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