你!」
「殿下这方面可以信任,我不讨厌喔。」
「那么!」
「不过这跟能否见家姊是两回事。」
吉尔伯特似乎占了上风。是因为知道嘴巴讲不赢吗?奥斯卡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所以我才会不拜托你!而是拜托赛希尔!」
原本刺向吉尔伯特的视线,这次转向赛希莉亚。
「……办得到吧?」
「我、我会妥善处理──」
「殿下,这种行为就叫做威胁喔~」
「吵死了!反正赛希尔说可以,跟你没关系吧!」
吉尔伯特深深叹气。这一幕让人分不清谁比较年长。
「明白了。不过这件事请之后再谈。我来是找赛希尔有事。」
吉尔伯特说完,就把赛希尔带离奥斯卡身边。
「有事,是什么事?吃中饭?」
「是包含在内,不过琳恩那边似乎有一点进展,所以就想说过来告诉你。」
「咦?」
听了吉尔的低语,赛希莉亚大吃一惊。
「我也只是偶然在中庭看到。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就来跟你说。」
吉尔伯特边说边翘起嘴角。
在他的带领下前往中庭,在那里看见琳恩,以及与她对望交谈的一名青年。
赛希莉亚躲在阴影处,紧盯着他们看。
「那个人,是杰伊德?」
「正是杰伊德•班杰明。记得他也是被选为骑士的人吧?」
杰伊德•班杰明。在贵族学校弗鲁埃尔学院中是罕见的平民学生,也是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班杰明家族广泛经营各种领域的买卖,说他们活络了普罗斯培雷王国的经济也不为过,其功绩倍受肯定,去年被国王授予准男爵称号。
杰伊德的沉稳性情与像是大型犬的可爱感,与青年企业家的头衔相去甚远,却颇受欢迎,因此也是个人气角色。
「看?气氛很不错吧?」
「真的耶。」
吉尔伯特附耳说,赛希莉亚点头。那两人脸颊微微泛红,聊得很愉快。尤其选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就更让人怀疑了。
「姊姊,因为这阵子发生很多事,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想说告诉你他们的进展的话,你应该会很高兴。」
「吉尔!你真是为义姊着想的好孩子!」
「好啦好啦。」
果然来学校就要靠为姊姊着想的义弟。
为了别白费义弟的用心,赛希莉亚仔细观察他们。
琳恩边注意周围,边把藏在制服里的一本笔记本,亲手交给杰伊德。红着脸的腼腆表情,正是恋爱的少女神色。
「是说,这个是『事件』吗?」
「嗯。而且还是好感度没到一定程度,就不会触发的第四阶段的事件!这个是怦然心动的交换日记事件!」
赛希莉亚压低声音兴奋地这么说。第一到第三阶段事件无关好感度都一定会发生,但从第四阶段事件开始就不然。若没有某种程度的信赖关系就不会发生。
「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怦然心动交换日记事件』,琳恩是杰伊德控啊!真是好情报!」
「怎样都没差啦,不过这个事件的名字,是你想出来的吧?」
「咦,你怎么知道?」
「因为很俗气。」
吉尔伯特就着灿烂笑容道出毒辣的言语。他跟奥斯卡对话时的礼貌用语跑哪去了?
「是说,这是怎样的事件?」
为了重新回到重点,吉尔伯特这么问。赛希莉亚听了,开始翻找脑袋里的攻略纪录。
游戏中的琳恩与杰伊德一开始感情就很好。不单因为是同班同学,还因为两人原本都是平民,价值观和想法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因此距离会拉近是必然的。
可是因为感情太好,旁人就开始鼓噪开玩笑。
琳恩受不了,害羞之下就与杰伊德保持距离。
这个时候,杰伊德会偷偷把琳恩叫出来,递出那本笔记本。
「要不要跟我一起创造专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
灿笑这么说的杰伊德,让琳恩头一次意识到他是男性。
之后两人就开始了秘密互动。
「杰伊德路线里头有加入一些推理剧情,到时那本笔记本会派上用场!」
「是喔~」
「……吉尔,你好像没啥兴趣的样子呢。」
「是啊,别人的恋爱之事,基本上怎样都无所谓吧。」
这男的讲那什么否定少女游戏的话。
内心虽这么想,但他明明没兴趣却还肯听这番话,全都是为了自己,因此赛希莉亚对他感到抬不起头来。
不远处的两人愉快地聊完天后,就各自离去。
赛希莉亚走出阴影,脸颊泛红。
「哎呀,看到好东西了。总而言之,要使出浑身解数撮合他们!」
谁都可以,只要琳恩得到一个宝具,赛希莉亚就能暂时放心。因此眼下的目标就是先促成交付宝具。
「差不多也是要到林间学校的日子了!说什么都要让那边的事件成功!」
气势汹汹地这么说完,赛希莉亚发现他们刚刚待的地方掉了一张纸。
于是走过去,捡起纸来看。是脱落的笔记本内页。
「这是什──么!?」
「姊姊,你发现什么了?」
「吉尔!不可以过来!」
「蛤?」
「听话,别过来!!」
赛希莉亚伸手制止吉尔伯特继续靠近,并确认内容。
我的手绕过他的背,确认其存在。
他的心脏快速跳动,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人欣喜到要落泪。
「为什么哭?」
被这样问,这才察觉自己的脸颊爬过泪痕。
怜惜、疯狂、似要胀破胸膛的心情涌上胸口──直到这时才初次意识到:啊啊,这就是恋爱。
明明是男人,却爱上男人。
难以形容的罪恶感泉涌。可是,这份心情已经制止不了。
我推倒他,用拇指摩挲他的下巴。
然后强占了嘴唇──
「姊姊?」
「哇啊啊啊啊啊啊!不要站在我后面啦─!!」
内容是小说。而且感觉还是两个男生相爱的小说。
而且,还是游走在限制级边缘的剧情!
赛希莉亚把纸张藏到背后,拼命摇头。
「对吉尔来说太早了!」
「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也没关系!这是无底泥沼!一旦陷进去,到死都出不来!」
若问赛希莉亚的前世•日阳乃是否为腐女,答案一定是NO。日阳乃喜欢的是包含BL在内的所有恋爱关系,对这分类没有偏见也没有坚持。
因此泥沼这种说法,是撷取自不论任何动漫小说,都能转换成男性恋爱的朋友的说法。朋友是个货真价实的腐女子,不管是少女游戏还是无机物,任何东西她都能腐得起来。是达人级的腐女。
是个开朗有朝气,忠于自身欲望的女生。跟她在一起就很快乐。
「不过,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写在笔记本上的创作,被风吹过来的吗?是的话,物品管理得未免太马虎了。这可是要管制的物品啊。
(连在这个世界里,都有人有这种兴趣吗……)
偏偏是降生在少女游戏的世界里,多么不走运的孩子啊。
赛希莉亚这么想之时,朋友的话在耳内响起。
「少女游戏的男角基本上都是美男子,所以很好组CP。啊啊!好想转生到少女游戏的世界啊!!那样就能一辈子看着美男子过日子!!」
「说不定是意外的好运喔。」
怀念的嗓音,令赛希莉亚忍不住噗哧一笑。
*
「日阳乃!这是新作,快看看吧!」
她是个喜欢创作的少女,而且创作的范畴不局限于画作和小说,甚至还包含原创游戏。
「哦~一华你的小说内容很有趣,不过每次都是BL。至少少女游戏的二创作品用男女CP嘛─」
我最喜欢那样爽朗享受人生的她了。
虽然有点跟不上她那无底沼泽般的兴趣,不过身为一名读者,我很享受她的创作。
「说什么啊。正因为是少女游戏,BL才熠熠生辉啊!」
「高度有点过高,不懂这话的意思。」
「连世界观都不被认同的禁忌之爱!心上人死心塌地地喜欢女主角!然而女主角却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从这三角关系诞生出的嫉妒,再生出执着!!然后,是爱!!」
「为什么会在那边变成爱啊?」
「只要敌视,就算是爱了!所以成为劲敌就等同是恋人!」
「呃,等一下,可以用日文讲吗?」
她的思考模式让人招架不住,不过我们意外地合拍,所以总是腻在一起。
尽管彼此决定念不同的大学。
尽管她已经决定要搬家。
但我们还是每天都在一块。即便高中毕业了,即使要开始新生活,我们永远是朋友。我们已经约好了。
没错,所以那时候我们也在一起。
「日阳乃,我们去看这个电影吧?」
「《神子姬3》?」
「没错!少女游戏改编成电影,让人好兴奋期待喔!」
她边跳跃着边说道。
「这种事很少有呢。大多都只是改编成动画。」
「对啊对啊!而且啊,导演是我最欣赏的人,所以我超期待!」
「一华,你很喜欢那个导演啊。」
「我呢,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跟那个导演一起共事!」
大大的双眼闪耀着光辉,她诉说出梦想。
这模样很耀眼,我不禁眯起眼睛。
「好棒喔。已经决定好将来的梦想了。」
「嘿嘿嘿……所以说!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好呀。几时去?」
「今天放学后!」
然后,在被烈焰吞噬的电影院里。
她拼了命地想要搬运身旁昏过去的人。
「一华!不能再慢吞吞了!」
「不行!我不能丢下这个人!日阳乃你先走!我会追在后头的!」
「可是!」
「不快点走的话,连你都会有事!」
「我不能丢下一华你啊!」
我人没有一华那么好,当自己和陌生人的性命受到威胁,我无法还去考虑到别人。
可是一华不一样。我们的交情可是好到,互相发誓永远都要当朋友。
于是我去扶昏倒的女性的另外一侧。
让肌肉紧绷的高温抚摸脸颊,灼热火焰毫不留情地追着我们。
「得快点、出去!」
手朝前伸,但尽头的出入口已经被大火包围。
火舌烧到衣服上。我拼命地拍掉火苗。
拍打火苗的那只手,袖子开始烧起来。
「一华!」
我忍不住回头求救,却看到她趴在地面一动也不动。
「一华!一华!一华!!」
我拼命地呼喊,她却没有回应。
浓烟充斥整个室内。
就这样,没多久我的意识也被吸入黑暗深渊。
「哇啊啊啊啊啊!」
哀号惨叫后,赛希莉亚弹起身子。额头冒出斗大汗珠滑落脸颊,掉到手背上。
作梦了。梦到非常讨厌的梦。
很烫、很悲伤、很难过,一片漆黑的梦。
「可是,我是梦到什么了呢……?」
只剩下痛苦残迹的梦境无从追随,因为记不起来。
「八成是每次做的那个梦吧……」
自从恢复前世记忆后,就一直梦到的那个梦。每次都不记得梦境的内容,但从大量汗水和盘据在胸口的苦闷,就能简单知道那绝非一个好梦。
不管梦过几次都想不起内容,可是赛希莉亚可以肯定一件事:那一定是日阳乃生前最后的记忆。
既然如此,胸口的苦闷肯定是后悔。说不定每次都在梦里头,回想起无法安养天年的后悔。
「难得又有机会再活过来。这次一定要过得幸福!怎么可以像游戏里的赛希莉亚那样,年纪轻轻就死掉!」
满怀崭新的心情,她在胸前握紧拳头。
此时,赛希莉亚朝房内的时钟瞥了一眼。指针指在八点十五分的位置。
「糟糕,要迟到了!而且今天是林间学校的说明会!」
明天开始,学院的二年级学生预定要去林间学校。而今天则是相关说明会。
她连忙变身为男生,抓起书包就冲出宿舍。
*
林间学校。
是指一群人从春天到秋天,都要住在山区或高原的住宿设施里,让学生学习团体生活的辛苦和美好,是教育机构所举办的重大活动。
(为什么……)
在茂密树木与清澈空气的包围下,赛希莉亚发抖。
(为什么会变这样子……)
她右手拿着一张写着「3」的纸,眼前是多数在庆幸的男学生,以及少部分跟赛希莉亚一样沮丧的男同学,只是程度多寡而已。
而隔壁的是──……
「我跟你同住一间啊。算了,总比完全不认识的人好。」
跟赛希莉亚一样,拿着写有「3」的纸片的奥斯卡。
让我们把时间回溯到几个小时前。
弗鲁埃尔学院的二年级学生,从学校搭乘马车花了三个小时来到一处高原。目的地当然就是林间学校。在这里要住的是类似宿舍的集中式饭店。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
房间基本上都是单人房,但可供男学生使用的房间数量比人数少。当然这不是学院出纰漏,而是原本的规格便是如此。因此,男同学里会有几个人,必须要跟别人同寝室。
对于女扮男装的赛希莉亚来说,跟别人同寝,在各种意义上都蕴含庞大危险。可是她却小觑这件事。心想反正只有几组人会中签,自己不会那么倒楣。
但是在刚刚的抽签分房间活动里,她偏偏就是跟奥斯卡抽中了同一个房号。
(为什么好死不死是奥斯卡啊!!)
赛希莉亚默默地捏烂手中的纸片。
这时,有人轻轻地拍她的背。用僵硬的表情看过去,是同班同学杰伊德。他一脸担心地观察她。
「赛希尔,没事吧?你脸色很差……」
「……杰伊德。」
「是不是因为要跟殿下一起住,所以很紧张?」
「嗯,大概吧。」
赛希莉亚脸色铁青,含糊回答点个头,结果好好先生的他,边摸她的背,边窃窃私语。
「那不然,我跟你交换吧?」
「真的吗!?」
赛希莉亚猛然抬头。确实,对方是住单人房。要是肯交换的话简直是帮了大忙。
杰伊德皱起眼角,微笑。
「嗯,我刚好也想跟殿下聊一些事。」
赛希莉亚的眼睛,快要被天使般的狗狗笑容给融化了。杰伊德简直就是神明佛祖菩萨!
「那就拜托──啊!」
但就在要交换的时候,赛希莉亚想起了一件事。两人这样换房是不行的。
琳恩和杰伊德在这个林间学校,有绝对不能少的恋爱事件。其先决条件,就是杰伊德必须住单人房。
在游戏里也会进行抽签分房的活动,此时会根据琳恩与杰伊德的信赖度,来决定他会抽到单人房还是双人房。而要是好感度不够,杰伊德抽到双人房的情况下,该恋爱事件就不会发生。
想起这件事的赛希莉亚摇头。
下定决心参加林间学校的原因,就在于要从旁守护琳恩与杰伊德的恋情。因此,自己不可以妨碍到他们。
「没问题的!」
「可是……」
「我喜欢奥斯卡!所以没事!」
「……这样啊。」
莫名地停顿一下后,杰伊德这么回覆同时点头。
「不过,要是改变心意了,马上跟我说喔。」
「谢谢。」
虽然跟同班同学的他至今不太有往来,但他跟游戏的设定一样是个大好人,让人不得不祈祷他早点与琳恩修成正果。
「没办法。只好我自己想办法了。」
赛希莉亚放弃换房。反正皇天不负有心人。
洗澡的话以大澡堂为主,不过介绍手册上说房间里也有淋浴设备,睡觉的地方总不可能同床共枕盖同件棉被吧。住个一、两晚而已,应该可以瞒过那个迟钝的奥斯卡。
赛希莉亚想得积极乐观,踩进双人房。
然后错愕。
(房、房间意外的小耶。)
贵族学校弗鲁埃尔学院的宿舍房间相当大,除了放床的寝室外,还会有两个可以自由使用的房间。另外还配备了简单的厨具和料理器材,虽然几乎没人会去用。其他还有大书桌和衣柜等,为了以防万一甚至还安装了手摇式电话机。
可是这次要住的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现代的商务旅馆。不同之处在于放在房间一角的是上下铺床型,宽敞度的话就是商务房大小。
房间不但窄而且没有其他隔间,家具就只有一张圆桌和两张椅子。衣柜应该是两人一起使用,但顶多装进赛希莉亚一个人就挤不下了。顺带一提,宿舍的衣柜可是宽敞到可以给三、四只知名猫型机器人生活,都没问题。
「怎、怎么办?」
没想到窄得超乎想像。给人一种白天都在校外学习不会用到,回房后就只是洗洗睡的感觉,说妥善也不为过,但真的小到让人忍不住皱眉。
要在这不大的房间里跟他待在一起,意味着不能脱掉假发,连带的缠胸布也是。
「这房间有够闷,好难受……」
「嗯,你说什么?」
「没事!」
拿着钥匙的奥斯卡回头问。赛希莉亚连忙挺直脊梁回答。
所幸上下铺床型各自有帘子可拉上,躲进里头后勉强可以保有隐私。
这样一来,睡觉时就不用烦恼假发的问题,可说是唯一的救赎。
(算了,小事之后再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撮合杰伊德和琳恩!)
赛希莉亚在胸前用力握拳,立下新的决心。
*
「给姊姊:
林间学校如何?过得还开心吗?
把粗暴又冒失的姊姊放进大自然,真的让我非常担心。
没有给人添麻烦吧?
没有做出蠢事吧?
若是要跟别人同一间房(如果是殿下的话,就是最糟糕情况),导致有可能女扮男装一事会曝光的情况发生的话,请绝对要联络我。
不管谁阻止我都会去接你的。
吉尔伯特笔」
「我家的义弟是不是有千里眼啊?」
「赛希尔,你说什么?」
「没、没有啊!」
奥斯卡从后面问,赛希莉亚赶紧藏起信件,回答道。
她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了吉尔伯特的亲笔信。
摊开不知何时塞进旅行包的信纸,看完后感到哭笑不得。
吉尔伯特自始至终,都反对赛希莉亚来林间学校。弗鲁埃尔学院的林间学校基本上是自由参加,是学生可以不参与的活动之一。跟一群人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其实是相当危险的,可以的话赛希莉亚本来也预定缺席,但为了近距离守护最近关系急速升温的琳恩与杰伊德,所以最终决定要参加。
可是吉尔伯特却认为,此行的缺点比优点多,在她上马车之前都仍在反对。在旅行包里塞信,恐怕是他微弱的抵抗吧。
(这么为姊姊着想,吉尔真是的。)
尽管信件的字句依然不可爱,却还是能让人感受到满满的关爱。游戏里头的赛希莉亚竟然虐待这么可爱的弟弟,着实叫人惊讶。
(可是这时候联络吉尔的话,只会又让他担心。我必须用我的方式去跨越这个难关!)
「姊姊,没想到你跟殿下住同一间,不但没曝光还没被怀疑!我对你另眼相看了!」
想像自己跨越这道关卡,平安无事回去之后吉尔伯特的反应,赛希莉亚就翘起嘴角。
(都怪我老是展现出不可靠的一面!这次一定要挽回颜面!)
要是吉尔伯特在这里,肯定是怒火爆炸边缘。赛希莉亚点头。
如今在这里,已经没有可以阻止自己的人。
「喂,行李整理好了?」
「啊、嗯。」
奥斯卡问,赛希莉亚僵着笑容回应。因为使用敬语会被骂,所以说话时还得提醒自己假装在跟朋友说话,不过还是有点不习惯。
奥斯卡也这样要求吉尔伯特,结果是:「恕难从命!」吉尔伯特在这点坚不让步。
「接下来好像要准备午餐。走啰。」
「知道了。」
赛希莉亚跟着奥斯卡离开房间。
琳恩与杰伊德的交换日记,在林间学校的事件里扮演很大的关键。
即便开始交换日记一阵子,琳恩还是不敢在公众场合,跟杰伊德面对面谈笑交谈。
她是真的很想跟杰伊德和好如初,可是先前感情甚笃时被旁人说闲话,怕杰伊德是不是因此留下不好的回忆,于是始终不敢更进一步。
就在踌躇不前的时候,杰伊德在交换日记上写下:「今晚,一起偷溜出宿舍吧。」
离开宿舍的两人仰望夜空,畅谈甚欢。杰伊德意外地博学多闻,讲了很多有关国外的星座故事。
本来会是朋友的他们距离感很近,跟情侣在这方面的感觉差不多。两人不时脸颊泛红聊天说笑。
而打破美好气氛的,是宿舍那边传来的惨叫声。两人赶过去,发现宿舍被「障气」给侵扰:性情大变的同年级同学,以及会攻击人的野狗。
急匆匆前去帮忙的两人,杰伊德却在战斗过程中为了保护琳恩而受伤。
琳恩对此感到过意不去,于是说停留在此处期间要照顾他。以此为契机,琳恩开始察觉到自己的心情,而杰伊德也越发意识到她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个事件,是绝对不能少的──嘿!)
赛希莉亚边回想前世的记忆,边用力举起菜刀朝马铃薯猛力砍下。伴随着「鏮」的声响,砧板跟着跃起。可是上头的马铃薯却只被削到皮。
「啧!偏了啊。」
说着让人害怕的话,赛希莉亚再度高举菜刀,再度奋力挥下,这次砧板缺角、碎片飞出去。赛希莉亚闪过了射向自己的碎片,脸颊被擦过后开始疼痛。
「搞这种小手段……!!」
用袖子擦拭脸颊,结果沾到一条红线。是血。
「不过是根茎类,胆敢伤害我……」
赛希莉亚正在制作咖喱。
「我会让你后悔伤了我的!」
真的只是在做咖喱。
「喂。」
再次举起的手被某人抓住。回过头,是一脸傻眼的奥斯卡。
「在你享受的时候打扰真抱歉,不过这是在干嘛?」
「……什么干嘛,就切马铃薯啊。」
「不是在玩?」
「怎么可能。」
下一秒,赛希莉亚的砧板和菜刀都被奥斯卡拿走。
「唉!你干嘛!」
「看看旁边吧你!」
按照他说的话转头看周围,结果每个人都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连平常绕着自己尖叫的女同学都惨白着脸。
「咦?为什么?」
「还『为什么』咧。朝着马铃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嘴巴还念念有词,任谁看了都会怕吧!」
「难道说内心的独白……」
「你那是独白吗……」
奥斯卡长声叹气。
「你不擅长做料理吧。明明课业和运动都一把罩……」
「啊哈哈……就只有料理是我的罩门……」
还在前世的时候,她就不太擅长下厨做菜。说来惭愧,当时曾经进厨房帮忙过妈妈,结果被要求再也不准站在厨房洗手做羹汤。自己不是对做料理没兴趣,也不是味觉白痴,单纯是手不灵巧罢了。
投胎成赛希莉亚后,只有一次拜托主厨,让自己为双亲和吉尔亲手做料理,可是吃了餐点后母亲当场晕倒,父亲则是冲进厕所。只有吉尔伯特全部吃光,但隔天就整个昏死在床上。
于是她反省:自己真的做了坏事。
在那之后,就完全不踏进厨房了。
「没啦,想说只是切个马铃薯,我应该可以的……」
「在切好马铃薯之前,砧板或菜刀会先完蛋。」
奥斯卡看起来,没有要把菜刀和砧板还给赛希莉亚的样子。
「而且为什么做饭菜,那边会受伤?」
被他抚摸的脸颊产生刺痛,赛希莉亚皱起眉头。
「好痛──!」
「很痛吗?」
「……还好。」
脸被摸到的时候有一点异物感。可能是木头碎屑还卡在伤口上。
奥斯卡太阳穴上的青筋抽动了一下,接着他就一把抓住赛希莉亚的手。
「好了,走吧!」
然后几乎是拖着她迈开步伐。
「咦?说走,要去哪?」
「急救帐篷。」
一脸不高兴的他,只回了这几个字。
「来,脸过来一些。我帮你消毒。再来,有没有碎片卡在里头?要夹啰。」
在没有人的急救帐篷里,奥斯卡与赛希莉亚面对面而坐。
奥斯卡熟练地从急救箱取出镊子、消毒水和棉花后就开始准备治疗伤口。见状,赛希莉亚感到惊愕。
「奥、奥斯卡会治疗啊?」
「论知识和经验都比你丰富。来,脸过来。」
拿着镊子的奥斯卡,捧起赛希莉亚的下腭。
为了看清楚伤口而把下巴往上抬,这举动让赛希莉亚内心惊慌失措。
被男性捧下巴而且还往上举,全都是第一次。乍看之下,会以为是接吻前的动作。
「等……」
「不要动喔。」
镊子伸过来,触碰赛希莉亚脸颊。冰凉触感让人忍不住瑟缩,但这次奥斯卡的手绕到头后方,不让她闪躲。
「就叫你不要动了。」
「抱歉。因为很冰。」
奥斯卡的表情认真,不断地动着镊子。应该是怎样都抓不住伤口中的刺吧。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尝试,脸颊有异样感,同时还有些微疼痛。
「嗯唔!」
「不要乱动。现在要把刺拔出来。」
在某物被拔出的感觉后,脸颊开始刺痛。
「看,拔出来啰。」
他自豪地展示那小小的刺。
「谢谢。奥斯卡你手真巧。」
「比你还行。」
这次是要帮忙消毒吧。脑后的手离开,这次开始准备棉球和消毒药水。
「好。面向这边。」
「麻烦你了。」
赛希莉亚按照要求面向奥斯卡,一动也不动。虽然药水渗透伤口的感觉很不好,但这边就该甘于接受吧。
虽然做好觉悟,但奥斯卡却拿着沾有药水的棉花,一动也不动。有好几秒的时间,他只是盯着赛希莉亚的脸看。
「请、请问……」
赛希莉亚焦急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直瞅着瞧。消毒作业怎么了吗?
「不是要消毒……」
「你,是男生吗?」
奥斯卡不经意的一句话,让赛希莉亚的心脏狂跳。
「那、那当然!!我是男的!!」
赛希莉亚震撼过度,导致讲出平常不会说的话。
「这样啊……你很常被人说,长得像女生吧?」
「还、还好……」
不是长得像,是货真价实的女生。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说的。
「你睫毛很长,轮廓的骨架也不大。看起来不是没锻炼过却还这样,真可怜。」
他没有起疑,似乎只是单纯地觉得,赛希莉亚长得像女性很可怜。
奥斯卡再度用棉球沾取药水,然后擦上赛希莉亚脸颊。消毒药水的独特酒精气味刺激鼻腔,液体渗进伤口痛到脸部神经产生反应。
「好痛痛……」
「这样的小伤哪会痛。」
「用手割到手的时候也很痛啊。」
「那个我也很讨厌呢……」
奥斯卡噗哧一笑。
竟然能跟那个(、、)奥斯卡正常聊天,赛希莉亚有点感动。
(这样感觉就像是普通朋友!!)
虽然有些强硬的地方,有时不懂他在干嘛,但这样互动就觉得他其实只是个普通人。
「奥斯卡意外的手巧。本来以为王子殿下会不习惯这种事。」
「因为我自幼习剑,所以那时就学了这种简单治疗和急救方法。实际上使用的机会也很多。」
「嘿~学剑很辛苦喔?」
「还好……普通。」
「普通?」
「合乎我的性格。」
奥斯卡简洁有力地回答完后,把棉球扔进垃圾桶。
(「合乎我的性格」啊。确实,奥斯卡的宝具是剑。所以才这样说吗?)
骑士被赐予的宝具,能力很多样化。有的是增强力量,有的可以预知到简单的未来,还有能够治愈任何伤势的能力。而奥斯卡的话,则是强化剑的攻击力,使其能砍断任何东西。
即便把宝具本体交给神子候选人,这股能力仍会保留在骑士身上,因此把宝具给了赛希莉亚的吉尔伯特只要有心,也是可以使用骑士之力的。
「嗯?」
这时,赛希莉亚察觉到了某种气息。
虽然是一瞬间,但感觉到宛如刺在背上的视线。可是环视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也没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
「没有,刚刚好像有点怪怪的……」
赛希莉亚含糊其词。明明什么都没有,就算吵闹也没意义。
(是我多心了吗?)
治疗似乎还没结束,这次奥斯卡从急救箱里拿出了医疗用胶布。
配合伤口大小剪下胶布后,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赛希莉亚……还好吗?」
「咦?嗯、嗯。她很好。」
「这样啊。人好就好。」
把胶布贴合盖住伤口,是怕有脏东西跑进去吧。
「那个,为什么你那么想见赛希莉亚呢?」
「为什么?」
顺着容易对谈的气氛走,赛希莉亚问出老早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游戏里的奥斯卡,应该不是对赛希莉亚如此执着的人。不如说别说在身边了,感觉只要看到赛希莉亚就讨厌。然而现在的他却说想见赛希莉亚,还担心她的近况。
(该不会,是因为不在身边的话,就不知道对方会做些什么,所以觉得不安?)
看不见的敌人是很恐怖的。这点不言自明。他可能很在意赛希莉亚有没有在背地里,妨碍他跟琳恩的感情。
「我认为赛希莉亚不会妨碍你的。可以的话她希望别再碰面了!」
「『别再碰面』?赛希莉亚这样说?」
只是说了身为赛希莉亚希望他放下的话,但似乎令他相当不愉快。他的声音低沉到像在爬地般。
「呃……」
「我,对她做了什么吗?」
「咦?」
「上次见面是十二年前。是不是那时候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所以她才会避不见面?」
奥斯卡垂着眼帘的表情,带着些许寂寞。
由于太过意外,赛希莉亚整个人愣住。
「我并没有要惹她嫌恶的意思。我完全不记得有哪里得罪她。所以,才想问问看能否见面,还有……」
「还有?」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再跟她再次重修旧好。」
「咦!?」
赛希莉亚几乎是破音。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再次重修旧好……该不会是为了能跟琳恩结婚,所以希望跟我保持良好关系?因为想要圆满解除婚约……)
确实,以奥斯卡的立场而言,赛希莉亚的母族西尔维家族,是麻烦的存在吧。想要毁弃跟赛希莉亚的婚约,但那样做势必在政治上会与西尔维家结下梁子。当初双亲听到两人订婚时喜不自禁,要是解除婚约后听到王子选了男爵家的女儿,八成会生气。
(所以先拉拢我,好在我父母动怒时充当刹车吧。)
一这么想,也就能明白他为何对赛希莉亚这么执着。
「也、也就是说,奥斯卡不讨厌赛希莉亚?」
赛希莉亚战战兢兢地问正在收拾急救箱的奥斯卡。
「都十二年没见的人了,是要怎么讨厌……不如说……」
「这样啊!」
赛希莉亚发出开朗之声,盖过奥斯卡的话。
「这样啊、这样啊!!」
还满脸漾着笑意,拍打他的肩膀。
奥斯卡不讨厌赛希莉亚。
这个情报对赛希莉亚来说,是任何事物都难以取代的好消息。
(这样一来,搞不好可以稍微摆脱灭亡的命运!!)
至少眼前的男生,没有憎恨赛希莉亚到想杀了她的地步。
赛希莉亚开朗地接着说下去。
「没事!赛希莉亚不讨厌你喔!只是现在有些原因所以不方便露脸!」
「有些原因?是什么?」
「……秘密?」
「喂。」
声音变得更低沉。不过可能刚刚说的「不讨厌你」揍笑了吧,气氛没有变得更险恶。
「没事的!只要时候到了就能见到面!」
赛希莉亚在胸前握拳。
等他提出要废弃婚约时,自己就会现身并且祝福他。
赛希莉亚满怀这种心情。因为对方也是个还在恋爱的青年。
(我必须要稍微支持奥斯卡才行!)
虽然现在琳恩走的是杰伊德路线,但还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要肯努力,走向奥斯卡路线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奥斯卡!加油!我支持你!!」
「什么!」
赛希莉亚握住奥斯卡的手。
「谢谢!幸好有听你说这些!」
她双手用力握着对方,同时这么说的时候,听到了班上女同学的声音。
「赛希尔大人!您在哪里呀?」
「啊,好像有什么事?我在这里!现在就过去!!」
大声回应后,赛希莉亚就松开手然后站起身。
接着朝奥斯卡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啰,奥斯卡!」
赛希莉亚离开帐篷。
奥斯卡一个人被留在急救用帐篷内。他表情呆滞,脸颊略带羞红。
「搞什么鬼啊,那家伙……」
尽管没人看到,他还是用手遮住嘴巴隐藏面容。
「为什么,脸颊热热的……」
*
「感觉好像被人盯着看……」
当天晚上,赛希莉亚看着房间的天花板喃喃自语道。她仰躺在双层床的上铺,不断地动脑思考中。
跟奥斯卡待在急救帐篷里头的时候,感受到些微的视线。当时以为是自己多心,不过后来跟大家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又有直刺自己的视线,于是赛希莉亚确定自己正被某人监视。
「到底是谁在看我呢……」
晚餐时段的人太多了,根本无法锁定是谁的视线。
赛希莉亚撑起上半身,往下看底下准备要去大澡堂的奥斯卡。
「唉,奥斯卡。」
「干嘛?」
他转过来的脸上是闷闷不乐的表情,可能现在不想被搭话吧。
对此赛希莉亚不放在心上,继续跟他说:
「我总觉得好像一直被人盯着看……」
「我可没看你喔!?」
被他反射性地这样回,赛希莉亚愣住。为什么他的脸有点红呢?
「这我知道啦。」
「知、知道就好……」
他别过视线,同时粗鲁地塞毛巾。
「是想问说,你有没有看到有谁在盯着我瞧?特别是吃晚饭的时候。奥斯卡你不是坐我隔壁吗?」
「不,我没注意到……」
「这样啊。」
(莫非是Killer盯上我了?)
虽然不明白Killer的目的,但他想杀害神子候选人的心态很明显。
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有人为此牺牲,但没能杀死杜鹃花神子候选人的Killer,最早发现赛希莉亚女扮男装并痛下杀手的可能性,无法完全排除。
(游戏里虽然没这个事件,但毕竟我严重偏离剧情主轴发展,所以很难说……)
搞不好只是没被报导,其实第三名神子候选人,早已被杀害也说不定。
有点害怕的赛希莉亚爬下梯子,贴到奥斯卡身边。
对方继续朝着后面。
「不说这个了。你还不去洗澡吗?不快点的话可挤不进大澡堂喔。」
「奥斯卡你很亲民耶。」
「蛤?」
奥斯卡诧异地转头。
「我还以为王子殿下是不会去大澡堂的。」
原本在游戏里,奥斯卡就不会参加林间学校。
「要是没这种机会的话,谁也不会去吧?」
「也是呢,毕竟大家都是贵族。」
林间学校就是让学生们体验贵族社会里,不会从事的行为。下厨、打扫、跟别人一块洗澡,这些事在贵族社会里可都不一般。
(虽然我很喜欢跟大家一起,进大澡堂洗澡。)
可是现在的状况不允许自己如此。
「我就不去了!我在房间里淋浴就好!」
「这样啊。」
「啊,还是说你想跟我一块洗?」
说不定有些人喜好「裸裎相对」。赛希莉亚没有抱任何意图,单纯问出这句话,没想到对方却激动到用力呛咳。
「哪、哪、哪有可能啊!!」
「用不着这么死命否定吧……」
「首先,我有赛希莉亚了!怎么可能跟你……跟你……」
(为什么这时候会提到我啊?)
奥斯卡的脸红到像汆烫章鱼一样,而且还全身发抖。
他说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我要走了……」
奥斯卡一脸疲惫地说,赛希莉亚点头回应。
「当!」这时,窗户玻璃传来一声不自然的声响。
「咦!」
赛希莉亚连忙转头,刚好就跟看过来的黑色人影四目交接。他或她正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盯着赛希莉亚。
「哇啊啊啊啊啊!!」
全身打冷颤的赛希莉亚,立刻擒抱住不明究理的奥斯卡的腰,死不放手。
「唉!」
在她熊抱过来的力道下,奥斯卡的头撞上门板,发出痛不欲生的声响。
「喂!赛希尔!!」
「奥、奥斯卡!有、有、有人在窗外偷看!!」
赛希莉亚一手继续抱着奥斯卡的腰,一手指向窗户。
「蛤~?哪里有?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啊!」
「咦?」
畏畏缩缩地转头,窗户那里真的就如奥斯卡所说的,没有人。
「咦?……不见了?」
「而且这里可是三楼。你倒是说说,人要怎么爬上来。」
赛希莉亚打开窗户,看看四周。外头一片黑根本看不了多远,但触目所及都没有人影。
「怎么会……」
听了赛希莉亚胆颤心惊的话,奥斯卡可能觉得很可怜吧,于是也走到窗户来调查,然后身子一震,像是发现了什么。
「喂,赛希尔。」
「怎样?」
「就算你行事乱七八糟,也不会从窗户进出吧?」
「哪有可能这样啊。」
「你看看那边。」
奥斯卡指向窗户正下方突出的部位。
「呃?」
令人难以置信,上头竟然有清晰的鞋印。
*
(怎么办……睡不着……)
房间已经熄灯,睡在上铺的赛希莉亚硬是闭上眼睛,但辗转难眠。
方才的鞋印到现在还萦绕在脑海。一想到窗外人影看过来的视线,就不禁浑身发抖。
(明明不睡好不行……)
她加强闭眼的力道,可是睡意依然没有到来。
「没事吧?」
下方突然传来声音,吓得赛希莉亚身子抖了一下。
是奥斯卡的声音。还以为他早就睡着了。
「睡不着吗?」
「有一点……」
其实不是「有一点」,但还是这样回。
「你的胆子意外地小耶。」
「胆子小吗……」
「平常明明可以恬不知耻地,说出那种丢人的话,我还以为你胆子一定很大。」
奥斯卡说的是平常跟女学生泡在一起的赛希尔吧。
赛希莉亚把棉被往上拉到盖住鼻子。
「为了不被人说没有男子气概,我可是很拼命的……」
「那算男子气概?」
「是男子气概吧?」
「……」
不久前吉尔也曾有相同的反应。看样子,赛希莉亚心中的「男子气概」跟他们所想的有很大的鸿沟。
「也就是说,你对女同学的态度是不得已的吗?」
「没有到不得已吧。女生都很喜欢啊!不过,久了确实很累。」
「长得像女人还挺辛苦的呢……」
如果有所察觉,就会发现刚刚还那么害怕现在却不会了。是因为有人聊天所以转移了注意力吧。
赛希莉亚丝毫未觉自己已经不再恐惧,继续跟奥斯卡聊些无聊的琐事。聊得正开心,下铺的人的声音已经带着一些困色。
「奥斯卡,想睡了?」
「还好。」
从衣物摩擦声可以知道他在揉眼睛。
自己当然不希望他睡,但不可以强迫人。
「抱歉让你陪我聊到这么晚。赶快睡吧。」
「……我还可以啦。」
「声音听起来都快睡着了,逞什么强呢。」
赛希莉亚苦笑,最后补了一句:「晚安。」奥斯卡也回了一声晚安。
房间再度被静谧包围。结果,恐惧又从脚底开始爬上来。
Killer是谁?
为什么这次没有杀害杜鹃花神子?
从窗户窥探室内的人,是谁?
该不会,我被盯上了吧?
一静下来,这些疑问就不断在脑中浮现。
直到刚刚都觉得不要紧。不如说因为没人被杀,因此以为自己和琳恩也不会被杀。可是仔细一想,就觉得那样的想法实在有够天真。要是吉尔生气也是在所难免。
背脊发冷,了无睡意。虽不期望但好像会保持清醒到隔天。
「赛希尔。」
下方再度传来声音。赛希莉亚睁开双眼。
「奥斯卡,你醒着?」
「怕的话,要不要过来一起睡?」
「咦?」
被若无其事地邀请,不禁惊愕失声。因为对方给的选项是毫无预想到的。
「如果你讨厌的话就算了……」
「这个……」
赛希莉亚思考:这张双层床铺其实宽度是可以让两人躺的。像现在把双手往旁边伸直的话,指头要很勉强才会碰到床缘。两个人睡不到宽裕的程度,但也不至于拥挤。
问题在于,整个晚上必须戴着假发睡觉,不过比起那个睡不着的问题比较大,所以可以不去考虑。
另一个问题在于,婚前的男女同床共枕这件事,不过现在的自己是赛希尔,是男生。同为男性,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不成问题吧。大概……
(跟谁一起睡的话,确实有可能睡得着……)
赛希莉亚鼓足勇气。
「那,可以一起睡吗?」
「嗯。」
「真的可以吗?」
「你很烦耶。」
赛希莉亚重新戴好假发,戴着棉被和枕头爬下梯子。拉开拉帘往里头看,奥斯卡已经退到最里头等自己上床,脸上还一副「你真的跑来啦」的表情。不过没有表现出厌恶态度这点,是他的温柔所在。
「打扰了。」
赛希莉亚爬上床。可能刚刚奥斯卡躺过,所以床铺有点暖。要是盖上自己的棉被,肯定会变得更暖。
(好温暖……)
她对此感到些许感动。
「谢谢你,奥斯卡。」
「嗯。唉,毕竟才刚发生那种事。」
奥斯卡尽可能地退到边缘。
「要是我打呼,你可以把我叫醒。」
「你会打呼啊?」
「嘿嘿嘿。每次钻到吉尔的床上,都被同样的理由赶下床。」
「你们感情真好。」
他说这话时似乎很惊讶。
「因为从小就认识。」
「就像兄弟吗?」
「嗯。兄弟……姊弟啦~」
聊着没啥意义的话,意识突然就开始朦胧。因为开始困了。
「奥斯卡……我有点……」
「能睡就睡吧。」
「嗯。」
赛希莉亚背对奥斯卡,然后闭上眼睛。
从闭眼到入睡,花不到一秒钟。
「什么啊。根本就没鼾声啊。」
确认赛希尔睡着后,奥斯卡这样说。睡得这么快,让人以为他说睡不着根本是骗人的。
他现在一脸安稳地熟睡。
靠近他,拨开贴着脸颊的头发,观察他的脸。躺在这的是个女生,从头到尾怎么看都是女孩子。说这人是男的反而叫人惊讶。
「真的像女生。身材也很纤细……」
最一开始的「障气」出现时,他在礼堂大显身手。看过他的身法就知道,他不是没在锻炼自己。可是就算如此,体格还是太过瘦弱。而且腰部的曲线会让人误以为是女性。
「其实你是女生……怎么可能嘛。」
是的话,怎么会满不在乎地爬到男生床上来。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奥斯卡仔细端详赛希尔的脸,却想不到符合的人物。
「嗯嗯!」
是察觉到视线吗?赛希尔轻声沉吟然后翻身。顿时,近距离观察的奥斯卡跟他的鼻尖相触。
「──呃!」
(插图006)
近到可以接吻的距离,让奥斯卡连忙后退,拉开距离直到身体贴到房间墙壁。心脏剧烈跳动。用手遮脸而感受到的热度,不需要看镜子也知道是红得要命。
「不不不!!我只是吓到!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
奥斯卡反覆复诵,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知道这感情叫什么。可是要是轻易为之取名,就回不去了。
「我有赛希莉亚了。」
遥想心中的初恋。记忆中的她,也跟眼前的他一样,火热奥斯卡的胸膛。
「糟糕。不该随便邀他一起睡的……」
思绪变得清晰无比,奥斯卡悔不当初。
*
隔天,林间学校举办了新生训练。
内容是收集纪念章,学生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森林里的登山路线上走动。说是登山,其实难度等同于散步的延伸,因此都是贵族子弟的弗鲁埃尔学院的学生们,全都乐在其中。
不过在这当中,只有一名学生脸色发白。
就是赛希尔•亚多米那,也是赛希莉亚本人。
(事态发展超乎预期……)
她慢慢地走在缓坡上,仰望天空。
脑子里烦恼的,是昨晚偷窥房间的人。
(虽然有跟老师说,但脚印却不知何时消失无踪,这下该怎么办好……)
一看到鞋印,奥斯卡立刻去跟离房间最近的教职人员莫德雷德报告。可是等到莫德雷德来房间确认时,鞋印已经不见了。
距离奥斯卡和赛希莉亚发现鞋印,不过才几分钟而已。
(那么清晰的脚印竟然消失得一干二净,是有人特意弄掉的吗?可是,那时候四周根本没有其他人啊……)
假如是有人消除了鞋印,那就必须待在窗外。可是那是不可能的。赛希莉亚和奥斯卡都曾确认过窗外的状况。最后只能想成是风把鞋印给吹掉。
(可是昨天的风没有很大……)
留下鞋印的平台设计成绕建筑物一圈。所以犯人是从某个房间,顺着平台来到赛希莉亚与奥斯卡住的房间外吧。
假如偷窥房间的人是Killer,那就得想办法应付。
「呼啊……」
就在伤脑筋时,隔壁突然传来很愚蠢的打呵欠声。看过去,是正在揉眼睛的奥斯卡。
「奥斯卡,你很困的样子。昨天没睡好吗?」
「……对啦。」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回答,赛希尔歪头问:
「果然是我打呼太吵了?」
「没有………不说这个了,我去问过莫德雷德老师了。现阶段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他说会在教职员会议上提起这件事……」
奥斯卡很明显是要岔开话题,不过赛希莉亚没有深追,只是回:「是喔。」
(八成是我的打呼声太吵了……)
她的脸颊红起来。鼾声如雷,对淑女来说是不该有的失态。现在虽然是男生,但这跟那没关系。
可能很看重这次的事吧,奥斯卡决定要帮忙。拔刀相助的人越多越好,因此就先心怀感激地接受这份善意。
「比起这个,有想过可能是谁偷窥吗?」
「嗯,完全没头绪。」
奥斯卡问,赛希莉亚摇头。其实有,但现在讲了对方也不会信,而且说出口还会招致不必要的混乱。
再加上,自己还不打算跟吉尔伯特以外的人,讲述前世的事。
「奥斯卡呢?有猜是谁吗?」
「我也想不到……假如但丁有参加林间学校的话,不可能不做些恶作剧,但他这次并没有参加……」
但丁是奥斯卡的朋友,也是可攻略对象。因为经历特殊、性格又有点难应付,因此能跟他正常交友的奥斯卡,真的值得让人尊敬。
「这样啊。」
「不管怎样,要是可以用玩笑带过的话就好了。」
「是啊。」
赛希莉亚这样回的时候,感受到身后有人。
她连忙转头,就看到笑容可掬的琳恩。
「你们两位,从刚刚就一直在窃窃私语聊什么呀?」
「琳恩!?不,我们……」
「你们感情很好呢!」
「看起来是这样吗?」
奥斯卡挑起一边的眉毛这样回。不知为何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开心。
琳恩温柔地笑着,走近两人。
「要是有什么困扰,能否也跟我说说呢?我也想助你们一臂之力。」
「这、这样啊。」
「其实……」
赛希莉亚垂下眼帘。确实,帮忙的人越多越好。可是如果偷窥的人是Killer,那身为神子候选人的琳恩,就很有可能成为目标。自己不能让她陷入险境。
而且今晚,她有很重要的事:跟杰伊德晚上偷溜出去的事件。
那可是也赌上赛希莉亚的未来,因此不能让这种骚动毁了那重大事件。于是,赛希莉亚抓住琳恩肩膀。
「不行喔。不能连累到你。」
「可是!」
「这是我们的问题。我不想让你遭遇危险。」
用平素的王子大人笑脸这么说,结果旁边的女同学纷纷尖叫。可能太过亢奋,甚至有人晕倒在地。
「也就是说,这是两位大人的秘密,所以我无法介入?」
「是的,嗯。」
因为是两人住的房间被窥探,因此要说是「两人的秘密」也没错。她没有说错话,不过说话的方式哪里怪怪的。
「只属于两位的秘密……既然如此,就不能随便介入了呢。若是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跟我说喔。我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不过她露出灿烂笑容,让人忘了那份古怪,接着鞠躬离去。就算以女性的角度来看,那天使笑容都是万分可爱,简直是慈爱的代言词。
她说完后就远离两人,在不远处的杰伊德似乎在等她回去。会合后,他们就开心地谈笑。
(他们两人彼此之间果然感情很好……不过,毫不掩饰两人的良好关系,应该是不久之后的事……)
在游戏里,目前应该还处于琳恩害臊到不敢主动接近杰伊德的时期。可是他们现在却毫不在意他人目光,亲密地谈天说笑。
(那边也是越来越偏离剧情发展吗?)
就像吉尔伯特没有长成阴郁少年,奥斯卡变得容易亲近,说不定他们的关系也不会跟游戏一样。
赛希莉亚看着离去的两人,同时这么想。
「所以,今天打算做什么?去逮那个偷窥狂吗?」
被奥斯卡的声音拉回现实。还以为看到心上人跟自己以外的人感情很好,会导致心情大打折扣,但看样子他没有这种反应。
他的态度依旧,一样十分普通。出乎意料的是个气度很大的男生。
赛希莉亚点头。
「嗯。正有此打算。」
「可是要怎么抓人?而且还不知道对方长相……」
「而且我有个点子!」
奥斯卡惊讶地看向赛希莉亚。只见她信心满满地拍胸脯。
「我来当诱饵!」
晚上,吃完晚餐后赛希莉亚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森林里。
地点是白天收集纪念章活动时,所走的登山路线一角。不太有人经过,地形开阔视野良好,距离宿舍也很近,最重要的是,该处不会妨碍到琳恩与杰伊德的事件。她白天经过时就已经着眼此处了。
而现在,她就傲立在现场等待对方上门。
(假如对方是Killer,那应该会趁我一个人的时候下手!)
自己可没打算随便交出性命,因此让奥斯卡在远处守着。
战术很单纯:赛希莉亚一个人当诱饵,等待Killer到来。然后遇袭时再两人包夹对方。因为在游戏中有讲到Killer是一个人犯案,既然如此,联合奥斯卡的话,两人应该就能捉到对方。
还有,游戏里没有Killer进一步攻击骑士的状况,所以应该不用担心目前躲起来的奥斯卡。
(其实我本来该去守护琳恩那边的事件,可是事情演变成这样,也只好先顾好这边了。)
目前看来,琳恩与杰伊德是相亲相爱。就算没有看着,他们的事件一定也会完美落幕吧。搞不好去看他们反而才是妨碍。
做好觉悟后,赛希莉亚从鼻子喷气。
「随时放马过来!让我拜会尊容吧!」
干劲十足是好事,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却都没有人来。也没有感受到那股强烈到像在刺人的视线。现场有的,就只有风吹动枝叶的声响。
「是我想太多吗……」
等了一个多钟头却什么事都没发生,赛希莉亚沮丧地垂下肩膀。也不是说希望有人杀过来,但是对方没来总是会有种期望落空的感觉。
「已经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可能等到不耐烦了,奥斯卡也从树后走出来。
他边帮脖子拉筋边说:「我等到累了。」
「抱歉。看样子,什么都没发生……」
「杞人忧天但事情没发生是好事,你用不着道歉。」
垂头丧气时,奥斯卡撒下温柔之声。
「奥斯卡好温柔喔。谢谢。」
赛希莉亚瓦解原本的表情,笑着说。结果奥斯卡脸颊微微一红。
「乱讲!我可不是为了你才这么温柔!我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这种话由自己说出口,可就没得挽回了喔?」
「吵死了!」
害臊了吧,奥斯卡嘟起嘴巴。
(越来越觉得他很可爱呢。)
直到几天前还被归类为难以应付的人,但透过这次的林间学校,感觉慢慢瞭解了他。
这时,响起了铁罐互相撞击的「卡啷」声响。
把厨房垃圾桶里的铁罐用绳子串起来,临时制成的警报装置被某人触碰而出声。赛希莉亚决定要在这边等偷窥犯现身时,就先把装置给安装在这一带了。
「在哪里!?」
很明显的有人在附近,奥斯卡的声音也跟着紧张起来。结果,后方高度大约及腰的树丛摇晃发出喀沙声。
「那边吗!」
奥斯卡手摸宝具,顿时,银色手镯改变形状和质量,化成一柄剑。头一次看到宝具化身的过程,赛希莉亚不禁「哦哦!」地叫出声。因为这可是游戏里看不见的画面。
奥斯卡扔出剑。宝剑没有停留在轨道上的树丛,而是继续直线前进。
他的宝具特征为「什么都能切断」。不管是树还是铁甚至钻石,在他的宝剑面前都等同于豆腐。因此,也具备了不需切断的东西,一律不会被切断的特性。
也就是说,他扔出的剑不会给森林的树木造成无谓损伤,只会直刺目标。
「哇啊啊啊啊!」
跑向发出惨叫声的地方,结果发现令人意外的人物:琳恩与杰伊德。
他们旁边的树干上,刺着奥斯卡的剑。
可是剑身缺损了一半。不,是看起来有缺损。
奥斯卡的剑刺中的是杰伊德的宝具。他的宝具斗篷强化了隐藏埋伏的能力,只要披在身上就能消除气息和存在。而这件斗篷就挂在剑身上,所以才导致宝剑看起来少掉了一半。
奥斯卡和赛希莉亚走近跌坐在地上的他们。
「你们为什么在这?」
「犯人就是你们吗?」
「啊哈哈……」
两人靠在一起苦笑。
「为什么……」
正当赛希莉亚想要追问时,宿舍那边传来惨叫。四人连忙看过去,就见到学生们纷纷冲出宿舍,而后头追着翻白眼、随意攻击人的学生以及几只狗。
「『障气』吗!」
奥斯卡冷静的话语,点醒了赛希莉亚。
这是杰伊德和琳恩的事件。
「刚才的事先放一边,现在得先救大家!」
琳恩焦急地这么说。
赛希莉亚可无法把刚刚的事置之不理,但她说得对。目前要先避免「障气」伤人。
(营救大家的同时,这次要小心,不能妨碍到他们的事件!)
干涉序章以及妨碍到奥斯卡与琳恩的最初事件,种种事迹掠过脑海。一旦血气冲上脑袋或是心急如焚,就会看不见周遭事物,是琳恩的坏习惯。
「受伤的同学往这边走!」
在身后这么叫喊的是莫德雷德。他正使用宝具的力量,治疗受伤的学生和教职员。这能力恰恰符合他保健室医生的身分。
基本上,没有收到宝具的神子候选人没有任何力量,顶多只能靠触碰印记来净化「障气」。可是神子候选人可以从收下的宝具中,引发出骑士的力量。因此被托付多样宝具的神子候选人,能够变得比任何骑士都还要强。
因此现在的赛希莉亚,也可以使用吉尔伯特的宝具。
(记得吉尔的宝具是……)
「赛希尔!」
分散心思去回想这件事很危险。赛希莉亚在被奥斯卡呼唤之前,丝毫不察身后有野狗扑过来。她吓到往后退,结果手指触碰到宝具。
「呀啊!!」
霹滋!还以为眼前有火花四射,总之野狗在碰到赛希莉亚之前就弹飞出去,身体直接撞击地面。这时,黑色雾霭彷佛要逃离,从狗的身躯冒出并消失。
(我想起来了。吉尔的宝具是……)
跟奥斯卡完全相反,他的宝具强化的是防御。一旦行使,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到施术者。
(既然如此!)
赛希莉亚靠近奥斯卡。
「我负责护送来不及逃脱的人,『障气』就拜托你了。如你所见,我的宝具不适合用来主动迎击障气……」
「这我没意见。」
「杰伊德就跟琳恩一起行动喔?假如行有余力,就去帮忙奥斯卡。」
「知道了。」
「好的。」
赛希莉亚下达指示时,还不忘若无其事地让杰伊德和琳恩待在一块。毕竟之后他应该要为了保护琳恩而受伤。
(呜呜。可是这样就等于,要眼睁睁地看着杰伊德受伤了……)
耐不住良心的苛责,赛希莉亚紧抓胸膛。尽管明白这是必须要发生的事,更知道伤势非同小可,但光是知道就觉得痛苦。
不过要是阻止该事件发生,届时等待自己的,就是凄惨黑暗的未来。
(就算杰伊德会受伤,至少控制在轻伤就好!……对呀!)
「奥斯卡!」
「……干嘛?」
正当奥斯卡准备前往宿舍时,赛希莉亚抓住他的制服衣摆叫住他。
「那个,麻烦你待在杰伊德身边。尽量别让他受重伤……」
「嗯?喔……」
「我相信你!」
赛希莉亚边说,边紧握奥斯卡的手,结果他的脸转眼间就变得红通通的。
「就、就交给我吧!」
「嗯!加油喔!」
「知道了。」
奥斯卡回答,同时害臊地瞥开视线。
要是杰伊德的伤势,能因此变得比较轻微就好了。
「好!我也要加油!」
大声吆喝好切换心情。因为有些事是自己该去做的。虽说是事件,但受伤的人还是能够越少越好吧。
接着她触碰手镯,冲进惨叫声不断的宿舍。
事态出现好转的征兆,是在大约三十分钟以后。大部分的「障气」都已被消除,学生和老师都待在外头看着宿舍。
赛希莉亚带着最后一人,一同走出宿舍没多久,杰伊德、琳恩和奥斯卡也步出宿舍。看来是把「障气」全清除完了。
看到赛希莉亚的琳恩,冲了过来。
「赛希尔大人,没事吧?」
「嗯,谢谢。我没事。」
赛希莉亚微笑,好让担忧的琳恩放心。她似乎相当担心一个人个别行动的赛希莉亚。
接着靠过来的人是奥斯卡,脸上还沾到泥土。
「似乎没受伤啊。」
「嗯,你们那边……也平安无事呢。」
赛希莉亚看着杰伊德:他毫发无伤,还活跳跳的。
于是忍不住狐疑地问:
「为什么没受伤?」
「讲得像是希望有人受伤似的。」
「不,奥斯卡还好……」
话虽如此,但「希望杰伊德受伤」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还有杰伊德和琳恩监视赛希莉亚这件事也是,这次的事件怎么都怪怪的。
这时,身后传来呻吟声。转头的瞬间,有东西飞过来。
赛希莉亚吓到跌坐在地。黑色物体朝着琳恩直线猛冲。
「琳恩!!」
「呀啊!」
那个黑色物体是被「障气」入侵的野狗。离最近的杰伊德立刻护住琳恩。
这是游戏中的场面,而且原封不动。
「杰伊德!」
只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就不是游戏里的了。奥斯卡扬声,朝野狗挥剑。宝剑没有伤到野狗,而是直接穿越身体只把黑色气团一分为二。
野狗顿时失去意识直接倒地,一动也不动。耳朵还有在抽动,应该不是死掉了。
「呼~漏网之鱼吗……」
奥斯卡像要甩掉剑上的血而甩剑,然后让剑消失。
只有赛希莉亚一脸愕然地看着这幅光景。
「……为什么……」
「嗯?」
「为、为什么打倒它!?」
「蛤~?」
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奥斯卡皱眉。
「那是『障气』啊。打倒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可是!!」
杰伊德路线在眼前被硬生生砍断的赛希莉亚,好一阵子张口结舌。琳恩和杰伊德都没受伤是好事。当然,赛希莉亚也不是真的希望他们受伤。
只是……
「可是!!」
她内心高呼的「林间学校的事件啊!」却不能喊出口。
「刚刚明明还说什么『我相信你』,现在却讲这种话。」
「奥斯卡殿下在那之后,可是非常勇猛地驱敌喔?」
「还好,没到那种地步!」
可能被琳恩称赞感到高兴吧,奥斯卡红着脸颊,撇向另一边。赛希莉亚这才想起了刚刚的对话。
「那个,麻烦你待在杰伊德身边。尽量别让他受重伤……」
「嗯?喔……」
「我相信你!」
(莫非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
赛希莉亚抱头。
在悔不当初、徒劳感以及对自己的愤怒下,感觉大脑被痛殴到栽跟斗,整个世界都翻转过来。
她正垂头丧气地呢喃时,发现脚边掉着一本笔记本。
「这是……?」
信手拿起就翻页。
内容是……
赛希尔用自己细瘦的手臂,困住了奥斯卡。
因春药而发热兴奋的奥斯卡,仍然无法正经抵抗,只能用湿润的双眼仰望他。
他嫣然一笑。
「抵抗是没用的喔,奥斯卡。」
赛希尔就这样压倒奥斯卡……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赛希莉亚用力地阖上笔记本。
这本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是剧毒,而且创作素材用的还是赛希莉亚和奥斯卡。
(不只如此,我是攻!?)
「赛、赛希尔!等一下!那是我的!别看,太难为情了!!」
抢走笔记本的不是别人,正是杰伊德。他羞红着脸问:「你看过了?」
赛希莉亚一点头,他就扭扭捏捏地说:「讨厌~」这人是少女吗?
最后杰伊德脸红坦承。
「其实,我们以两位为主角在写小说……」
(插图007)
「……小说?」
「琳恩不只写小说,还有画图。」
「那只是嗜好。」
眼见琳恩脸颊泛红,赛希莉亚感觉头更痛了。
「慢着,可以重新问一下吗?你们交换日记的目的是?」
「一起进行创作交流。」
「那刚刚在外头,你们看着我是为了?」
「取材!」
两人的直接攻击,差点粉碎了赛希莉亚的精神。
为了取材还用上宝具,这什么不良嗜好啦。
「赛希尔,抱歉喔。可是,我的本命是吉尔赛希!」
「你是在为什么道歉……」
忍不住认真起来。觉得被卷进来的弟弟很可怜,赛希莉亚遮住双眼。
「真要谈这个话题的话,我喜欢的是赛希吉尔!当然,强调赛希尔大人的腹黑特质的赛希X奥斯是我的最爱,但如果要跟吉尔伯特大人组CP,赛希吉尔这点我绝不退让!在我心中赛希尔大人是永远的攻!」
「我不是攻也不是受!」
「我的话,不太能接受可攻可受这点。以前就有想过,琳恩你的解释有点问题。」
「本人就在眼前,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
就算用力吐嘈,两人火热的唇枪舌战丝毫不见停歇。
顺带一提,奥斯卡似乎跟不上话题,在旁边歪头表示不解。
「最后,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可以。请问什么事?」
「是什么?」
赛希莉亚深呼吸。
「你们的关系是?」
「志同道合的同伴!」
「一起创作的同伴!」
两人齐声道,赛希莉亚差点没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