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指针指向凌晨两点。
小球猛然惊醒。
──糟糕,一不小心就睡了三小时。
今天商量好要轮流看守。晚上是恭弥负责的时段……不过小球却不以为意地起身下床。现在世界正面临危机,看守的人力当然是愈多愈好。
为了避免吵醒熟睡中的安莉她们,小球悄悄溜出房间。城堡的走廊笼罩在一片冷清的寂静之中。
(呃~……恭弥同学呢……?)
总之,得先跟他会合才行。这种时候不能使用手机实在很不方便。
不过小球天生少根筋。反正走着走着,他总会看到自己吧。小球怀着神秘的自信信步而行。
这时,走廊另一头出现人影。
难道是入侵者!?小球立刻提高警戒,不过发现对方的身分后,她发出了另一种意义的惊呼声。
「不会吧……勇树学长……!?」
大半夜里偶然遇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勇树。
「你醒啦!太好了……!」
小球发自内心松了口气,随即冲上前去,开始鸡婆地问东问西:
「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哪里觉得痛!?要帮你拿水来吗!!?」
「哎,啊,不用了,我没事……」
或许是被她的气势震慑了,勇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想必他才刚醒来没多久,脑袋还是一片混乱吧。虽然有很多事想问,总之,得先通知医术师长才行。
「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
「啊,等一下……」
小球不顾本人的制止,立即拔腿狂奔。
不过跑着跑着,小球突然觉得怪怪的。A班四人都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不但夜里有医生轮流照看,还布署了许多卫兵严加戒备。可是他却独自一人走在这种地方?
──这问题的答案就在转角后方。
「……咦……?」
映入眼帘的是倒地不起的卫兵。虽然看起来没死,但他们都失去了意识。
(魔、魔族打来了吗……!?)
脑海里闪过最坏的猜想。不过小球已经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了。没错,这条走廊是几秒之前勇树走来的方向。他不可能忽视这种情况直接经过。所以有可能是──
「该、该不会……?」
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时,背后传来重重的叹息声。
「──唉~就叫你等一下了……」
烦躁的低语声无疑来自勇树。然而语气里的冷酷却不是小球知道的温和青年。
「真是的,听别人讲话啊,麻烦死了……哎,算了。反正我本来就打算吃掉你。」
说着,勇树悠悠哉哉地走向这边。对于倒在地上的卫兵,他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勇、勇树学长……?」
小球不自觉地后退,以发颤的嗓音问道:
「不、不是你吧?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吧……?」
没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勇树不但是学园的伙伴,又能体恤弱者的感受。这位心地善良的青年绝不会伤害任何人──
「哈哈哈哈,你也太迟钝了~哎,这也没办法,毕竟是杂鱼B班嘛。」
勇树面露嘲笑,干脆地说:
「──是我喔。干掉A班的就是我。」
勇树非常爽快地坦承了。然而小球还是不敢置信。
他干的?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可、可是,那是魔王……」
「啊哈哈,那个魔王哪有那么厉害啊。其实我本来只想施加强化,再让那家伙代劳,可是那家伙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我只好亲自动手了。不过啊,当时京极惊讶的表情实在是太赞了。明明只是条杂鱼,那家伙却自以为了不起,真受不了。装什么酷啊。」
勇树露出卑鄙的笑容,措辞完全不像之前的他。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尽管心生动摇,小球还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对、对了!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毕竟大家都只是睡着而已。你、你是为了骗过魔王吧……!」
小球紧抓着一丝希望,却换来了卑劣的嘲笑。
「啊哈哈哈哈!那什么啊。难不成你还相信我真的是好人?唉~的确是有这种情节呢。坏人背后总有悲伤的过去是吗?──啊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嘛,笨蛋!!」
乐不可支地谩骂完,勇树突然举起右手。
「《风阵•壹式》──」
刹那间,矗立在小球身旁的石柱化为粉碎。小球不禁失声尖叫,不过吓到她并非招式的威力。
「刚、刚才的技能是……!?」
没错,那确实是京极的固有异能。而且速度威力完全相同。
「哈哈哈哈!懂了吗?这是我的固有异能──《天赋簒夺者(Skill eater)》!它不像一般技能复制!可以把目标的根源彻底抢过来!所以技能不会劣化,使用上也没有任何限制!怎样?是不是很作弊啊!?」
勇树得意洋洋地扯开嗓子叫道。他才不是好心留A班成员一命,只是为了利用他们罢了。
面对说不出话来的小球,勇树做作地耸了耸肩。
「不过啊,为了驾驭它,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当初刚被召唤时,实际上我等于是完全没有能力可言。就在我努力从魔物身上收集能力的时候,学园那些家伙出现了。那些家伙真是有够烦的,不但抢走别人的猎物(魔王),还把我当废物看待……!」
勇树抱怨连连,怨恨未消地扭曲着脸颊。
「不过呢,这时我又转念一想。这是神送给我的礼物啊!难道不是吗?学园的人个个拥有外挂能力。把这些家伙全部吃掉的话,我就是世上最强的!!」
勇树开心地笑了。听到这里,小球明白了。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一直以来,勇树都是这样收集能力吧。背叛伙伴、牺牲世界,再伪装成意外或魔王干的……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哎,事情就是这样,你也愿意当我的饵食吧?」
勇树带着温柔的微笑从容不迫地走来。没错,打一开始他就不打算让小球平安回去,所以才会像这样坦言不讳……不过小球好歹也明白这点道理,老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勇树学长,我要打败你……!」
小球眼中带着严肃的觉悟,静静地拔剑出鞘──不过……
「咦……?你要打败我……?」
勇树愣愣地张大了嘴……然后突然开始哈哈大笑。
「不不不,你这么弱,不可能办得到吧。」
抱着肚子笑完,勇树当着小球的面斩钉截铁地说:
「别看我这样子,我好歹也吃了不少人,所以我很清楚……你没有才能。真的是我至今见过最弱的喔。啊,还是你以为我为了吃就不杀人?哎,是这样没错啦……不过反过来说,只要不把人杀掉,砍断两、三只手脚也不成问题。就像这样──《风阵•壹式》!!」
看不见的风击再度突袭而来。当然,小球早已摆好架式。虽然猜到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出手……但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也难怪。生涩的落伍勇者不可能破除杀过好几十个魔王的风刃。
眼看小球就要被迎面而来的攻击劈碎──风刃突然七零八落地弹飞了。
「啊……?」
《风阵•壹式》确实锁定了小球才对。目睹这幕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勇树惊愕不已。小球也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能安然无事。
不过就在这时,小球发现胸口有种温热的触感。她从胸前口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色戒指。
「这是恭弥同学的……?」
恭弥给她当『护身符』的戒指……如今正释放出非比寻常的魔力。看到那枚戒指,勇树比小球更加惊愕。
「喂、喂喂喂……那什么啊?这魔力……幻界级……不,岂不是神话级吗!?为什么你会拥有这种宝具……?」
勇树露出一脸吓得皮皮挫的表情,不过他随即换上残忍的笑容。
「……哎,无所谓啦。反正那也会变成我的!」
真空之剑再度袭击小球。威力比刚才更强了。袭来的《风阵•壹式》形同一触即死的死神镰刀,即便神话级戒指也无法阻挡这强烈的冲击。
「呜呜……!」
每次攻击都伴随着宛如球棒全力殴打般的冲击。眨眼间小球全身满是瘀青,连好好呼吸都办不到。一起身就被弹飞,刚坐起来又被撞开,简直就是人肉沙包。不到一分钟,小球已经狼狈地倒在地上了。
勇树面带冷笑地睥睨着她。
「我说啊,你就死心吧。你也不想被折磨到死吧?只要交出那枚戒指,我就不会再做出可怕的事了。好吗?」
勇树突然柔声劝着趴在地上的小球。当然,小球不可能笨到相信他。不过就像他说的,这样下去只会被折磨至死──
这时。
「──少在别人的世界里为所欲为了──!」
「……!?」
少女的声音响起──同时锐利的一闪落向勇树背后。勇树当下也不得不拉开距离。
人影趁机朝小球伸手。
「喂,你没事吧?」
「安、安莉妹妹……!?」
小球身陷困境时出现的正是安莉。
「真是的……刚才感觉到奇怪的动静,跑来一看竟然出了大事。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但这家伙就是幕后黑手吧?」
安莉提剑指向勇树。
勇树见状重重地叹了口气。
「什么嘛,原来是当地勇者啊……我可没找你啊……」
不耐烦地低声碎念后,勇树随即改变了想法。
「不过啊,如果要伪装成魔王干的,最好还是把你也收拾掉吧。好了,你该死一死了。」
看不见的剑刃再度扫来,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安莉的脖子──不过即将人头落地的瞬间,安莉动手了。
「《闪斩烈花》!!」
安莉仅在刀身灌注魔力,使出了极为单纯的魔法剑。相较于固有异能,那根本不值得一提。然而安莉却凭借着这股力量击落了所有风刃。
「嘿,剑法太容易看穿了……!」
「……哼,想不到你还挺行的嘛。」
坦然表示佩服后,勇树试探似地笑了。
「那这个呢?这个如何?看招────!!」
残酷的连击宛如怒涛般不断飞来,每一击都挟带着足以称为必杀的威力。当然,安莉不可能完全躲开,眨眼间少女身上留下许多伤痕。在任何人眼中看来,双方实力差距都是昭然若揭。
……不过小球发现了。虽然安莉负伤无数,却不曾受到重创。她精准攻击密度薄弱的点,将庞大的力量错开,在伤害最小的范围内应战致死的利刃。
压倒性的实力差距──那又怎样?一直以来,强大的魔物总是阻挡在她的面前。对手厉害是应该的,根本没必要特别拿出来讲。智慧、技术、信念、全部的运气……还有些许的勇气,她竭尽仅有的一切,挑战原本不可能赢过的强敌──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称她为『勇者』。
「嘿嘿,转移者也不过尔尔嘛。」
「哼,你可真有脸说呢。明明都快撑不下去了。」
安莉很清楚这只是无谓的逞强。因为她就是像这样一路奋战至今。
……不过勇树跟过往的敌人完全不同。
「好吧,我就接受你的挑衅。所以你要仔细看清楚啰?」
一脸从容地笑了笑后,勇树开始低声快嘴念道:
「──《普照大地(Gift)的虚伪阳光(nova)》、《天惠萌芽》、《雷利奥•伊诺•席亚小夜曲》……《天惠萌芽》《天惠萌芽》《天惠萌芽》《天惠萌芽》《天惠萌芽》《天惠萌芽》《天惠萌芽》《天惠萌芽》──」
「什么……!?」
勇树疯狂咏唱A班使用的强化固有异能。固有异能不断重重叠加。就像在玩游戏一样,各种能力值随着每次强化加倍攀升。
照理来说,原本应该要经历严苛的训练才能获得强大的实力。可是勇树只是低吟了一句,超越常人毕生所有的强大力量便轻易落入他手中。看到这幕荒谬的景象,安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呼──差不多先这样吧~……嗯?怎么啦?吓到了吗?哈哈,强化完再开打是常识吧?你们没玩过游戏吗?」
《固有异能》──女神授予的守护者之力。光是一种固有异能就具备了魔王级的威力。如果把这些固有异能互相加乘的话──
「──接招吧,《风阵•壹式》。」
足以令世界爆裂的力量奔涌而来。安莉也以最大的攻击魔法应战……可是她的抵抗却一点意义也没有。
就好比小蚂蚁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赢不过大象。技术、战略、作战计划……这些只适用于条件对等的对手。在绝对的力量跟前,任何花招都不管用。
眼看安莉就要被撕裂了,小球猛然冲了出去。
「安莉妹妹!!」
小球挺身挡在前面的瞬间,巨大的暴风袭向两人。连戒指都阻挡不了的余波,轻易地将少女们的身体轰到走廊尽头。
「呜、呜呜……安莉妹妹,你,没事吧……?」
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小球站了起来。尽管遭受魔法的正面冲击,戒指还是好好守住了她……不过那只限于『小球』。一看到安莉,小球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咕、呜……」
「安莉妹妹!?」
安莉浑身是血地倒卧地上。因为有小球当肉盾,安莉勉强保住了一命。不过别说战斗了,如今的她甚至连逃跑都办不到。
这时,勇树缓步走来。
「啊哈哈哈,好厉害啊!多亏你们还能活着呢!真是太令人佩服了!」
假惺惺地这么夸完,勇树不怀好意地扭曲着嘴唇。
「啊,对了。为了奖励你们,我就告诉你们一件好事吧。刚才用的魔法……其实是最初级咒文喔。」
「咦……?」
「啊哈哈哈!这表情太棒了!真教人受不了~!顺带一提,之后还有十七阶段,我就依序秀一下吧。不过啊,前提是你们能活到那时候。」
力量差距大得令人绝望。难道只能就这样任凭摆布,活生生地被折磨到死──就在最可怕的猜想闪过脑海时。
「别担心,我已经设下了排除探知的结界,没~有人会来的。到早上之前,就让我尽情地──」
说到一半,勇树突然闭上了嘴,然后焦急地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那正好是魔王城的方向。
「……啊……?不会吧……?那家伙死了……?不,不可能。这世界怎么可能有人杀得了那家伙……」
以惊愕与动摇交织的语气低声说完,勇树猛然惊觉什么似地瞪着小球。
「……喂,另一个男的呢?」
「恭、恭弥同学到街上巡逻了……」
「真的吗?」
勇树满腹怀疑。不过他大概也明白无法确认真假,很快又摇了摇头。
「哎,算了。」
然后勇树冷酷地呢喃着说:
「总之,情况变了。所以……你们去死吧──《风阵•伍式(Tempest)》。」
勇树挺出掌心释放绝对的淫威涡流。他并没有说谎,之前用的确实是初级术式。在这股过剩的魔力跟前,守护戒指也未必撑得住。尽管如此,小球还是铁了心上前阻挡。
不过即将被暴风咬碎的瞬间,少女听见了奇妙的声音。
那是一丝猫叫声。因为跟当下的情况太不搭嘎了,一开始小球还以为那是什么幻听。然而接下来又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风阵•伍式》突然消失了。
「啊啊?什么……?」
小球跟勇树同样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走到两人面前的是一只黑猫……不,应该说『原本是黑猫』吧。因为那东西眨眼间变了个样。
润泽的黑发,深红色的眼眸,可比雕塑的端正五官……那是一位美得令人屏息的女性──
「──唉,俺到底在干嘛啊,真是丢人现眼。只剩一发了吗……」
黑猫……变回原样的菲莉斯唉声叹气地呢喃着说。
当然,她的出现令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你、你是……小猫咪吗……?」
「你谁啊……!?刚才是你把我的魔法给……!?」
小球就不用说了,连勇树也是一副难掩困惑的样子。不过菲利斯略过说明,迳直对小球下令。
「听好了,小球。俺来制造机会。你马上带着那女孩逃走。」
一给完指示,菲利斯立刻朝勇树伸出纤纤玉指,低声说了一句:
「──《spellzher》。」
「!?咕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勇树全身窜出火焰。无法用『黑』来形容的不祥之火黑得极致,连照亮自身的光都烧得一干二净,正可谓地狱之火。笼罩在火焰中的勇树放声惨叫,满地打滚。
不过……
「喂,还不快逃!那点火焰杀不了他的!」
菲莉斯对着发愣的小球大叫。仔细一看,她又变回了黑猫的模样。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务之急是拯救安莉。
小球遵照吩咐,背着安莉和黑猫拔腿狂奔。
※※※※※
「──哈啊、哈啊、哈啊……」
「──嗯,到这边就行了吧。」
死里逃生的两人一猫躲进了城里的仓库。
不过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小球立刻查看安莉的伤势。
「安莉妹妹,你没事吧!?很、很痛吗?流、流了这么多血……呜呜……」
「嘿,别叫得那么窝囊……这点伤不要紧的……」
虽然安莉脸色惨白地试图起身,但这种伤势不可能不要紧。她很快就摇摇晃晃地倒下了。一旁的菲莉斯傻眼地说:
「喂,要逞强等止血之后再说。」
训诫之余,菲莉斯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始施展治愈魔术。「啊、啊啊,抱歉……」或许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自然了,安莉差点被牵着鼻子走,不过她很快又奋力摇头。
「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眼下猫咪正在治疗自己的状况,似乎让安莉觉得很不对劲……不过……
「还有刚才那个,怎么看都是魔族的魔法──好痛!」
「喂,别太激动,伤口会裂开喔。俺现在的身体很容易失手的。」
随口带过话题后,菲莉斯以有点严肃的语气说:
「总之,你不用在意俺。现在的俺只是只可爱的猫咪……比起这个,你更应该思考『如何克服这个局面』吧?而且不管怎样,你都必须让自己恢复行动能力。」
「就、就是说啊,安莉妹妹!小猫咪说得没错,你得把伤治好才行!」
小球也担忧地表示同意……然而安莉却着急地咬紧了嘴唇。
「可是这段期间那家伙不晓得会做什么……!」
城里的人还不知道勇树的本性。虽然目标应该是自己,但勇树如此阴险狡诈,如果知道自己躲起来了,不晓得会使出什么手段。要是他为了引出自己而拿一般民众当诱饵……光是想像就觉得如坐针毡。
想到那些重要的人们,安莉不禁感到心痛……看着她的侧脸,小球紧抿着嘴。
「……我去。」
「啊……?」
「我去警告城里的人!」
「等一下,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是啊,离开这里很危险的。这工作等治疗结束后再交给俺吧。」
沉不住气就正中勇树下怀了。不过尽管明白这点,小球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这样可能就来不及了!而且小猫咪已经没办法再战了吧?」
「别、别担心!就算没有力量,俺也不会输给小兔崽子的!」
「不,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这么说完,小球起身递出某种东西。
「安莉妹妹,这给你。」
「啊……?这是……!?」
小球递给她的正是恭弥的戒指──
「我还是要去。所以安莉妹妹就用这个保护小猫咪吧。」
「你想死吗……!?」
「别傻了!这是『费别纳的宠爱』……可抵御各种术式的护身神具!失去它的庇护,你会被那家伙的魔术发现的!」
「放心吧,我会顺利脱逃的……毕、毕竟……我好歹也是勇者啊。」
现在还能活着都是多亏了戒指。如果放掉它,自己三两下就被杀死了。没错,这点小球也很清楚。可是……她也绝不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
少女的眼里透出坚定的决心。菲莉斯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既然讲都讲不听,那就随便你吧。」
死心似地这么说完,菲莉斯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听好了,你只是去警告大家,绝对不能动手喔。」
「是,我知道!」
于是小球冲出了仓库。
她沿着走廊一个劲地跑向城里的居住区……不,小球来到不见人影的城堡后院,站在那儿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家伙出现了。
「喂喂喂,不玩捉迷藏了吗?」
勇树悠悠哉哉地从背后走来,大概是感知到小球的气息了吧。
「……你没事啊。」
小球回过头去,微微蹙起眉头。没错,明明刚才惨遭菲莉斯的火焰焚身,眼前的勇树却毫发无伤,全身上下连一点焦痕都没有。
「怎么,担心我吗?哈哈哈,怎么可能没事嘛。少说也死了五十次呢。」
勇树笑着耸了耸肩。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小球连这都判断不出来。
「不说了,那只猫是怎么搞的?感觉不像一般使魔呢。那家伙现在在哪儿?干掉魔王的也是那家伙吧?好想吃掉她啊。」
虽然勇树开口发问,小球却默不作声。因为她也不知道菲莉斯的真实身分。不,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可能告诉勇树。
见小球始终保持沉默,勇树满不在乎地笑了。
「不说吗?那就算了。我自个儿去找。」
轻松地这么说完,勇树随即转过身子。他对小球似乎已经丝毫不感兴趣了……不过小球可不一样。勇树正要离去时,背后的小球迅速地拔剑出鞘。
「……我不会让你走的。我要──在这里打倒你。」
菲莉斯叮咛过『绝对不能动手』。其实小球十分清楚自己毫无胜算……不过就算赢不了,逃走又能怎样?一直逃下去能解决问题吗?不,当然不能。没有人阻止的话,这男的就会像暴风一样不断伤害人们──没错,必须有谁挺身而出才行。既然如此,自己就扛下这个责任吧。
小球奋不顾身地做好了觉悟……然而勇树却打从心底耻笑少女的决心。
「啊哈哈哈哈,你在胡说什么啊,笑死人了!话说回来,你拿掉那个宝具了?真的假的?简直蠢毙了!」
勇树得意洋洋地扭曲嘴唇,嘲讽着说:
「你看看你──都在发抖了。」
勇树说得没错,小球确实很害怕。就算再怎么激励自己,她还是怕得要命──尽管如此,小球依然举起了剑。
「喝啊啊!!」
小球驱策着胆怯的自己,一股脑地向前猛冲。毕竟她也只会这个,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耍手段。
勇树见状夸张地耸了耸肩。
「……唉,真无聊。这流程刚才也出现过了吧。」
然后他不耐地叹着气……下一瞬间,小球不知不觉被打飞出去。
「──呜……!?」
右颊传来剧痛。嘴里弥漫着铁味,眼泪自然而然地夺眶而出。
好痛,好痛,好痛──放掉戒指后,如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为她抵御理所当然的疼痛。
「啊哈哈哈,好弱啊!我说啊,刚才你是不是没看到啊?这样还敢说要打倒我,别闹啦!」
勇树哈哈大笑,然后刻意握紧了拳头。
「好──那我要继续啰?这次是用左手打,你可要看清楚喔?好,我要上啰~」
勇树直言不讳地预告即将攻击。他想使诈吗?还是瞧不起人……总之,小球摆出架式。不过回过神来,下一秒钟腹部已经传来了剧痛。
「呜咕……」
勇树的左拳陷进肚子里。他不耍任何花招,一如宣告地直接攻击。可是小球却连看都看不见。
睥睨着痛得忍不住蹲下的小球,勇树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就叫你要看清楚了~!还要再加油啊!接着要用脚踢啰~?听好了,这次一定要仔细看喔~?──嘿!」
勇树再以预告过的方式攻击,然而小球还是无法看清。她轻易地被踹飞出去,摔得惨不忍睹。
「奇怪~我分明已经手下留情啦~我刚才有做什么吗~?」
听着刺耳的哄笑声,小球依然试图起身。不过勇树却抢先抓着小球的头发,硬生生把她给提起来。
「喂,这样懂了吧?你只是路人甲,现在已经没你的戏分了。把刚才那只猫叫来后,路人甲就乖乖缩到角落发抖去吧。」
冷酷地这么低声说完,勇树扯着少女的头发把人扔了出去。小球飞过空中,重重撞上墙壁,就这样无力地滑落地上。
「嗯?糟糕,昏过去了吗?啧,这家伙太废了,连拷问都不行。算了,随便找个士兵痛打一顿,对方就会主动送上门来了吧。」
勇树哼着歌离开──小球意识不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脸被打得好痛,肚子被踹得好痛,背被揍得好痛。全身痛得不得了,好像整个人都坏掉了。
这就是真正的战斗吗?小球深深体会到自己果然不适合作战。
可是为什么呢?最痛的竟然是唯一没事的心脏。
──真不甘心。
遭人嘲笑辱骂,说自己又废又蠢。不被放在眼里,只能承受蔑视,任由摆布。甚至被修理得惨兮兮都还没能让对方认真起来。当然,这些也令小球懊恼不已。不过她最不甘心──最火大的是──『庆幸没被杀死』的自己。下台后松了口气的自己最令她感到火大。
没错,我老是这样。
别人在战斗。
别人受伤了。
别人拯救了世界。
我只是在安全的地方看而已。
然后我总是在谁也听不见的心中想着:「下次肯定就轮到我了。」其实我根本没那个勇气。
啊啊,多么卑鄙丑恶的人啊。这种卑鄙的家伙──干脆死了算了。
「……嗯?」
正要离去的勇树突然停下脚步。
背后可以感觉到非比寻常的魔力增长。
(是那只猫吗──!?)
勇树确信目标出现,进入应战状态转过身去……不过他错了。
「──《想天蕾花•阵之初》──」
眼前是刚才击败的少女。她手中的剑汇聚了非比寻常的力量。
千、万、亿……不,更多吗?这魔力跟方才的她完全不能比。勇树见状顿时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原因了。
「这该不会是……你的固有异能……!?」
固有异能:《求道者的天泪》。
那是专属于她的女神赠礼,将种种不幸、不公、邪恶一刀两断的天之御剑,可说是体现了守护世界树的勇者精神。
──不过……
「──呜……」
手握天剑的小球痛苦地扭曲着脸。虚脱感席卷全身,疲惫感强得几乎快昏倒了。魔力、气力、体力……还有生命力,天剑将索讨使用者的性命作为救世的代价。继续这样下去,《求道者的天泪》恐怕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小球吧。
不过即便如此,小球还是不肯罢手。
她知道自己不配当女神之剑的所有者。正因为如此,她更是努力不懈,希望自己能早日独当一面。总有一天一定要驾驭这股力量,总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拯救世界,总有一天一定要成为真正的勇者──啊啊,我怎么那么蠢啊。
『重要的不是自己不会什么,而是自己会什么』……小球想起恭弥说过的话。总有一天?一定?到时候?不对吧。重要的是现在,此时此刻。有人现在遇到了困难,我得帮助他们才行。
没错,所以不能仰赖不知何时才会开花结果的异能。不用多大,很弱也无所谓。所以……给我力量打倒眼前的敌人吧──!
呼应少女强烈的祈愿,闪闪发光的天剑开始逐渐变形。
虽然变得更小、更细……却也变得更加锐利。她的剑已成为受她意志管理的部分血肉,不再是向别人借来的力量了。
如今她的全副心神都灌注在剑身上。
无尽之光溢涌而出,天上圣辉绚烂绽放。类似创世磷光的辉芒往一点凝聚──然后小球使出浑身解数释放这一切。
「──《天元一华》──!!!」
刹那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爆炸。突破云霄的庞大魔力化为七彩光辉萦绕四周。在滚滚白烟之中,小球耗尽力量,当场倒地不起……可是小球却安心地吁了口气。
太好了,总算成功了。我达成身为勇者的使命了──就在这个时候。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沙尘彼端传来笑声。
烟雾散去后,勇树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
「你太弱了。亏你还帅气地高呼什么:『天元一华~!』这什么废招啊?还不如我最下级的术式呢!」
勇树笑得乐不可支。看到这幕令人无法置信的景象,小球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倾尽全力使出了一击,勇树却是不痛不痒。
「哎,这样懂了吗?弱者怎么挣扎也没用。路人就是路人,你的行动一点意义也没有!」
歹毒地嘲笑完后,勇树悠哉地呢喃着说: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
勇树当着小球的面举起掌心,发动致死的咒文。小球无力逃跑,也没有抵抗的气力,甚至连盼望奇迹发生都办不到。在刚才的一击中,她已经竭尽了全力。所以……小球明白自己将死在这里。
不过临死之前……至少也要积极地向前看。
小球奋力抬头,迎接必然之『死』的迫近时──映入眼帘的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少年的背影。
「──不,当然有意义──」
迫近的致死魔法三两下被抹除了。小球茫然地看着这幕景象,彷佛这一切发生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我肯定在作梦。不然就是弥留之际产生幻觉了。所以下次眨眼肯定就消失了。
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不管再怎么眨眼揉眼,眼前的背影始终不曾消失,依然真真确确地挡在前方保护着她。少年静静回过头来,一如往常腼腆地说:
「这招漂亮,小球。多亏了你,我才能及时赶到。」
「恭弥、同学……!?」
「抱歉,我来晚了。你做得很好,所以……之后就交给我吧。」
少年──恭弥轻抚着小球的头。
刹那间,少女胸口漾起一股暖流。安心、安适、平静……还有一点点的不甘心。『啊啊,如果我也能像他这样』──想到这里,小球在少年怀中失去了意识。
赌上一切全力奋战的少女。恭弥温柔地让她躺到角落,并为她轻轻披上外套。
──这时,刺耳的嘲笑声刺向恭弥身后。
「呼──好帅呀~恭弥同学!这就是所谓的英雄登场吗?啊哈哈,也太冷了吧!」
多么下流的叫嚣啊。这摆明了是在挑衅。
然而恭弥却面不改色地静静回头。
「我只问一次。你愿意乖乖投降吗?」
「哎,怎么办呢~真伤脑筋~」
做作地假装犹豫一下后,勇树得意洋洋地笑了。
「这就是我的回答──《黑龙暗焰》!」
勇树冷不防地举起手掌施放攻击。紫灰色的业火袭向毫无防备的恭弥。
不过……
「……这样啊,我瞭解了。」
尽管遭到暗算,恭弥却毫发无伤。他并没有阻挡,是火焰自己避开了他。
勇树微蹙眉头。是术式更改吗?还是隐形屏障……总之,这家伙确实跟一般杂鱼不同。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只猫的饲主吗?干掉基古裘古的也是你吧?」
「前者为非,后者为是。」
没必要隐瞒。恭弥坦然地点了点头。
「哼,这次要对付幕后黑手是吗?呜哈哈,真是太好了呢!总算见到最终头目啦!很棒嘛,恭弥同学~!」
这时,原本讥讽嗤笑的勇树突然变了脸色。
「那就如你所愿,来厮杀一场吧……!」
勇树全身喷发出强烈的魔力。他知道对手并非泛泛之辈,完全没有嬉闹的打算。
不过眼看双方就要大打出手,恭弥却主动喊停。
「等一下,在那之前……先换个地方吧。我不想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恭弥瞥了小球一眼。虽然知道勇树已经设下了驱人结界,但也难保之后不会再殃及无辜。
面对恭弥的提议,勇树猖狂地笑了。
「啥啊?为什么我非得配合你不可啊?真是有够麻烦的。」
勇树嘻皮笑脸地说。虽然乍听之下只是纯粹找碴,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
这里(城内)有很多民众在,恭弥无法施展绝招,而且苗头不对时,勇树随时可以挟持人质。对勇树而言,地利优势上没有比这里更好的战场了。
可惜这些邪谋盘算对恭弥起不了任何效用。
「不,花不了多大功夫的。马上就结束了。」
「啊……?」
刹那间,恭弥已经来到了身后。
勇树并未别开视线,甚至没有眨眼。可是恭弥绕到背后的瞬间,他却完全看不清楚。瞬间移动?空间转移?还是其他的……?
不过这些疑惑很快就变得无关紧要了──勇树视野突然一个翻转,整个人陷入无重力感之中。察觉到那是『某人揪起自己的衣领奋力一抛』时,勇树的身体已经被狠狠摔出去了。
「什么────────!!!?」
勇树穿破好几面石墙,一直线地飞了出去。风压强得足以挤垮身体,他连挣扎都办不到,光是张设屏障就已经耗尽全力了。
短短几秒钟后,全身传来强烈的冲击。勇树重重地摔到地上。受冲击影响,周边一带开了个数十公尺规模的坑洞。能够轻松阻挡魔王全力攻击的障壁也化为粉碎……不过不管怎样,总算是停下来了。勇树暗自松了口气,从坑洞里爬起来……然而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原先所在的古兰贝尔城正矗立在几百公里外的彼方。
「什、什么……!?」
自己不过是被摔出去而已,这样会飞好几百公里远吗?这玩笑也太恶质了。面对无法置信的事实,勇树哑口无言……这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到这座山里就没有人了。来,继续打吧。」
「!!?」
回头一看,眼前正是恭弥本人。他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难道他比自己更快移动到这里吗?不,哪怕是也无所谓。刚才的行动显然是身体强化系的固有异能。这样的话……就好对付了。
「《风阵•仇式(Weatherize)》……!」
勇树高声呼喊的同时,恭弥以目不可视的速度采取了行动。他瞬间绕到身后,朝勇树的脖子伸手……可是锁定好目标的指尖却扑了个空。
不是勇树闪开了……是手穿过了他的身体。
「……与风同化吗?」
「呵呵呵,答得漂亮!要不是为了这个,打死我也不想吃京极的技能!」
《风阵•仇式(Weatherize)》──将自身化为风的京极的秘术。与风同化后,各种物理和魔法攻击将彻底失去作用。一旦发动了,再厉害的大剑或大魔法都无法捕捉术者,正可谓最强的盾。
而一旦术者主动进击──
「呼嘻嘻嘻嘻嘻嘻!这招真是太爽啦!!」
勇树化为数十个分身,名符其实地以疾风之速驰骋空中。无论挡在前方的是岩石或大树,全被瞬间劈开。变成风之后,勇树甚至不需要咏唱。只消轻轻触碰,便能将任何东西撕裂成两半。
绝对不会被碰到,又能自由进攻的身体──这秘术中的秘术可说是兼具了最强的矛与盾。事到如今,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勇树了。勇树高声哄笑,在恭弥周围飞来飞去,然后朝着那毫无防备的脖子伸出化为利刃的手──
「──这气息,是京极的异能吗?你的能力果然是篡夺技能啊……」
恭弥分析似地自言自语。他冷静地抓住勇树的手。在一般情况下,这大概是常见的攻防桥段吧。不过现在的勇树是不具实体的风,相当于捉不到也碰不着的灵体。可是恭弥却泰若自然地抓着勇树。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这时勇树终于发现了。恭弥抓着自己的手上浮现奇形怪状的纹章。
「怎、怎么会……『原初符文(TERRA)』……!?」
勇树惊愕地瞪大双眼。
世上仅有七个的至高宝具……人称『创世级』,甚至凌驾神话的传奇一角──『原初符文』。这些魔术刻印个个蕴含了相当于数百个小世界的魔力。如今恭弥手中无疑寄宿着这般强大的力量。
「不、不可能!现存的『原初符文』只有五种!其余都佚失了啊……!?」
「是啊,某种层面上你说对了。因为其余四十四个都在菲利斯手上。」
这代表现在的主人是恭弥。
刹那间,恭弥身体散发微光,全身接连浮现各种像是刺青的奇妙图腾。勇树见状顿时说不出话来。因为那全都是『原初符文』。而如今浮现在他右手上的符文意味着──
「『符文:אמת』──这是能够捕捉所有真实的符文……不,这样反而倒果为因了吧?应该是这符文捕捉到的东西会成真。」
难道他真能驾驭创世级神器?虽然不愿相信这番话,现实却教人不得不信。左右为难的勇树半发疯地挣扎起来。
「可、可恶,放开我!」
当然,就算他再怎么怒声咒骂,也不可能有人会放开他……不料恭弥竟爽快地点头说:「喔,好啊。」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跟勇树期望的有些不同──恭弥轻轻扭转手腕的瞬间,勇树的手被狠狠扯断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沫与哀号遍布四周。非比寻常的剧痛侵袭着勇树。虽然最后获释了,但这当然不是勇树的本意。
「你、你这家伙,开什么玩笑啊……!!!」
勇树冒着冷汗,恨恨地瞪着恭弥。不过巧的是,恭弥也露出了同样的眼神。
「『开什么玩笑』?你才是吧?你对我的伙伴出手了。这表示你想跟我干架对吧?──既然如此,别老是为了点小事呼天喊地。」
恭弥当场扔掉扯断的手臂,以冰冷的语气喝令道:
「尽管放马过来吧。给我认真使出全力,不然……你会死喔?」
他的嗓音透出了沸腾的怒意。
恭弥不怪勇树伤了小球她们。毕竟那是作战,而且他也明白冲动行事有多愚蠢……不过他不可能因为这样就不生气。
恭弥的视线带有强烈的压力,足以令大地崩裂,化树木为槁灰。近距离对上眼的勇树也无法呼吸,差点被压迫感击溃。不过他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立即甩开恐惧大声叫道:
「《饿狼锐眸》,解放──!」
刹那间,勇树的眼睛发生异变。原本平凡无奇的黑眼突然迸裂,一下子分裂成三个瞳孔。而且每个瞳孔里都浮现着奇妙的魔法阵。
「魔眼……还是『巴之相』啊。」
「嘿,你很懂嘛……!」
那是勇树抢来的固有异能之一,同时显现三种魔眼的稀有能力『复合魔眼(巴之相)』。
其一为『森罗眼』,识破所有动作的洞察之眼。据说在那卓越不凡的精准度之下,一般影像都变成了千分之一的慢镜头画面。
其二为『魍魉眼』,破解所有魔术术式的解析之眼。无论什么魔法、有何作用,皆能一眼看穿。
其三为『水镜眼』。这黯淡无光的眼睛看得见对手的意识波动。接下来敌人将采取什么行动,是攻击还是逃走,施展魔法还是物理攻击,往右还是往左,一切全都瞭若指掌。
看透所有行动,识破所有魔术,连内心都能看穿的三种魔眼。这三者同时启动的话,等于是看见了未来。
「好了,你打算怎么办呢?英雄先生!!?」
六颗瞳仁炯炯生辉,勇树得意洋洋地吼道。
《风阵•仇式》已经被符文破解了。不过,只要不让对方碰到就行了。这点《饿狼锐眸》是办得到的。
然而恭弥的反应却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反倒想问你──有做什么的必要吗?」
「啥……?」
下一个瞬间,恭弥的拳头陷进了勇树的腹部。
「嘎、啊……!?」
勇树痛得跪倒下来。不过比起疼痛,他的脑海里反倒充满了疑问。
为什么这家伙打得中我──!?我有魔眼,能够看穿所有行动。当然,能用的多重强化也都用上了。单就身体能力来说,应该不输给强化系固有异能才对,可是为什么……?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问我做了什么?你有那些魔眼,应该知道吧?」
被恭弥这么反问,勇树不禁哑口无言。没错,事实上他看见了。无论是攻击的意志、锁定的位置,还是出手的时机,勇树都完美地掌握了。所以他才不敢置信。因为这家伙──
「没错,如同你用魔眼看见的,我只是很普通地揍人而已。」
没错,魔术也好,计谋也罢,恭弥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做。如同勇树看见的,恭弥只是直直逼近后挥拳打人而已──可是勇树却完全反应不过来。明明○•一秒前确实看见了,他却阻挡不了,也无法反击。
难道光基本能力就已经超越了魔眼吗?不,不可能。这可是女神的固有异能喔?最好是有可能啦。
恭弥缓步走向仓皇失措的勇树。
「怎么,看你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那要再试一次吗?喏,这样看得到吧?」
恭弥心中产生了攻击的意志──三秒后用右直拳攻击右脸。没问题,全都破解了。我看得很清楚。要来啰。来了、来了、来了──
「──咕啊啊啊啊啊!???」
回过神来,勇树整个人已经飞到了空中。右脸确实传来挨打的疼痛。
明明刚才看到的攻击,在刚才看到的时机,落在刚才看到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会反应不过来──!?
「好,再来。你可要看仔细啰?」
「咿……!」
之后同样的情况不断重演。完美的预视未来,以及凌驾其上的单纯攻击。看见了却无法阻挡,知道却闪不掉。每次恭弥喊出『再来』,几秒后便响起勇树的悲鸣。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勇树已经遍体鳞伤地倒在地上。除了右手被扯断外,左手也瘫软垂落。双脚往不自然的方向扭曲,内脏几乎失去功用。尽管残酷地赢得了完全胜利……恭弥依然不打算罢手。
「快起来。别浪费时间胡闹了。」
恭弥睥睨着勇树冷冷地说。这举动看起来或许很像鞭笞败者的恶徒──可是勇树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呼哈哈哈哈……『胡闹』啊……啊啊,也对……是我的错……」
虽然被打得体无完肤,勇树的语气却不知为何显得游刃有余。
是单纯的虚张声势?还是死不服输……不,都不是。
「唉──其实这招原本是预计用来对付学园那些S级的……这下没办法了。是你不好喔……?」
笑着这么说完,勇树霍然起身──到底是什么时候治好的呢?原本被扯断的右手好端端地连在身上。不,不仅如此。折断的四肢、毁坏的内脏,甚至是身上的一点小擦伤,所有伤处都彻底疫愈了。
恭弥见状呢喃着说:
「完全再生……不,应该说『改写』吧。」
「呵呵呵……答得漂亮!」
勇树高声大笑。
「这叫《群集强欲》──是『吞噬』生命的固有异能!可将抢来的生命力储备起来,作为术者的『余命』!所以吃愈多就能复活愈多次!至今为止我从魔物身上收集到的──总共是一兆八千七十九亿三千五百万条命!!也就是说,我是不死之身!!」
那不像『治愈』那么简单。重新改写生命的秘术──这正是勇树的杀手锏。
而且那才只是开始。
「嘿嘿嘿,怎样?很作弊吧?不过啊,不光是这样而已喔。」
勇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下一秒钟,他已经不知不觉来到恭弥背后了。
「──!?」
「《生命转化(Overdose)》──『现世之身』。」
从动作看来,刚才那招确实是身体强化魔术没错……可是也未免太强了。相较于从A班抢来的异能,效果足足有好几千倍,而且一瞬间就发动了。就算是固有异能也太扯了。除非付出相当的代价,不然──
想到这里,恭弥察觉到了。
「原来如此……代价是『性命』吗……」
「哈哈哈哈哈,你又答对了!《生命转化》是将寿命变换成魔力的异能!照理来说,这种大招一辈子只能用个几次……不过对我而言,这点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用生命换来无穷无尽的魔力……再灌注到其他固有异能之中。怪不得会这么厉害。
原本只是让人不死的《群集强欲》,以及原本受到严格制约的《生命转化》。勇树用《天赋篡夺者》结合两者,名符其实地将缺陷升华为无限的可能性──这一瞬间,卑劣的篡夺者超越了正当的所有者。
「──那我要上啰?」
下一秒钟,勇树展开凌厉的猛攻,接连使出原本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赌命自爆技。招招威力非凡,堪称拼死一击。更别说还施加了过剩的强化效果。
「《魂绒绝歌》──《鬼奇转冲》──《佩雷拟蛇》──《焰业傀渴》──」
光、圣、暗、风、地、雷……各种属性的极限魔法毫无间断地恣意肆虐。眼前的情况已经不是『战斗』那么可爱了。创造世界……不,这出天地异变的闹剧相当于世界末日。每次勇树出招都能掏空群山、撕裂大地、蒸发河水,甚至粉碎天空。压倒性的破坏淫威正破坏着整个世界。
化为纯然之力的勇树俨然是种灾厄。哪怕高洁的女神和顽强的勇者,都无法照亮这个黑暗的灾祸。此时此刻,勇树成了堪称魔王的存在。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啊……」
照理来说,勇树已经得到超越神的力量,成为万物的支配者……然而他脸上却不见赢得胜利时应有的喜悦,反倒浮现惊恐不安的苦涩神情。
原因就在他那愤恨的视线前方。
「……为什么你还活着──九条恭弥!!?」
恭弥只是站在化为荒废焦土的那里。尽管承受了所有攻击,他却一滴汗也没流,彷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如果是『遭到无与伦比的固有异能阻挡』、『被更强大的异能辗压』……或者是『被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破除』,至少都还可以理解。
不过实际上并非如此。恭弥只是正常地应战压倒性的淫威。在适切的时机,以适切的力量攻破适切的弱点。他跟安莉一样选择了教科书式的战术,使用的魔法和招式也非常基础。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奇怪。一般能力竟然应付得了结合各种固有异能的超常之力──身为当事人的勇树很清楚那有多『异常』。
未知的恐惧令勇树心生动摇,回过神时已经叫出来了。
「你这家伙……瞧不起人啊!?还不赶快使出固有异能来瞧瞧!」
如今缺乏致胜的关键,照理来说,勇树应该不会希望恭弥施展固有异能。不过这样总好过深陷在摸不透对手实力的恐惧之中。
……然而恭弥的回答却出乎勇树意料之外。
「抱歉,我办不到……因为我没有固有异能。」
「啊……?」
勇树顿时哑口无言。
没有固有异能?真不敢相信。不,是不愿相信。难道不是吗?对抗强敌需要相应的力量,所以勇者被授予了固有异能,也因此得以成为勇者。没错,这家伙不可能没有固有异能。要不然……要不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啊,够了。麻烦死了……」
勇树呢喃自语。这些话听起来可能很像是宣告投降吧。不,事实上他已经死心了……不过他不是『抛开胜负』,而是『放弃用正常方式战斗』。
「我承认,你确实很厉害。不过……我比你还要更强。」
说着,勇树反倒露出虚无飘渺的表情,彷佛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胜利。
不,他真的知道。那不是自信或傲慢。一如『太阳从东方升起』、『冰融化成水』,接下来要用的异能将为他带来胜利,同样也是必然而绝对的真理。
勇树意兴阑珊地呢喃着说:
「再见啦──《ΑΩ(Ragnarok)》。」
刹那间,一切停止了。
飘舞的落叶、空中的飞鸟、吹拂的风,甚至是千里之外的瀑布──世上的一切全都冻结似地停止了动作。
《ΑΩ(Ragnarok)》的权能──即是停止时间。这正是勇树付出千亿生命作为代价的王牌,也是他拥有绝对自信的原因。
世上的战斗用魔法多如繁星。举凡凌驾核武的爆破魔法、超越雷电的神速拔刀术、看得见未来的魔眼,阻绝各种气息的隐身术等等,只要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个个都称得上『最强』。
不过这终究是建立在『某个前提』之上,那就是『世界的时间持续流动』。而《ΑΩ(Ragnarok)》能够任意停止这个大前提的『时间』。在停止的世界里,威力、速度、预知,突袭全都毫无意义。扭转战斗法则的究极异能(外挂)──无非是停止时间。
当然,这个以千亿生命作为代价的术法,无疑是勇树的最终压箱宝。想不到竟然会用在落伍勇者身上。
不过勇树并不后悔。对手值得他这么做。要是那样继续打下去,损害恐怕会更严重吧。总之,这样就──
「──结束了吗?」
「……啊……?」
一丝声音回荡在彻底停止的世界里。
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见那位少年依旧静静地伫立不动。
「为、为什么……?」
勇树脑中浮现无数疑问──整个世界连同时间一起静止了喔?什么很强很快啊,这些都已经不在讨论范围内了。在停止的空间内,原则上术者以外的人不可能动得了。无法抵抗反击,甚至不容许认知的最强魔法……不就是停止时间吗?
恭弥彷佛看穿了勇树心中的动摇,轻轻耸了耸肩。
「很简单啊。只是事先安排好对抗咒文而已。这很正常吧?」
「事先安排好咒文……!?哈哈,怎么可能嘛!难道你随时备着抗时间停止魔术吗!?」
时间停止魔法发动的瞬间,时间将立即停止……既然如此,只要在魔法发动前使用防御咒文即可。的确,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不过,那终究是无法实现的空谈。因为消耗太大了。
虽然统称为对抗魔术,但要防堵停止时间的究极异能,势必得生成自己的时间轴,也就是创造完整的世界法则。想当然,这么做会耗掉不亚于时间停止魔法的魔力。
无时无刻使用这种对抗魔术?如果真有谁办得到,顶多就创造世界树的神吧。这太荒唐了。
可是恭弥竟然给了肯定的回答。
「不,这是应该的吧……难道大家不是这样吗?」
「……!?」
勇树嘴巴开开阖阖,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家伙竟然把只有神才办得到的奇迹视为『应该的』,这也太恐怖了。彷佛他早已习惯对付使用时间停止魔术的敌人──
「你到底待过怎样的世界啊……!?」
「天晓得,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恭弥满不在乎地说。总之,那都跟现在的战斗无关。
「既然你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换我吧。」
说着,恭弥向前踏出一步。勇树立刻反射性地退开。不过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胆怯,紧咬着嘴唇吼道:
「做、做得到就试试看啊!我还有一兆条余命呢!」
刚才那些话是真的?还是故弄玄虚?这点无从得知。不过恭弥确实阻止了时间停止魔法。因此,勇树不得不承认恭弥的防卫能力很强……不过在防守方面,勇树不认为自己会输。毕竟他有一兆条余命。以复活的绝对优势作为后盾,暂时撤退重整旗鼓。等到收集更多生命和固有能力后,届时一定要再战雪耻──
正当勇树暗自盘算时,恭弥发出了困惑的呢喃声。
「哎……这样好吗……?才一兆……?」
然后恭弥朝腰际的剑伸手。那把剑很不起眼,握柄和剑鞘都没什么装饰。虽然恭弥一直随身携带,在先前的战斗中却坚决不用它。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拿起武器了?就在勇树隐隐产生疑惑时,恭弥的手抓住了剑柄。
──刹那间,剑身涌出不祥的邪气……勇树顿时停止了呼吸。
无法呼吸,全身动弹不得,连一丝魔力都产生不了。这是某种魔法吗?还是固有异能……勇树惊恐不已,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没错,就跟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面对剑身喷发出来的大量邪气,勇树的本能吓得缩成一团。
「哎,既然只有这样(一兆)的话……那就不需要拔剑了吧。」
恭弥随手抓起收在剑鞘内的剑。连不把魔王放在眼里的勇树都被剑身释放的邪气吓着了。要说那是狂气也不为过。只要一碰,任何生物都会发狂。可是恭弥却一脸没事人的表情,彷佛手里握的是根木棍。
恭弥面不改色地轻轻举起了剑。
「尽管吃吧──《招祸古枝(拉凡古因)》。」
他喊出剑的真名,挥落剑刃。
刹那间,世界陷入一片漆黑。不,消失的不光是视觉。耳朵听不见,鼻子嗅不着,什么都感觉不到。五感失常了?是剑的权能吗?不,不对。光、声音、气味、热度,世上所有物质和现象都被『咬碎』了。
察觉这点的下一个瞬间,骇人的冲击袭向勇树全身──
「──奇、奇怪……?」
回过神来,勇树已经倒在地上。视觉和听觉复原了。世界重归平静,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莫非刚才那些只是幻觉?想到这里,勇树猛然惊觉。
没了。余命没了。原本破兆的生命全数归零了。
「不、不会吧……」
勇树错愕地低声呢喃。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难道不是吗?那家伙才拿剑轻轻一挥……我就被杀了一兆次?
「怎样?清爽多了吧?」
恭弥缓步走向动摇不已的勇树。一看到他,混乱的脑海里顿时闪过『死』这个字──刹那间,勇树毫无来由地发起抖来。
死?我吗?得到《群集强欲》以来,已经很久没感受过『恐惧』了。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冷汗流个不停。
好可怕。不要,我不想死──回过神来,勇树已经以颤抖的双唇喊了出来。
「别、别、别、别过来!!」
多么幼稚丢人的叫声啊。不过现在勇树已经顾不得体面了。他踉踉跄跄地试图后退,然而僵住的脚却绊在一起,害他跌到地上。虽然心里急着想赶快逃走,他却吓到双腿发软,无法起身,彻底陷入了恐慌状态。勇树趴在地上,咿咿啼泣。
「就叫你别过来了!!我什么都没了!!真的没了!我会死的!!」
听了他的嚷叫声,恭弥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接近。回过神来,背部已经贴到了岩块上。无处可逃的勇树抓起掉落地上的木棍奋力挥舞。他无暇顾及技术和战术,简直就像个闹脾气的五岁小孩。看了那哭丧着脸大吼大叫的丑态,谁也不会觉得他是勇者吧。
这时,吓得发抖的勇树心中又涌现怒意。
「开、开什么玩笑……那力量是怎样……!根本是使诈嘛……!太卑鄙了……!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没错,我拼了命地努力。详尽地调查学生们的能力,构思有效的技能组合,规划不会被拆穿的背叛方式,慎重再慎重地反覆推敲。他可知道收集这些固有异能需要多大的努力吗?可是这家伙却如此轻松不费力地毁了我的努力。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听了勇树悲痛的哭诉声,恭弥突然停下脚步。
「……努力?为了什么?」
「啊?你问我为了什么!?」
见恭弥问了这种天经地义的问题,勇树益发火大。
「那还用说!当然是成为最强,把一切都拿到手啊!」
「一切?什么一切?」
「就是全部!」
这么说完,勇树扯开嗓子大喊:
「变强就能得到地位!令所有王族平伏跪拜的地位!」
「就这样?」
「变强就有女人缘!想要的女人都是我的!」
「就这样?」
「变强就能过上好生活!人人羡慕的梦想生活!」
「就这样?」
恭弥的回应都是同样的问题。
他觉得『很无聊』吗?勇树烦躁地摇了摇头。想被人巴结,想受异性欢迎,想赚很多钱,这有什么问题吗?人生的终极目标也不过如此吧?因为那些家伙也是这么做的──!
「你打算说教是吗?真无聊!当初先动手的是学园那些家伙喔!我只是把被抢走的东西抢回来而已!这样有错吗!?」
过去学园的讨伐部队曾突然就跑到召唤勇树的异世界。那些家伙展现压倒性的实力,轻松击败了令勇树陷入苦战的魔王。当然,大家都欢天喜地地喊着:『真勇者大人万岁!』……从那天起,勇树就不再被称作勇者了。
忌妒、乖僻、恼羞成怒……怎么说都行。事实上的确是这样没错。学园的勇者们夺走了一切。名誉、光荣、感谢、赞赏,还有……自尊心。勇树本该得到的东西全被夺走了。
所以轮到他这么做了。这有什么错吗?
「没错,都是那些家伙不好!当初把一切都献给我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路人甲还敢抢锋头,是他们自作自受啊!」
没错,别人都是路人甲。区区配角,只要乖乖巴结我就好了。事实上在学园那些家伙出现之前,事情不是进展得很顺利吗?
异世界的居民真的很笨……刚被召唤过去的时候,他们投来满怀期待的眼神,同心协力地支援我这个屁孩。猎到杂鱼魔物的那天,他们还流着泪向我道谢。
当时我心想,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啊?无论做什么都能获得肯定,简直就像为我而生的路人角色,真是太爽了。
虽然我既胆小又窝囊,但他们还是为我加油。
他们当真相信现实中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我能够拯救世界。
虽然我没有任何目标和梦想,只懂得听大人的话虚度时光,他们却称我为『勇者』。
所以我想变强。变得更强,强上加强,然后──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拯救这些家伙。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当初就不会拿剑了。
「……啊啊,对呀……」
勇树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身体停止了颤抖。
「……我……是想帮助别人吧……」
自言自语的同时,原本死命紧握的木棍静静地掉到地上。
「哈哈哈……到此为止了。是你赢了,九条恭弥。」
勇树终于放弃挣扎,轻轻闭上双眼。不过那张精疲力尽的面孔却隐约浮现安心释怀的神色。
恭弥见状……不知为何迳直转过身子。
「咦……?喂、喂,等一下!我是幕后黑手耶!快给我最后一击!这是勇者的使命吧!?」
除掉身为幕后黑手的自己可是立了大功,学园等级肯定也会大幅升格。为什么眼睁睁放过这个机会?不,更重要的是,放任恶徒不管不是勇者该做的行为吧?勇树忍不住叫住了恭弥。
可是恭弥却回过头来,嫌麻烦似地笑了。
「天晓得。我又不懂勇者的使命和职责。」
「你、你说不懂……!?」
「难道不是吗?毕竟我只是个当不上勇者的──落伍勇者。」
然后恭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漫长无比的一夜就这样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