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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自掘坟墓人偶与不如意的世界

权宜的本篇

~自掘坟墓人偶与不如意的世界~

话题虽然有点突然,不过我想来谈一下有关‘人生’这件事。

‘如果那时侯那样做就好了’——不管是谁,一定都曾经有过一两次这样的想法吧。不过,像我久远悠纪这么频繁地有这想法的人,恐怕不多吧?

比如说在放学后被深春叫住时,如果我全力逃脱的话;被告白的时候,如果我马上回复她的话;如果我不要一起参加抓扒手大叔这件事的话;如果我不要阻止小光跳楼自杀的话。现在一定是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吧…

选项通常只有两个,‘做’与‘不做’——即使会碰到很难选择的状况,但是选项不存在的情形是不可能的。就连只是顺着周遭的潮流去做,顺应着父母或老师的意思去做,自己什么也不思考的人,都可以选择‘不要’的选项,造成‘什么也不做

’的结果发生。纵然是茫然度日的人,也会持续选择‘不要死’的选项,妥协或放弃、甚至是绝望,全都只是自己的选择而产生的结果罢了。不可能有无法抵抗的命运,绝不会有什么都不能做的情况,就算感觉好像有,那也只是因为没有注意到有选项存在而已。

只要集中目光,仔细思考,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形,都定含有复数的分歧点。而且至少,我应该要能够看得出来才对,就因为能看得出,才可以往想要前往的未来迈进,因此,我将这些选项都重叠在一起。

…然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形呢?我觉得不错的选项,最后全都往了最坏的方向前进。回头一看,就会发现我选的都是自己掐住自己脖子的选择。而且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太晚,我整个人都已经掉进我自己所挖好的坟墓里了。

不愧是——‘自掘坟墓的专家’啊。太过专注往某一个特定肯向发展,结果其他的部分什么都不会的专家,跟机器人应该是有很大的差别吧?不管当事者的意愿如何,只不过是机械化的、自动化的重复进行(……这一连串的过程也许跟‘命运’或是‘预定调和’的说法十分相似,但是‘相似’和‘某处有决定性的不同’是同样的意思)。

因次,有个人便是这种选择自我毁灭性选项的专家、自掘坟墓的天才;拥有‘不是被卷入麻烦,而是包容麻烦’的这种扰人特性。

那就是‘自掘坟墓人偶’。

……真是的,就在我沉溺于这种一点也不有趣,又超级浅薄的自我哲学里时,我的意识也渐渐地清醒了。一张开眼,就看见炫目的阳光,耳边传来小鸟的呜叫声……“…那么,今天一天也要好妤努力活下去罗……嘿。加油!”

一副要死不活的声音带着自嘲意味,我从床上坐起身。

自从那天的惨烈辩论地狱之后,已经过了四天,现在是星期天的早晨。天空晴朗的令人觉得厌恶,特别希望天气预报报错的时候,它就绝对一点都不会有错。

…唉唉,心情沉重得不得了。因为,今天要跟深春还有小光一起出去,也就是所谓的约会。

到了集合地点的公园(就是我要胁扒手大叔的那座公园),便看到池塘前的时钟下,有个少女不停地转啊转。

简单的白色连身裙,跟她十分搭配(两手手腕上也绑着同样颜色的缎带,嗯嗯,真的是很可爱,嗯很适合她呢),就像是满手都是割腕伤痕的某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一般的美少女。

她,就是纪史元光,很清楚地可以看到她非常紧张,一脸严肃的表情偶尔抬头看着时钟。

我算是有礼貌地提早二十分钟到了,不过看小光那样子她大概已经等很久了吧?忍不住觉得有点高兴。

“小光。”

我一出声喊她,小光便停止了旋转。

“学、学长,今、今天要请你多多指教。我、我还是第一次这样,不知道该怎样做比较好对、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行像我这种阴暗的怪虫,居然也想要学人类做人类的活动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我、我马上回去,我要回到像母亲一样的大海怀抱里!”

“别回去!而且那里又不是海!”

我慌慌张张地阻止打算跳进浊绿色池子里的小光。

“啊,对、对不起!我又给学长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居然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一紧张马上又吐出那些负面的说词,真看不出来这是之前讲话令我无言以对的女孩。

“我居然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居然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非常拖歉不用那么紧张啦,只不过是随便出来走走玩玩嘛!”

“啊,是对不起。不过,这是我的第一次约会我跟本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啊啊,心里小鹿乱撞。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真的好丢脸唷!”

看她手压着胸口讲出这些台词,也实在是太假了。不过我想归想,却没有讲出口。

“啊,深春呢?还没来吗?”

“呃呃……深春学姐的话……从刚刚就在那边…”

小光指向我——不,是指向我的肩膀。“啊?”我一转头——

“呜哇!”

深春的头出现在我的肩膀旁,而且还是半透明的…吓死人了,我是真的被吓到!

“哈罗,悠纪!你的反应好慢唷。”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啊?”

“从你出门的时候我就跟着你啦。”

看来,她似乎是叠在我身体上(附身?)来的。也就是说,我居然以这种不知道是怪恐怖的,还是超好笑的样子一直走在路上啊?

“可恶……每次出场你都一定要搞得这么特别吗……没有其他部分可以强调了吗?”

“你说什么?”

深春离开了我的身体面向我,挑高了声音问道。

“什么事也没有。对了,今天要去哪?”

我觉得自己快低血压了。

“你决定就好啦。”

深春丢了一句固定式的回答给我。

“深春,现在这时代的女性,必须要更勇于表达自己的意愿才行。特别是日本女性觉得保守是一种美德的观念太过根深蒂固,因此妨碍了我国女性的自主,这可以说是我们民族性的陋习吧——这是我之前看过一本无聊的书上写的。”

“是是是,不要说那些听不懂的话,赶快决定啦!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啦!”

……嗯,这个笑容跟所说的话根本就是违反规定嘛,大部分的男人一定都没有办法抗拒的。不过——

“…好,我懂了。那我们去图书馆念书吧!”

我尝试反击,因为很可惜的,我并不是‘大部分的男人’。

果然,深春鼓起了脸颊。

“不行!去图书馆之类的颓废约会,我不准!”

“喂喂,不用说到颓废这种程度吧?图书馆可是个很快乐的地方呢,而且不用讲话就可以约会耶。”

“这样完全不行嘛。”

“你不是说只要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吗?”

“图书馆就是不行。”

此时,小光开口了。

“啊,呃呃,我有个想去的地方”

啊啊,对了,我跟深春都照着平常相处的模式打打闹闹完全忘记今天还有别人在。

“有想去的地方啊?啊,莫非是宾馆吗?…嗯嗯,说得也是。要找个时间赶快实践一下我们昨天特训的成果——”

“不、不是的!那、那么丢脸的事,我没办法在学长面前做!把舌头那样”

红到耳根的小光,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呃呃,昨天的特训跟丢脸的事情,到底是指什么呢?昨天她们两个女生到底做了些什么啊…算了,不要想太多了。

“对了.那你想要去哪里呢?”

“啊,嗯嗯,说到这个,丧发百货今天有人形展,我想耍去看…不、不行吗?一定是不行的吧。学长对那个一定没姓趣的对不起请你忘记我刚刚所说的这些话应该是说请你忘记我的存在,唔唔”

…都被这样说了,应该没有人还会说‘不行’的吧。虽然我是有想过,如果真的这样讲的话,不知道会怎样?

“算了,反正也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我们就去看那个吧。百货公司的话,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可以逛,深春也没意见吧?”

“可以啊,人形展听起来还挺好玩的呢。”

深春点点头,因此我们就决定去丧发百货了。

…好,那今天就来个超级普通,最后可以说出“今天好累唷,哈哈哈,不过玩得好开心呢。”的约会吧。目标是正统的恋爱喜剧。不过,当女主角有两位的时侯,我是觉得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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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发百货位于跟邻市交接之处,是一座地上十层,地下两层的大型百货公司。地下跟地下铁的车站相通,从公园前的巴士站搭上巴士,摇晃了十五分钟左右,我们终于到了。

顺带一提的是,深春也跟我们搭同一班巴士。这很自然地成为了令研究者们头痛的一个现象。

如果鬼魂真的无视于物理法则的话,那么当鬼魂搭上的车子要移动时,车子应该会穿过鬼魂的身体,结果最后鬼魂会被留在原地才对。但是鬼魂却能够配合车子的动作移动。无视于重力存在的鬼魂,为什么会遵守惯性法则呢?(而且,有名的‘在行进中的电车里跳跃实验’,也因为鬼魂无法做出‘跳跃’的动作而无法进行试验)发现越多这种新的事实,就越觉得鬼魂有一大堆的谜团。

……算了,这种事无所谓啦。没有正确答案的题目学校也不会考,念书是为了要挑好大学,找到一个好公司的好工怍罢了。

因为是放假日的关系,百货公司的人特别多。我们前往了地下一楼人形展的会场。特别要提的是。鬼魂虽然可以搭电梯,却没有办法搭手扶梯。

话说回来——

“…小光,我还没问你呢,今天的人形展是什么人形展啊?”

我尽量无视于会场入口帘子上所写着的‘诅咒的人形展’,开口问了小光。

“是!这个展示场里有从世界各地收集到的诅咒人形。由于都是一般家庭所捐赠的,所以没有什么价值,不过因为都是实际上被使用过的,因此评价很高唷!”

小光一脸很高兴的样子说着。相对之下,我跟深春的笑容便显得有些噩硬。深春不安地对我窃窃私语。

“喂,悠纪,所谓的实际上被使用过,是指什么啊?是耶种黑魔法之类的仪式吗?”

“嗯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只有进去看看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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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示场中…呃呃,正如其名在展示着‘诅咒的人形展’。

看板上所写的一点也没造假。老实说,可以的话我还希望它假一点,只有在这种时侯,碰到真实呈现其内容的东西,我会感到非常讨厌。还有,展场手册上所写煽动性文字‘今晚一定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原来如此,我相信这一定会出现在恶梦里。

有身上打了无树洞孔的稻草人,还有绑着无数头发的稻草人,钉着无数钉子的稻草人,像是手指一样大小、甩钉子打成的稻草人,脑袋开花的稻草人,只有手指做得非常写实的稻之人…光是稻草人就有将近五十个以上。

“…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多稻草人的使用方法啊。”

不知为何,我居然还讲得出这种很佩服的话。当然,现场展示的不止有稻草人。

“学长,你看这组盘女儿节娃娃。手脚全部都被切断了耶!啊!这边的法国娃娃脖子上有好多的裂伤喔…嗯嗯,依我看来,这个伤口应谈是水果刀造成的水果刀啊……下次我试试看好了…”

试试看?你想拿什么来试啊…?因为觉得有点可怕,我只好离小光远一点继续看

呜哇,这个日本娃娃,用自己的头发上吊…附着在这个木头娃娃上面的黑色部分,怎么看都像是血迹……呜喔,居然还有骨头啊,这也太夸张了吧!…嗯,这个泰迪熊肚子切开来之后,里面塞的棉花……啊啊,这不是棉花啊?这看起来应该是什么生的东西吧!…呃呃,这不是莉卡哇哇吗?终于看到一个比较正常的东西了。以前我常跟深春还有妹妹一起玩的,真是令人感到怀念啊…咦咦莉卡娃娃的手上为什么拿着一把染血的刀子呢?

“悠、悠纪……我觉得好可怕唷…”

深春难得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真正的鬼魂会怕这种东西,听起来还挺好笑的,不过,这也是正常反应啦。难得深春在这部分还挺像一般人的。

“别担心,我也觉得超可怕的。”

……啊,入口处附近有小孩子在哭,看起来像是他父母的两个人也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可能是以为有趣所以才进去参观,没想到却看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内容,所以怕到发抖吧。这一定会成为那孩子的心理障碍,太可怜了。

…一般来说,办展览都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潮才举办的不是吗?可是这个展览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增加来客数吧?主办单位到底在想什么啊?我真的是搞不懂耶。

……至少,这不应该是约会该来的场所…-嗯嗯,不过约会就是要让对方感到快乐嘛。既然小光那么开心的话,那这种约会也不是不行啦。最起码我也没觉得无聊,还好啦,其实就跟去玩鬼屋或是去看恐怖电影是一样的……在回忆的相簿里只要写上‘去参观人形展’就好……啊!莉卡娃娃的爸爸是上吊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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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哇,好精彩唷。”

大约看了一个小时各式各样诅咒用的人形之后,小光一副很陶醉的表情说道。顺带一提,我们现在正在会场的入口处附近,旁边有一个‘诅咒用稻草人贩卖区’(因为挺便宜的,本人想买给我妹或是朋友当礼物,后来想想可能会被拿来诅咒自己,所以还是算了)。

“……看你这么高兴,我也觉得很开心呢。”

总而言之先笑了再说,不过我自己知道,这个笑容是很僵硬的。…今天的教训是‘不要在熊宝宝的肚子里塞肉’……大概有好一阵子我都不会想吃肉了吧…”

“啊啊,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今天真的过得好开心唷。”

“小光,干嘛说拿种好像要结束了一样的话啊。约会才刚开始啊。”

深春苦笑着说道。

“嗯,说得也是耶,才刚过中午而已嘛。等一下跟学长学姐一起去吃午餐,然后一起去买东西,再一起去吃晚餐,然、然后”

小光的脸渐渐地变红。

深春贼笑着,带点嘲弄似的口气问着小光…那之后要干嘛呢?我有点想要知道,却又不是很想知道呢…

当作没听到好了。

“……那么,首先先吃午餐吧。小光。你想吃什么呢?这间百货公司有不少小吃店,大概不管什么料理都有吧。对了,各出各的喔。”。

“呃呃,这样啊……”小光想了一下之后,“嗯嗯,可以的话,我想要吃中华料理耶。我、我很喜欢中华料理的。比如说煎饺啦,或者是烧卖之类的。”

“中华料理啊?而且还是煎饺跟烧卖?”

喔忍不住想要大叫出声,呃呃,是已经叫了出口。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所谓的煎饺跟烧卖,就是把动物的尸体切成一块一块,然后剁个稀巴烂,再包进面皮里拿去蒜或是煎的东西吧?

“呃呃,学长?怎么了吗?”

小光歪着头,身旁的深春也跟我一样露出微妙韵苦笑。

“…中华料理啊。不错耶,中华料理很好吃呢。我是不能吃啦悠纪加油吧!”

“学长,你是不是不喜欢吃中华科理?那么,我们就改吃牛内饭或是猪排饭好了。”

喔,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把牛或猪的尸体解剖之后,切片放在白饭上,非常有人气的平民食物吧。嗯嗯,很好吃呢,真的是很好吃耶,肉。

“那更糟吧!”

“学,学长?”小光一脸震惊。糟了,喔又叫出声来了。而且还自己吐槽自己,看来我今天说不定有点脑袋坏掉。

“啊,呃呃,中华料理就好啦。应谈是说,我超爱吃中华料理的。麻婆豆腐还有青椒肉丝、回锅肉!啊,没有中华料理我还不要呢!”

我已经陷入完全的自暴自弃。小光很坦率地笑着,叫说“太好了~我也是”。唉唉,要是她能够体察一下周遭的状况就好了。

“那么,就去吃饭吧。餐厅好像都是在七楼,地下楼的话好像只有拉面店,既然都来了,就去吃点好吃的吧。”

“好。”

小光很高兴似的点点头。

此时,突然响起了几声连续的超大爆炸声响。

“——”

就像是‘轰隆!’一声,电影或是电视里常常会出现的声音。很奇妙的,耳朵似乎听习惯这样的声音,就连没有真正听过爆炸声音的我,也马上知道这是爆炸的声音。这种感觉的声音总共响了五声。整层楼的空气都在震动。虽然可以听得很清楚,但不是那种会让人捂着耳朵的巨大声响。只不过,这爆炸声应该是来自店内,这样的话,就不得不注意了。

“发、发生了什么事啊…?”

在我们附近的一个客人低声问道。其他的客人也不知所措,非常不安地窃窃私语着?

此时,传来一阵哀嚎声。而且还不只一个人,是复数的哀嚎声。

“悠纪,我们去看看吧。”

深春开口。我们所在的‘诅咒的人形展’会场,是在东西方较长的长方形百货公司地下一楼的最西侧。这部分被墙壁隔起来,看不见外面的样子。

哀嚎声持续不断,那是很多人在逃跑的声音。

“学、学长…”

“总面言之,我们先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小光,你在这不要乱动。”

虽然有点不安,小光还是点点头。

“好,走吧。深春。”

“没问题。”

深春一脸挺开心的模样点点头…这家伙真是的!

我跟深春离开了展览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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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公司里,正好在我们所在位置的反方向发生了火警。虽然距离很远,还是可以看得出熊熊的火势跟黑烟窜起。

人们慌张地逃亡,哀嚎、哭声、怒骂…一片混乱。

东边大多是书店或是旅行社的分店,由于都是隔成一间一间,因此火势延烧的速度还没有那么快,不过

“看起来好像是失火耶。”深春说道。

“嗯嗯,不过有点奇怪。起火点不只一处,而且刚刚还有爆炸的声音…”

看起来不是只有一个地方起火,而是好几个地方同时发生火灾。如果是高危险性的餐厅也就算了,书店跟旅行社分店会起火这就很奇怪了。而且,虽然因为距离的关系看不太清楚,不过书店旁的隔间墙壁好像正碎成一片片的。

…这么一想,这不是普通的火灾啊!

“赶快逃比较好吧?”

深春开口。声音听起来不怎么紧张,大概是因为她根本不担心会死掉的事情吧。

“说得也是。”

就算想出了原因也没有用。总而言之先带着小光一起逃离再说。

正当我这么想而转身的时候,

“悠纪!危险!”

深春的声音,还有‘喀锵’的金属碰地声,跟我身后感受到的风压,几乎是同时产生。

“啊?”

我怕怕地回头一看,一个金属铁门已经降下。这应该不是因为发生火灾,为了怕灾害范围扩大才降下的金属铁门吧。复数的铁门同时像断头台上的铁刀一样直线降下,太危险了。真的只差一点点,我的脑袋瓜就会直接撞上铁门了。

“啊,真危险啊”

我可以感觉到全身冒出冷汗。

“悠纪,没事吧?”

“…啊,嗯嗯。”

此时,铁门外侧传来扣扣扣的敲打声,想必是逃到这里的人在敲打的吧。不过,铁门这种东西,就算你再怎么敲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虽然可以听到哀嚎声此起彼落,但要说到危险的话,我们这边也是一样啊。因为被铁门这么一挡。我们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西测的这一块小角落,等于是被完全隔离开来。逃脱路线被堵塞住?……不,没这回事,人形展的会场应该会有紧急出口才对。

“我到对面去看一下!”

深春说完,便打算穿过铁门到另一边去。

“呀啊!”

但当她的手接触到铁门的那一刹那,啪啪啪地激出了许多绿色的火花。

“讨厌啦!好痛喔!”

愤怒的深春皱着眉头。(只不过,鬼魂不会有疼痛的感觉。因此‘好痛喔!’这只是反射性说口而出的抱怨吧)。

这先暂且不提,鬼魂没有办法穿透的话。代表这铁门上必定有贴着护身符或是其他同类的东西……有了,铁门上方有个闪耀着银色光芒(大概是用镀的吧)的十字架,用钉子还是什么东西钉在上面,那高度就算奋力跳也碰不到,而且就算碰到了,徒手要拆恐怕也不简单。所有堵住出路的铁门上。全都钉有同样的十字架。

…但,为什么防火铁门上会有针对鬼魂的东西呢?

大部分的百货公司或是一般公司行号,确实会在窗户、墙壁,一些重要的房间,更衣室或是厕所,做一些防范鬼魂进入的措施。不过连防火铁门都不让鬼魂通过的话,这实在是没有道理。

我有超级不好的预感。从铁门上所钉的十字架来看,看得出来是在很仓促的状态下钉上去的。如果要在全部的铁门都做同样的事,想必要花很久的时间。但如果只是这一层楼的铁门的话,即使只有一两个人,说不定只要几十小时就可以了。

“可恶,总而言之,我们先回小光那边吧!”

“啊,嗯。”

我一边跑着…脑海里一边浮现出‘恐怖攻击’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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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学、学长!怎么样了?”

我和深春一回到展示会场,就看到小光一脸焦急的模样,附近大约十多名的客人,也跟着注意我们两人。

“东翼那里好像发生了火灾。所以防火铁门都降了下来,这个会场看起来像是完全被隔离了。”

只要传递客观的事实就好在搞清楚真正的情况之前,还是不要随便胡乱猜测比较好吧。但,却有人把我的美意给完全破坏掉。

“该、该不会是自杀教发动的恐怖攻击事件吧?”

三十岁左右,带着妻手的男子说道。虽然声音不大,不过他的话已经像是涟漪一般在众人之间散开,使得大家陷人恐慌?可恶!你是白痴啊?让大家陷人混乱又有什么好处呢?

“学、学长,恐怖攻击事件是…”

“目前又还没有确定一定是那样。总而言之,我们先逃离这里再说。”

我一边说着,一边看遍四周找寻紧急出口。意外地,这地方还挺大的,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不过,在尽头的地方似乎有绿色的灯号。

我牵着小光的手往灯号方向前进,不知为何,就连其他人(其中,还有本来应该要带领我们、引导我们离开的展示场工作人员,不过他们看起来好像只是来打工的,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吧)也都跟在我们后面……算了,无所谓,只要别扯我后腿就好。

“悠纪,你还真靠得住耶。”

深春轻飘飘地浮在我的头顶上,一边玩笑地说着。

“我可不敢保证我采取的行动一定是对的喔。”

“不过,学长还真的是很镇定呢。”

小光也一副好像我很厉害似的说道。

“没有啦……因为,紧张也没有用啊。”

在不知道实际状况的情形下,就不可能会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把目前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做好就好了。这不是很简单吗?比起被女孩子告白时,烦恼着

该如何回答,我觉得是简单多了。

在这种情形下,我可以做的,就是从紧急出口逃脱、或是乖乖地待在原地等别人来救而已啊!为什么在这种只有两个选择的情况下,还要慌慌张张的呢?我实在是搞不懂。反正怎么选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会选对……不过,当然也有马上就提前出局的可能性就是了。

我搭上了紧急出口的门把,金属制的门意外地还挺重的,要打开还蛮困难的。要是大家都别光发呆,也来帮忙就好了。

喀嚓,门开了。

在门后等着我们的…是一座堆满瓦砾的山。

连接上下的楼梯,要往上去一楼的部分,从中间就完全断掉了;往下,也就是要去地下二楼的部分,楼梯虽然看起来没事,不过上半部却被瓦砾给埋了起来。

依照现场还烟雾弥漫的情形来看,这里应该在不久时才发生过爆炸,而我们之所以没有注意到,有可能是因为紧急出口设有隔音功能,或是爆炸的声响并没有很大,当然也有可能爆炸是在我们出去探查情形时发生的

不过原因怎样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办法从紧急出口逃脱。

“该、该怎么办呢?学长?”

小光不安地说道。

“该怎么办啊?”

我只能暖昧地歪头笑着。

“呀啊啊!我们没办法得救了吗,”

带着小孩的那对夫妇,这次换太太歇斯底里地尖叫了。因为妈妈的叫声,连带她那幼稚园左右的儿子也跟着哭出来。仔细一看,这个小孩不就是在人形展哭泣的那个小孩吗?一天之

中接连碰到这种大事件,还真是个运气超差的小孩耶。我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希望他能够坚强地活下去啊。

“妈妈,妈妈”哭着呼喊的小孩,啜泣的妈妈,还有安慰她们的爸爸(就是刚刚讲说会不会是恐怖攻击,搞得大家很不安的男子)真是个麻烦的家庭,害我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

“抱歉,你们真的很吵耶,可以安静一点吗?”

我一开口,不知为何就被那个妈妈瞪了瞪我有什么用啊,那个爸爸也是。

“没、没办法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呢?”

“呃呃,就算你问我为什么,我也很难回答你啊”

果然,像这个家庭慌张得不知所措才是一般人的反应啊。

其他人虽然没有跟着骚动起来,可是都是同一个不安的表情,而且,看着我的视线中似乎还带有冷辟的感觉,仿佛是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这么冷静的我是罪人一般。

…这样的话,那我也很乐意以一个正常人的身分慌张一下。

“…我懂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慌张一下好了。”我小声地说道。“不得了啦,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们被围在百货公司的地下楼层,而且还被火海包围耶!呜哇!外面被铁门完全封锁住,安全梯也都是瓦砾跟本不能走!完全被困住了!这、这莫非就是恐怖分子所发动的攻击事阵?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还有炸弹呢!天花板也有可能随时会掉下来耶!我们会不会被活埋啊?而且如果恐怖分子躲在这里不肯出去的话,自卫队说不定会发射飞弹把这里全部炸掉,我们一定会被卷进去的!呜哇!我们会死,我们会死,我们会死啊!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啊!不管是脑浆还是内脏,全部都会飞得到处都是,然后连一具尸体都找不到的埋在瓦砾堆里呀!救命啊救命啊!爸爸,妈妈!我不想死啊!”’

惨叫之后,我抱着头蹲下来。这样如何?…嗯,我自己是觉得表演得有够慌张啦。讲出那些话,连我自己都开始感到害怕。我带着对自己的慌张演出非常满意的笑容,环顾着四周。

“咦……?”

不只是刚刚那一家人,所有的人都一脸铁青。其中有人开始啜泣了起来,也有人瞪着我。

“会死掉吗?会死掉吗?我不要!”一边讲话一边哭泣的,是刚刚的那个小孩。

…啊啊,好沉重的气氛啊。不过,我本来就没有想要让气氛变得比较轻松啦。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带着愤怒的声音质闻我的。是小孩的爸爸。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一开始不就是他在那边罗嗦‘要更慌张点啊’(虽然他不是这样讲的,不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的话,我才试着表现得慌张一点吗?大叔的想法,我真是搞不懂耶。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代沟吧。

“深春。那个人干嘛那么生气啊?”

我小声地询问深春。

“不知道耶。大慨是因为工作累积了很多压力吧,最近经济不是太不景气了吗?”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懂了。”

“对吧!”

那名男子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变得越来越生气,而且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困惑。

“开、开什么玩笑啊,你们没常识也得有点分寸啊,你们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形吗?”

“呃呃,我们是完全不知道啦。可是如果真的是恐怖攻击的话,我刚刚讲的不就很有可能了吗?”

“讨厌,我们会死吗,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吗?”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孩在叫道。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这句话大概不是在问我吧,反正她也不是个美女。

男子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回头来看我。

“什么啊,什么死不死的,这种话不要挂在嘴上!真是的,到底有没有大脑啊…!”

“——不过,大叔。人类啊,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啊。”

深春不经意脱出口的话,一瞬间让现场的气氛都凝结住了。

“你说什么?”

男子瞪了深春一眼,不过两三秒后又迅速地转开。想来是因为高高举起的拳头不知道要揍往哪边吧——不管是物理上或是心理上

这我懂。深春脱口而出的话,要是让一般人来说,听起来就像是厌世主义或是虚无主义的人所说的空话,但从一个实际经历过死亡的鬼魂口中说出,就变得很有说服力了。

——人类啊,该死的时候就会死。

这是大家都知道,但却不愿意面对的真理。要我来说的话,不知道明天还是几小时后,甚至是几秒钟后自己认识的人或是自己就有可能会死掉,没有这种想法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议呢!

人类真的是说死就死。不过,偶尔也会有像深春这样变成鬼魂的啦。事情就是这样啊,不愿意面对也没有用。这就是现实…一个半月前的我,还无法了解这一切。

“……算了,跟你们讲话只会让我觉得不舒服罢了。”

吐出这句话后,男子带着妻儿回到展示会场,瘫坐在紧急出口的门附近,并且要哭泣的小孩‘不要再哭了’口之后、其他的人也三三两两地走到紧急出口的外面,意志消沉地坐下来。

最后一个人走出去之后,小光不安地问我:

“呃呃…学长,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就算你问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嗯嗯……只好等人来救啦。”

我一边说一边思考着。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就算会来的话,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如果灾害状况太严重的话,救助可能会花上很长的时间。如同我刚刚所说的,天花板也有可能会塌下来,或是恐怖分子还躲在里面不肯出去。总归来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恐怖攻击呢?如果是的话,那他们的目的为

何?是自杀教为了增加鬼魂数量,所发动的无差别恐怖攻击事件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要用铁门关住我们呢?而且还包括鬼魂在内;但如果不是自杀教的话,那么是其他组织吗?他们是想要赎金吗?笨蛋,在市中心的百货公司干这种事,有可能逃得掉吗。人质的管理也很困难啊,而且虽然说我们被困在里面,但可以活动的自由度算是很大的;还是只是为了打击日本政府呢?不不不,应该不是。我们这里只不过是个小城市,丧发百货虽然大,但也不是什么全国规模的连锁企业。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只是单纯的意外吗?比起恐怖攻击,这种说法还比较有说服力吧?不行,这样一点意义都没有。再这样思考下去也没有意义。比起研究事件发生的动机,更实际的是必须认知到现实的问题,然后想出可以改变现状的方法。

以这里的场地来说,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食物。水的话出会场之外是有厕所,不过水龙头能不能用还得调查。要我喝马桶里的水。这可恕难从命。目前虽然还有电,但不知道能够撑到什么时候?万一没有电的话,我们救得在这黑暗的地下室里,跟诅咒的人形一起度过,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深春,你能到楼梯以外的地方去吗?”

“我去看看。”

深春迅速地通过瓦砾,朝地下二楼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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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春只花了数十秒的时间就回来了。

“怎么样?”我问道。

“这个嘛,我是可以通道下面的紧急出口,不过地下二楼的内侧好像有贴护身符,所以我没办法进去。”

“楼梯的状态如何?”

“这里是堆最多瓦砾的,只要能够通过这里我想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天花扳看起来好像也不会掉下来,楼梯本身也还根坚固。”

“嗯嗯……地下二楼有着火吗?”

“紧急出口没有冒烟,所以应该没事吧。其他的我就不晓得了。”

深春确切地回答着我的问题。我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她,完全了解我想要知道的部分,该注意的地方都有注意到。‘回力镖老妖婆’未至磨常代直传的护身术‘未至磨抗限流’——保护身体也就是以存活下来为目的的这种护身术,不只是讲求格斗的技巧,也培养了应付这种非常状况时所需要的反应跟精神力…的样子。一直到目静为止,我本来都不相信的,不过看来好像是真的。

“地下二楼最糟的状况,就是跟这里一样。要是状况好的话,可能没有灾情,这样就有机会逃到地下铁的车站了。”

“悠纪,你打算怎么做呢?”

深春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只是带着确认的口吻再问我一遍。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时候,决定要不要从紧急出口逃出去的状况,不是‘要’或‘不要’的两面选择,而是更单纯的‘能’、‘不能’而已。而答案是‘能’的话,那就不用选了啊,当然要逃不是吗。

“当然是选择逃出机会比较大的路啦。赶快把这些瓦砾清掉,想办法到地下二楼去吧。我想,紧急出口应该没有上锁…如果被锁上的话,就把它踢破吧!”

考虑行动的对错或是成败并没有意义,如果我们能得救的话。就是对的;如果我们死了的话。一切就玩完了,也不需要判断对错了;而万一变成了鬼魂。那就在无止尽的时间里好好地开反省大会吧!

我靠近被瓦砾埋住的楼梯,抱起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水泥快。

“嘿咻喝。”

……听起来有点像老年人的吆喝声吧。

……嗯…唔……这个,还真重啊…要出力的工作,我向来不太擅长说……

“啊,我、我也来帮忙吧,学长!”

小光靠近我想要帮忙,从我的旁边“嘿啉”一声地拿起水泥块。尖锐的瓦砥徒手拿起,还蛮痛的。

“我去找人来帮忙。”

深春说完后便飞向展示场。

我把水泥块搬开约一公尺左右,再缓缓放在脚边。如果没有太大冲击的话,瓦砾山应该是不会倒塌才对,不过还是得谨慎行事。我又挑了一个大概一个人可以搬得动大小的水泥快,小光也努力地搬起一个水泥块不过,她的脚步看起来很危险,摇摇晃晃地,光看我都觉得很不安。

“小光,不要太勉强唷。”

“没、没同题的,学长。谢谢你担心我。”

…算了,本人都说没问题了,应该就真的没问题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打算伸手去拿第三块瓦砾的时候——

“学长跟深春学姐,想法动作配合得刚刚好呢。”

小光唐突地冒出一句话。

“…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慌不忙,照着你们平常的方式互相台作,嗯嗯…感觉你们好像对彼此十分信赖的样子。”

面对这带点寂寞的声音,我不由得有点动摇。

“…呃呃,我刚刚不也说了嘛,慌张也没有意义啊。深春因为已经是鬼魂了所以当然不怕死,差遣她也无所谓。而且我们已经很习惯被卷人麻烦了。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被卷人

过恐怖炸弹攻击事件就是了。”

连我自己都察觉到,这一段话根本是毫无诚意,听起来像是一堆藉口。你干嘛啊,久远悠纪!在狼狈个什么劲?

“我好羡慕你们。”

小光冒出了这一句话,我想都不想地就回问过去。

“羡慕?你是说被卷人麻烦的这种事吗?这还真是很奇怪的嗜好耶,我反而希望过着就算无聊也无所谓,至少平平稳稳的人生哩。”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我所说的话,小光像是一个人在念口白一样,

“深春学姐,知道很多我所不知道的学长呢。”

“那是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啊。”

“我好羡慕唷。”

小光又再重复了一次。很寂寞地的、很可怜的。

…喂喂,即使是在这种情形下,男人还是会被这种楚楚可怜给击倒啊。因此我说:

“有什么关系呢,小光。今后我们再制造很多新的回忆就好啦!绝对不会输给深春的很多很多回忆,好吗?”

这种轻佻的台词,我居然想都没想地就讲了出来。啊啊,真丢脸啊。虽然觉得挺难为情的,不过既然都说了,难得这样,便再补上一个露齿的微笑。在我的脑海里,这是一个带有闪光经过的效果音,然后牙齿发亮的微笑……唉唷,自己这样说实在是很那个。不过这微笑还真是有够闪的呢。

“…说得也是。”

小光淡淡地笑着,但还是带有一点寂寞的感觉。

“…但是,在学长的心里,真的有可以容纳我的地方吗?”

轻轻带过的喃喃自语,我就当作没听到吧。看来也不是针对我提出的质问,之后,小光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呜哇,气氛还真僵。深春到底在干嘛啊?只不过是带几个人过来帮忙而已啊。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悠纪,我带人来罗。”

几个男人从紧急出口走了进来。

令人意外的,第一个进来的就是那个有妻儿的爸爸。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地从我身边沉默地走过,将瓦砾搬到紧急出口附近…喔喔,原来如此,应该是为了要说服这个人而花了不

少时间吧。只要能够说服曾经对立过的人同意帮忙的话,拿要求其他的人也会比较简单。也就是说,即使比较花时间,也应该先说服这个人。

深春来到我跟小光身边,不知为何一句话也不说的一直看着我们。

“………悠纪,你跟小光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什、什么什么事啊?”

明明什么事也没有,但我却忍不住动摇了起来。深春眼睛睁得大大的。

“小光,真的吗?悠纪没有对你毛手毛脚的吗?”

满脸通红的小光,跟平常的她一模一样。我稍微安心了点,对小光说:

“小光,你先休息一下吧,之后交给我们就好。”

“但、但是我想要帮学长——”

我打断小光的话,爽朗(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啦)地微笑着,

“小光,我也想让你看到我好的一面啊。在美少女面前不逞点强的话,以生物来说根本是不及格的。如果还让你做这种费力的工作的话,那在遗传因子上,根本就算是有缺陷了。”

“我、我知知知知道了。学长,小心点唷。”

小光红着脸离开。

“哼!你很过分唷。”

嘴里讲着奇怪的话,深春嘟起嘴看着我。

“干、干嘛啦?”

“…在我面前,那种话你就没说过半次。”

“干嘛?你该不会是在闹别扭吧。”

深春表情马上一变,脸上扬起一个“才没有哩!”开玩笑似的笑容

看来,深春是看透了我这么做的真正用意。

由于这里是紧急出人的地方,所以并不是很宽广。如果有五个大人帮忙的话,这种情形下,小光可以说反而碍手碍脚,别来占地方还比较省事。品质比人数重要,效率比人情重要。虽说并不是人多就一定好,但真正很忙的时候,就算借猫眯的手来帮忙也没有用。就像是有一百个朋友,只是让人际关系变复杂而已两者是同样的道理。

“你虽然很爱说谎,不过像这种谎言,我觉得多说一点也吾所谓。”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称赞啦。”我缩缩肩,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接下来,我也差不多该回去帮忙啦。你也去那边休息吧,美少女。”

“好——你就努力地慢慢逞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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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瓦砾的工作大约进行了三十分钟。当然这并不是完全清干净,只是清出一条通道可以让人通过罢了。

“令人意外的,很快就清理好了呢……这都是托大家帮忙的福,谢谢大家。”

我先向其他四个帮忙的男性道谢,结果那个爸爸便开口道:

“刚刚真的是很抱歉,像你这种能够冷静行动的孩子真是太厉害了。我才应该要向你道谢。”

他露出了成熟男子的笑容对我说道。

…嗯嗯…算了,看他这么直接地褒奖我,又跟我道谢,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这位大叔说不定是个好人,不管怎样,清除瓦砾的工作,也是他做得最认真。果然有必须要保护的人——妻子小孩,就是不一样呢,人品真的很好。

“那个女孩说得没错,你虽然个性很容易被人误会,但碰到需耍的时候。真的是很值得信赖,是她最自豪的恋人呢……听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我都不好意思了呢……不过,看来她所说的话,并不单纯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夸耀而已。”

深春那家伙,说了这么多啊。对方可是个陌生的大叔呢

我也忍不住红了脸,暖昧地笑了一下之后,很快地说道:

“我不是那么了不起的家伙啦。而且,要道谢还算早,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脱逃再说吧。深春、小光,你们……”

我本来想叫深春去找待在会场里的那些女性,可是却看不到那家伙。“…咦?刚刚不是还在这里闲晃吗?……”

“走吧,悠纪,差不多可以走了吧!”

深春就在楼梯上方的紧急出口处,而且身后还跟着其他待在会场里的人。大叔很高兴地说道:

“你们两个真的是搭配得天衣无缝呢。你的女朋友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太太的。”

我抓抓头。结果,大叔脸色一暗:

“啊,抱歉我忘记她是个鬼魂了”

那声音里带着些许同情——有对深春的歉意,也有对我的吧?的确,在法律上,鬼魂是没有办法结婚的(因为已经被当成死者了),因此,深春应该是没有办法成为‘九远太太’的吧。我露出一丝苦笑。

“没关系,我从来也没想过要跟深春结婚。总归来说,我本来就反对婚姻制度,因为,离婚的时候还得付赡养费,不是吗?”

大叔也苦笑着回我一句话:“…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啊。”

“是吗?我是觉得我很普通啦。大溉是所谓的代沟吧。”

大叔露出暖昧的笑容,有点困惑地歪着脖子。此时,

“学长,辛苦了。”

小光一边笑着一边走向我,我微笑地回应她:“那就走吧。”

下了楼梯之后,虽然有些小水泥块会绊到脚,不过很顺利的,没有半个人摔跤,大家一起走到了地下二楼的紧急出口处前。

门上看起来并没有贴着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应该是贴在另外一侧吧。而且就如深春所说的,门的下面并没有烟雾飘出。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把耳朵靠在门上听听看里面的状况

没有任何声音。

“好像没有人的样子。”

我一说完,小光像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那就是说大家都很顺利地去避难了吧。”

“可能是从地下铁或是有其他可以逃到外面的出路……总而言之,太好了,这样就得救了。”

我也听到了大叔对他太太这么说。

…不过,要我来说的话,我是有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

心头一阵阵的惊跳,我有一种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我的全身一直发冷。

该怎么说呢…最近我所做的选择,没有一个是对的。

“悠纪,怎么啦?”

“……呃呃,没事。我完全没有任何不好的预感,我打从心底相信,大家一定会平安无事地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都是一堆谎话。”

深春即使在这种情形下,还是保持着跟平常一样的笑容笑着。

“我是说真的啦。”

深呼吸。

我抓住门把,试着转开安全门。并没有上锁。

我用力打开门。

门开了,我看到了——

一堆尸体。

※※※※※

大小约有人形展示场将近一半大的房间里,任意地堆放着很多纸箱。看起来似乎只是吸纳展示会里那些人形的箱子。

可是,在堆放物品的地上,不知为何的,有很多东西层层交叠在一起,而且都是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

“呀——”耳边传来了几近崩溃的哀嚎声。

咕地一声,不知道是谁吞口水的声音,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听起来特别的大声。

房间的正中央,躺着一具白色衬衫上已经染满鲜红,躺在血泊中的尸体。由于尸体面朝下,因此看不见脸。不过,我也不想看。

血腥味,实在是很恶心的味道啊啊,可恶,我真是快要吐了。我咬紧下唇,想让痛楚分散一点住意力。放心,这种程度还不需要慌张比起当初深春的尸体,这样还算是好的了。

放心,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背后传来女性的尖叫声。听声音,大概是那个不是美女的大学生吧。唉,吵死人了。真希望她可以安静一点,我为了要压抑住想吐的感觉,可是很努力的耶。

可是,她的哀叫却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接下来是带着儿子的妈妈也跟着哭了起来,而后,连锁性的衰嚎跟哭声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最丢脸的是,那个看起来像是展示会场工作人员的中年男子,哭得最大声。真是的,虽然他的哭声还不算是令我感到最不愉快的不过,不愉快指教也可以算是前几名了。

此时,那位爸爸抱住他的太太,安慰着说‘没事的没事的’,真是了不起。我对这位大叔的好感度又再度增加了。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什么,如果好感度持续增加超过平均值以上的话,那我不就有恋父情结了吗?

“学、学长这个”

小光小小声地说着,紧紧拉着我的衣角。虽然看起来很害怕,不过她这次只有这种程度的反应,老实说实在是让我吓了一跳。

“尸体啊。是人死掉的身体。”

我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道。只能用这种口吻说话了。

“…看起来好像都是被枪杀的。直接贯穿心脏。”

深春靠近尸体,皱着眉说道。这些人不是死了,而是被杀了——也就是说。是有人杀死他们的罗。看样子,他们遇害没有多久,说不定。杀人犯还在这附近……可恶。要是不去清那些瓦砾。乖乖地待在现场等侍救援就盱了……我果然又自掘坟墓了吗?

“……做得真过分。”

深春淡淡地说着。对于尸体,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恐怕我们这群人里面最冷静的就是她。而我面对这么多死尸,光是把恩考移到别的次元就已经很吃力了。我是说真的。

“呸。”‘

因为咬得太用力,都流出血了。我把流进嘴巴里的血吐在

地上。

“…啊……太恶心了。”

我一边压抑着呕吐感一边呻吟着。可恶…。尸体我是已经看得很习惯了。眼前这些跟目前为止,每天都会出现在我梦里的画面相比的话,都还算是小CASE……而且,他们又不是深春,只是跟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这种尸体,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没有生命的物体,跟刚刚的展览中所看到的人形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不过是比较奇特的艺术品罢了…这种事,我应

该,是很清楚的,才对…啊啊,可恶——气死人了!

“悠纪。没事吧?你脸色好难看耶。”

“我没事。”

我努力地甩头,想要把在脑海里复苏‘那个’景象抹去——但却失败了。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总而言之,我想要赶快离开这里。

“啊,学长,很危险耶!”

“小光,你就待在这深春,走吧。”

“没同题。”

深春马上点头,我费力地将视线从尸体上移转开来,打算走出去时,

“请、请等一下!我、我也要一起去。”

“啊?”我跟深春同时对小光的话大吃一惊。

“因、因为难得出来约会,可是学长都只跟深春学姐”小光闹别扭般地嘟着嘴,之后又慌慌张张地说,“对、对不起,在这种时侯我还讲这种话。实在是太没常识了。”

小光红着脸,低下头。

………这真是…令人想要把她踹出去耶。自己的性命搞不好都会有危险的状况下,居然还在想约会的事。虽然我早就知道她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不过,听到这种抱怨,还真是只能

苦笑以对啊

但,托她的福,我觉得心情好一点了。

“…我知道了。不过万一你死掉的话,可不要恨我唷。”

小光的脸上闪过一丝光芒。

“好,一定!如果能跟学长一起死的话,那是我的愿望!不管到哪里,我都要跟学长在一起!即使是地狱深处我也不怕!”

这个就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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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个房间之后,一路上没有半个人,连尸体也没有。

这里跟地下一楼样,虽然也有防火铁门,不过只有以‘回’字状包围住楼层中央,因此周围都还可以通行。这大概是因为,那些铁门并不是单纯为了确保紧急避难路径畅通所设置

的吧?

我看看四周,正好墙壁上有楼层的介绍图。位于东南方的一个房间,上面标有‘现在位置’的记号。

这里的地下二楼,西边是通往金丸百货等大马路的方向,南边是隔壁的商店街,北边直通地下铁车站。楼层中央跟西边,还有我们所在的东边,有电梯跟电扶梯。而附近的电扶梯

跟紧急出口以外的楼梯,都被铁门给挡住了。

接下来,该往哪个通路逃脱呢?不考虑电梯的话(大概也不能动了吧),最近的出口是南口,首先先确认那边好了——

“悠纪,南边的出口堵塞住罗,天花板塌下来了。”

深春从南边现身,大概是在我看地图的时侯就同时行动了吧?

“…这样的话,只好朝北边的地下铁出口前进了……希望那里不要也被塞住了才好。”

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总、总之,先去看看吧。”

小光很难得地自己先走。看来她是真的想跟到处飘来飘去(而且还玩的蛮开心)的深春对抗…她应该没忘记,她自已是肉体还活着的人类吧?

……持续住北走,转个弯,还是没有半个人。

过了一阵子,终于看到了北边的出口…通路看起来并没有被塞住,也没有爆炸过的痕迹,不过大约在五十公尺的前方还有个转角。转角后的状况就不知道了。电灯也全都坏了,四

周一片黑漆嘛乌的。

不过,现在也只有穿过这片黑暗了。啊啊,真讨厌。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简直就像是人生一样……接下来,只好一边想着冷笑话一边走下去了。

此时,小光突然沉默地握住我的手。由于事发突然。因此我小小地吓了一跳。不过,我也自然地回握住她。

“啊,小光,你们好狡猾唷!竟然偷偷牵手!”

注意到我们的深春,嘟着一张嘴。

“才、才不是呢,我只是”

看着慌慌张张的小光(但是手并没有放开),深春笑了起来。

“我懂啦,这次就当作我没看到吧。”

“喔,深春居然表现得这么像大人啊。”

我揶揄着深春。

“是啊,没办法嘛,这种地方对一般人来说,还是挺恐怖的。”

……所谓的‘一般人’是指‘不是鬼魂,而是话着的人类,吧?像深春就跟我们不同,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听着她的说法——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不太正经的事。

…莫非自杀教的那些疯子教徒们说得没错,人类还是变成鬼魂比较好?

的确,变成了鬼魂之后,没有办法碰触物体,也失去了吃美食或是看书运动等等的乐趣。

但是同时,他们也不再害怕死亡,对于未来没有半点不安,也不会有食欲或是性欲这种无聊的欲望。从此就从汲汲营营的日常生活当中解放。可以过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像一首有名的妖怪卡通主题曲所喝的‘鬼不用上课也没有考试~~没有任何障碍再能束缚我们’

我瞥了深春一眼。“嗯?”她一脸兴味的表情。无论是看不见走廊尽头的现在,或是刚刚那铺满一堆谜样尸体的房间,对她来说,好像都只是在游乐园里逛鬼屋一样,一副天真无邪又期待的表情…

…啊,不要再想这些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我摇摇头试图转换想法。

“怎、怎么了吗?学长。”

“啊,没事,没什么。”

我勉强地唬弄过去,牵着小光的手继续走。

一边浏览着墙壁上的海报跟广告,一边在宽敞的通路上前进。

到了转角的地方。

我又深呼吸了一次。

之后我伸出头,窥探黑暗通道的尽头。

结果。

………没想到居然对上了某个人的视线。

那实在是太不巧了。那个手上拿枪的男人,就那么正好转头过来。

“!”

遭了,我急忙地把头缩回来。

“谁!”

但还是听到一声很尖锐的声音。之后,通路里传来“有人!”“说不定我们的脸被看见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杀了他!”的对话。

虽然我只有瞥了一眼,不过大概可以判断出一共有五个人。距离我们不到二十公尺的地方,那些男的就拿枪站在那里。我就是跟其中一个人的视线对上了。

…可恶,这下事情大条了啦!由于刚刚一路上都没人,因次我便疏忽了。

哒哒哒哒地,听起来是受过训练的人才有的等间隔脚步声。

“要逃罗!”

我抓紧小光的手。想要转身逃跑,结果——

“啊,咦,呀啊!”

小光的脚被绊倒,我们两个摔成了一团。

“好痛……”l

因为我被压在下面,因此腰部摔得不轻。我忍着痛想要爬起来的时候——

“——不要动。”

男人们带着冷淡的口吻,全追了过来。

“可恶…”

对方总共有五人,都穿着像交响乐团一样的黑色燕尾服,手里拿着乐器盘跟武器(该怎么说呢,虽然知道那个是用来‘变身’的,不过像这样把乐器盒拿来藏武器,在漫画或卡通里常常看到,因此我反而还涌起了一股奇异的安心感哩)。他们似乎都是日本本人,年纪大约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看起来体格都很好,可以的话,我可不想受伤。

…唉唉,要是乖乖地待在会场里就好了为什么会跟我想的差这么多呢,虽然在决定要行动的时候,我就有预想到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不过,这样的结局还是令人感到非常

沮丧。下次我在写履历表的时候,一定要加上特技‘自掘坟墓’——在我认真地思考起这些无聊的事情的时候,对方看起来最年轻的高挑男子已经拿枪指着我们,

“…哼,看起来只不过是高中生嘛。来约会的吗?那还真是抱歉啦,只能怪你们的运气不好罗。”

一副觉得很麻烦的口吻,看起来虽然长得挺干练的,但下巴那凌乱的胡渣破坏了整体的感觉。只有这个男的一点也不适合穿燕尾服。他睐细了一边的眼睛,嘴角上扬,一副懒洋洋的笑容。

“好啦,你们就乖乖地去地狱报到吧。”

仿佛像是讲着一般的应酬话,男子一派轻松的口吻,还带着傻笑。

我有感觉…这家伙会是个麻烦的对手。他对杀人这件事,不带有任何感情。杀人对他来说,并不会感到快乐或是觉得后悔。他不是一个嗜血的杀人鬼,只不过是个没用的上班族罢了。他只是把杀人当作一项工作而已。

“…可恶!”

我抓住小光的手,打算先往旁边跳开。男子啪地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声响起。躲过了!太厉害了,我居然躲过子弹了耶!

不过,现在可不是躲过一发就可以沾沾自喜的情况!第二发紧接着来到。

但是——

“唷!”

轻佻男一副很佩服似的吹起了口哨,停了一下之后又准备射击。

此时——

“哇啊啊啊啊啊啊——!”

传来一阵怒吼声——不,这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冲击脑髓的愤怒波动。

一直躲在天花板上没让这些人发现的深春,倒立地向下直击轻佻男。

“——呜哇!”

虽然没有物理上的冲击,但这意外的动作,还是让恐怖分子们吓了一大跳,不是缩起身就是向后躲,能够马上反应的只有平常就习惯于深春鬼魂精神波的我。

“啊啊啊啊!”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努力地扁眼前轻佻男的脸(我是觉得自已打得很漂亮啦。不过拳头倒是痛得要命)。轻佻男向后一倒,跟他身后的两个人一同跌倒在地。

“…真是的,很痛耶……”

轻佻男讲话听起来,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我趁这机会赶紧转身摇摇晃晃地逃走。

“小光!怎么可以连你都害怕了呢?”

“啊,是!对、对不起。”

我粗暴地拉起小光,像是拖着她一般地拼命逃跑。

砰!砰!砰!——枪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可恶,你想对我的悠纪怎么样?”

深春的怒吼,和我心里的吐槽“谁是你的啊?”。以及

“呜?”

跟我右肩皮肤所感受到的金属物直接冲击所产生的猛烈灼热感,几乎是同时出现。

我被射中了…!

认知之后才感受到的痛楚。超痛!很尖锐又钝感,实在是很难形容,像是接触到了神经一般,让我快哭出来了。但是如果在这里停下脚步的话,接下来就不是被打中扁膀这么简单的

了。因此,我不能停下脚步,就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这么合理的判断,什么疼痛,管他那么多,我要表现我的骨气啊。还好子弹只是擦过而已,啊啊,子弹这东西,光是擦过就这么痛,要是真的被击中的话,到底会有多痛啊?啊啊,要是我活在没有战争的和平国家,那该有多好。我压着肩膀,勉强地露出讽刺般的笑容。

此时,小光依然握着我的右手,但却跑到了我的面前,跟刚刚相反地拖着我走。咦?她的脚程还真快啊,不,是因为我太慢了。实在是太痛了。不,不行啊小光。你这样拉的话——

“啊,痛痛痛痛痛!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

这比被打到的时侯还更痛,说老安话,我觉得死了可能都还轻松一点,对这激烈的疼痛,我实在是忍不住大声地哀嚎了起来。

“对,对不起,学长!”

小光慌张地放开手。一瞬间我差点跌倒,不过还是努力地调整姿势继续全力逃跑。

脚边马上出现一阵火花。看起来很像是动怍电影里会有的场景,一点也没有真实感。但是被打中时可是痛得不得了,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挂点了。

“悠纪,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唷。”

深春追了上来。

“史瓦兹,快追!”

“啊?我去追?”

“快点!”

“是!”

背后传来男子们一点都不紧张的对话。哼,果然追的人都比较轻松啦。

我们回到了百货公司里,一路跑向地下二楼的东边。跟从人形展示场一起进来的人目前所在的仓库正好是反方向。为什么要选样做,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我不相信那群人是伙伴吗?还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我想要把自己当饵引开那些人让他们得救呢…我实在是很难相信自己会有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因此,答案应该是前者。我一定是不把他们当作一回事

吧。比起乌合之众,当然是少数精锐比较好,这是历史教我们的道理。虽然我对于自己、小光、还有深春。是精锐的这件事没有什么自信啦。

…但不管如何,我已经这么选了,那也没办法。东边应该会有可以脱逃的路线。虽然很有可能被塞住,不过里面应该有可以藏身的房间吧?

总而言之,得先止血再说唔,我的脚步好像开始有点摇晃。虽然至今尝过不少惨事,不过被枪打到毕竟还是头一遭,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宝贵的经验啊。王八蛋!正如我所想的,往东边的通路被铁门所封锁住,幸好附近有个写着‘工作人员以外请勿进人’的房间,我们赶紧冲入那里面并且锁上门。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休息室,房间大小跟西边的仓库差不多,是个只有摆放置物柜与办公桌的单调房间。

在挺醒目的地方,正好摆有急救葙。我从里面拿出绷带,坐在椅子上,朝着血流不止的右肩,豁出去地不停缠啊缠。

“学、学长。要先消毒啊,要不然会有细菌跑进去的。”

看着慌张的小光,我勉强地微笑。

“没关系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啊,我自己都觉得很困惑。是在说我的身体不会输给细菌吗?还是反正都会死,所以消毒也没用呢?

即使缠了再多的绷带,血还是一直流个不停,最后,缠到我整个肩膀看起来像大力水手卜派,用了一大堆绷带之后我才作罢。不过,我觉得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因为虽然勉强止住了血,但是刺痛感却没有消失。

“…看起来好痛耶,悠纪。”

深春很担心地说道。

“不是看起来好痛,是真的好痛。”

这种带着刺刺的语气,不知道是对跟疼痛无缘的鬼魂的一种反抗呢?还是羡慕?

“你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馗啊……唉唉,该怎么办呢?”

我把话丢给深春,深春难得也一副很困扰的表情。

“就算你问我,我也……”

“说得也是……”

“嗯…”

周遭陷人了一片沉默——不过这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

叩叩。

房间外有人敲门。

“!”

我们三个同时屏住呼吸,喀嚓喀嚓,门把上传来了声音。

“我知道你们躲在里面,因为血迹直延伸到这房间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罗。”

又是那个一点也不紧张的轻佻语调,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门锁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破坏掉,门把一转,门就开了

不知为何,进到房间的只有那个轻佻男,其他的人都没有跟来是觉得要杀我们这些小孩子,一个人就够了吗?实际上也是这样没错啦。

“哈罗!”

一看到我们,那男的又开始露出轻浮的笑容,然后轻松地拿出枪,将枪口对准我们。我和小光,不知道谁会在一瞬间被击中我想这次是跑不了了。可恶…!

“…你们到底是谁?自杀教的人马?”

我开口提问。不过,我并没有期待会得到任何答案。但令人讶异地他却回答了。

“呵,很可惜,我们不是自杀教的耶。虽然也是偏激的宗教团体啦,不过教义跟自杀教刚好相反。啊,对了,我可不是信徒唷。我只不过是教团雇用的恐怖分子罢了。这位雇主啊,付钱可大方了。果然要赚钱,还是得赚宗教钱呢对了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耶。我就叫做黑违和庆介吧,这真的是我的本名唷!嗯,我还有个别称叫‘史瓦兹(黑的德文)’。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唷,这名字好像是网路常用的昵称一样。”

怎么办?虽然问题是我先提出来的。不过,对于这个说个不停的男人,我还真是充满了疑感。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该说,他应该是在想些什么才对吧。这就是所谓临死前的恩惠吗?居然对我们这么亲切,有问必答啊?你去吃屎吧!

“…什么叫做跟自杀教的教义正相反呢?”

我又再问了个问题。不管这家伙(他说他叫做黑违和庆介吧……真的是本名吗?)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必须多争取一点时间。

“那个自杀救,目的不就是为了增加鬼魂吗?不过雇用我的教团呢,却认为鬼魂是人类的敌人,所以必须要消灭唷。”

“喔喔……”

……的确好像也有几个这一类的宗教团体存在。不过在日本几乎没听说过。既然这位杀手先生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错——但这样的话,倒有几个奇怪之处。

“想要消灭鬼魂的人,为什么要杀人呢?这样不是会造成反效果吗?”

深春代替我,把我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答案很简单啊,鬼魂小妹。就算鬼魂增加了……只要杀掉就好啦。”

黑违和说完话后,自然地将枪口对向深春。

“”

深春一脸惊讶的表情,对深春这种鬼魂来说,枪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的吧。不过,小光却说,

“学长,我觉得那把枪……好像怪怪的。”

“……是你的灵感吗?”

嗯,小光点头……我有不好的预感,黑违和自然地扣下扳机——

“不行!”

小光叫出声。

砰!

空气中响起跟一般手枪没有什么不同的枪响。

“好痛!”

深春一声哀叫,混杂着惊讶与困惑。子弹——打中了深春的左小腿。要不是小光扑上去的话,应该就会打中深春的心脏了吧。身为鬼魂的、深春的、心脏。

“……唔……好痛……好痛唷,悠纪……好奇怪……喂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呢……?……这种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深春压着被打中的伤口,一边呻吟着。看起来虽然没有外伤,不过她的左小腿附近却开始变淡。就像是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力量变弱了一般。

“那是…对付鬼魂用的枪,不是说连美军都还没有研发出来吗…”

我整个人呆住……虽然我不懂为什么,不过看来那把枪(不知道是枪上有玄机,还是子弹比较特别)似乎对鬼魂是会起作用的。如果没有小光的话…恐伯深春早就死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死。

但是惊讶的不只我一个,就连开抢射中深春的黑违和也是一脸惊愕。

“喂,我说你啊…也许是我看错,不过,刚刚该不会是你撞飞那个鬼魂的吧…?”

黑违和盯着小光说道。小光并没有回答。

“…原来如此…你是‘能力者’啊…哈哈,这个好。”

不知道为什么,黑违和笑着面对我。

“嘿嘿,那个表情不错嘛,没想到你竟敢用那表情看我啊?”

他这一说我才注意到,我现在是满脸怒气地瞪着黑违和。久远悠纪,你对于深春被伤害这件事,有这么在意啊?

那是当然的啊。我不想‘再’失去深春了……我全身都吓出了冷汗,好可怕,失去深春这件事,真的好可怕,所以我绝对要保护她!

…但又怎样呢必须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啊……!

“算了,对啦,你叫什么名字呢?”

黑违和对我失去兴趣,又再度向小光搭话。

‘纪、纪史元光。”

小光很坦率地回答。

“小光啊,真是个好名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我跟你说唷,我们教团啊,正在聚集像你这样的‘能力者’,然后研究你们的能力呢。你看,这把枪就是根据研究成果所做出来的唷。”

什么…?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啊?小光也一脸惊愕。

“我、我才不要呢。”。

“放心啦,不会弄痛你的,至少我不会啊”拜托啦,我们现在好像很缺‘能力者’,带一个回去的话,就有临时红利可以分耶。很棒吧!是平常报酬的三倍唷。”

“我、我才不管那种事呢!”

“拜托啦,我真的很需要你耶。”

“你、你这样我很困扰呢。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不过,黑违和好像是真的很需要小光……如果这样的话,就可以好好利用了。

“小光。”

“咦?啊——呀啊!”

我用左手从后面拖住小光。小光大概是搞错了我的意思,顿时间满脸通红。

“不、不行啦,学长,这种时候……”

“呵呵,你是想说,这女孩是我的吗?故意表演给我看啊”

黑违和很高兴地笑了。

“…没错。小光是我的。”

“学、学长……”小光害羞地低下头,我又继续说道。

“她是我的……不过——”

“…不过?”黑违和跟小光同时歪着头看我。

“如果你让我跟深春逃走的话,那我就把她让给你。”

“什么…?”黑违和对我的提案大吃一惊。不过,反应更大的当然是小光了。

“学、学长,你在说什么啊?太过分了,这太过分了!呜呜…”

我居然害小光哭…唉,算了。

“怎么样,黑违和先生。这提案不错吧?”

“哈哈哈,你这少年还挺坏的嘛。这的确不是件坏事,不过呢……就算没有你的同意,我还是可以先杀了你之后再带走她啊。”

“那么,我就在被杀之前先下手。”

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刚好在我的手可以碰触到的地方,有一把刚刚用来剪绷带的剪刀。虽然手臂很痛,但我尽量忍住不表现出来,视线也一直盯着黑违和。

“哈哈哈,这可有趣了你以为你真的办得到吗?就凭那把剪刀?”

“…嗯嗯,在你杀我之前——”

我拿起剪刀,维持刀刃夹住的状态。

“——我会先杀了小光。”

我把剪刀刺向小光的脖子,而且为了表示我是认真的,我还稍微用了点力。“呀——”小光疼痛的表情,都只能暂且无视。

“…!唔,还有这一招啊。”

看来,这并不在黑违和的预科之中,他惊讶地张大眼睛一副困扰的表情。我又继续触动。

“反正你又不是忠实信徒嘛。那么,放我们走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啊。为了我们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而放弃平常报酬三倍的红利,不是很可惜吗?”

“原来如此…的确,这样说也是有道理”

黑连和沉默地思考了一下后…睛眯成一条线,‘嘻嘻’地笑着,一副‘越后屋,你也挺坏的嘛’的笑容。

“…我懂了,我接受你的提案。”

“谢谢。”

我的脸上也同样挂起‘不不不,比起代官大人您来,我可是差多了’的美容。

“…那么,你先把她交给我。”

黑违和放下枪说道。当然他也有可能是先假装接受然后再反将一军……不过很遗憾的,目前是对方占压例性的优势,我只能乖乖地听从。

我点点头.剪刀并没有离开小光的脖子。慢慢地向黑违和移动。再一下子——只要再一下就——

但,此时却杀出了个程咬金。

“你做事也得要有个分寸啊。学长!”

小光突然在我怀里乱动了起来。

“哇!喂,小光,你安静一点啦。很危险耶!”

“学长我讨厌你,你不是人,你是大笨蛋!像学长这样的人。以后一定也会害很多女生哭的!总有一天,一定会有‘学长被害者之同心会’组成的。而且就算你说你很抱歉诞生于这个世界上。我也不会原谅你!”

呜,这家伙……!虽然只是个女生,不过我目前只有单手可以用,而且右手的伤口痛得要命,真的是快哭出来了。

……可恶……这女孩怎么这么麻烦啊…!要是深春的话…可恶!不要碰我的手肘啊。痛痛痛痛痛!再这样乱动下去,我就真的刺进你喉咙罗!呜哇!就跟你说不要再这样了嘛!

“——啊啊!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懂吧,小光!我是要趁接近他的时候,抢下他的枪啊!”

“…啊?”

“……悠纪你这笨蛋。”

“啊…”

……时间静止。

…糟、糟了…!我想都没想地就吼了出来!完、完蛋了…这次真的是完蛋透顶了

黑违和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盘啊。还真不能不注意你呢,小子。”

“…嘿嘿,这是我小小的搞笑不好意思理。”

我傻笑着勉强堆起笑容,以小光为挡箭牌,慢慢地远离黑违和。

“学、学长对不起,都是我太笨了不过,我真的受不了学长讲那些话对不起…”

小光眼眶泛泪你现在道歉也太迟了,我叹口气。

“不,没跟你说清楚是我不好。不过在那种状况下实在是没办法…”这么突然的策略,本来就是得先讲清楚才能懂啦。”

“不过,我是有注意到啦”

深春插嘴。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元气,一脸痛苦的神情根本藏不住,被击中的伤口还是一样变得淡淡的。

“你有发现到的事,我都有注意到。还跟小光打了好几次PASS。”

“喔,真厉害呢,悠纪。”

“嗯嗯,不过,你也很厉害啊。”

“嘿嘿…不过,没什么意义啦。”

‘…说得也是。”

我们两个人一起苦笑,小光一副不知是生气还是羡慕的表情看着我们。

此时,黑违和咳了一声,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他身上。

“真是的,你们还真有趣耶。”

黑违和的脸上或声音、看不出也听不出有被骗的怒气。毋宁说好像还觉得挺愉快的。

“我好久没有碰到像你们这么有趣的人了,教团里不管是上位者还是我的上司。都是一板一眼、不知变通、也开不起玩笑的老家伙。跟他们讲话真的是有够无聊,那种工作环境实在是快闷出个鸟了。”

“咦,这样啊…。”

向我拖怨这种工作上的事情。我也莫可奈何啊。而且,‘开得起玩笑,可以愉快聊天的恐怖分子集团’,光是想像就够冷了。

“这样一比较,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呢。我很喜欢你唷。可以的话,还真希望不用杀你呢。”

“要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放我们走嘛。我们又不会跟别人说。”

“哈哈哈。这就抱歉了喔,身为一个职业杀手,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绝对……是非杀不可的对手。你的头脑跟那种勇气,根本不像是普通高中生所有的——真是令人害怕啊!因为一时的情感作祟,而做出错误的选择,这可不是我的作风唷。”

“……那是你太抬举我了啦。我只不过是个老是在自掘坟墓的、普通爱吹牛的高中生罢了。”

“是吗?”

“是啊。”

“我可不这么想。”

……混蛋!还真难搞。为什么老是有这种无法沟通的家伙出现啊。要是像那个扒手大叔一样,或是个直率的小坏蛋不就好了吗?像我这种小角色,只要对付杂鱼就好了啊!搞错对像也有个程度吧?像这种恐怖分子之类的超级大坏蛋,对手不是应该是正义的英雄,或是‘回力镖老妖婆’之类的大咖吗?

“好啦,差不多该放弃,把小光交给我了吧?为了我的红利着想啊而且现在这种情形看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要救她的正义英雄呢!”

黑违和苦笑着。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还把剪刀架在小光的脖子上。小光一脸恨恨地看着我。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呢。”

即使嘴巴上这么说着,我还是没有放开小光。很抱歉,小光还需要再当我的挡箭牌一下下,而且,我得好好利用她来交涉才行。

…然而…好痛。右肩上的伤口,让我光是站着就觉得全身刺痛,更何况我的右手还一直用力握着剪刀,已经不行了啦,过度的痛楚,让我几乎快要丧生意识

可恶!我打从心底地感到绝望。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对呢?我还有别的选项吗?我应该还有可以做的事。但是…是什么呢?该选择什么才是最好的呢——

不,才是最不糟的呢?

“深春,既然如此的话,你就一个人逃吧。”

我试着讲出非常帅气的话。

“不行啊,门关着的情况下,我也出不去呀。而且”

深春不知为何地对我微笑,然后毫不扰豫地说道:

“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这里一个人逃跑呢?真要这样的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

……可恶,深春还说得那么高兴,不由得让我乱感动一把的。

看着我跟深春的肥皂剧,黑违和一副超高兴的样子。

“啊啊,好美的爱情啊。不过这样,小光好像就一点立场都没有了耶。”

…笑光在我怀里,一脸很不爽的表情。

“算了,反正她只是女配角罢了。”

“女、女配角………呜……学长,你从刚刚开始讲话就好过分唷…”

…啊,她看起来好像真的要哭了…我急忙地善后:

“骗、骗你的啦。你也是女主角啊!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最欢你了!”

“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爱你唷。”

“啊啊!你的眼睛就是一副骗人的样子!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那是要叫我怎么办咧?

“果、果然学长一点都不爱我,反正我就是被学长耍好玩的,最后玩弄过后就会被丢掉的角色对吧?”

“”

“请、请你否定啊!”

“闭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你再不安分点,我可就要真的生气罗!”

我用了稍微严厉的语气说,小光就一副像是被雷打到的样子。之后,还小小声地说着“对、对不起…请学长不要讨厌我……”,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令人意外的,她还很快地就变乖了呢。我本来还在想可能要更花点时间说……算了算了,即使小光变安分了,状况还是没有什么改善。手臂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因为太痛了,我跟本没办法好好思考。如果有时间在这边哀嚎痛楚的话……必须要好好思考啊……可恶。

……总而言之,为了转开对疼痛的注意力,我试着提出这样的建议:

“黑违和先生,那换个提案吧。”

“什么提案呢?”

“我跟黑违和先生来场一对一的比赛,如果我赢了,你便沉默离去。如果黑违和先生赢了,我们便任你处置。”

…这只是我临时想出来的东西,根本是一个超无聊趣建议。对方可是职业杀手耶,我有什么可以跟他对决的啊!

但很意外的,黑违和喃喃自语道“喔喔,这样啊…”,好像接受了我的建议虽然我知道他的个性应该是很喜欢玩乐,不过还是吓了一跳。

“所谓的比赛是什么比赛呢?看你提出的内容,也许我可以答应唷。”

一边说话的黑违和,居然——把枪放了下来。

“呃呃你是认真的吗?”

我困感地问道。黑违和苦笑着,

“喂喂,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耶。”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你不相信吗?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可是最喜欢你的呢,如果堂堂正正地比赛过后,我真的输给你的话,我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当然会光明正大地放你走,就算因此而被迫杀我也不在乎啊。”

黑违和的眼神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应该不是骗人的吧?”

“我发誓。我最自豪的呢,就是从来没有不遵守约定过。在我们这个业界啊,不遵守约定就是死路一条啦。虽然我不太喜欢这种很像连续剧台词的话…不过,这是男人跟男人间神圣的约定。”

…对我而言,眼前的黑违和,不再是卑劣的恐怖分子,他的表情,让我觉得他是真的认同我是他的对等敌人,而且期待与我对决,那是一副崇高的武士表情。

“…我懂了,那就开始吧。”

我也下定了决心,从嘴巴里挤出了这句话。

“那就先决定要比什么吧!你有可以跟我对等条件比赛的项目吗?”

“猜拳。”

“不行。”

“说得也是。”

……不过如果是什么肉搏战的话,像我这种一般人程度的拳脚。是绝对不可能赢的…

“…猜谜。”

“歹势哩,我连国中都没好好念完耶。”

“那就接龙吧。”

“…小子。你是在耍我吗?你可不可以不要破坏这认真的气氛啊?”

“抱歉。”

因为实在是太害怕了,我不由得道了歉。

“那么就——”

呼,我吐了一口气,调整呼吸。

“——就玩俄罗斯轮盘吧。”

就是在枪里故入几发子弹,然后轮流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虽然是因为看到黑违和手上的枪,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不过,这和目前这种赌命的状况,算是很符合的吧?

“等一下,悠、悠纪!”

深春听到我的话,惊讶地叫出声。黑违和也眯起眼睛,

“你是认真的吗?小子该不会是想要藉机抢走我手上的抢吧。”

“请不要小看我……的确,曾经企图欺骗你的我,说出来的话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不过,我——是认真的。”

我盯着黑违和,语气有点尖锐。“……而且,外行人的我就算拿了枪,也不可能射人。我肩膀上的伤也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差不多只能在近距离射自己的头了吧。”。

“唔唔的确,这样的话,你果然是认真的”

“是的。“

我认真地重重点了头。

“……原来如此,你的觉悟我了解了,不好意思怀疑了你……那么小子,我就接受你的提案吧。我是没想到居然会要赌上自己的命啦……不过,要一决胜负的话,还是得在公平的条件下对决才行。”

黑违和说完,便把枪丢在地上,朝我这踢过来。

“我相信你,子弹就交给你了。我记得现在应该还有三发,看是要减少还是怎样,都随便你。”

“……我懂了……小光,可以了。接下来就是我跟黑违和先生的决斗了,刚刚很抱歉。”

我道歉之后,放松了左手,小光低着头离开我的怀抱,不看我的脸,直接走到我身后。

我弯下腰伸手准备拿枪,还是保持着警戒心,怕黑违和会趁这时候冲过来。不过,看来并没有……果然,他是认真的。刚刚叫他没用的上班族,还真是对不起他了。这个人,是个男子汉。

……我捡起枪。黑得发亮的左轮手枪,有着点三八口径跟四英寸长的枪身……唔……我是听过这样的资料啦,真枪果然比较重耶……跟模型枪一点都不一样。还是因为我受了伤所以有这种感觉呢?

……无论如何,就如同我刚刚所说的,要用这把枪射中黑违和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只有赢了这场比赛,我才有可能活下去。

呼——又深呼吸了一次……我,终于下定决心。

“……子弹一发可以吗?”

“嗯嗯。”

黑违和轻轻点头。

……首先,我先从弹匣里把子弹取出,如同黑违和所说的,里面有三发子弹……这就是能够杀死鬼魂的子弹吗……?看起来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子弹(话虽这么说,不过我也不知道一般的子弹是长怎样)罢了。那是散发着黑色光芒,铅做的子弹,这种东西——一发就可以令人致死。

我随意地将两颗子弹丢在地上。

……啊啊……我的身体在发抖……右肩的痛楚像是侵入我体内一般,手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动……只剩一发子弹……我把子弹拿近枪——勉强抑制住发抖——旁边深春一脸担心的表情,黑违和沉默地看着我,两人对上视线——我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也不看着枪——对决,在这一刻就开始了吧——放入子弹——……好,放进去了。

最后只要将旋转弹膛转一下之后,就完成了。

“……不过话说回来,俄罗斯轮盘啊……我看电影的时候,还挺想试试看的呢。”

“……其实我也是。”

我们两个一同露出微笑,不过,真正的内心里应该是没有在笑的吧。

“那么,谁先开始呢?”

思考了一下黑违和的话,“那就你先开始吧——”我正打算这么说的时候

“请等一下。”

小光抓住我的右手说道。

“……小光,抱歉,请你不要打扰我,好吗?”

我有点烦躁地想要甩开她的手,不过小光却不放手,而且,还打算强硬地抢走我手上的枪。

“啊!你在干嘛啊!”

面对大吼的我,小光讲出了更惊人的话。

“……我……请让我来吧……我来比俄罗斯轮盘。”

不只是我,就连黑违和跟深春也都吓了一跳。

“小光,你在说什么啊?”

“是啊是啊,你只要安静地看着就好,这是我的比赛。而且,即使你代替我出赛,黑违和先生也不会同意的吧。”

黑违和无言地点头。

“不是的!”

小光的声音变得激动。

“不是……?”

“嗯嗯,我不是要代替学长,我……是要代替黑违和先生,跟学长一班胜负。”

“啊?”

这种令人惊愕的提案,就连黑违和也忍不住叫了出声。小光面向黑违和:

“……拜托,请跟我换吧。我是这场比赛的‘奖品’,不是吗?输了的人,就不能拥有我了……因此,我自己成为替身参加这场比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唔,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黑违和一脸困惑地看着我跟小光。

“……小光,你到底打算怎样?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俄罗斯轮盘,就……就是那回事唷!要拿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耶。输了就是代表……死了喔。”

……啊,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把‘死’这个字挂在嘴上,连自己都觉得害怕了起来。

“嗯嗯,我当然知道。”

但是小光,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讲起跟这一切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

“我很喜欢学长,最最最喜欢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学长,我爱你。”

“……啊?所以呢?”

我半带着疑问的口气,冷冷地问道。小光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不,脸上虽然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变成透明的感觉,一点精神也投有,不可思议的面无表情。

“学长,你知道要怎样才能跟心爱的人合而为一吗?”

“在床上玩摔角。”

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小光又继续说道:

“我认为,就是要其中一方死掉才行。只要其中一方死掉,就会在对方心里永远活下去。那——才是真正的两个人合而为一,不是吗?所以,这是我绝无仅有的机会,这一次的比赛,一定会有一方死掉。也就是说——”

“啊,抱歉唷。”我打断讲得滔滔不绝的小光。“这种事的前提……应该要我也爱你吧。我先说唷,就算你死了,我大概也不会心痛的喔。”

“学长都只会嘴巴说说而已。”

小光做了这样的判断,露出了一种像是看透我的内心,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笑容。

“如果学长赢了比赛的话,那跟学长杀死黑违和先生是一样的,我很明白。学长如果杀了人,绝对不会忘记这件事的。也许跟后悔或是罪恶感有点不同,但学长会永远被这件事情给牵绊住。深春学姐死掉的时候,明明不是学长的责任,而且深春学姐后来变成鬼魂了,学长还是一样被牵绊着啊……因为学长不会将‘事情发生了的责任’推到自己以外的人身上。”

“……”

被这么一说,我实在无言以对。小光又继续极力地劝说着:

“给学长添麻烦,我真的觉得很抱歉。我也知道自己在做蠢事……但是,不这么做的话,我就没办法成为学长心中最重要的人了。不管学长口头上怎么说,心里还是最重视深春学姐的,不是吗?虽然学长说以我为交换条件,只是为了制造空隙好抢走黑违和先生的枪……不过,如果没有空隙的话,学长打算怎么做呢?……学长一定会丢下我不管的吧。无谓的抵抗只会害死深春学姐,因此,我想学长一定会牺牲我的。”

“我才没有……!”

“没关系,我不是要指责学长。学长就是……会做出这种决定的人,会做出‘放弃’这种决定的人。可以做的事就全部去做,可以帮的人就尽全力去帮。但万一做不到你就会不做,帮不了的人你就不会出手去帮……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学长。”

小光一脸很陶醉地微笑着。

……可恶……实在是烦死人了,我都快吐了。我真的是快要被这小丫头给气死。随便决定别人的事情,什么死了就会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谁要理你这种电波女的奇怪妄想啊!你死了我才不会难过呢!真是麻烦的家伙,你这小丫头,只有深春会觉得你可爱啦!你实在是个麻烦制造者耶。你要是死了的话,只不过是世界上少了一个灾难的泉源罢了。好,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做给你看!好啊,就是来对决嘛。托你的福,我一切都抛开了,可以下定决心杀你了。纪史元光,赌上我‘自掘坟墓人偶’的封号(……啊啊,虽然我觉得这个别名挺不名誉的,不过也想不到别的可以赌的东西)……我一定要把你打进地狱去。

“……黑违和先生,不好意思,可以请你跟她换吗。”

我压抑着声音里的情绪,黑违和叹了一口气。

“……身为恐怖分子的我来说,好像也有点那个啦……不过,你们还真是头脑有点怪怪的耶……该不会是最近的年轻人都这副德行吧?”

“是啊。”

“……原来如此,时代还真是变了呢……我也不再年轻了啊。”

黑违和举白旗地关上入口的门,两手交叠地坐了下来。看来,是承认要换对手这件事了。

结果,我跟小光的对决便开始了。

※※※※※

“那么,谁先开始?”

我一开口,“学长决定吧。”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小光的声音听起来既不害怕也没有半点动摇。可恶……我可是紧张到都满手汗了耶。

“……那就淑女优先。你先来吧。”

……实在是很丢脸,刚刚那些英勇的觉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本来所谓的觉悟就是即使感觉到害怕,但依然决定要继续进行下去时所必须的东西。也就是说,感觉到害怕跟有觉悟是完全不矛盾的……好,自我辩解到此结束。

“呵呵,我知道了,那就从我先开始吧。”

那笑容像是看透了我心里的想法,小光拿着刚刚从我手上拿走的枪,用一种很自然地、就像是‘啊,这里有根头发分叉耶’的态度,将枪口对准太阳穴。

第一回合,子弹射出的几率有六分之一,在胜负的过程里,这一回合可以算是最安全的吧。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可能在这一回台便分出胜负——也就是子弹射出穿过自己的脑袋,然后胜负分晓,命没了,一切都没了的可能性还是有。要扣下第一枪的扳机,跟几率高低无关,恐怕是游戏中最难扣下的一次扳机吧。应该是这样的,也应该要这样才对。在强大的压力下,结果因为无法扣下扳机而宣告败北,这也是有可能的。然而,然而小光却……

“——我要开枪啰。”

六分之一,的确,月球的重力好像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吧,啊,我干嘛净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啊,小光就在我的面前,像是在月球表面跳跃一般地轻盈,轻轻松松地就扣下了扳机。

………………——喀嚓。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在我跟小光的‘战场’上响起。

……子弹,并没有射出。

“呼——……”

我叹了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

“咦?学长,怎么啦?你好像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呢?”

小光歪着头,有点讶异地对我说。

“啊……?”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到。的确,我对子弹没有射出——小

光没有死的这件事松了—口气。明明如果第一回合子弹就射出的话,我就赢了啊。我就有救了啊。老实说,我不是千拜托万拜托神明,一定要让子弹射出来的吗?然而,我却因为子弹没有射出而感到无比的安心……

“接下来换学长啰。”

小光把枪交拾我。

“……咦?学长。你在发抖吗?”

她半开玩笑地笑着。

“哈哈,怎么会呢?我只是肩膀有点痛罢了。”

我接下枪。伤口的事,我已经不太在意了。虽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枪击中的伤口不可能会治愈,但很不可思议的,我却不感到痛了。老实说,现在没心思去想那个。明明很痛的,这伤口,明明痛得要命……!

“那,就请学长振作一点,加油吧。”

“悠纪……!”

深春压抑着痛苦的呼唤声。

我知道,自日的心越跳越厉害。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用发抖的右手握住枪,缓缓地往上举,抵住太阳穴。感觉是冷冷的铁块,食指碰上扳机,我喃喃自语地说给自己听。

“呼……冷静点——久远悠纪,几率只有五分之一……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子弹不会射出来的,绝对没事的。因为,以百分比来算的话,才只有百分之二十啊。你看,打电动的时候,这种命中率是绝对不可能射中敌人的嘛。不过,说到百分之二十的话,这已经是死人变成鬼魂比率的两倍,是消费税的四倍了耶……鬼魂现在已经不稀奇了,就是消费税,也是短少的财政收入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百分之二十其实是很高约数字耶。如果失业率高达百分之二十的话,那日本就没救了,跌到谷底了嘛。不不不,等会等会,别想得这幺悲观,不就是百分之二十吗?高中毕业的就职率有百分之七十,媒体都说是‘非常低的就职率’啦。何况是百分之二十,这就跟毕业后几乎没人能找得到工作一样,等同于奇迹,跟零差不多啦。好,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啊啊,不过呢……”

“赶快啦,学长。”’

小光嘲弄似的口吻,让我感到非常烦躁。

……可恶……我再也不要输给这个女孩了……没错,仔细想想,这是我跟小光的第二次对决了。第一次是三天前在公园的那场地狱谈判,那一次我可是输得体无完肤。可以说是因为那次我输给了她,才会碰上今天这种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次我就绝对不能输了。我怎么可以再输给这个一直想死的小丫头呢,所有无聊的麻烦连锁,我今天要在这里一次切断。

只要扣下扳机——我,就赢了,我就会赢啊!

由于太过紧张,导致我的右手几乎麻痹。全神集中在右手食指上,没事的——

“要重视生命啊!”

我闭上眼睛,哀嚎似的惨叫同时,也扣下了扳机。

喀嚓。

惨叫声消失,大概只有我因为就在耳边,所以才能听到这么小声的一声喀嚓吧。

子弹——没有射出。

“得救了……”

我松一口气,觉得一切都放心了。小光苦笑地看着我。

“学长,现在放心还太早,胜负是现在才开始呢。”

……可恶,没错,我们彼此都只扣过一次扳机而已。也就是说正式的决斗——是现在才开始。啊啊,真讨厌啊……

“来吧,学长,把枪给我。”

“啊,嗯嗯……”

我照着小光所说的把枪交给她——然后,开了口:

“……小光,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的。

“你——不怕死吗?”

“啊?”小光歪着头…看起来并不是不懂我在问什么,那比较像是‘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你要问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耶’的表情。

“我不怕啊。”

小光很平静地,而且是很认真地回答我。

“我之前有说过,我从小就灵感特别强吧。虽然无法直接看见幽灵,不过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也就是一般人眼睛所看不到的世界。那里非常地寒冷——但身处其中却会感觉到非常舒服。没有人会嘲弄我,就算我做错事也不会被骂,不会有人欺负我。当我被爸妈关起来,罚我不准吃饭的时候,我特别有这种感触。虽然那个世界真的很黑暗,不过在我身边却有各式各样的东西可以陪着我,所以一个人我也不会觉得孤单。”

这些悲惨的过往,就像一首歌一样轻快地从小光口中说出。

“……对我来说,生与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死,只不过是就再往前多踏出一步,在手腕上再划深一点,就可以很简单前往的另一个世界。在鬼魂化现象变成一般现象之前,就是这样子的了。”

她的表情充满了虚无。

“——所以,这种事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

小光轻松地扣下扳机。

——喀喀

子弹还是没有射出。手枪并没有吐出会吃掉小光头部的利牙。

“嘿嘿……真可惜耶。学长,我好像还活着耶。”

小光带着遗憾的口吻,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好啦,又轮到学长啰。几率是三分之一,嘿嘿,很可怕吧。”,

她把枪递给了我。

“……”

我没有接下枪,反而用左手抓住小光的手腕。

“你、你要干什么……?”

我无视于小光疑惑的提问,将她手上绑住的白缎带,全部粗暴地扯下。

“啊……!”

扬起短暂哀鸣的同时,小光手腕上无数像是蚯蚓般的裂痕——她自残的伤痕也就这样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下。我冷冷地——看着这些伤痕。

“不要看,学长!请你不要看,这么丑陋的东西。”

的确,很丑。白色的肌肤上刻着好几层的伤痕,就像是什么生物附着在上面之后,所留了的暗红色肿胀歪曲线条。

“……哼。”

我带着竭尽所能地嘲弄口吻,淡淡地笑着,将手枪从小光手上抢过来。

“你,到底想怎样,学长!有什么好笑的?”

小光既愤怒又疑惑,急忙遮住之前用缎带包住的伤痕。

“……你觉得很快乐吗?”

我丢出了一个问题之后,小光疑惑的表情更加地加深了。

“你觉得很快乐吗?小光,割自己手腕的这件事……嗯嗯,我想应该很快乐的吧,来往生与死的境界——最起码,可以装作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面对我嘲弄似的笑容,小光很不愉快地皱着眉。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真是受够你了,受够你那肤浅的言论,什么叫做稍微划深一点就可以简单前往的世界?哈,你别笑死我了。”

我笑到脸颊几乎都快要裂开来了。

“既然如此的话——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怒吼着。像是要撕裂一切般的狂吼着。

“……!”

小光惊讶地看着我。我带着我最大限度的敌意跟憎恶的视线看着她。

我目前很难得地非常愤怒。说我抓狂也不过分,如此愤怒的感觉,我好像还是打出生以来头一遭。

“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去的话,那你赶快去不就好了吗?再划深点。只差那一点你都不敢做,才会到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你想死的话,就一个人赶快去死一死啊,到底是谁畏畏缩缩地一直苟活到现在呢?回答我啊,纪史元光!”

“那、那是因为——”

“啰嗦,给我闭嘴!光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觉得不爽!你不是不怕死!你只是假装不怕死——你只是装作你不知道所谓的死到底是什么罢了!其实你比谁都还要害怕死吧!明明对死就没有半点觉悟还在装!打算从学校屋顶上跳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吧!反正你心里一定是想着总会有人来的,如果继续等的话,一定会有人拉住你的,不是吗?你只是想要藉由跳楼自杀这样的动作,得到别人认同自己的存在罢了,对吧!如果你希望别人在乎你的话,首先,你就必须要成为有那种价值的人啊!不要光只会撒娇!装什么白痴啊,混蛋!什么叫做不怕死,没有觉悟活下去的人,根本没有求死的权利!你这垃圾虫,不要太小看这世界了!没用的人,就给我像个没用的人,不要给人添麻烦,乖乖地在这世界的底层好好活着就好了啦!

……呼,呼……

好久没有这样情绪性的大喊了,超累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在这边俗到不行的说教不可?这应该是学校老师或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才对啊,不,应该说……这些不用别人说,自己也该注意到吧。我今天好像净是扮演些不适合我的角色啊……

“……学、学长还不是……”

小光低着头,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肩膀在颤抖。

“嗯?”

她抬起头瞪着我。

“学长还不是一样!你只不过是跟着身边的环境随波逐流罢了!总是很轻松地笑着,一点也没有认真地活着,不是吗?只会说些应付场面的谎话,假装有认真思考,结果只是凭直觉行动,然后再自掘坟墓,你是自作自受啊!像你这种人……没资格说我!”

原来如此,真是忠言逆耳啊,不过说得很对。

“……嗯,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我自我嘲弄着。

“但是我——跟你不同。我会让你看到的,我怎么可能忍受跟你一样呢……!”

讲完这些话后,我粗暴地将枪口对向自己的太阳穴。

此时——

“悠纪!住手!不要这么做!”

深春哀叫着,走到黑违和的面前,

“恐怖分子大叔!我拜托你放过悠纪吧!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了!”

深春拼命地为了我跟残酷的恐怖分子乞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而打动了恐怖分子的心——

——黑违和脸上露出了犹疑的表情。

“……深春,不用了。”

“悠纪……?”

“……这是我跟小光的比赛,你别插手。”

深春露出绝望的表情,我给了她一个微笑。这大概是跟她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温柔吧。

然后,我对深春说道:

“深春,我——喜欢你。”

我是真的打从心底这么想。这个跟我可以算是孽缘的青梅竹马,世上少有的麻烦制造者我到现在,终于真正喜欢上她,不是那时候死掉,在我心中虚无的深春,而是的的确确现在活在我面前,真正的深春,我终于喜欢上她了。

“……所以,我不能这逃避这场比赛。就算死我也不想逃,我必须要让笨蛋学妹搞清楚我跟她不同的地方……还有,活着到底是什么——”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嘴角歪歪地笑着。

“接下来,那就——挖坟墓吧。”

挖坟墓吧。

为了一直在生与死之间逃避的少女。

为了随波逐流,面对全世界都活得很不诚实的骗子。

无论我跟小光谁胜谁负,起码都会有一个故事就此埋进坟墓里,而我,就是要出手埋葬的人。

我再度将枪口对向太阳穴。

途中,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冷冷的枪口,即使没有放子弹,大多数的人应该对于这种无生命的冰冷感触都会感到害怕吧。当然我也不倒外,冷汗像瀑布一样流满了全身。

“……啊啊,果然还是很恐怖呢。”

我僵硬地笑着,小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

沉默。

小光和深春,还有黑违和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子弹射出的几率是三分之一,转成百分比的话,由于除不尽,所以会有无限小数出现吧。明明三分之一乘以三就会变成一,但这个循环小数乘以三却不会变成百分之百,而是会变成有无限个九的数字,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百分之九九点九九九九九……(略)跟一之间,那缺了的极小的数字,存在的确定感与不确定感,有限与无限,有象与无象的界线上的这个数字,到底是存在于世界的哪个角落呢?我应该是在小学时上分数跟小数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疑惑吧?当时下课后我跟级任老师提出了我的问题,也得到了亲切的回复。不过很可惜,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我,并不了解何谓无理数,即使听了老师的说明还是雾煞煞。到底为什么,真的有这种明明应该存在却没有办法明确表现的数字吗?我觉得很不舒服,一点都不了解。我要求老师要说明得让我这个小学生听得懂,但老师只是微笑着说:“零点九九九九九九…………(以下略)这之间,是以爱来成立的喔!所以眼睛是看不到的。”(顺带一提,那之后当我问老师“什么是爱呢?”的时候,老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衣服脱光,大喊着“就是这样!”然后扑向我。此后,那成了小学四年级生·久远悠纪的心灵障碍之一,害我对胸部大的女人很感冒)……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知道那极小但却无限的不可思议数字的真相。如果问到数学很好的人,可能他马上就可以告诉我答案,而现在的我,应该也可以理解才对,但我却从来没有问过。因为我已经找到了答案。那一定就是鬼魂的存在。明明就在面前却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这种绝对矛盾。被世界的定理所摈弃的特异存在,在生与死的界线上存在的抽象概念。要了解鬼魂的真正样貌。就跟探讨分数与无理数一样,是无意义且愚蠢的。那难道是说,答案就是‘不知道的东西,就不需要去知道了’?停止思考?不是的。这就是——认同现实。我认为,要活下去是必须的,即使是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然后,我学会了放弃,也学会了不诚实。讨厌自己的我,一定在那时候,是肯定那个很讨厌的我吧……好啦,无聊的往事就谈到这里为止吧。但其实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会聊到这些呢,啊啊,对了,三分之一的几率,扣下三次扳机,其中就会有一次射出子弹,那一次如果就是现在的话,那我就会死。自己开枪射中自己的脑袋,然后死掉。死掉。死掉!好可怕。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烦死人了,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啊啊,对了,这是我牙齿打颤发出的声音。我现在在发抖,停下来,停下来,不要抖。不要抖,给我停啊!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吧。好怕,不要发抖啊!赶快扣下扳机啊!不行,我止不住发抖,而且还越来越严重。我的脚也在抖,已经抖到连站立都很困难了。握着枪的手也是一样,我用力压住枪,想要固定枪口,最起码手不能再抖下去啦。咦,我的脸上怎么有温温热热的液体,这是……眼泪?干嘛,干嘛啊,我不只发抖。居然还哭起来啦?喂喂久远悠纪……你跟小光说教说了一堆,结果自己是这副德行啊。啊啊,太丢脸了。由于自我厌恶跟单纯害怕的相乘结果,导致我眼泪流个不停。喔,鼻涕也出来了。吸吸,啊,可恶!真的好可怕唷,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像快吓出尿来了。“我不想死……”最后,连哀嚎都出来了。唉唉,真是太丢脸了……但是,声音几乎都是自动地从喉咙里发出。“我不想死”,只有这句话不停地轻声响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行!我没办拄扣下扳机啊……呜呜……可恶……,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啊唔,唔唔…混蛋!混蛋!混蛋,我不行啊。反正我就是不行嘛……这种事我根本做不到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怎么想都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啊,我不玩了我不玩了!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我老是会碰到这种事嘛,混蛋!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做了这么多事,还不都是在自掘坟墓,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啊,我好想把枪丢掉。啊,咦?啊……我、我的手指,好像……没办法动了……不,与其说是没办法动,啊,不、不好了,为什么手指会抖得这么厉害呢?喂喂,这、这样子的话,很有可能不小心扣下扳机啊——啊!”

喀嚓。

由于太紧张导致肌肉紧绷的食指,完全不在我的意志控制之下,就这样轻轻地将抵住我太阳穴的手枪扳机扣了下去。

微微听得到类似玩具一般的声音,但,子弹并没有射出来。

“太、太好了……”

打从心底地吁了一口气的不是我,是深春。我是已经呈现灵魂出窍的状态,无焦距地看着颤抖的右手所握着的枪。

“得救了……”在我开口之前,枪就被抢走了。抢走枪的当然就是——

“……这一次……几率变成了百分之五十呢。这就是最后一回合了。”

小光眼里只有那黑得发光的手枪,对着它喃喃自语。

她的声音,跟刚刚有了明显的不同,那是嘶哑的,带着紧张感的声音。

……小光终于也感觉到害怕了。大概是被我那不像样的惊慌模样——不想死,想活下去的渴望——给传染了吧……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刚刚的失态也不算白费了。

“小光,住手吧,会死掉的喔。”

深春担心地说道。但是小光已经有点生气了,摇头拒绝。

“不,我不要,我要做……我绝对……不会输。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输……!”

眼角像小孩撒娇似的浮现泪光,小光持枪抵住太阳穴。要是射出子弹的话——

小光就必死无疑。如果没射出的话,就是小光胜利……我输了。我只能用百分之百一定会发射的手枪开枪射穿自己的脑袋,那已经无关胜负——根本只是单纯的自杀罢了。

小光精神恍惚地开始自言自语,

“……没事的……吗?几率是二分之一呢,没事的……而且死一点也不可怕啊,一点也不可怕……我不可以相信那个大骗子学长所说的话……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我、我、我一点也不、不害怕……活着也不能怎么样嘛……!我本来,就想早点死嘛……我、我对这个世界,一点也没有什么好眷恋的……!”

小光咬着唇,闭上眼睛,手指伸向扳机。

“我,我要扣了……!”

我不由得也闭上了眼睛。感觉像是永远寂静的一瞬间,然后,

————————喀嚓。

小小声的声音。

在这房问里响起了四次的声音,这一回显得特别大声————

有百分之五十几率会射出子弹的枪,却又没喷出火花。

“……啊,啊——”

我闭着眼睛仰天长啸。终于决定了,胜负——

“……看来,好像是你赢了呢,小子。”

黑违和轻松的笑声跟啪啪啪的拍手声同时响起。

咦?我张开眼睛。

……眼前看到的是,发呆站着的小光。

她维持着扣下扳机那瞬间的模样。

枪——对着天花板的状态——她的泪如雨下。

……小光,没有对着自己扣下扳机。

“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啊……唔,唔,呜哇啊啊啊——!”

枪从小光的手中滑落,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当场崩溃地哭了。

…………啊啊…………,太好了。我不由自主流露出安心的神色。

我叹了好大一口气之后,面向站在门边的黑违和。

“……请依照约定放过我们吧。”

黑违和露出一个轻浮的笑容,接近瘫坐在地上的小光身边。

“……?”我不由得地歪着头,黑违和开心地看着我说道:

“喔喔,感觉真像是生死对决啊。你让我看了场好戏呢,这是太棒了,我超感动的!……不过呢,小子。”

“啊?”

“刚刚的约定,还是算了吧。”

黑违和若无其事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枪,将枪口对准我。

※※※※※

‘骗子是当小偷的开始’,这句话是连小孩子也知道的格言。如果重复着说谎这样的小坏事,以后就算做出窃盗这种比说谎更大的坏事,也会无动于衷。也就是说,‘说谎是万恶之始’但这句诫言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骗子是当小偷的开始’这句话字面的意思,也就是说‘小偷’的前身是‘骗子’,也就是说‘小偷一定是骗子’是很有可能成立的。大的罪恶都会包藏着小的罪恶,也就是罪恶的渐层发展,大恶是吸收了小恶之后而成形的,累积了经验值后就会提升等级。

……那接下来便是问题所在了。在骗子是比小偷更小的罪恶为前提之下,小偷跟恐怖分子,到底谁是比较大的罪恶呢?答案当然是……

“可恶……!”

我咬紧牙齿地呻吟着。

“这跟我们约定的不一样!”

深春如同烈火一般地发怒。黑违和笑得很轻松:

“啊,不好意思啊,小姐……不过,跟恐怖分子的约定,是不可以全部相信的唷。”

“你不是说你最自豪的就是从来没有违反过约定吗。”

“啊啊,那是骗人的。”

他毫不在乎地直率说道。

……啊啊,是啊……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家伙,这种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这家伙果然就是那种自私自利,无情极恶的恐怖分子,什么堂堂正正的比赛嘛……那种事,这个男的是不可能会接受的。

“混帐……!”那认真的表情,充满真诚的声音,令人难以想像他是在说谎的那种真挚眼神,他居然能够若无其事地骗人,实在是太低级了。我实在无法想像他是有血有泪的人类,他的大脑到底是怎么运转的啊?这个混蛋家伙,为了世界好,应该要赶快去死才对。欺骗别人还不会受到良心苛贵的卑劣坏蛋。这家伙对于不喜欢的女生,一定也能若无其事地用认真的表情说出“我喜欢你”……这种低级的人,我好像还认识另外一个耶,仔细想想,那不就是我吗?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笨蛋!猪头!窝囊废,你去死啦!”

深春抓狂地不停斥骂着,黑违和夸张地耸耸肩:

“嗯,这我没办法否定呢,抱歉啰。对了,你们最后还有什遗言吗?”

……真是穷途末路,无法可想,完全绝望,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都已经觉得没什么好说了,我干嘛还开口?

“……真是的……结果,我们这样地挣扎,在纯粹的暴力之前,一点意义也没有呢。”

我自嘲地说道,叹气。“啊啊,真的是……不如意啊,现实这档子事……这种事情……实在是非常不合逻辑,没办法称心如意的喔。很早以前我就应该知道了说……为什么现在才感到绝望呢……?哼,我的人生就要在此划上句点了吗?果然故事结束的时候,就是像这样的啊。像我们这些不是什么英雄的平凡人的无趣故事呀。真是的,还真是狼狈的一生呢……”

我深深地,叹了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一口气。

“是吗?……那么——再见啰。”

黑违和眯着眼睛,拿枪的姿势看起来十分地帅气,那种威严的模样,让人觉得对死非得要有彻底的觉悟不可。

“拜拜,我很愉快唷,小子。”

黑违和轻松地,毫不犹疑地扣下扳机。

从枪口喷射出来的子弹——朝向我笔直地,毫不犹疑地,跟一直来来去去老是走错路的我的人生轨迹正好相反,非常笔直地,那直线,要是没有奇迹的话,我是根本不可能躲得掉的,这毫无疑问是会将入送人阴籍的轨迹,这子弹,现在终于为了要杀我而射出————喀嚓————

——但是却没有射出来。

“……啊?”

黑违和发出愚蠢的叫声,发愣地仔细检查手枪之后,

“……里面……没有放子弹?”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的表情很好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我终于不住地笑出声。

“悠、悠纪?”

深春跟黑违和一样一脸困惑,我对她投以微笑。我从上衣的袖口,取出在比赛前就放进去——看起来像是装子弹时偷偷放进袖口里的子弹,丢在地上。

“什么……?”

黑违和,深春还有小光三人,同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第一个回过神来的黑违和,把自己的事搁在一边:

“……喂喂,刚刚不是这样说的吧,不是要堂堂正正认真地比赛一场吗?”

他一副像是吃惊又像是愤怒的表情责怪着我。我的回答只有一个:

“啊啊,那是骗你的啊。”

我耸耸肩,黑违和一脸很懊恼的表情。万岁~~!光是能够看到这个男人悔恨的表情,我就觉得冒险是值得的。

……恐怖分子跟骗子,以坏蛋的等级来分的话,当然恐怖分子是排名比较高的啰、不对那是以综合评价而言。如果单看‘欺骗’这个部分的话,只会说谎的我,是不可能会输给黑违和的。就像是假设小偷跟恐怖分子比赛偷东西的技巧,最后胜利的毋庸置疑的是小偷。同理可证,普通的骗子在故弄玄虚的这个领域,绝对是比小偷或是扒手,甚至是恐怖分子都要来得强的。

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以诚实的态度,进行不诚实的行为,这就是所谓的‘骗子’。

“虽然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啦……不过,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连自己都骗喔。我的演技很逼真吧?因为连我自己比到后面,都以为里面真的放了子弹哩,”

我嘲讽似的笑着说道:

“……真是荒唐极了,谁会乖乖地玩什么俄罗斯轮盘啊,那根本不算是比赛,只不过是碰运气罢了。把命运交给上天,死了也无可奈何呢!”

黑违和疲累地叹气后说道:

“……原来如此。谁叫我信了你的演技,所以我输了。唬骗人的部分,算是你赢了,小子。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你懂吗?状况还是样一啊。不……应该说是变得更糟了。现在我很确信,你的确是个危险分子,我非在这里把你杀掉不可……就这方面来说,你也算是厉害,能挑起我的杀意。”

“……呵呵呵。你的意思是说,我帮自己挖了个坟墓的意思吗?不过呢……”

我稍微停下来瞪着黑违和,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比起什么都不做,挖个坟墓也算不错啦。谁会知道事情会变糟还是变好呢?什么都不做把人生全交给上天这种事,只有死人或是贤者圣人才会做的啦。不好意思啊,我是个头脑很笨的凡夫俗子,就像刚刚小光所说的,我能做的事就会全部去做。就算是不必要的事,为了保险起见,我也会先做了再说。为了达到目的,我是不择手段的。我既没有自尊也习惯了丢脸,就算是要我趴在地上求饶也行……再怎么丢脸,我也会挣扎到底!”

紧接着我冲向黑违和,奋力地殴打他。我是不可能会赢的,在单纯的暴力面前,骗子是不可能会赢过恐怖分子的。况且我因为肩伤,连抬手都很困难。这恐怕是我最后的抵抗,不,连抵抗都称不上,这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没错,的确是很丢脸,很滑稽,很悲惨,很可怜,像个笨蛋一样!

实在是很逊,又不像样。

——但没办法,这就是我。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做是没意义的……”

黑违和从怀里拿出大型的蓝被刀。啊啊,果然,这么冲动是没意义的,不过,没意义也没什么不好啊!反正,人生本来不就是一些没意义事物的综合体嘛!啥?听不懂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有意义的啊,不管是爱情、梦想、希望、金钱、友情、地位、思想、名声、性命,反正都带不进棺材里,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废物罢了,既然如此的话……当然是要趁活着的时候全部发泄出来啊!

“……去死吧!”

黑违和拿着刀,闪闪发亮的刀刃朝我刺来——

——就在那一瞬间,

“嘻嘻嘻,你也算是很努力了呢!”

突然,在‘碰咚!轰哗哗哗——’像是炸弹爆发的声音响起之时,某个熟悉的嘶哑叫声也跟着传来。

接下来几秒钟的画面,我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我已经傻掉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吭?是‘电视大惊奇’节日在录影吗?这画面,实在是太超现实了,我的大脑完全无法理解。

哦?你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就是在黑违和刺向我的瞬间,一块天花板突然崩落,然后某位白发婆婆就跟瓦砾同时——那位恐怖婆婆、我从没料到居然会在这个MOMENT看到、完全没有头绪的,伟大的、恐怖的‘回力镖老妖婆’——未至磨常代,就随着瓦砾一起,以猛烈的姿势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面前。

“呀啊啊啊啊啊!”

而且落下的同时,还顺道踹上了黑违和的侧脸!

那恐怖分子的身体就像是搞笑似的飞了出去,直接撞上了墙壁。轻轻落地的婆婆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嘻嘻嘻,没事吧,深春?还有九远坏小鬼?”

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婆婆的笑容还是令人觉得那么地讨厌。

“师、师父~~!”

深春含泪地抱住婆婆(做个样子而已)。

“……你这个妖怪老太婆还是一样神出鬼没的嘛!你怎么会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啊?通风口可不是人类的通道喔。你终于开始老人痴呆了吗?那人类的黎明就快要来临啦。”

虽然我还是反射性地报以毒舌,但心里涌上来的安心感却是怎么样也挡不住的。几乎快哭出来的这股安心感,跟放心了之后的脱力感,让我当场就摇摇晃晃地坐倒在地。

“嘿,你这小鬼还是一样没礼貌!难得这回可是我救了你呢!”

婆婆很坏心地歪着脸嘲笑我。

“算了算了……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那是因为我刚好经过附近,听到百货公司发生爆炸,觉得很有趣,所以就溜进来看看啰。对了,两边仓库耶里几个还活着的人,我已经把他们弄出去啰。”

婆婆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说着不合常理的话。

“……你说你把他们弄出去了?怎么‘弄’?……你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啊,脱逃的通路都被堵住了啊……”

婆婆听了我的话,嘲笑似的说着:

“哦~被堵住就进不来了吗?铁门把它撬开就好啦,瓦砾堆只要破坏旁边的墙壁就可以前进啦!路啊,是自己走出的喔!”

“……能够做出那种事的也只有你吧。”

……真是的……这个规格外人类,破坏常识的家伙,最终兵器老婆婆!那我那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婆婆的登场使得局势来个大逆转,状况一下子就变好了,真的是……算我服了她啦。然而……我还是觉得很呕,因为这样一来,我下定决心豁出性命地,像电影里的主角一样去攻击黑违和,想趁机冲到入口附近,打开门让深春她们逃走的伟大计划,不就变得很蠢了吗……?

我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此时——

“哇咧……痛痛痛……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黑违和拿着刀站起身。

“嘻嘻嘻,还真是个不死心的年轻人呢。你不是跟小鬼约好,要是输了的话就放他们走的吗?乖乖认输不就没事了。对工作很热心是件好事啦,不过这次你可就自掘坟墓啰!”

为什么婆婆会知道我们玩俄罗斯轮盘的始末呢?……莫非……她一直在通风口里看着房间里的情形吗……?有可能……应该是说,这个婆婆的确有可能会这么做。她一定是一直在等自己出场的最佳时机。我把子弹偷偷藏进袖口里的事,恐怕这家伙也早就知道了吧!

黑违和一脸怅然。

“……这就是做下属的悲哀啊,没立下大功,万一连任务都没有完成的话,那我的立场可就危险了呢……我是不知道你是谁啦——不过,老家伙,这些小鬼们我可是都要他们死唷。”

一瞬间,黑违和拿着刀冲向婆婆,好快!不过婆婆微微笑着,只移动了半步就躲开攻击。

“嗟!”

这回换横向地一挥。

“咻。”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动作,婆婆一瞬间就到了黑违和的侧边。真的只有一瞬间的动作,就在一眨眼之间,婆婆就移动了……根本看不清楚,简直可以说是灵异现象。

我的眼睛几乎跟不上黑违和的刀子移动的速度,但婆婆却老是能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迅速地避开。

……她在玩。这就是压倒性的差别。对我而言,是不论如何占有优势也不可能赢过的恐怖分子,但是在婆婆面前,黑违和不过是个调皮捣蛋的三岁小孩。

“嘻嘻嘻,你看起来好像挺有两下子的……但是却没有再进一步的空间了……你的攻击里感觉不到灵魂呢!”

婆婆语带遗憾的口吻。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

黑违和挥出如同子弹般迅速准确的一刀,要是一般人早就谢谢再联络了,然而婆婆对于攻向自己心脏的这一击,却轻松地避开,并且猛烈地回手一拳打向黑违和的心窝。

砰!

“呀啊…”

啪哒!

黑违和像一只被压扁的青蛙,倒在地上呻吟。

实在是……实在是太令人惊讶的结局了……

——单纯的暴力,因为比它更强大的暴力而轻易地被打垮了……但我实在想不到,居然会在这……活生生地看到,只有在给小孩子看的特摄节目中才会出现的通俗情节。

“好啦,接下来呢'”

婆婆对黑违和再也没有兴趣地转身面向我们。

“差不多该出去啦,再过十分钟警察就会冲进来啰。我可不想惹上麻烦。”

“啊,嗯嗯…”

“喂,你干嘛发呆啊?这样会越显得你是个猪头唷。”

“……没有啦。我只是……”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感觉到这世界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顺心如意的。”

婆婆听了之后嘲笑我:

“哈!这个世界啊,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啊。能够注意到这点,你已经算是上等人啦……以为自己主观看到的现实就叫做‘世界’,会讲这种笑话的只有笨蛋跟小孩子啰!世界啊……本来就是个不怎么样的存在嘛~~”

婆婆背着倒下的黑违和走出房间。

“……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果然不愧是师父呢?还是……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耶!”

我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深春则是暧昧地苦笑着。

“……嗯嗯,我也想成为像师父一样厉害的婆婆。”

我没有答话,而是看着被这一连串惊奇的展开而吓得跌坐在地的小光。

“……好啦,小光也一起走吧。”

“啊……?”

“……啊什么呀。你拒绝了死亡,是因为你觉得很可怕,不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活下去啦!!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你在我们走了之后,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刀子割腕,或是拿枪重新装填子弹自杀的喔,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你要进坟募还早,只要活着,一定会有很棒的事情发生的,虽然不太多啦……我不爱你唷,小光。”

我露出至今最温柔的微笑,向小光伸出右手——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过因为太痛而放弃了。

深春代替我,对小光伸出手。

……小光呆滞地看着深春一会儿之后。

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紧紧地握住深春的手站了起来。暂定的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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