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让你久等了。」
在进入寒假之前,来找弘树商量事情的学生激增。已经修完毕业学分、几乎没有课的四年级学生还特地来学校的理由只有一个——毕业论文。
在这个气温开始转为寒冷的时节,求职活动结束后就开始大玩特玩的学生们终于有了危机意识,认真着手准备毕业论文。因此,身为N大文学院助理教授的中条弘树也无可避免地过着繁忙的每一天。
「不,是我擅自来打扰你。」
说话的人把脸从手中的书抬起来看向弘树,他就是弘树的童年玩伴——藤堂秋彦。秋彦偶尔会说他想转换心情,然后跑来弘树的研究室找他。不过,今天因为弘树和学生有约,所以让秋彦等了一会儿。
(寒假过后又会被传得满城风雨了吧……)
秋彦是一名当红的畅销小说家。不仅是妙笔生花的文采,再加上俊逸非凡的外貌,使他成为众所瞩目的超级名人。
甚至,在秋彦的衬托下,就连他所坐的那张退休教授留下来的旧沙发,都不可思议地看起来像件古董。
刚才来找弘树的女学生,也不管毕业论文的事,盯着秋彦猛瞧。
像秋彦这么一位名人来找弘树,一些爱讲八卦的学生不知道又会加油添醋,传出什么谣言来。
(算了,至今一直没被人发现,我反而觉得这说不定才是奇迹。)
行事低调的秋彦,总是挑上课时间来他的研究室。之前一直没被没课的学生发现,或许真的只是运气好吧!
「外面很冷吧?你要喝咖啡吗?」
「好,麻烦你了。还有,这个——谢谢,帮了我很大的忙。」
秋彦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厚重的书。这本装订方式充满复古风的书,是弘树大学时代逛二手书店时挖掘出来的珍宝,现在已经绝版了。
秋彦来还这本借去作小说参考资料的书,也就表示他写得差不多的小说已经完稿了。
「有帮上你的忙就好。你有赶上截稿日吗?」
弘树将咖啡机里煮过头的咖啡倒入两只马克杯中,端到桌子上。
弘树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拿起秋彦放在桌上的书。
「虽然费了我不少功夫,不过总算是如期完成了,书出版后再寄给你。接下来到过完年我就能好好放一个假了。」
「哦?怎么变得这么优秀?难不成要下雪了吗?」
平常的秋彦,总是过了截稿日后,还迟迟未能交稿。而他会来弘树的研究室,也多半是为了躲避前来取稿的编辑。
这次秋彦不仅在截稿日前完工,居然还有假可放,这已经是超越难能可贵,近乎奇迹的地步了。
弘树一面啜饮咖啡香荡然无存的咖啡,一面出言揶揄。秋彦只是微微笑着点头。
「说得也是,干脆下场雪,或许会比较浪漫吧!」
「啊?」
秋彦非但没有反驳,反而欣然接话,让弘树觉得有点挫败。是因为他刚截完稿所以心情很好吗?不过,希望能下雪又是什么意思?
「在东京难得能过白色圣诞节,从饭店看夜景也别有一番情趣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从秋彦的话中看来,他今年似乎要在某家饭店过圣诞节,而且还是跟他的恋人一起。
弘树知道秋彦有一个年纪比他小的恋人,但是秋彦至今没有告诉他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算了,如果秋彦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他的恋情,我也很困扰……)
追问别人的情史似乎太不识趣,所以弘树决定只字不提。
「你呢?和你的同居人处得还好吗?」
「咦?啊……呃,还可以啦……」
秋彦问的是弘树不久前找他商量的事。
弘树与恋人——风间野分开始住在一起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变得很不自在。弘树想和野分回复以往的关系,便去寻求秋彦的意见,在他的帮助下,两人现在处得非常融洽。
工作繁忙的野分待在家里的时间十分有限。不过,在两人共同的努力下,他们比以前多了更多相处的时间,弘树也不时提醒自己,尽可能将自己的心情坦率地说出口。
「你的脸上露出笑意哦!」
「什么!?」
弘树为了佯装镇定,脸部线条绷得比平常还要紧。难道他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脸部肌肉吗?
对上秋彦冷静的目光,弘树连忙伸手确认自己的脸。
秋彦看到弘树慌乱的样子,又面不改色地改口说道:
「骗你的,你的表情跟平常一样。」
「你……你这家伙!」
发现自己被他调侃,弘树不禁怒从中来。都这把年纪了,他能不能不要开这种幼稚的玩笑啊?
「虽然你的欢喜之情没有溢于言表,不过我可以了然于心。像你这样轻忽大意,小心同样的事又会重新上演哦!」
「唔……」
秋彦皱着眉喝了一口咖啡。他的一针见血让弘树无言以对。因为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所以,弘树一些微妙的心理变化都逃不过秋彦的法眼。这种时候老是瞒不过对方,认识太久反而不是件好事。
(可是我和野分好不容易才过得那么幸福美满,稍微高兴一下有什么关系……)
现在他们正处于新婚甜蜜期,他表现出冷静自持的样子才奇怪吧?弘树才在心里暗暗抱怨,秋彦接着又说出更不留情的话:
「你别以为满足于现状,现在的关系就能稳定地持续下去。」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啊!」
弘树虽然不满秋彦一副自以为是的口吻,不过,秋彦是情场上的个中好手,所以弘树强忍下对他大喊「谁要你多管闲事」的冲动,虚心向他求教。
「这个嘛……基本上不要让自己流于习惯。」
「哦?」
「任何事都觉得理所当然的话,你就不懂得珍惜了吧?偶尔做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才会有新奇的感觉。」
「哦,原来如此。」
弘树和野分交往的这几年,他们虽然一直维持着一种稳定的关系,但弘树非但不感到烦腻,喜欢野分的心情甚至与日俱增,直到现在他看到野分还是会紧张得脸红心跳。
「不过你倒好,根本就不用担心啊!你可是堂堂大作家藤堂秋彦耶,人家都巴不得倒贴你了,你还需要做什么努力啊?」
秋彦从学生时代起,就是附近女学生爱慕的对象,现在也常常登上女性杂志的刊头特集,他的人气或许连一般明星也都望尘莫及。
站在朋友的角度来看,弘树也觉得秋彦浑身上下充满魅力。他的容貌、才能、个性都无可挑剔。虽然,秋彦的爱慕者有如过江之鲫,不过,他不擅与人往来,还好他的完美无缺掩饰了这一点。
「别乱说。被我不喜欢的人喜欢上,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而如果我喜欢的人对我不理不睬的话,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我无时无刻都得费尽心思地把他留在我身边。」
「你要费尽心思?」
「我单恋他很久了。我们的年龄差距大,很多对我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对他而言却并非如此。要是我不努力的话,恐怕无法填补我们之间的差距。」
「…………」
秋彦的高谈阔论,让弘树对他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大吃一惊。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攫获能力高人一等、冷静自持的秋彦的心?
(秋彦喜欢那个人喜欢到会感到不安啊……)
弘树试着在心里描绘对方的形象,但是却没有半点头绪。让喜欢独处、我行我素的秋彦费尽心思也想绑在身边的人究竟是——
「别说我的事了,现在我们谈的是你的事。」
秋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回到原来的话题。弘树和秋彦认识了二十多年,这说不定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秋彦害羞的样子。
「圣诞节快到了,你们不妨出去约个会吧?以你们两个这种个性,就算一起出门也只是去家庭餐厅吃饭而已吧?」
「……不行吗?」
弘树也不打哈哈了,索性坦然承认,因为秋彦所说的都是事实。然而,秋彦却更进一步驳斥他。
「对,当然不行。你们到底交往几年了啊?不会善用宝贵的时间,我只能说你们对彼此都太漫不经心了。」
「吵死了!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啊!……再怎么说,我们都是男人嘛。」
他们有机会就会去约会,一起出门的时候也很快乐,只不过野分还是学生时没有什么钱,就算现在当上实习医生,经济方面也仍称不上宽裕。
弘树觉得,就算是自己出钱也无所谓。但是,野分却极力拒绝让他一直请客。不过就因为这样而两个大男人到公园约会,与其说很空虚,倒不如说很诡异吧!
因此,说到能花最少的钱待上最长时间的实用约会地点,就非家庭餐厅或咖啡厅之类的地方莫属了。
「我可要提醒你,那才不是时间或金钱的问题呢!要是真有心的话,总能克服的。在我看来,你只是不经一番努力就找借口逃避罢了。」
「…………」
弘树根本无法反驳秋彦的话。
(我虽然也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抬出「没有钱」或是「我们都是男人」来,都只是自己冠冕堂皇的借口吧……)
「周遭的人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在意两个男人出双入对。当然,如果是进饭店的话倒就另当别论,不过一起去吃个饭也没什么吧?」
「但是……」
「你太过神经质的话,反而会引人注目。就算看到两个男人一起出去兜风,你也不会想入非非吧?」
「也是啦……」
听秋彦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或许他就像秋彦所说的一样,太过紧张兮兮了吧?
住在一起后,应该多多少少也减轻了一些野分在房租上的负担,所以,如果弘树邀他去约会,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但是该去哪里约会好呢?)
到了圣诞节,不管到哪里都人满为患。弘树也无法像秋彦那样大手笔预约套房,所以,顶多只能和野分去比平常高级一点的餐厅吧!
秋彦对困惑不已的弘树又提了一个意见。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种时候,为对方准备一个礼物可是一种礼貌。」
「什么?礼物!?要、要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就算这是一种礼貌,他也很为难。难道不能只是约会吗?弘树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即使在一般人的概念中是理所当然的事,对弘树来说也是超出能力范围的难题。
「你自己想。他是你的恋人吧?」
「唔!」
秋彦竟然在最关键的地方弃他于不顾,弘树不禁抱头苦思。他那颗恋爱智商等于零的脑袋早已呈现爆炸的状态了。
(我连该去哪里约会都不知道了,还要送礼物……)
如果交往的对象是女性——不,就连以前交往的女朋友,他也不曾细心挑选过礼物送给她。在弘树印象里,顶多只有那么一次,当和女友经过车站前的路边摊时,因拗不过女友的要求,而买下一个小饰品送她而已。
(既然我们都是男人,那只要买我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吧?)
然而,清心寡欲的弘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如果硬要他说一个的话,大概就是昭和初期发行的某本书吧?因为出版的数量很少,所以,现在被视为几乎不可能买得到手,梦幻般的存在。
但是,野分当然不可能会想要这本书。而且,不管他送什么东西给野分,野分一定会回答:「只要是弘树为我挑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很高兴。」
这可不是弘树自夸,他有自信野分一定会这么说。那个男人绝对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肉麻得让人难以启齿的话。
(话说回来,我从来没有买过礼物送他……)
在当野分的家教时,弘树倒是送过他不少题本和参考书。不过,那些算不上礼物吧?
弘树不禁连带回想起,在与野分交往之前,当时的女朋友曾说他完全不在乎她,所以弘树才会被她甩了。弘树因自省和后悔而低垂着头。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咦?你要走了吗?」
苦恼不已的弘树闻声抬起头来。
「虽说我现在在休假,但我也没有那么闲。谢谢你的咖啡,下次我会带好喝的咖啡豆来给你。」
「……真抱歉,我的咖啡很难喝。」
难怪刚才秋彦会皱着一张俊脸喝咖啡。喝习惯的话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研究室的咖啡似乎不合秋彦的胃口。
「再见——祝你幸运,我的朋友。」
秋彦扬扬手,离开了弘树的研究室。
秋彦离去前的笑容让弘树恨得牙痒痒的。
(要送佛就送到西天啊!)
弘树凝视着马克杯中的黑色液体叹了一大口气。现在的他,就像这煮过头的咖啡。
「好累……」
弘树想赶在休假之前做完所有的工作,因此,等他准备回家时,夕阳早西沉多时,月亮已高高挂起。
因为一直在办公桌前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弘树全身肌肉僵硬得酸痛。这种时候,他真想回家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早早入睡。
(如果今天能看到野分就好了。)
在这个一般感冒和流行性感冒肆虐的季节里,担任小儿科实习医生的野分,也就变得比平常更加忙碌。一旦病人情况恶化,他也有家归不得,必须留在医院值班;要是有急诊的病人,野分也随时会被医院紧急召回。
人们常说当医生的反而不注重身体健康。事实上,他们是没有休息的时间。要是没有充足的体力,根本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弘树因为转乘而走在车站通道上,不经意地看向玻璃窗外,五彩绚烂的灯饰吸引了他的目光。
「好漂亮……」
弘树平常总是走另一条路回家。这片前所未见的景色,引他忍不住驻足观看。
笼罩在苍白色光芒下的街道,美得仿佛远离了大都会的尘嚣。弘树因为来不及做晚饭,所以才绕道来买东西,没想到意外一览美景。
(真想让野分看看眼前这幅美景。)
如果野分在他身旁,想必能为这幅景致添色不少。看得痴痴入迷的弘树,因肩上冷不防传来一股撞击的力道,这才回过神来。
「啊,对不起。」
弘树反射性转过头去,一名拿着公事包的上班族,一面一脸沉郁地瞪了弘树一眼,一面迈着大步离去。
熙来攘往的人潮里,竟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观赏眼前光彩夺目的景致。或许,他们正为了一个高枕无忧的假期,劳心劳力地奔波着。
(毕竟十二月被称为「师走(注:为日文十二月的别称,有「人到了年底都会忙于奔波」的意思)」嘛!)
即使每个人忙碌的程度不同,但到了年底总是来去匆匆。所以,他们更希望年底的假期,能与可以让他们喘口气的对象一起度过吧?
(我也赶紧买完东西回家去吧!)
与其在外面闲晃,不如回家悠闲地打发时间。就在弘树正欲走向与车站相连的百货公司地下商场时,贴在通道墙上的海报映入他的眼帘。
仔细一看,到处贴满了主打圣诞节商品的宣传海报——在能饱览夜景的餐厅里共进晚餐、皮包、衣服,以及璀璨的珠宝——为情侣们提供了送礼的选择。
弘树看着海报,心里不经意地想起白天秋彦在他研究室里对他说过的话。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种时候,为对方准备一个礼物可是一种礼貌。』
如果是要送给女朋友的礼物,从这些海报的选项里挑一样即可。偏偏他的恋人是「男人」,他总不能送野分皮包或珠宝吧?
(啊,不过如果是戒指的话……)
虽然不能送项链或耳环,但戒指的话,男人戴着也不足为奇。说到戒指,弘树记得以爱妻闻名的教授与新婚燕尔的同事,左手无名指上都嵌着一枚样式简单大方的银色戒指。
「…………」
两个男人的婚姻无法以正式的证书来证明,弘树也认为没有证明的必要。但是,若能以某种形式来呈现,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他很笨拙,或许心里很快又会产生不安,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让野分为他操心。
不过,如果能拥有个「什么」,在看到它时,或许就能回想起最初的那份心意了吧?
(——好!我先去探探情况吧!)
既然下定决心要送野分戒指,买一般便宜货毫无意义,他得预先到专柜仔细探查理想的品项才行。
弘树暂且将到物品街购物一事抛诸脑后,鼓起勇气踏入百货公司里的珠宝店。
「欢迎光临。」
「…………」
(我好像跟这里非常格格不入……?)
虽然弘树一鼓作气跨进珠宝店大门,然而,店里独特的氛围,让不习惯的弘树心里不禁萌生怯意。不过,他可不能在这里打退堂鼓。来者是客,所以他只要光明正大地挑选就可以了。
弘树一边在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一边打量着陈列在展示柜里的戒指。
(希望样式能尽量简单一点。)
戒指上无需任何装饰,以免戴着徒增麻烦,不过要有高贵的感觉。
「先生,请问您在找什么样的东西?」
「咦?呃……我想看一下戒指……」
看到弘树站在展示柜前游移不决,女店员趋向前来笑容可掬地询问。她浓淡适宜的妆容,加上一袭黑色套装,完美无缺的装扮,倒让弘树心生惧意。自己明明没有做坏事,但就是紧张得静不下心来。
然而,女店员似乎见怪不怪,开始流畅地为弘树介绍商品。
「要找戒指的话,这里有今年冬季的新作品。纤细线条搭配镶钻的设计,在市场上颇受好评——」
「呃……不过,我想买样式简单一点的戒指,平常戴着也不会影响工作……」
女店员为他介绍的戒指虽然精巧可爱,但是,他总不能买这种戒指送给身为男人的野分吧?
不过,弘树平常鲜少接触珠宝首饰,因此,他很难用言语表达他理想中的样式。还是自己找比较快吧?
「那么,这只怎么样?这是我们的基本款,不过也有不少人买它当作结婚戒指。」
「……哦……」
女店员从展示柜角落拿出来的戒指,完全是弘树理想中的样式。描绘出平滑线条的银色戒指,绽放出柔和的光芒,仿若是漾起沉静涟漪的水面,非常适合野分。
见弘树看得入迷,女店员微笑道:
「要不要戴戴看男戒?」
「咦?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实际戴起来看看,就不知道戴上后的感觉。您知道指围吗?」
「指围?不好意思……」
「那我现在帮您量。」
弘树伸出手让店员帮他量指围,但他又面临另一个新的问题。
(野分的指围多大?)
他们都是男人,所以应该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吧?可是不实际量过,他也不敢断言。弘树再次体认到,两人虽然已交往多年,自己不了解野分的地方,仍多不胜数。
「戴好了……您觉得怎么样?」
「————」
就是它了。
弘树凝视着嵌在手指上的戒指,再度浮现这个想法。男戒比女戒稍大,线条也因此更为明晰,平添一分简单利落的质感。
(不过,对戒一般都是男女一对吧……)
对弘树来说,买两只男戒需要极大的勇气。一个男人在这种店里买礼物送给另一个男人,会引起他人怎么样的臆测?
(这只戒指多少钱啊…?)
弘树想起自己竟忘了最基本的问题。他佯装打量戒指的样子,想确认戒指上的小价格牌。标价上零的个数让弘树直眨眼。
「……!」
弘树差点惊呼出声,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噤了口。
(戒、戒指居然这么贵啊……)
为什么这么一个小东西竟然会这么昂贵?弘树强压下内心的震惊,转而看向其他商品,每一件标价上的零都与这只戒指相去无几,镶有宝石的价格又是另一个境界了。
(话说回来,以前的人好像常说,订婚戒指还是结婚戒指要花上三个月的薪水。)
如果从这个观点来想,手上的这只戒指或许算是中等价位。明明在大学任教,却连这点事也不知道。弘树深深感受自己的无知。
「先生?请问您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请问,这只戒指要在哪一天前预定,才能在二十四日以前拿到?」
「嗯……如果知道指围的话,我们可以马上为您准备;如果不知道的话,就得麻烦您再过来一趟,而且,尽可能在这两、三天内——」
「这样啊。」
从店员的话听来,弘树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从长计议;如果无法赶在二十四日拿到戒指,一切就前功尽弃,礼物改日再补送也显得滑稽。
「您考虑得怎么样呢?」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对方的指围,所以改天再过来一趟……」
弘树稍微点头致歉。店员殷勤有礼的应对,让弘树感到过意不去。不过,不知道野分的指围,他也莫可奈何。
「好的。方便的话,这份目录请您参考。」
「啊,谢谢。」
店员以与她的打扮一样无懈可击的笑容送客,弘树再次向她行一个礼后,才匆忙离去。弯过了转角,他才静静地吐一口气。
(好、好紧张……)
不习惯的气氛,与店员过于恭敬的待人接物,都给弘树带来相当大的压力。不过,幸好他鼓起勇气进入店里,如此一来,他烦恼根源的礼物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戒指的尺寸。
直接问当事人的话,送礼物一事就会随之曝光,而野分一定也不知道自己的指围。
(果然只能趁他睡觉的时候偷量了。)
用细绳之类的东西量他手指的粗细后,珠宝店的人应该就能判断戒指的尺寸了吧?弘树决定今晚等野分入睡后伺机而动。
弘树照预定计划,到百货公司地下美食街买完东西后,便急急忙忙踏上归途。在珠宝店耗去了他不少时间,所以,当他买完东西回到家后,已经很晚了。
弘树虽然在美食街买了一些小菜,不过,回到家后仍必须洗米煮饭。野分今天回到家或许已经深夜了。不过,弘树还是想为他准备好饭菜。
弘树加快脚步从最近的车站回家,背后倏地传来皮鞋踏在柏油路上的脚步声。弘树才心想:那个人应该和他一样归心似箭吧!下一秒,却传来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弘树!」
「野分!?」
「还好有追上你。我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你,就一路追在你身后。」
「干嘛用跑的?要回去的地方还不是一样。」
何必用跑的让自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今天才值完夜班,而在医院里,应该没有可以好好闭目养神休息的片刻。
野分漆黑的眼瞳下,浮现了一层淡淡的黑影。虽然他年轻力壮,这份工作还能持续下去。不过,弘树希望他能过健康规律一点的生活。
弘树无意阻碍野分追寻梦想,所以,也尽可能不从旁置喙。不过,他常常为野分的身体状态感到忧心忡忡。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你在说什么啊,笨蛋!」
弘树嘴上虽然说一些不可爱的话,但心里却欣喜若狂。不过,他决不能让野分知道,每当野分呢喃着甜言蜜语,自己就会无药可救地心跳加速。
「像这样和你一起走回家,会让我想起以前你当我家教老师的时候,我常常和你一起走到你家。」
「当时还不是你擅自跑去车站等我。」
「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没有。」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人觉得,让喜欢的人等候自己,是一种麻烦?
虽然弘树当时尚未发现自己的心意,不过,一面走下车站阶梯,一面寻找熟悉的学生制服的那份悸动,恍如昨日。
当察觉到自己爱上家教的高中生时,弘树的心情只能用绝望透顶来形容。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能和野分相守至今。
弘树的视线不经意瞟向身旁的野分,那张比两人邂逅时还要来的成熟的侧脸,让弘树不禁望得痴痴入迷。
野分从高中时就很沉着稳重,而现在,则变得更有男人味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只是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弘树不敢说自己看野分的脸看得出神。他的脸颊微微发烫,不过天色昏暗,野分应该不会发现吧?
「没这回事。刚才虽然真的有点疲惫,不过,一看见你,我就变得精神抖擞了。」
「是、是吗?」
柔情似水的微笑,让弘树的心脏不听使唤地跃动。他别开脸,以防自己又看野分看得忘我。
「对了,弘树,你今天绕道去了哪里?」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你手上不是提着纸袋吗?」
「啊……原来如此……」
弘树还以为野分要说他看到自己去珠宝店看戒指,心里不禁暗捏一把冷汗。仔细想想,野分怎么可能知道?
(对心脏真的很不好……)
弘树重新提振起精神,举起手上的纸袋给野分看。
「我今天加班,留得比较晚,所以去百货公司买熟食。虽然回到家还得洗米煮饭,不过总比从头准备起好吧?我还顺便买了好像很好喝的葡萄酒,你要不要喝?」
弘树买葡萄酒其实是别有用心。如果野分今天难以入睡,他打算以要野分陪他喝睡前酒的名目来灌醉野分。
「好,我明天可以晚点出门,所以没关系。」
一个出其不意的偌大微笑煽动着弘树的罪恶感,不过,这次情有可原。
两人天南地北聊,不知不觉已来到家门口。
「我回来了。」
野分打开门让弘树先进去,弘树打开电灯,脱掉鞋子,正打算走向厨房时,背后伸来一双修长的手抱住了他。
「弘树,你回来了。」
「……!你不是也才刚回来吗……」
「我偶尔也想说一下这句话嘛!」
或许是弘树先踏上了地板框(注:日本房屋入口处通往室内的地方,比玄关略高),所以野分抱住他的手的高度跟平常有些不同,轻拂颈间的吐息打乱了弘树的心律。
「放……放开我,我要去准备晚饭了。」
「我还没补充够你。」
野分变得比同居前更加粘人。弘树虽然不讨厌,但有时也会感到吃不消。
弘树虽然也不想推开野分,但两人总不能在门口相拥到天荒地老吧?总之,今天必须让野分早早入睡,于是,弘树决定先取悦他。
「……这种事,等一下多得是时间可以做吧?」
「咦?」
「我说,等吃饱饭后再做——」
「我可以解释成你在邀请我吗!?」
「邀……」
(邀请?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弘树的意思是,等吃饱饭后,野分要粘他多久都随他高兴,但是野分好像误解他的意思了。
野分抓住弘树的肩膀,定定地凝视着弘树的脸庞。野分出人意表的反应,让弘树瞠大了双眼。
但是,在野分充满期待的眼眸凝望下,弘树实在难以把要解释的话说出口。于是,他只好含糊其辞:
「呃……算、算是吧……」
闻言,野分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奕奕地说道:
「晚饭我来做!」
「真、真的吗?」
野分夺过弘树提在手上的纸袋,一脸欢欣地走向厨房。留在原地的弘树,呆望着野分的背影。野分回过头来向他说道:
「弘树,你先去洗澡吧!」
「哦,好。」
虽然野分误会了他的意思,不过,只要野分高兴就好了吧?然而,望着野分异常兴奋的身影,一股后悔之情在弘树心中油然而生。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弘树的自言自语,当然没有传进远在厨房的野分的耳里。
(他……睡着了吧……?)
耳边传来野分沉稳的鼻息,弘树轻轻伸手打开床头柜上的灯。在柔和的灯光下,野分孩子般的睡脸,令弘树不禁莞尔。
虽然野分嘴上说「一点也不累」,实际上却已精疲力竭了。加上用餐时又被弘树灌酒,于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经过那么激烈的运动,他应该睡死了吧?)
鞭策着倦懒的身体,好不容易坐起身来的弘树心里暗忖。
野分误会了弘树所说的「等一下」。吃饱饭、洗完澡后,便真如之前说的一样,紧紧黏在弘树身边不放。
弘树因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同意了野分,所以,无法露骨地拒绝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宠溺着野分,任由他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暌违数日的体温,舒服得让弘树昏昏欲睡,但他仍以顽强的意志力保持清醒。
老实说,弘树已经快睁不开眼了,但是,在达成目的之前,他无法安然入睡。
弘树把掉落在地板上的睡衣捡起披上。接着,用不惊醒野分的动作,轻巧地把野分的手拉出来搁在棉被上。
然后,从枕边拿出事先偷偷藏好的细绳,绕上野分左手的无名指。
(别醒来啊……)
弘树在心里一面暗暗祈祷,一面用笔在细绳上做了一个记号后,才轻轻抽开。这个任务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易达成。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轻而易举就把任务完成,也让弘树感到意犹未尽。
(不过,这家伙的手指还真粗啊!)
弘树原本只觉得那双抚摸着他的头的手,比自己的大上许多。实际一比,更是让弘树大吃一惊。不仅交叠的手掌大小有别,弘树将细绳绕在自己手指之后,发现就连细绳剩下的长度也有着明显的落差。
弘树只是不经意地比了比。不过,两人之间的天差地别,却让同样身为男人的弘树觉得很不甘心。
弘树知道,自己这辈子在身高、体格上绝不可能胜过野分。却没想到,就连手掌和手指的大小都赢不过他。野分不仅身材比例完美,个性和脑袋也都好得无可挑剔,自惭形秽显得毫无意义。
(他唯一的缺陷就是被我缠上了吧?)
野分本来应该会娶一位貌美如花的妻子,生下人见人爱的小孩,建构一个平凡却安稳的家庭。
野分立志当小儿科医生,表示他很喜欢小孩子。但是弘树不可能为他生儿育女,野分当然也不可能怀孕生子。
明知如此,弘树也绝不可能会放弃野分。
野分说过他不能没有自己,是这句话支撑着弘树贯彻自己的意志。
「对不起……」
弘树将在心里呢喃了成千上万次的话说出口。
连最普通的幸福他都无法给予野分。弘树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代替这份幸福,不过,他想尽可能地为野分做任何事。
现在,他只祈祷野分能做一个甜美的梦。
「晚安,野分。」
弘树将唇飞快地印上酣睡的野分的额头后,钻回野分的身旁。在他迟疑地将身体挨近野分时,野分正好翻了个身。
「……!」
相拥而眠的姿势虽然让弘树心跳加速,然而,一直强忍着的浓浓睡意猛地向他席卷而来。他在野分的臂弯里,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弘树,对不起……」
「有什么办法,你要工作啊。别再难过了啦!」
电话另一端传来野分无精打采的声音,接受道歉的弘树,反倒安慰起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野分。
「但是……」
「笨蛋,饭随时都可以去吃啊!下次等你比较有空的时候,我再去预约餐厅吧,这么一来我也比较没有压力。」
「真的很对不起。」
「烦死了,不是叫你不用道歉嘛,要我说几次才懂?你今晚会在医院过夜对吧?」
「嗯,有可能。要看患者的情况决定。」
「你不用在意我了,好好去工作吧!你可是一名医生啊。」
「好。」
弘树挂断手机,叹了一口气。
野分会频频向他道歉,是因为两人今晚的约会泡汤了。
两人本来在圣诞节当天——也就是今天要去约会。结果,因为野分的工作迟迟无法结束,这场约会只能以取消收场。
弘树在约定时间的一个多小时前,就抵达约定地的车站前了。而过了还不到十分钟,野分就打电话来向他道歉。
(没办法吗……)
只要像平常一样不放在心上,其实约会泡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原本以为能两人共度的时光他却形只影单,让弘树感到寂寞不已。
他环顾四周,满是像他一样在等待约会的人。
等待情人赴约的女孩子们,个个卯足了全力打扮自己,难掩兴奋之情。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所以弘树也投注了相当的努力。因此,一想到所费的心力也要泡汤了,弘树便不禁觉得有点落寞。
(……我也想早点把这个送给他。)
弘树紧握住大衣口袋里的小盒子,里面装的,自是前几天他一眼便喜欢上的戒指。
反复思量后,没有妹妹的弘树谎称「是妹妹托他帮忙的」,这才买下了那枚戒指。这虽然是个天大的谎言,不过弘树自我安慰,反正他再也不会去那家店了。
不管自己送什么礼物给野分,野分都会欣然收下吧?但是收下像戒指这种引人注目的礼物,他事后会不会觉得困扰?
到了这节骨眼,弘树才开始忐忑不安。他知道野分一定会好好珍惜,但要他平常把戒指戴在手上,似乎太强人所难了吧?
就算现在想买别的礼物,这个时间,除了餐厅之外的店几乎都已经打烊了。
(不用那么杞人忧天。)
或许是寂寞引起他心里的不安吧?弘树不断安慰越来越没自信的自己,想要振奋起益发沮丧的心情。
不过,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呢?
(把秋彦叫出来杀时间吧?——不行,他今天要和情人去饭店共度春宵。)
「……回家吧!」
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赶来赴约时的轻盈脚步,现在只觉万般沉重。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声声叹息不断地从弘树口中溢出。
其实,只要考虑过野分的工作型态,这种突发状况其实是可以预测的。只是,被约会的喜悦冲昏了头,弘树才会失去危机意识。
弘树落寞地垂着肩膀走向检票口,忽然,百货公司前的推车,映入他的眼帘。今天是是圣诞节商战的最后一天,推车上陈列着卖剩的蛋糕、烤鸡、葡萄酒和香槟。
「这位大哥,要不要买一瓶香槟回去当礼物?」
穿着圣诞装的女孩向看得入神的弘树推销着。
「咦?我吗?」
「这些香槟很顺口,非常好喝哦!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可以算你便宜一点!」
她卖力的推销让弘树不禁轻笑出声。她应该只是工读生,如果没有把商品卖完,可能无法收工回家吧?
「那么,给我各一瓶吧!」
「哇!您要买两瓶吗!?谢谢!」
弘树买了两瓶香槟后,踏上归途。
虽然能陪他喝酒的人不在身边,但是弘树心想,酒精或许可以稍微冲淡野分不在时的寂寞。
搭上的电车意外地一如往昔,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由此可见,自己之前是多么地得意忘形。
(刚才根本完全没有注意到。)
弘树强忍着涌上心头的苦笑,拿出手机打算发一封简讯给野分。他思考了一会儿后,动起了大拇指。
「工作加油。」
简单扼要的一句话出自他的肺腑之言。
弘树虽然很失望约会无法成行,但知道野分比自己更觉得遗憾,他就心满意足了。
今晚就彻夜不眠等待野分回来吧!然后到了早上,对带着满身疲惫而归的野分说一声「你回来了」。
想象着野分惊讶的表情,弘树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
弘树不禁为轻易释怀的自己涌起了一股笑意。
「——真的好好喝哦!」
弘树虽然决定要等野分回家,但等待的时间里又无事可做。于是,弘树趁这个机会,把一直被他堆在一旁没空看的书搬出来。
弘树顺手开了一瓶刚才在车站前买的香槟来喝,结果比他想象中还要来的顺口,没多久,就几乎被他喝得瓶底朝天了。
「喝太多的话会想睡觉……」
弘树的酒量不算好。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不过,只要他一喝了酒,身体就会发烫,而后昏昏欲睡。他虽然也想干脆把第二瓶香槟也打开来喝,最后理性还是阻止了他。
(才两点啊……)
就在他揉揉沉重的眼皮想把精神集中在书本上时,从玄关传来一阵声响。
「……!」
瞬间,他从朦胧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几乎是反射性地站起身,忘了脚步声会吵到楼下邻居,急急忙忙地跑到玄关。
「野分。」
「弘树,你还没睡吗?」
野分虽然如弘树所料,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但弘树的震惊也不亚于他。野分今晚不是不回来了吗?方才他看过时钟,现在应该才刚过凌晨两点。
还是因为酒精作祟,让他看到了野分的幻影?
「你怎么回来了?医院那边没关系吗?」
「患者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所以我暂且先回来无妨。要是有事,医院会马上联络我,不用担心。虽然很有可能很快又会被医院叫回去,但是不管五分钟也好、一分钟也好,我都想看你一眼。」
野分的话揪紧了弘树的心。不管五分钟也好、一分钟也好,想看对方一眼的人是弘树才对。没想到老天这么快就让他如愿以偿。
「……电车应该已经停驶了吧?你搭计程车回来的吗?」
「偶尔奢侈一下也没关系吧?」
「你这个笨蛋,干嘛那么勉强!」
(明明身上就没什么钱。)
弘树嘴上虽然责备着野分,但野分为了多看他一分一秒而赶回家的心意,让弘树高兴得不禁热泪盈眶。
明明不久前自己还觉得寂寞不已,现在心里却喜不自胜。弘树心里一方面受不了自己的单纯,一方面也感谢抽空回家看他的野分。
「我没有勉强,忍着不回来看你,对我来说还比较难受。约会虽然泡汤了,但是今天是难得的圣诞节……啊,不过现在已经是二十六日了。」
「野分……」
对弘树来说,野分的笑容就是他最好的礼物。野分的笑靥将他刚才的寂寞一扫而空,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啊,差点忘了……野分,欢迎回家。」
弘树将因惊讶而一直忘记说的话说出口。本来是想出去接野分时跟他说的,不过现在还在玄关,所以应该还在容许的范围之内吧?
「弘树,我回来了。」
就在野分张开手臂,正要将弘树搂进怀里时,弘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
(对了——现在可不是和他闲话家常的时候。)
没有人说得准野分什么时候会被医院急召回。他可不能在再发呆下去,还是赶快把东西送给他吧!
「弘树……?」
野分被弘树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直眨眼。
「你跟我过来一下。」
「什么?」
弘树抓着野分的手,一路将他拉到客厅,让一头雾水的野分坐在沙发上,然后,从挂在椅子上的大衣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
(直接交给他好像也不太妥当……)
难得现在气氛正好,只是单纯地把礼物送给野分,他又有点不甘心;而且,如果野分道了声谢,接过礼物后就收着不用的话,也会让他感到些许落寞。
「弘树,你到底想做什么?」
「还不能转过来看!」
「哦……」
野分一脸困惑,一时之间也无事可做,便脱掉大衣等待弘树下一步的行动。
(若无其事地送给他就好了。)
其实光是选择送戒指就已经谈不上若无其事,但如今介意这个也无济于事了。
苦思之后,弘树拆开包装,只拿着戒指,走向不明就理被迫坐在沙发上的野分。
「把手给我。」
「手吗?」
「不是这只!左手给我!」
「呃……像这样吗?」
野分掌心朝上伸出左手,弘树硬是把他的手翻转过来,将握在手中的戒指套入野分的无名指。
「弘树,这是——痛痛痛痛痛!弘树,好痛啊!」
「吵死了!是男人就忍着点!」
「好痛!就算你叫我忍耐……」
「咦……奇怪?难道我量错尺寸了吗?」
戒指顺利地套到第二指节后就再也套不进去了,看来似乎是关节太粗才让戒指卡在原处动弹不得。
弘树不安地喃喃自语,野分则轻轻将右手覆盖在弘树手上。
「慢慢来,应该戴得进去。」
「像这样吗……?」
弘树半信半疑地依照野分的指示去做,原本卡在手指上纹风不动的戒指,竟然顺畅无阻地戴进去了。
「啊……」
「你看,戴上去了,对吧?」
嵌在野分手上的银色戒指就如同弘树想象的,仿佛是专为野分设计的一样,与他十分相衬。
(还好选了这一枚戒指。)
弘树几乎只凭直觉,就决定买下这枚戒指,因此,心里多少有一些不安。不过野分实际戴上后,他的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个……我可以当做是你送我的圣诞礼物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
「我好高兴,谢谢!」
「啊,哦……」
野分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靥,让弘树心如擂鼓。此时如果再加上一句甜言蜜语,就能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然而,故作镇定已经让弘树费尽全力了。
「弘树,过来这边坐。」
「干嘛?」
野分拉着握在掌中的手,让弘树在他身旁坐下。野分近在眼前的俊脸使弘树羞得不敢直视。
弘树为了掩饰绯红的两颊,不露痕迹地逸开视线。野分一边从脚边的背包里拿出某样东西,一边说道:
「其实,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有东西要送我?」
「我想你可能不喜欢这类的东西,但是这次是你第一次正式的邀约,所以我也有点得意忘形……不过,和你送我的东西重复了。」
「咦……?」
野分手上拿着一个被包装得精巧可爱的小盒子,上面还系着缎带。重复了……那也就是说——
「打开来看看吧!」
「可以吗?」
「嗯,因为这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弘树收下礼物,迟疑地解开缎带、拆开包装纸,一个木制戒盒旋即映入眼帘。他紧张地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一枚样式简单的戒指。
「…………」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明明欣喜若狂,但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想让你平常也能戴在身上,所以选了最简单的款式,内侧也请店家刻了你的名字缩写。如果你不想戴在手上,也有链子可以让你戴在脖子上——」
「……我会戴在手上。」
以前的弘树即使满心欢喜,也会因为死要面子,故意说出「我怎么可能戴这种东西」之类的话,让野分伤心难过。
但是,他现在发现了比面子和自尊更重要的东西。
「……你会帮我戴上吧?」
弘树低着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左手一拳打向野分腹部。因为害羞,所以才无法坦率地伸出手来。
「我知道了。」
野分抬起弘树的手,轻轻分开他紧握的拳头,拿出膝盖上盒子里的戒指,像刚才一样,把戒指戴在弘树的无名指上。
弘树将全副精神集中在手指上,金属冰冷的触感从无名指传了过来。
此时,野分忍不住轻笑出声。
「干嘛?」
弘树以为野分是在嘲笑因紧张而全身紧绷的自己,不悦地撅起嘴。野分腼腆地将他的理由说出口。
「我觉得我们现在好像在举行结婚典礼。」
「你、你说什么蠢话啊!」
野分的话使得弘树的脸颊瞬间滚烫不已。脸颊的热度传至全身,连指尖也染成一片绯红。戴在羞红手指根部的戒指绽放出耀眼的光泽。
(……不过,他说得好像也没错。)
自然而然地交换戒指,仿佛在神前誓约永恒爱情的仪式。这虽然不是一副对戒,但这反而更像他们的作风。
「弘树……你生气了吗?」
野分忐忑不安地打量陷入沉思而不发一语的弘树。弘树主动抱住担心他是不是在生气的野分,却因力道过猛,使得野分一时失去了平衡,形成被弘树推倒的姿势。
「弘、弘树……?」
「……谢谢你送我这个。呃……我真的很高兴……」
「————」
「啊,我现在只是有点喝醉了!刚才喝了一整瓶香槟,所以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弘树虽然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情,不过,话才一说出口,却又害羞得无地自容。他将灵机一动想到的理由说出口,反而换来一个更强有力的拥抱。
「你喝醉的时候比平常还要坦率耶!」
「唔……或许……是吧……」
经野分这么一提,他才回想起,以前也有过一次借着酒精将平常不敢说的话说出口的经验。当时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大概只有天知道吧!
「我也很高兴。我会好好珍惜这枚戒指的。」
「哦。」
野分偌大的手抚摸着弘树的头,弘树心中顿时满溢着感动。
既然可以推说是酒精作祟,就算说一些大胆的话也没关系吧?
「野分。」
「嗯?什么事?」
「你愿意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吗?」
弘树声若蚊鸣地嗫嚅道。野分一瞬间屏住气息,下一秒,则是更用力地抱紧弘树。
「……这是当然的啊!就算你说讨厌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绝对哦!」
因为自己是个胆小鬼,所以可能又会疑神疑鬼、惶惶不安。
或许,他的决心也有可能动摇,但是,对野分的这份爱意,将天长地久永不变。
「当然。不然要不要来个誓约之吻呢?」
「……好。」
野分随口开的玩笑却换来弘树极其认真的首肯,让他大吃一惊。然而,弘树假装没有察觉野分的诧异,从他身上爬起来。
「弘树——」
野分困惑的表情可是百年难得一见。虽然现在才这么做有点晚,但是,自己的年纪比他大,所以,偶尔让自己掌握一下主导权也无妨吧?
弘树揪着野分毛衣的领口,将脸凑近野分。或许是紧张的情绪使然,他抓着毛衣的手不断颤抖。弘树不敢继续直视野分的眼眸,在双唇交叠之前反射性地闭上眼。
「……!」
唇上柔软的触感,诱发着弘树背脊上的阵阵战栗。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在转瞬间宣告结束。
「约好了哦——哇!嗯…嗯……!」
野分冷不防地拉近他的脸,吻上才分离片刻的唇。这次不是轻触般的浅吻,而是在唇舌交缠间愈形浓烈的深吻。
弘树觉得自己被轻啄啃啮的唇瓣已然肿起,溢出的吐息也被野分掠夺殆尽。
「嗯……唔……」
野分灼热的舌头窜入弘树被蛮横撬开的齿列,在他的口腔里恣意肆掠,舔舐他的上颚,纠缠他的舌身。不一会儿功夫,弘树只能任由野分予取予求。
「……真的有香槟的味道。」
「你说什么……嗯、嗯嗯…嗯……」
野分贪婪地变化着亲吻的角度,逐步瓦解弘树的理智。
野分蠢动的舌身,引起弘树身体的阵阵震栗,腰际一阵酥麻。野分的手隔着布料在弘树身上不安分地游走,煽动着弘树身上刚点燃的欲火。
(唔哇,怎么办……)
弘树可以清楚听见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野分的抚摸和煽情的亲吻燃烧着他的理性,瘫痪了他的思考回路。
再这样下去,他会因为诱惑的驱使,而沉沦在野分挑起的欲火之中。弘树动员所有理智推开野分。
「嗯……住、住手…!」
野分露出不满的表情,仿佛在控诉弘树不明所以的抵抗。
「为什么?不是你先吻我的吗?」
「什么我先……我又没有吻得那么煽情!」
他只是为了见证两人爱情的誓约,轻轻碰了野分的唇一下罢了。
但是,对野分来说,却不仅止于如此。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诱惑。被你主动亲吻,我当然会想做更进一步的事。」
「啊!」
野分一把拉过弘树的腰,两人分离的身体又紧紧贴合在一起。抵在大腿上的硬邦邦的触感,让弘树明白了野分现在的窘境。
不知是因为那个吻,还是在那个吻发生之前就开始的。不管怎样,弘树这下相当清楚野分正渴望着自己了。
(……话说回来,我又不是不想做!)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不顾一切沉溺在现在的气氛之中,接受野分的万般疼爱而神魂颠倒。但是——
「……因为……你随时都有可能被医院叫回去吧?要是做到一半也很难受……」
到目前为止,这种事屡见不鲜。
每当这个时候,弘树就得佯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将依依不舍的野分踢出家门,但他其实觉得很难受。最后,只能一个人镇抚欲火焚身的悲惨,简直笔墨难以形容。
闻言,野分露出进退维谷的表情。
以野分的个性,他不可能无视医院的召唤,弘树也绝不希望他变成不负责任的人。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忍住情欲的诱惑还好得多。
但是,既然知道野分的情况已如箭在弦上,弘树也无法坐视不理。于是,他在心里暗下了某个决定。
(既然他做得到,我应该也可以吧……?)
野分虽然为他服侍了不少次,但他却从不曾帮野分做过。他并不是排斥这种行为,只是一直苦无机会,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你不用担心我……你的这个,我会负起责任。」
「弘树——」
弘树伸手抚上野分喷张的腿间,野分瞠目结舌看着他的行动。在野分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弘树抽出他的皮带,松开裤头。
弘树拉下野分的衣物,直接触摸他硬挺的欲望。
「弘树,你是认真的吗?」
「不行吗?」
弘树轻轻用舌头描绘野分欲望的形状,引起野分身体阵阵震栗。他想看野分露出更多的反应,于是吻上手中的昂扬。
「……!」
弘树感觉到野分倒抽了一口气,但他明白,那不是不悦或厌恶,于是松了一口气,用舌头挑弄野分的前端。确认自己毫不排斥这种行为后,弘树将野分的分身含入口中。
「嗯……唔……」
在被弘树的唇包覆的一瞬间,野分的身体忍不住大幅颤抖了一下。口中的硬度剧增,体温也似乎直升。
弘树想让野分更舒服,他一边回想野分服侍他的情景,一边卖力地舞动舌头和手指。
他用舌头缠绕、舔舐、吸吮着野分的硬挺,轻揉根部的膨胀。在边以指腹摩擦着喷张的表面,边吸吮着前端小孔渗出的爱液时,野分紧握住的拳头几乎都要浮现出青筋来了。
「唔……」
野分微弱的呻吟让弘树稍微扬起视线,发现野分皱紧了眉头,紧咬着齿列,嘴角因痛苦而扭曲。但弘树知道那不是痛苦,而是强忍着快感的表情。
(干嘛忍耐?)
如果能听见野分的呻吟,弘树也会觉得很高兴。此时,弘树才明白为什么野分老是说想听他的声音。野分无意戏弄他,而是出自肺腑之言。
「嗯、嗯…唔…」
当弘树专心一意地舔弄野分颤动加速的欲望时,自己的身体也泛起了一层薄汗。弘树发现自己没被挑逗的欲望也逐渐昂扬,心里困惑不已。
(我本来只是想让他舒服一点的。)
舌唇上的感触以及野分轻浅的吐息,似乎挑起了弘树的情欲,一种与被野分拥抱时截然不同的兴奋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哈……弘树,放开我……!」
野分轻推弘树的脸,试图阻止弘树施予他的挑逗。
「为什么?你觉得不舒服吗?」
「就是因为太舒服了,所以我才很困扰……」
「你觉得舒服就好。不要乱动,我会让你发泄出来的。」
「弘树!唔…不行……唔!」
从野分口中听到他被自己挑逗得情欲难耐的话,弘树喜孜孜地再度低下头去。他的嘴张到极限,将野分的硕大含入喉咙最深处。
弘树边用唇瓣内侧含弄,边轻啮较细的部分,使得野分僵直着下半身。
「……快…放开……等、唔哇!」
弘树拍开野分推拒他的手,持续爱抚着。他知道野分已经濒临极限,于是吸吮着渗出蜜液的尖端,野分不由得屏住了气息。
「——唔……」
口中的欲望阵阵痉挛,吐泄出的灼热体液毫不留情地迸射在弘树咽喉。他稍微呛了一吓,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弘树,你该不会喝下去了吧!?」
「你不是也常这么做吗?」
「我没关系!」
「既然你没关系的话,我喝下去也无所谓嘛!怎样?有没有觉得舒畅一点了?」
「……怎么可能。」
「咦?为什么?你不是才刚发泄过?」
这是他第一次为野分口淫,所以,可能没有掌握到要领吧?弘树心想,自己必须多积累几次经验。但是野分肯让他再试试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做这种事反而让我更刹不住车了。」
弘树觉得不敢直视他的野分很可爱,忍俊不住轻笑出声。野分难得一见的焦急,让弘树止不住笑意。
「弘树……」
「哈哈哈,对不……唔哇!?」
野分冷不防地拉了他一把,使得他趴卧在野分胸前。弘树以为野分会轻啮他的耳朵,野分却半是强硬,半是柔情万千地低喃道:
「你说过你会负起责任,对吧?」
「我、我是说过……但是时间……」
野分随时都有可能被医院紧急召回,他们怎么能沉溺于淫靡的行为?而且,弘树会做那种事也是为了节省时间——
这些借口被野分断然驳回。
「到时候我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啊……」
「——所以,你就陪我到最后吧!」
野分温和的语调中,不知为何竟带有不容分说的强硬。被野分抓住语病的弘树,也只能百依百顺地服从野分了。
「……啊,我讨厌…这样……!」
被野分探索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然后被从身后抱住而结合的姿势,让弘树用力地摇着头。
他本来就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脸,而不喜欢这种从后方进入的体位;再加上,骑乘在野分膝上这种不安稳的状态,若没有一个攀附的地方,会让他不知所措。
在野分避重就轻的挑拨下,弘树情欲难耐地扭动着身体。
「嘴上说讨厌,这里却变成这样子?」
「嗯…那……还不…都是…你…害的…!」
弘树本来想反问他,是谁刚才恣意玩弄别人身体的?但是,昂扬的欲望被野分握在掌中,惹得弘树只能娇喘连连。
源源溢出黏稠蜜液的那里,随着阵阵强烈脉动,喷张得几乎感到疼痛。
「嗯啊……不、啊啊…!」
野分缠绕的手指缓缓地上下套弄,发出淫靡的水声。戒指坚硬的触感也莫名地煽动着弘树的情欲。
弘树被野分不断逼入高潮的顶峰,头脑热得几乎要为之沸腾。然而,野分却不允许他释放欲望。
野分束紧他欲望几欲倾泻而出的根部,蛮横地抑止他奔窜体内的快感。
「咿……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再多看一会儿你狂乱煽情的样子。」
「莫名其妙……啊…啊啊…!」
野分反复揉搓手中的昂扬,湿濡的手指捏弄着弘树胸前的尖挺。敏感的乳尖,对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产生莫大的反应。野分用力捏起在他的转拧下益发硬挺的红蕊,弘树疼得皱起了脸,但在痛楚之中,又感到一丝快感。
「你真的全身上下都很敏感耶!你这里光是被衣服摩擦就很有感觉吧?」
「胡…胡说,啊……嗯!」
在野分指尖执拗地搓揉下,弘树的乳尖被染成瑰丽的艳红色。被沾满体液的手指濡湿的胸前更形淫靡。
(……好丢脸。)
弘树虽然觉得很羞耻,但是野分施予他身上的刺激,却让他无法抑止他高亢的呻吟。
现在弘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闭上眼,阻隔视觉传来的任何讯息。
「嗯、唔……啊、唔……!」
然而,因为看不见,只好靠全身的感觉追逐快感,结果反而更加紧绷了他的神经。
轻触着他的肌肤的灼热吐息,以及体内的存在——弘树清楚地感觉到野分的形状、热度和鼓动的速度。
虽然连确实深埋在自己体内不容忽视的质量也如梦似幻,然而野分对身为男人的自己如此情欲高涨的事实,更让他欣喜若狂。
「不……啊…啊、嗯嗯…」
因快感而颤抖的身体不时痉挛,让弘树弓起了背脊。野分用力吸吮弘树反仰的喉咙,沿着他背部的曲线一路往下亲吻。
弘树下意识地想逃离这股激情,但是被野分深深贯穿的身体,却在野分臂弯中动弹不得。野分反而抬起他的腿,让弘树的身体往下沉得更深。
「呀啊…!?」
黏膜被翻搅的瞬间,弘树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毫无预警的刺激,使得弘树下意识地将吞没在体内的昂扬夹得更紧。
狭窄的内壁紧紧包覆住野分的欲望,阵阵轻微的战栗期待着野分的肆虐。
「再把脚张开一点。」
「……我做不到……啊…啊啊!」
野分强硬地左右掰开他的双腿,粗暴地摇摆腰杆。随着野分的律动,弘树体内也涌起阵阵快感。
为了松弛花蕾而使用的乳液发出「咕滋咕滋」的水声。在黏膜遭野分的硬挺摩擦下,弘树的身体也随之火热。
「哈……嗯啊、啊…呼……!」
汩汩滴落的爱液,从弘树的身体流淌至两人结合的地方。野分用手指描绘着那里的轮廓,呢喃在弘树的鼓膜回荡着。
「你夹得这么紧,我怎么动啊?」
「因…为…唔啊……啊、啊啊——!」
野分由下往上用力一顶,弘树不禁发出甜腻的哀鸣。野分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弘树体内肆虐,弘树也逐渐放松紧窒的甬道。
野分感受到弘树的放松,也就更激烈地贯穿弘树,煽情地摆动着腰杆。
「不要……啊、野分……」
「不是不要,是很舒服吧?告诉我,你喜欢我怎么做?」
「我不要这样……从前面来,咿……!」
弘树想和野分正面相拥。他不喜欢单方面不明就里地被野分逗弄。
「我知道了。」
「啊!」
野分抬起弘树,抽离他的身体,然后将弘树推倒在沙发上,欺身压向他。野分漆黑的瞳眸,让弘树没由来的一阵感动。
「……野分,快点……」
弘树抛弃所剩无几的理智,忍着羞怯,自己张开双腿诱惑野分。热楔长驱直入,贯穿他因空虚而颤抖的地方。
「——啊啊啊!」
野分充满在他的体内,肆无忌惮地穿刺,让弘树有一种连脑髓都被侵犯了的错觉。
弘树主动伸出手攀住野分的颈子,用力抱紧。弘树才刚感受到两人的吐息融合在一起,下一秒便被野分攫获他不住呻吟的唇瓣,任由野分在他口腔中予取予求。
「嗯、嗯…呼……野分…」
在弘树体内夸示自我存在的硕大,毫不留情地攻城掠地,因摩擦而产生的火热,逐步融化弘树的身体。
他们已经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彼此的存在,在对方身上刻划下自己的证明。
「野分…啊、啊啊…!」
「弘树……爱你。」
「咦?什…么…?嗯啊…啊、啊!」
弘树不知不觉间,因快感而不断啜泣。野分温柔地拨弄着他的头发,似乎呢喃着什么。弘树听不清楚他说的话,虽然想反问,却在激烈的律动下语不成句。
但现在,能被抱在这双强而有力的臂弯里,就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取代言语索取的热吻,是如此地甜蜜。
弘树一面加深这个吻,品尝着阵阵涌上心头的幸福。
弘树突然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看到脸上挂着微笑的野分。
「早安。」
「早安……?」
房里光线明亮,野分又对他说「早安」,那就表示,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吧?但是,弘树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麼时候睡着的。
弘树缓缓地眨眨眼,追溯着昨晚的记忆。野分察觉他的心思,于是主动向他说明。
「已经早上了哦,现在已经快八点了。弘树,你不记得你中途睡着了吗?」
「中途……?啊……!」
他对到中途为止不知是第几次的激情还有记忆,但是最后一次他却完全不记得了。也就是说,他在完全失去理智的同时,意识也随之远去。
他的身体各处清楚地传来倦怠感,以及激情过后的感觉。他的喉咙也因过度喘息而显得干燥,每当一呼吸,就有一种空气哽在喉咙的感觉。
喉咙的疼痛让弘树皱起了脸,野分一脸歉疚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好像太勉强你了……」
「没这回事,是我自己……叫你做的……啊!你的工作呢!?」
野分回到家里待命,也就是说,他随时有可能被医院叫回去。
到了后来,弘树完全忘了这档事。还好医院没有在两人最激情忘我的时候打电话来。虽然野分夸下海口说:「到时候我会想办法。」不过,他是认真的吗?
「幸好昨晚医院没有打电话来叫我回去。或许,这是神赐给我们的圣诞礼物吧!」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弘树反射性地反驳野分肉麻得让人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话。事实上,弘树此时也不禁感谢起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神明。
虽然野分已经大学毕业了,但是,他能独占野分的时间仍十分有限。尤其是他希望野分陪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常常会遭到莫名的阻碍。
他明知道野分有工作在身,所以也无可奈何,但心里仍无法不感到一阵寂寞。
「虽然我中午就必须出门,不过距离中午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让我再维持一下现在的姿势吗?」
弘树正纳闷野分话中的意思,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握住。他故作若无其事般地瞟向手的方向,发现自己的左手紧紧牵着野分的手。
「……!」
(难道我又握住野分的手了吗……)
虽然他睡得不省人事,但是这种行为真是太可耻了。
「弘树,谢谢你。」
「什么——啊…喔…不客气……」
发现弘树注意到了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的白金戒指,野分露出腼腆的笑容。受到野分的感染,弘树的脸颊也不禁随之发热。
一回想起昨晚的事,弘树真恨不得挖一个地洞躲进去。
(我们做这种事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笨蛋情侣了吧?)
就连这年头连续剧都不会上演这种甜得腻死人的戏码了。但是,弘树觉得,对此第一个感觉不是羞耻而是脸红心跳的自己,也很无药可救。
「对、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指围的?」
昨晚野分为他戴上的戒指,不紧也不松地镶在他的手指上,彷佛是为他订做的一样。难道野分也像他一样,趁自己睡着的时候量了他的指围吗?
「因为是你的手指。」
「啥?这什么烂理由!」
「因为我常常摸你的手指,所以多多少少猜得出来。我是拿着店里其他戒指目测出你可能戴得下的戒围,再请店员帮我拿同样的号数。」
「常常摸我的手指……」
野分用平淡的语气陈述的事实,让弘树哑口无言。
他摸到光靠目测就能猜出他的指围吗?弘树不禁回想过去两人交往的情形。
(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他们刚交往的时候,因为不常交谈,所以相对的,肢体上的接触就格外频繁。而且,两人一起睡时也是弘树先入睡,所以就算野分对他做了什么事,他也不会知道。
「弘树,你说量过我的指围,是怎么个量法?」
「咦?这、这种芝麻小事不用在意啦!」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量的?」
「……这是商业机密。」
弘树不想被野分知道,自己为了诱他早一步入睡,而使了一些小手段。他表示「无可奉告」,野分则故意露出闹别扭的样子。
「啊!你真狡猾。叫我说出来,自己又不说。」
「吵死了!谁叫你自己要讲出来!」
弘树为了隐藏红透的脸颊,用被子盖住头。野分则钻进被窝里,牵起弘树的手,对着戴着戒指的手指烙下一吻。
「你躲起来也没用哦!」
「啰嗦!吵死了!」
「弘树真的好可爱啊~!」
野分伴随着噗哧低笑说出口的话,让弘树的脸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许久没有听到的这句话,也使得他的体温向上狂飙。
「咦?今天不反驳我吗?」
「……啰嗦!」
(为什么我老是拿这个年纪比我小的男人没辄呢?)
弘树虽然觉得不甘心,但还是乖乖向野分举白旗投降。他面对野分永远毫无胜算。
带着不甘心的心情,弘树不甘示弱地瞪视着野分说道:
「——我喜欢你啦,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