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烧酒加温水。」
「谢谢。」
店员为弘树送来不知道是第几杯的酒。这家高朋满座的居酒屋是弘树常来的酒店,至于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店里喝酒,是因为和他相约的人——野分迟到了。
两个小时之前野分传过来一封简讯,内容是说,他正想离开医院时忽然送来了急诊病患,所以会迟到。不得已,弘树只好一个人先用餐,但是吃饱饭之后也无事可做了。
(早知道就带口袋书来打发时间。)
弘树并不特别讨厌等人,但是等待野分的时间却让他觉得特别难熬,尤其是和他约在外面的时候更是如此。
作为勤务医生,野分极少在下班时间准时回家。明知道野分的工作时间非常不规则,不过弘树有时候还是会在瞬间担心起野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知道自己太杞人忧天,但是在看到野分的脸之前,他就是无法安下心来。
(一碰到野分的事,我就变得特别容易担心……)
弘树知道自己太过在意野分,话虽如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人一旦坠入情网就会变得容易胡思乱想吗?
当弘树一边对胡思乱想的自己感到可笑,一边在酒杯里倒酒时,气喘吁吁的野分冷不防地出现在他眼前。野分将大概是在半途脱下的外套拿在手上,肩膀上上下下地起伏着:
「弘树,让你久等了!对不起,我来迟了……」
野分一定是从车站全力狂奔而来。弘树将野分从头顶到脚尖打量一番,确认他除了头发稍微凌乱了一点之外,和早上出门时并没有任何改变后,才真正安下一颗心:
「别在意,那是你的工作啊,是急诊的病患吧?既然你能离开医院,代表那名病患没有大碍吧?」
「嗯,只是轻微的发作,病患马上就稳定下来了。我已经把事后的照顾交接给值夜班的医生了,你不用担心。」
「是吗?那就好。别一直站着,你肚子应该饿了吧?先点一些东西来吃吧。」
弘树催促野分在自己对面坐下,野分却缓缓地摇头:
「不用了,我们先走吧?再不快一点,就要熄灯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不过,你不饿吗?」
野分中午应该有吃自己带去的便当,但在那之后就没有再进食了吧?
「没关系,我等一下再买一些东西回家吃就行了,快走吧。比起吃东西,我现在比较想和你一起去赏樱。」
「好……好吧。」
看到野分面带微笑地对自己说这种话,害得今天的弘树也忍不住脸红心跳。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弘树一口气喝光杯中剩下的烧酒,抓起账单站起来。
今天两个人会约在外面,是为了要一起去看夜樱。每年到了赏樱的季节,当地最大的神社就会在境内点灯。
漂浮在夜空中的淡红色樱花以充满梦幻之美闻名,每年总是吸引不少附近的居民前往观赏。今年刚好两人都能抽出时间,所以约好在樱花凋落之前一起去赏夜樱。
结完帐,走出居酒屋之后,才发现屋外寒意深浓。虽然白天的阳光已逐渐变得柔和,不过夜晚似乎还残留着冬天的气息。
弘树冷得身体微微颤抖,某个温暖的东西冷不防地披挂在他的肩膀上——那是野分从刚才一直拿在手上的外套。
「笨蛋,你也会冷吧?我有围巾,外套你自己穿啦!」
「我刚才用跑的过来,身体还很暖,所以你穿上吧。」
「……觉得冷的话,不可以忍耐哦!」
「好。」
看到野分露出幸福的笑容,使得弘树再也无法推辞。
弘树将头别向一旁,不让野分看到自己越发火热的脸颊,穿上披在肩膀上的外套。
那件外套对弘树来说稍嫌过大,不过十分保暖。
他们心想现在去神社赏樱,小吃摊应该已经打烊了,于是在前往神社的途中绕道去了一趟便利商店。赏樱的时候怎么少得了酒和小菜呢?
他们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穿过鸟居,两旁成列种植的樱花便夹道相迎。
「太好了,花还没凋谢。」
「不过也凋谢的差不多了。」
虽然辽阔的神社境内种植的樱花树大部分已长出了绿叶,不过在灯光照耀之下却有一种凛然之美。
「啊……你看,那里的枝垂樱和八重樱正好盛开着。我们去那边的椅子坐着喝酒、赏樱吧?」
「说的也是。」
平常不受外在环境影响的野分,今天也显得有些雀跃。两人与结束赏樱之宴正要回家的游客逆向而行,往本殿的方向前进。
小吃摊果然已经全部打烊歇息,不过灯光依然照耀着神社境内。喧嚣声已然散尽,四周一片静谧。
「好美啊!」
「是啊!我还以为今年会错过花季,没办法一起来赏樱。今天能一起来真是太好了。」
「你……你太夸张了吧!我们公寓前面不是也有种一棵樱花树吗?」
「重点是能和弘树一起看。」
「……真是的,又在胡说八道了。」
弘树为了掩饰难为情,动作僵硬地拿下围巾,在附近的长椅坐下。
接着拿出在便利商店买的汽泡酒,打开拉环,大口喝下:
「拿去,你也喝吧。」
「谢谢。」
弘树拿酒给野分,野分也在弘树的身边坐下。两人默默地喝着酒,观赏着樱花花瓣翩翩飘落的美景。
虽然刚才在居酒屋喝的烧酒已经是相当香醇的名酒,但像这样在野分的相伴之下所喝的酒,更胜过人间任何绝品。
弘树偷偷瞥向野分,却发现他并没有在看樱花,而是看着自己:
「你……你看我干嘛啦!明明是来看樱花,干嘛一直看我?」
「对不起,我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你又说这种话——唔哇!」
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吹走了弘树放在身旁的围巾。
那条是他非常喜欢的喀什米尔围巾,绝对不能让它弄脏。弘树连忙地追赶被吹走的围巾,当他以为自己就要接到时,忽然又刮起一阵强风,将樱花花瓣吹得有如飞雪似地在半空中飘舞。
「……!」
弘树紧闭双眼等待强风止歇,以防沙尘吹入眼睛,却冷不防地被人从背后抱住。强而有力的拥抱,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着:
「你……你干嘛忽然抱我啊!」
要是平常弘树早就揍飞野分,嚷着「在外面的时候不要黏着我」。不过现在不知道是因为酒精作祟,还是因为眼前的美景太过梦幻,弘树很难得地静静被野分搂在怀中。
「对不起……只是我以为你要被樱花掳走了。」
「啥?你在说什么啊?」
野分不切实际的话,让弘树忍不住放声大笑。
「弘树,求求你哪里也不要去……」
「笨蛋,我不是说过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的吗?相信我。」
「……好。」
弘树伸手摸了摸野分的头,野分也将他抱得更紧了。弘树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任由野分抱住自己。
他们一直呆到神社熄灯才回家。大概是在外头待了有一段时间,弘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冷。
将外套借给自己的野分一定觉得更冷。
「你先去洗澡吧。我有设定时间,热水应该已经放好了。」
「我没关系,你先去洗吧。你的身体已经冷下来了吧?」
「我有穿你借我的外套,所以没那么冷。再说,你应该也累了吧?我去帮你准备晚饭,你快去洗。」
弘树不容分说地推着不断推辞的野分的背,将他赶进脱衣间。
「真的吗……?好吧,那我就先去洗澡了。」
把野分一个人留在脱衣间之后,弘树便拿着在营业到深夜的超市买来的家常菜走到厨房。他利落地淘好米后,将米放进电锅,然后从冰箱里找出可以用来做味增汤的材料。
弘树将晚餐大致准备好之后,目光不经意地瞥向桌子。桌上有一叠是刚才从信箱里拿出来的信件。
看到某个看似广告信件的白色信封,背后写有母亲字迹秀丽的署名,弘树不解地歪着头说道:
「这是什么?」
弘树拿在手中,发现信厚得不太自然。他随手拆开信封,发现里面装的是写有某人经历与家人简介的介绍信函。
除了个人资料外,还有一张穿着和服、面无表情的女性照片。
「相……相亲照……」
弘树从来没有被催婚过,所以他以为家人已经对他死心,没想到这一刻还是来临了。
(我也到这个年纪了——不对,我理解个什么劲啊!)
弘树呆愣了一会儿,但旋即回过神来,拿起电话,拨打了平常没打过几次的老家的电话号码。
拨号声响过数声之后,弘树便听见母亲客气有礼的声音:
『喂,这里是中条家。』
「那个照片是什么意思!」
弘树对着电话大吼大叫,结果换来了母亲的轻声斥责:
『哎呀,是小弘啊!打电话的时候,要先说自己的名字才是礼貌啊!』
「我还管什么礼貌不礼貌,你寄那个照片来给我做什么!!」
『照片?你是说相亲照啊?对方的条件不错吧?听说她在银行上班哦!她的兴趣是种花和看书,你们一定能谈得来。』
弘树平常并不特别介意母亲沉静的语调,但现在却让他的心头燃起熊熊怒火。母亲看起来很单纯,很容易让人上当,所以面对她时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寄那种东西给我!」
弘树直截了当地质问,母亲的语调顿时降低了几分:
『对不起,嫂嫂说对方条件很好,坚持要介绍你们认识,所以我也无法拒绝。又不是叫你们结婚,也不是太正式的场合,你去和人家见见面、吃个饭而已,没关系吧?』
「哪里没有关系了!?既然我不会和她结婚,为什么非得去见她不可……」
听到弘树深深地叹了口气,母亲也改口好言相劝:
『弘树,就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去见人家一面吧,只要一次就好。还是说,你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如果你现在有喜欢的人,我也不好意思勉强你……』
「这……这个……」
母亲的反问让弘树一时语塞。他有喜欢的人,而且对方年纪比他小,是他以前的家教学生,还是个男人——这种话弘树当然无法轻易地说出口。
母亲为弘树的沉默擅自作了解释:
『反正,你也没有对象吧?嫂嫂也说了并不是那么正式的场合,你不用太紧张。我不会跟你去,所以放心吧。这么一来,你也比较能放轻松吧?』
「不是这个问题!」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周末你应该有空吧?有事的话先跟我说一声,除此之外的日子都先空下来。决定时间之后,我会再通知你。』
母亲不让弘树有任何插嘴的机会便一个人做好了决定。弘树想阻止母亲单方面地决定相亲的事,但他却焦急得说不出话来:
「决定个什么!我还没答应要去相亲……!」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晚安,不要太晚睡哦!』
「等……等一下,妈!」
弘树连忙叫住母亲,但是电话早就被挂断了:
「可恶,他老是这样……」
弘树从小到大就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母亲这种强硬的个性。照这样看来,这场相亲似乎很难回绝了。
不过,母亲向来守信承诺,所以只要他赴了这场约,母亲就绝对不会向他提出第二次相亲的事。
虽然他非常不想和啰嗦的伯母打照面,但如果自己坚持不去,只会让母亲难做人,这也不是他所乐见的事。
既然如此,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不过,该怎么做才不会让野分发现……)
虽然他知道相亲并不会改变自己和野分之间的关系,但是他还是不想让野分操不必要的心。这封介绍函也必须藏起来才行。
弘树决定把介绍函夹入房间的书架里。他离开客厅,正要回房间时,野分也刚好从脱衣间走出来:
「哇……吓我一跳。我洗太久了吗?」
「不是,我只是要去房间……」
弘树佯装若无其事地将介绍函藏在身后,可是因为他太慌张,所以不小心弄掉了。
「弘树,你的东西掉了。」
「啊,我自己拣就行了……!」
「这是……」
在弘树弯下身去捡之前,野分早已帮他捡起来。
「啊……不是,这个只是……」
野分的脸色瞬间刷白,让弘树狼狈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到这个东西,野分果然会很在意吧……)
弘树心慌意乱地想向野分解释,但野分很快就恢复平常的样子,一脸开朗地问道:
「这就是相亲时用的介绍函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啊!」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收到这种东西……
弘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就算被父母催婚也不奇怪的年龄,不过和野分同居的生活太过自然,所以他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还向野分求过婚……)
弘树隔着衣服握住挂在脖子上的戒指,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向野分解释才好。然而,野分却毫不在乎地询问他:
「弘树,你要去相亲吗?」
「这是我妈擅自寄给我的啦,我根本就不想去——」
「不过,你的家人都寄照片来了,你不能无故拒绝吧?」
「唔……可是……」
弘树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同时也为野分出人意表的反应感到不解。
(他生气了吗……好像也没有……)
与平常无异的表情下,似乎也不像隐藏着怒气。
「我肚子好饿。饭可以吃了吗?」
「啊……饭煮好了,我去把味增汤加热,你等我一下。」
弘树匆匆忙忙地将介绍函拿到房间。虽然现在已经没有隐瞒野分的必要了,但弘树还是不想把它放在野分看得到的地方。
(不过,为什么野分什么也不说……?难道我要去相亲,他也觉得无所谓吗?)
虽然,他很感激野分能体谅自己无法拒绝母亲的苦衷,不过,野分真的不在乎他去相亲的事吗?
还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该划下句点的时机了——
「怎么可能?应该……不会吧?」
弘树自言自语地否定这个疑问,然而这个掠过他脑海的疑念仍深深萦绕在心中,始终无法消除。
弘树近日来一直在观察野分的态度,但野分没有任何改变,也不再提起相亲的事。
(……我真不明白。)
即使他们已经交往多年,但这次弘树始终无法猜透野分的心思。
如果这次要相亲的人是野分,他大概也会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不过绝对无法将心中的动摇完全隐藏起来。
因为找不到可以商量的对象,所以这次真的让弘树伤透了脑筋。
弘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挚友的脸,但是对方因为从事自由业而和家人断绝往来,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理解自己的烦恼。如果叫他的挚友去相亲,他一定会骂一句「无聊」,然后断然回绝。
(是我想太多了吗……)
当弘树陷入苦思的时候,为了写论文的草稿而呻吟半天的岩城忽然叫了他:
「中条,你能用那种方式看书哦?」
「什么?」
「你的书拿反了。」
「啊……我……我只是一时不小心而已!」
书是打开了,但是他一行也没看进去。弘树将书放在桌上,故意清清喉咙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要把书拿正。你已经那样看了三十分钟哦!」
「您一直在看我吗!?」
「因为观察你是我的兴趣。」
「……原来是这样啊!」
(有时间观察我的话,不会去写你的论文吗!)
弘树将差点冲口而出的抱怨吞了回去,握紧拳头强压下怒意。
岩城是和他同研究室的教授,也是他的上司。
虽然岩城的个性有点邋遢和不正经,不过他对日本文学的研究态度令人肃然起敬,以前发表过的论文也相当出色。
如果他的态度正经一点,给人的感觉就会变得非常器宇轩昂,所以每当他去学会发表时,常常会有一大批自称是仰慕他的女性学者围着他打转。或许不知道实情对她们来说比较幸福吧!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想什么?要不要说来听听?」
「没什么。」
乍看之下,岩城似乎是认真地想要倾听弘树诉说烦恼,不过要是不小心说太多,只会突然提供岩城调侃自己的话题,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缄默。
「如果没有心事,你干嘛要皱眉头?反正一定又是跟你男朋友有关。」
「不关您的事。」
「也是啦,的确是不关我的事。不过,你可以不要因为沉浸在风花雪月的事里,而荒废写论文了。」
「……您的忠告,我会铭记在心。」
虽然弘树很想反驳「你最没有资格说我」,但一想到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上司,也就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了。
岩城一边啜饮着自己泡的茶,一边走向印表机去拿刚列印出来的论文。弘树看着岩城的背影,脑中灵光一现。
(反正我也没有其他可以商量的对象,不如就跟教授说说看吧……)
再怎么样都比一个人胡思乱想还来得有建设性。下定决心之后,弘树便吞吞吐吐地向岩城开口说道:
「……呃,教授。」
「什么事?改变心意想跟我谈了吗?」
「我只是打个比方……这只是假设性的问题哦!如果您的恋人说要去联谊的话,您会怎么样?」
「啥?这是什么蠢问题?」
「别问了,请您回答我!」
弘树不想老实地说出「相亲」的事,所以便用「联谊」来蒙混过去。虽然他一再强调这只是个比喻,不过不知道是否被岩城看穿了?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会说不出口『不要去』。毕竟他也有他的交友圈,如果连联谊都不让他去的话,好像会被他觉得我心胸狭隘……」
「原来如此……」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弘树也不会因为对方不让自己去联谊,而降低心中对对方的评价。但若是站在相反的立场,他会非常不希望对方去联谊或是和别人约会。
「虽然心里其实不想让他去。不过,大概是年长者的尊严吧,在他面前还是会想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他会觉得岩城的话很沉重,是因为他也感同身受的关系吧?
「那么,如果您撞见他和可爱的女孩子在约会的话,也不会说什么吗?」
「不,到那种地步的话就不可原谅了——等等,难道你看到那小子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吗……?」
「什么?」
「我才在想,他怎么最近都没有联络我……毕竟我年纪比他大,又是个没什么长进的大叔,就算他开始对我感到厌烦也不奇怪吧……」
不知为何,岩城却开始抱着头,一个人喃喃自语了起来。看来岩城似乎是把弘树假设性的问题,误认为弘树目击到的事实了。
「教……教授?」
「不过那是当然的啊,毕竟和年轻女孩子也比较有话聊……比起一无是处的大叔,他还是比较喜欢可爱的女孩子吧……」
「等等,我不是说了吗?这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我什么也没看到啦!」
看到岩城沮丧地垂下肩膀,为了解开岩城的误会,弘树连忙解释。
「……啥?什……什么啊?既然如此就早说啊!」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您才是,要仔细听别人说话啦!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您的恋人长什么样子。」
虽然他曾目睹岩城和对方并肩走在校园里,不过距离有点远,他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如果对方一个人走在路上的话,他应该也认不出来吧?
「对……对哦!」
「话说回来,有烦恼的人应该是您吧?」
「才……才不是。我们之间才没有问题!」
「您不用再解释了……」
岩城佯装出自己其实没有心慌意乱的样子,而弘树则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又重新坐回自己的桌前。
岩城的回答好像有参考价值,又好像没有,感觉很微妙。
(不过,一般来说都会有那种反应吧……)
虽然弘树对教授因慌乱而产生的误解感到有点吃不消,不过只要是情侣,应该都会希望对方为自己紧张吧。
所以他才会认为,野分一点也不为他要去相亲而生气,不是为了故作潇洒,而是对他失去了兴趣。
(难道我希望野分阻止我吗……?)
或许是因为野分的反应和他期待中的不一样,所以他才会一直自寻烦恼。弘树不禁讨厌起胆怯的自己。
察觉自己的深层心理之后,弘树反而觉得更空虚了。
(如果那么不想去相亲的话,就应该自己开口拒绝啊……)
不过,要怎么拒绝?
有没有什么好的理由能够让自己不去相亲,又不至于让母亲与伯母之间的关系产生嫌隙呢?
如果对她们说自己有交往的对象了,她们一定会要求他带回家给长辈看。
(不过,我本来就打算找个机会把野分介绍给妈……)
母亲一开始可能会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绝对不会反对他们,她甚至可能还会喜欢彬彬有礼的野分。
不过,爱嚼舌根的伯母思想相当古板,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拥有同性的恋人,不知道她会怎么数落自己。
如果受到抨击的人只有他,这倒还无所谓。但是,如果连野分也被人说三道四,他可能会气得失去理智,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无论如何,他绝对要避免因为这种事而让野分受伤。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和野分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他也知道他们得不到所有人的祝福。他只是想维持现在的幸福,平淡无奇地过日子。
难道连这小小的希望都是一种奢求吗?
「该怎么办才好……」
「中条,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对了,教授,您是不是该准备去上课了?」
「哇,糟糕,我又快迟到了!」
岩城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研究室。室内顿时恢复一片静谧。
等到研究室里只剩下自己以后,弘树又双手抱胸,一个人苦思了起来。
(可恶,今天真是糟透了……)
平常被称为「魔鬼副教授」的弘树,今天在课堂上数度恍神,还忘了今天是学生交报告的日子,差点就直接回研究室了。
结果学生们还惊愕地以为他吃错药,害他觉得很心虚。
真的每次只要一扯到野分的事,他就会瞬间失去思考能力。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老是为一点小事就心神动摇。弘树也知道自己实在是无药可救,不过他就是无法不在乎野分的事。
「我回来了……」
怀着自我厌恶的心情回到家的弘树,一边对空无一人的屋内自言自语,一边走向客厅,发现电话答录机的讯号灯闪烁着。
虽然他的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过还是按下了听取留言的按键。果不其然,电话答录机里流泄出母亲温和恬静的声音:
『小弘?相亲的日子已经决定好了,那一天要空下来哦!详细的时间和地点我会传真给你,要记得看哦!对了,去相亲之前,记得要先去美容院一趟。西装我会帮你准备,尺寸跟以前一样吧?领带要选什么颜色比较好——』
母亲的声音被中断了。大概是录音时间不够了吧?
「……为什么她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总是特别有效率……」
虽然母亲要他看在她的面子上去相亲,不过她似乎相当雀跃。她或许比弘树想象中的还要乐在其中。
从传真机吐出的纸上,印刷着日期、时间,以及餐厅所在的饭店的地图。
(现在拒绝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吧?)
还是告诉母亲,即使跟对方见了面,他也不可能和对方交往,所以请母亲她们不要白费力气了。
只要说「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就可以不用提到野分,而且也不算在撒谎。如果被进一步地追问,就说「对方现在不方便来见她们」蒙混过去。
还真是个好主意!弘树因为自己想到好方法而沾沾自喜,拿起电话。当他正打算拨电话给母亲重新拒绝时,心理蓦地浮现出一个想法。
(野分看到这个的话,不知道会说什么……)
看到这张写了详细的相亲时间的传真,或许野分会变得有些在意吧?
弘树知道试探野分的这种行为有点恶劣,但还是敌不过想确认野分心意的诱惑。
弘树将拿在手上的话筒放回原处,把那张写有日期的传真随手放在餐桌的报纸上。放在这里的话,野分一定会看到。
他一边猜测野分的反应,一边等野分回家。
今天野分回家时,已经接近深夜十二点了。
「我回来了,弘树。」
「你回来了啊!你想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先吃饭。我从中午之后就什么也没吃,肚子快饿扁了。」
「我知道了。我把饭菜热一热,你先去洗手吧。」
「好。」
野分平常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今天却显得十分消沉。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发生了什么事吗?」
弘树有点担心野分的样子,所以野分洗完手回来后,他便开口问道。瞬间,野分露出了略微尴尬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今天犯的错误比平常多,挨了学长的骂,我已经很久没被骂了。」
野分沮丧地说道,他的脸上也显露了浓浓的疲态。难得野分会像这样说丧气话,可见他应该相当苦恼吧。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吃完饭后就快去洗澡睡觉——野分?」
「——」
「野分,你到底怎么了?」
看到野分一脸茫然地呆立在原地,弘树也担忧地询问道。倏地,一双修长的手臂冷不防地搂住弘树的腰。野分毫无预警地从背后紧紧抱住弘树,让弘树有些不知所措。
(他干嘛忽然抱我?)
平常的话,弘树早就害羞得推开野分了。不过,他总觉得今天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所以也就任由野分搂住自己。
弘树强压下羞耻的感觉,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
「野分,你这样黏着我,我没办法帮你准备饭菜。你不是肚子饿了吗?」
「是饿了。不过,能不能让我像这样抱着你一下?」
「……我是无所谓啦!」
弘树用夹杂叹息的语气回答后,野分更加强拥抱的力道,额头磨蹭着弘树的肩头。虽然搔在颈项的头发让弘树觉得有点痒,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
「你不可以太勉强自己哦!想当烂好人也要有个分寸,偶尔也该以自己的事为优先,知道吗?」
「嗯,我会注意。」
「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地方,就尽管开口。」
弘树一边说道,一边轻拍着环在腰上的野分的手。野分用细弱蚊鸣的声音回了一声:「……好。」
(……这次野分好像特别消沉啊!)
野分总是比任何人都还要努力,所以有时会努力到超过自己所能负荷的程度,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逼得太紧。
野分本来就相当出色,也有过人的体力,所以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每次弘树发现他太过勉强自己时,就会提醒他,让他能及时喘口气。不过,这次弘树似乎错过野分过于疲惫的征兆了。
「想想看有什么希望我帮你做的事?像是捶肩膀,还是代替你做家事之类的……」
弘树想让野分能稍微放轻松一些,所以故意开朗地询问。野分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
「——那么,说你喜欢我。」
「什么!?」
没料到野分会提出这种要求,弘树不禁一阵错愕。这句只有在床上才会听到的情话,让弘树不禁产生过度反应。
「你不愿意吗?」
「为……为什么忽然要我说那种话……!」
「只要你说喜欢我,或许我就能变得有精神。只要说一次就行了。」
野分撒娇似地在弘树的耳畔呢喃着,使得弘树的耳朵也随之变得火热。
(这……这没什么吧?而且至今也说过不少次了。)
话虽如此,一旦要他说出口,话又迟迟梗在喉咙说不出来。弘树嗫嚅了一声,好不容易才挤出那四个字。
「……你。」
「呃……弘树,你刚才有说话吗?」
野分认真地望向弘树,弘树便将脸转到相反方向。
「我……我说了啦!」
「我这次真的没听清楚,求求你再说一次。」
「别开玩笑了!那种话怎么能随随便便说那么多次!」
「不用随便说也没关系,求求你,弘树。」
「你已经够有精神了!快去吃饭睡觉啦!」
弘树对紧紧粘着自己不放的野分大喝一声,野分则是满心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吧,你不说就算了。不过——」
当弘树以为野分已经死心而安下一颗心的时候,野分忽然揪住他的下颚往上抬。
「什……嗯嗯!?」
弘树才正觉得自己的下颚被抬向斜上方时,野分便冷不防地吻住他,温柔但不容拒绝地啄吻着他的唇。野分趁着弘树喘气的空当将自己的舌身探入口腔,使得弘树的背脊不禁一阵颤抖。
「嗯唔……嗯……嗯……」
弘树挣扎着想摆脱野分的怀抱,但在口腔中进入的滑润的触感却逐渐夺取了他的力气。被野分用舌尖探索着齿列和上鄂,弘树的脑海也变得益发混沌。
(可恶……我的力气……)
随着体温上升,弘树的肌肤表面逐渐冒出汗水,下腹部也开始阵阵犯疼。他越是在意,热度便越往中心部位集中。
野分用力吸吮着被自己束缚住的弘树的嫩舌,使得弘树的舌头根部不禁一阵酥麻。野分在彻底挑逗完弘树之后,才松开他的唇。
「呼哈……哈啊……哈啊……你……!」
「今天,我姑且就先这样忍耐吧!」
「什么……!?」
把人挑逗到这种地步才说要停手!弘树感觉到全身循环的血液骤增,他的分身也因热意的集中而昂扬起来。
在这种尴尬的状态下,还被野分抱住怀里,只会让他的状况更不妙。
「……放手。」
「弘树,你生气了吗?」
「我没生气。别说了,快放手!」
「既然没有生气,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我怎么知道!闭嘴,快让我去厕所啦!」
弘树再也顾不得羞耻,只想尽快地处理席卷而来的情欲。野分闻言才发现弘树现在的生理状态。
「啊……对不起。是我害的对吧……?」
「不然还有谁!既然知道是你害的,就快放开我!」
「对不起。」
无法触碰阵阵犯疼之处的焦躁感,让弘树悄悄地摩擦膝盖。听到弘树的命令之后,野分这才松手。
然而,当弘树想走向目的地时,野分却忽然挡住他的去路,还将他重新搂住。
「喂,你要干什么?」
「你走错方向了。」
「啥?」
不明白野分的意思,弘树反射性地发出疑惑的声音。
「嗨咻。请你忍耐一下。」
「喂,嗨咻个头啦!等等……野分!?」
野分一把将弘树打横抱起,笔直地走向寝室里。他让弘树坐在床沿后,由上往下俯视着弘树:
「让我负起这个责任吧!」
「我自己来就行了!」
「让我帮你,我会让你感到很舒服。」
「……你不是累了吗?」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弘树也很难再保持矜持。他吞吞吐吐地开口,野分则是微笑着回答他:
「累是累,不过这种事情另当别论。」
「嗯!」
野分在弘树的额头轻轻烙下一吻之后,便将弘树推倒在床上:
「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帮你处理这里的问题吧?」
「……!」
野分用指尖轻按已经隆起的胯下,让弘树不禁倒抽一口气。随着野分的手指在长裤上沿着形状描绘,那里的质量也逐渐增加。
野分似乎觉得弘树的反应很有趣,不断地用指尖描摹着。然而,得不到更确实的刺激,只是徒增弘树的焦急难耐。
「唔……嗯嗯……嗯!」
「弘树,你喜欢我揉弄你这里对吧?」
对弘树的身体了若指掌的野分故意向弘树问道。虽然野分不断地触碰他敏感的部位,但隔着布料的触抚并不能满足弘树。
「啊……哈……不要再……玩弄我了……」
「这不是玩弄,是挑逗。」
「还不是一样……啊……啊啊……啊……!」
弘树想出言抱怨,这次野分却仿佛要封住他的嘴似地突然加重揉捏的力道。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甜腻呻吟也逐渐增加了情欲的色彩。
只是被野分稍微用力按压几次,那里便轻轻弹动了一下,喷吐出的体液沾湿了内裤,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经验了。同时涌现的快感和不舒适感,让弘树咬紧牙根。
「弄脏了吗?」
「~~~~~~!」
「这都是我的错,所以你不用露出那样的表情。」
野分在弘树羞红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弘树用湿濡的目光无力地瞪了野分一眼,野分便回了声「抱歉」,然后投以一个歉疚的微笑。
虽然野分嘴上向弘树道歉,但是他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打算,丝毫没有反省之意的手毫不犹豫地一颗颗解开弘树的衬衫纽扣。
最后,他解开弘树的长裤扣子,松开裤头,将手伸入其中。
「等等……!」
「你该说的是『快点』吧?这里还很硬哦!」
野分一边让手指缠绕上被白浊体液弄脏的性器,一边低声对弘树说道。直接的触碰,让弘树忍不住发出甜腻的吐息:
「哈……啊……嗯嗯!」
野分先是揉捏根部的膨胀之后,转而摩擦起内侧,然后手指来到前端,用指甲刮弄起凹穴,使得弘树的身体不禁跳动了一下。
「啊……!」
野分轻啮弘树微微反仰、冒出汗水的咽喉,边啃吻边舔舐,同时向弘树要求:
「让我听听你可爱的声音。这里只有我而已。」
「笨……啊嗯……嗯……!」
弘树想叫野分不准说这种令人羞耻的话,但他的抱怨却消失在接连不断的喘息中。
在野分一边舔吻着锁骨,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擦弄自己喷张的昂扬之下,弘树觉得自己的思绪已逐渐被快感淹没了。
「啊……哈……啊啊……!」
野分似乎对在内裤中的动作处处受限而感到十分不耐烦,途中索性一把扯下弘树的长裤和内裤。
裸露出的性器直接接触到了空气。弘树觉得分身在动作越来越大胆的野分手中,滴落蜜液的样子显得相当淫靡,忍不住别开视线。
弘树觉得自己现在似乎单方面地被野分从高处观察着,让他觉得不太自在。他的视线转向远方,气喘吁吁地说:
「你也……快脱啊……!」
「说的也是,抱歉。」
野分轻笑一声,将弘树的下半身的衣物尽数褪去之后,也脱下了自己的衬衫。
因为野分从事内勤的工作,平常不会晒到太阳,所以肤色似乎变得比较白皙,不过他从学生时代因从事肉体劳动而锻炼出的身体,现在也依然相当结实。
「……!」
光是看着便让弘树忍不住心跳加速,于是他选择别开视线,眼角余光却瞥见野分将手伸向床头柜。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起野分的动作。
野分从抽屉取出润滑剂的瓶子,熟练地将瓶中之物涂满手指,然后用干燥的那只手折起弘树的一条腿。
「嗯……!」
略微冰凉的指尖触碰后方的窄窒,使得弘树的腰瞬间不禁弹跳了一下。野分想将润滑剂涂入甬道而抚摸着穴口,微妙的湿滑感让弘树下意识地咬紧了牙根。
一直在入口画圆的手指,缓缓揉弄着紧闭的地方。然而,弘树越是去意识野分的动作,就越难以放松。
「弘树,你这只脚可以撑起来吗?」
「我……我知道了……」
弘树强压下羞耻,慢慢地撑起膝盖。虽然说被人不容分说地拉开双腿,会让他觉得很害羞,但是自己张开双腿暴露出欲望的中心,让他觉得更加无地自容,尤其当他还保有理性的时候更是难上加难。
「你做的很好。接下来,你自己握住脚踝支撑起身体。」
「什……为什么我要……!」
为什么他非得做到这种地步不可?弘树怒瞪着头顶上方的野分,野分却一副事不关己的回答:
「我不希望你觉得痛。你做得到吧?」
虽然野分的眼神和声音都很温柔,但是却散发出一种不容拒绝的氛围。
(野分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野分从刚才起就仿佛一直在试探弘树,好像要衡量弘树能容许他到什么地步。
「我只做这次而已哦……」
弘树叹了一口气之后,便依照野分的指示,伸手抓住自己的脚踝,为了让身体舒服一点而调整姿势,双腿也随之大大地张开。
双手变得自由的野分又倒了一些润滑剂,略微强硬地将手指挤入弘树的体内。
「唔……嗯……嗯嗯……!」
因为野分的润滑里面几乎要滴出水来,所以弘树一点也不觉得痛。不过,本来就不是接受异物而存在的部位被人硬生生地扩张开来,一股压迫感还是在所难免。
「放轻松一下。」
「唔……要求还真多……!」
野分不断抽动着埋入的手指。在数度抚弄下,接近入口的部位逐渐松弛开来,内壁也不时痉挛了起来。
「嗯……嗯……嗯唔……!」
「你把我的手指吸得好紧,有感觉吗?」
「笨……不要说……!」
内壁夹紧了逐渐深埋的手指。不过,那不是拒绝,而是希望手指探向更深的地方。
随着手指不断地扩张窄窒的器官,弘树的喉咙便发出痉挛般的声音。等到那里完全松弛后,野分也将手指的动作转为抽插。
「哈……啊……嗯嗯!」
野分一边将手指增为两根往深处抽动,一边抚摸弘树滴出蜜液的分身,同时也开始套弄,毫不留情地逼迫着弘树。
「嗯嗯……嗯……唔……」
「我不是说了,让我听你的声音吗?」
「呀……啊……啊……啊!」
某个部位被野分用力按压的瞬间,弘树不由自主地发出高亢的呻吟,紧紧咬住的嘴唇就此松开,溢出甜腻的喘息。
被翻搅的体内发出「咕啾咕啾」的水声,前方的昂扬又被野分密集地套弄之下,弘树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弘树身体深处的疼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大,最后扩散至全身,让弘树只想倾泻出一切。然而,野分却不理会弘树的渴望,将手指抽离了弘树的体内,另一只手也松开了他的昂扬。
「……为什么……!?」
明明就只差一步了。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下被人置之不理,让弘树不禁感到不知所措。他抬起头来用眼神询问野分,野分则是用充满情欲的目光望向他:
「我保证不会射在你体内,所以我可以就这样直接进去你的身体里面吗?」
野分将自己昂扬的前端抵在已经松弛的窄窒,询问着弘树。他和弘树一样,早已欲火焚身了。
「随……随便你啦……!」
他已经连一秒钟也无法等待。
弘树用粗暴的语气同意后,野分便扶住他的大腿内侧,一口气贯穿他的身体中心。
「啊啊啊……!」
直冲脑门的快感,让弘树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黏膜紧紧缠住贯穿自己的热楔,贪婪地吸附着。
「唔嗯……!」
野分将弘树的双膝折弯至胸前,更加用力地冲刺。加上身体的重量之后,野分将欲望埋得更深:
「弘树,你不要夹得这么紧,我会动不了。」
「就……就算你那么说……嗯嗯!」
在野分缓缓的摆动之下,两人结合的地方也逐渐松了开来。野分用力地抓住弘树的大腿柔软的部位,益发加快律动。
在野分激烈地冲刺下,一股令人疯狂的快感支配了弘树全身。被野分需索无度地贪求着,让弘树的身体变得更加火热。
「不……啊啊……嗯唔!」
弘树因快感而半失去意识,嘴唇也因而微张,野分冷不防地啃吻起弘树的唇,纠缠起他的舌身,用力吸吮的力道让弘树几乎感到痛楚。
「弘树,好好看着我,我要你知道抱你的人是谁——」
「野分……?啊唔……啊……哈……!」
野分仿佛要射穿人的目光紧盯在弘树身上,一边用剧烈脉动着的屹立贯穿弘树。他改变角度,刨凿着内壁,弘树也因此迎接了欲望的顶峰。
「唔嗯……嗯……嗯……!」
弘树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同时也迸射出欲望,因绝顶的快感而反射性地想夹紧体内的昂扬的瞬间,野分忽然将腰杆往后退。
弘树下意识地抱住叠合在一起的身体,不一会儿,野分便痛苦似地蹙起眉头。弘树本能性的扭动了一下腰肢,瞬间,衔在体内的欲望变得更加膨大,灼热的液体尽数迸射在他的身体深处。
「……!」
热意逐渐在自己体内扩散开来,弘树沉醉在这种感觉里,同时对一脸痛苦的野分露出了一个微笑。
看来他的报复是成功了,虽然考虑到事后的清理,他的负担会比较大,不过一味地被人玩弄也不符合他的个性。
「真是的……既然你这么打算,那我也不用手下留情了对吧?」
「唔哇!咦……等等……你要做什么……!?」
野分以维持两人结合的姿势将弘树抱起来,令弘树跨坐在他的身上。因为身体的重量,弘树不由自主地往下沉,野分的欲望也埋入更深的地方。
「看来你似乎还有余裕,既然如此,不让你多陪我一下怎么行?」
「什么!?我已经不行了啦!再说,你还没吃饭和洗澡……!」
「是不是真的不行,要等试过之后才知道吧?」
「野分……!喂,都能跟你说不行了……啊……嗯……嗯嗯!」
野分丝毫不理会弘树的抵抗,扶住弘树的腰开始摆动起来。再度席卷而来的官能波涛逐渐夺去了两人全部的理性。
点点降落的无数个吻,让弘树舒服得不一会儿便沉浸在快感之中。
「……你永远都是我的人对吧?」
「咦?什么……?呀啊……啊……啊……啊!」
瞬间,弘树好像在野分的眼眸中看到一丝不安。这是他的错觉吗?
不过这个疑问随着弘树纵情于热浪之中而逐渐蒸发,不知不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活在匆匆忙忙之中度过,接着便来到了相亲的那一日。
「好累……」
弘树站在洗脸台前凝视着自己的脸,趁着周遭没有人而喃喃自语。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眉间的皱纹看起来比平常还要深。
再加上过度驱使平常没有使用的脸部肌肉,他觉得自己的脸也累坏了。相亲的对象是一名气质高雅,看起来冰雪聪明的女性,和她聊天也很轻松,不过伯母等人所散发出的压力却削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我本来就很不擅长应付她……)
伯母从以前就好管闲事,态度又强硬,最糟糕的是,她的行为明明是给周遭的人添麻烦,但她却始终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今天弘树遵照母亲的指示回了趟老家,穿上母亲为了这一天而帮他准备的西装,母亲也帮他打理了一下发型。接着,在母亲的目送下,伯母来家里接他道这间饭店。
虽然事先说过不是很正式的场合,但是对弘树来说,在饭店吃饭就快让他窒息了。
从头到尾都只有陪伴而来的长辈兴高采烈地说说笑笑,本来应该是主角的弘树和对方只能在一旁应声。陪女方而来的似乎也是她的伯母。
两位长辈似乎是在同好会上认识,因为彼此都有达到适婚年龄的侄子和侄女,所以才异想天开地安排两人相亲。
她们想要找乐子他是不反对,可是希望她们不要不顾虑当事人的意愿,就把人卷入她们的乐趣中。
强逼自己露出的笑容也快到达极限,好不容易忍到吃完甜点,服务生送上咖啡时,弘树才逮到机会暂时逃离现场。哪怕只是一下下也好,他想一个人找个地方喘口气:
「好想快点回家……」
连在考大学联考时,他的心情都没有这么沉重过。再说,中午就硬是在胃里塞下全餐,现在胃下垂的感觉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真亏她们还能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
早知道相亲会对自己的精神造成这么大的负担,他当时就应该断然地表达出自己的意志,也好过现在才后悔不已。
(因为我一直在意野分的反应,所以才会错过拒绝的时机吧……)
在那之后,野分便绝口不提相亲的事。他故意将传真放在餐桌上,野分却也没有表示什么意见。
野分是没有看到?还是觉得无所谓呢?
虽然野分在床上比平常更激烈地渴求他,但那种态度仅限于在床上而已吗?
(我只是希望野分能多在乎我一点,难道只是痴心妄想吗……)
今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野分已经出门了。因为野分今天上早班,出门的时间较早,所以才会没叫醒他,一个人悄悄去上班。不过,这种被人抛下的感觉,还是让弘树觉得十分寂寞。
弘树看了一下手机,野分也没有打电话给他。
野分对此都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了,又怎么可能打电话给他?明知如此,弘树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期待着。
他恨不得早一刻结束这场闹剧,赶快打一通电话给野分。他想听那个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好!」
弘树用冰冷的水洗手,再用湿濡的手拍拍脸颊。
重新提起精神之后,才又回到座位上去。这时,陪伴两人而来的两位长辈像是事先说好似的站起身来。
「我们到楼下的大厅去喝茶,你们两个人慢慢聊。年轻人之间比较有话可以说吧?」
「哦,好……」
留他一个人和初次见面的女性独处,让弘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就连面对野分,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伯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会先结账」,然后两位穿着和服、比主角还要乐在其中的长辈们便快步离去。
之后,服务生送上了似乎是之前事先点好的咖啡和红茶。不过,如弘树所料,漫长的沉默横互在两人之间。
(好……好尴尬……)
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如果在大学所学的科目相近的话,他们还多少有些话可以聊。可是依她的履历来看,她大学念的是经济系。弘树现在的工作室大学的助理教授,而对方则是在银行上班,两人之间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率先打破这场沉默的是对方:
「中……中条先生……」
身穿一袭清丽洋装的她抬起头来,长长的秀发也随之摇曳。
她——北川阳菜子踏入社会是第三年,所以年纪比弘树还小。以她的年纪来说,要相亲还稍嫌过早,看起来似乎也兴致缺缺,说不定她今天会来这里的理由跟弘树一样。
「什么事?」
阳菜子盯着红茶的水面,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似地拜托弘树:
「非常不好意思,能不能由您来回绝这次的相亲?」
「咦?」
「其实我今天是被我伯母硬逼着来相亲。我现在已经有交往的对象,所以本来想在今天以前拒绝这次的相亲。但是我的父母好像很欣赏中条先生,所以伯母才要我来见见您,说什么也不让我拒绝……」
「这样啊……」
对方的情况和弘树猜想得差不多,所以他也不是无法想象。交给对方的照片是弘树在成年礼时被逼着拍的照片,以及最近的几张生活照,从照片其实难以判断他的为人,再加上以他这个年纪就当上助理教授,因此很容易讨长辈的欢心吧?
「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失礼,真的很抱歉!」
看到阳菜子相当过意不去的样子,让弘树不禁投以苦笑:
「你不用在意,其实我的情况也跟你差不多。」
「咦……?」
「我伯母也是说只要来见你一面就好,就硬把我带来。太好了,我还在烦恼该怎么拒绝才不会对你太失礼。听你这么说,真的让我松了口气。」
「真的吗……」
弘树的话似乎让阳菜子安心地放松了表情,而横互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说的也是,像您这么出色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恋人。」
「呃,算是有啦……」
一想到野分的反应,弘树的语气也显得没有自信。
(不,我们是货真价实的情侣啊!)
弘树在心里说服自己,同时拿起咖啡杯来掩饰垂落在桌上的视线。他不想让对方察觉自己的沮丧,于是一边在咖啡杯里加糖,一边继续说道:
「北川小姐,你没有对父母说自己已经有交往的对象吗?」
「我本来是想说,但是事情进展得太快,所以到后来我根本说不出口……」
「啊……我明白,我的情况跟你一样。」
「我知道他们是一番好意,不过至少也该先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吧?」
「是啊……」
弘树对义愤填膺的她苦笑着表示同意。才刚毕业没几年的她其实根本还不用急着相亲结婚吧?
「而且因为我的男朋友还是学生,目前我们也根本不可能结婚,这个时间点把他介绍给我父母的话,我觉得会给他压力。」
「年龄有差距的话,相处起来也特别困难吧?」
如果两人都有心的话,以学生的身份结婚也不是不行。只是社会人士和学生的观感截然不同,光凭一时的冲动结婚还是不太妥当吧?
就连他和野分也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走到同居这个阶段,而且就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也不是事事顺利。
弘树提议房租和生活费依两人的经济状况来调整支出就行了,但是野分却坚持一人一半。直到两人达成协议为止,不知道沟通了多少次。
「中条先生也是和年纪有些差距的对象交往吗?」
「是……是啊!他和我念同一所大学……」
明明没有说明的必要,弘树还是忍不住解释了起来。
「真的吗?好巧啊,我的男朋友也是我的学弟。不过,年龄有差距,在很多方面真的很难处理。他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年纪比我小,但是我也有身为年长者的尊严……中条先生?您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
弘树在心中为自己打气,阳菜子却似乎误解了他消沉的原因。
「啊,难道你们因为今天的事而吵架了?」
「呃,也不算是吵架……」
「其实我也是。我说只是和人去聚餐,但是他知道是去相亲之后,就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了。」
阳菜子愤慨的样子让弘树不禁莞尔,但同时,他的胸口也一阵紧揪。
(果然,一般情侣听到对方要去相亲都会很生气吧?)
虽然他们的情况和一般情侣不同,但是野分面对这件事所表现出来的泰然自若,一点也不像是他所认识的野分。
或许是因为年纪的增长,所以思虑也变得比较成熟。可是,看到野分那副对这件事漠不关心的样子,让弘树也不禁害怕起他对自己的感觉是不是淡了?
「……我真羡慕你。」
「咦?」
「他什么也没对我说。就连看到今天的时间和地点,却也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今天连一通电话也没打给我。因为我们交往的时间很长,所以如果他提议分手,我想我们大概也会到此为止了吧!」
大概是因为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是被硬逼着来相亲,所以弘树忍不住对阳菜子说出了真心话。弘树苦笑着啜饮一口咖啡,阳菜子则是一脸认真地回答:
「那是因为对方相信您,不是吗?因为对方知道这只是一场形式上的相亲罢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抱歉,我说了很丢脸的事,请你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吧。」
「如果您非常担心的话,最好还是向对方问清楚。绝对不能因为这种事让你们的关系恶化啊!」
「北川小姐……」
「啊……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不,谢谢你。你说得对,我应该把话问清楚才是。」
一个人不满地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虽然他不知道野分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但是对未来一直怀抱着不安也不符合他的个性。
「不过,能让您这么迷恋,对方一定是非常完美的人吧?」
「迷……迷恋……!」
「不是吗?因为对方不嫉妒而感到不安,可见您真的很喜欢对方吧?因为中条先生乍看之下很冷漠,所以让我好意外啊!」
「那是因为……!」
「您脸红了哦,呵呵。让您的恋人看看您这种表情不就好了吗?或许对方也是为了配合您,所以才故意逞强,装出不在乎的模样。说不定他其实很想叫您不要来相亲,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
弘树一时语塞,汗颜地一口气喝光咖啡。不管人到了几岁,一碰上恋爱的话题,没有男人能敌得过女人。
(教授也说了同样的话……)
他也能体会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故作潇洒的心情。或许野分也是因为这种心理,所以才会表现出那种态度吧?
(我叫野分「相信我」,结果自己还感到不安,这不是很矛盾吗?)
回到家之后,他要好好和野分沟通。然后,为自己的怀疑向野分道歉。
弘树在心中思索时,餐厅入口附近忽然传来一阵小骚动。发生了什么事?弘树回过头去,却因看到来人而瞠目结舌:
「野……野分……!?」
身上还穿着白袍的野分东张西望,最后看到弘树的身影之后才大步走上前来。
然后,气喘吁吁地开口:
「弘树,抱歉,打扰你了。」
「你……你来做什么……」
与其说弘树对野分出人意表的举动不满,不如说感到不解。弘树茫然地看着野分。
野分到底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一脸惊讶的阳菜子也和弘树一样不解地询问道:
「中条先生,您认识这位先生吗?」
「啊,呃……他是……」
弘树苦恼着该怎么向阳菜子解释才好。总不能说野分就是他刚才提到的恋爱对象吧?然而,在弘树想到一个好的理由之前,野分便将关键性的话说出口:
「我知道这只是一场形式上的相亲,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放在心上,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来相亲!」
「……!」
弘树的脸顿时变得滚烫。
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怦然狂跳。他不知道自己会脸红是因为餐厅里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还是因为野分的这一席话。
「我知道我应该在家里静静地等你回来,但是,我就是无法冷静……」
「医……医院里的工作怎么办?」
「我请学长帮我代班,然后偷偷溜出来。」
「你……」
诚如阳菜子所说的,野分似乎并不是不在乎,只是故意装出一副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知道自己只是庸人自扰之后,弘树这才安下一颗心,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了。
野分还是很在乎他。
(……啊,现在不是安心的时候吧!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
长辈们不在现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毕竟这一幕阳菜子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
然而,野分丝毫没有理会弘树的不安,径自转而面向阳菜子,深深地一鞠躬:
「我知道自己很唐突,但是很抱歉,请让我带他走。」
「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野分突然现身已经让他惊愕不已,现在这一席话更是让他差点吓破胆。
(不过这么一来,北川小姐也发现这小子就是我刚才一直提到的恋人了吧?)
知道自己喜欢的对象是男人,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许她还不至于觉得自己很恶心,但一想到她的心里可能会对自己产生疙瘩,弘树便不禁有些害怕了起来。
弘树战战兢兢地望向阳菜子,却意外地发现她微笑着看着自己:
「太好了。您看,我说的没错吧?」
「北川小姐……」
「你们两个人还是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比较好哦!」
「我们会这么做的,告辞了。」
野分再次鞠躬之后,便拉着弘树的手走出餐厅。弘树知道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所以说什么也不敢抬起头来。
他被不发一语的野分带到停车场,然后被塞进一辆陌生的车子的副驾驶座里。弘树满心狐疑地问向坐进驾驶座的野分:
「喂,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我跟学长说事关我的恋人的终身大事,请学长把车借我,条件是要跟他调换值晚班,所以在上晚班的时间之前我必须回到医院去。啊,不过还有些时间可以送你回家。」
「原来如此……」
一想到野分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弘树的胸口便不禁一阵温热。这几个礼拜以来的郁闷仿佛不存在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野分却满脸歉疚地向弘树低头道歉:
「对不起!」
「野分?」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知道这是你父母亲安排的相亲,所以你很难开口拒绝,也明白你并不会因为一场相亲而改变心意。而且,我怕自己说『我不要你去相亲』,会造成你的困扰……」
「所以,你才什么也没说?」
「对……可是,我还是很在意,所以……」
知道野分和自己一样深感苦恼之后,弘树在感到欣喜的同时,也对野分感到过意不去。他不主动向野分问清楚,反而为了想看野分的反应而试探他。弘树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难道他最近老是黏着我是为了消除不安吗?)
他觉得野分最近触摸自己的频率比之前高,或许野分是想借此平衡无法说出口的焦躁也说不定吧!
如果说野分在工作上失误连连而心情低落,是因为不安而无法集中注意力的话——
「我才应该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试探你。」
「咦?」
「因为你什么也没表示,所以我也会感到不安啊!因为你似乎不在意我去相亲,所以我甚至还怀疑你是不是已经对我失去兴趣了。真的很对不起。」
虽然他不想让野分知道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顾不得面子问题了。弘树低着头,等待野分随之而来的怒气。
弘树因野分伸向自己的手而下意识地紧闭双眼,但下一秒却被野分紧紧抱在怀中。
「……野分?」
「我们真是笨蛋。因为太过在乎对方,结果心意反而无法相通。」
「说的也是,真是笨死了。」
弘树将下颚抵在野分的肩膀上,轻轻地笑了起来。两人不禁发笑,弘树这才完全安下一颗心。
待笑声止歇之后,弘树才轻轻推开野分,一边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对野分说道:
「话说回来,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装扮吗?」
野分一时之间对弘树的话感到不解,下一秒旋即露出「完蛋了」的表情。
「咦……啊!我忘记脱掉了……」
他果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白袍。野分以这一身装扮出现在餐厅,难怪店里的服务生会感到惊愕。
「我一直穿着白袍吧?哇,现在回想起来,忽然觉得好丢脸。」
都到了这个时候,野分才用手耙梳凌乱的头发。平常对自己的外表不甚在意的野分难得会有这样的举动,让弘树不禁莞尔一笑:
「现在整理也来不及了吧?」
「我真是糗毙了……」
「没这回事。」
当弘树在相亲时看到野分气喘吁吁地现身,甚至觉得他帅气得宛如连续剧中的男主角。刚才发生在餐厅里的那一幕,之后应该会蔚为话题吧?
「真的吗……?」
「真的。」
「难得你打扮成这么可爱的样子,如果我不是穿白袍,而是穿西装就好了。」
「可……可爱个头啦!」
「这套西装真的好适合你,发型也很可爱。」
野分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弘树的脸刷地羞红。因为,他从来没有在野分面前好好地打扮过自己,所以反而觉得更难为情。
「……这……这是我妈擅自……!」
「真不愧是你的母亲,眼光相当好。」
「这套西装穿起来太拘谨,我只想快点脱掉它。」
弘树因为羞耻于野分的赞美,故意松开领带,无奈地说道,没想到却换来野分一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真可惜,要是时间够的话,我就可以帮你脱光它了。」
「笨……你在胡说什么……!」
「下次请你为我做这一身打扮。」
「~~~~~~」
听到野分理所当然的要求,热意从弘树的颈项攀升到耳朵。弘树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来搧火热的脸颊。
(因为野分说这句话绝对是认真的,所以才让人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如果野分是在开玩笑,他就能大骂几句,或是把它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了。
弘树将滚烫的脸贴在玻璃窗上冷却:
「唉,我这样擅自跑回家,之后一定会被我妈念上几句。」
「啊……说的也是,真的很对不起……我这么做也给对方添麻烦了吧?」
「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好像也是被硬逼着来相亲。」
「真的吗?」
「而且她也有男朋友了,后来剩下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和她聊了一些事,所以她也察觉了我的情况吧?不过,之后我必须好好打圆场,收拾善后才行。」
「那要麻烦你了。」
「我不是叫你不用放在心上吗……其实,我很高兴。」
野分不惜抛下重要的工作来带自己回家,弘树其实感到欣喜若狂。
「咦?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别说这个了,你这样来得及回医院吗?」
弘树为了掩饰羞怯而故意反问野分。野分看了手表一眼:
「啊,说的也是。老实说,时间恐怕有点赶……要是能这样和你一起回家就好了。」
「没办法啊,医院还需要你去帮忙。好了,快开车吧。」
「是……」
弘树轻轻拍了一脸沮丧的野分的肩膀,催促他开车。
缓缓驶动的汽车一开出地下停车场,柔和的阳光便自车窗射入。
弘树一直凝视着野分的侧脸,最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野分。」
「什么事?」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告诉我妈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也打算跟那个人过一辈子,所以绝对不会再相亲了。」
这些话弘树本来想藏在心底,但现在他忽然很想告诉野分。
要说出「相信我」这句话很容易,但若要对方信任自己,也应该让对方明白这三个字背后所包含的觉悟。
野分在红灯时停下车来,然后动作僵硬地面向弘树:
「……你是认真的吗?」
「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介绍给我妈,再等我一下吧。」
「是……!」
弘树为了隐藏羞怯而背过头,不过他从眼角余光看到野分的眼眸似乎有着些许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