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晚的海洋,风平浪静,十分美丽。粼粼的浪声回荡在无尽的黑暗中,仿佛在邀请人进入神话的世界,又像是在从海底挥手致意。
再就是和星星世界的交错。星星仿佛是从天而降一样,这是与遥远的世界联欢的瞬间。
这也是憧憬着海洋的味道像母亲一样,穿越时间来拥抱自己的瞬间。
忽然,人们仿佛被黑暗吞没了一般,梦到了太古的诗人。
货船“撒尔维亚”号正在东经138度,北纬34度南下行驶。甲板上,二等航海士萨川正在休息。现在的他已经和黑暗同化了。
这艘船上满载着铁矾土,刚刚启程前往印度尼西亚。
拂面的风将吐出的烟圈送入了黑暗里。萨川靠在救生艇上,以黑夜为画布画着海王星的形状,远望着远处的白色浪花,隐约听到了天使们的合唱。
对于深爱大海的人来说,这可以说是最幸福的瞬间了。萨川的心里满是星星,渐渐地进入了睡眠中。
在黑暗中体会永久,可以让人忘记短暂的现实。
“……好了,回舱里睡觉吧,明天还要上早班呢。”
萨川的自言自语,在空荡荡的空气中回响,这让他感觉很舒畅。他把烟屁股放进随身携带的烟灰缸里,准备离开甲板时,突然在黑暗中,看到海里正浮上什么东西。
22:42:00
“那是什么啊……”
萨川靠在栏杆上,眺望着暗中浮现的光。来自海底的光,正越来越亮,不断接近船尾。
这时,一等航海士古屋从掌舵室跑到甲板上。
“喂,萨川,你怎么还在啊……这光是什么啊!”
“那个,我本来想回去睡觉的,结果刚一动身就……”
“刚才还没有这团光的,是夜光虫聚在一起了吗?”
“不,古屋先生,应该不是海里发光的虫子。”
“报告船长吗?”
“是啊。也不知道原因。”
“诶,好厉害啊,简直像是从海里升起了光柱一样。”
“古屋先生,联系船长问一下海上保安厅吧,只能找海上自卫队了。”
“好,就这么办。”
两个人看向光柱,它在黑暗中惹人注目,距离已经近到能照亮船尾了。
“怎么办,总之得先把船开走,避开这个光源。”
“是啊,直到我们搞清楚这个发光体的真面目为止。我也来帮忙。”
“好,萨川,拜托了。”
两个人刚回到了掌舵室,货船“撒尔维亚”号的船尾部就发生了剧烈的碰撞。萨川和古屋两个人都被撞回到了甲板上。
“哇~没事吧,萨川!”
“我、我没、我没事,不、不过,什么啊,什么东西撞的?”
“这地方也没有暗礁啊!”
“这里也是5000米深的海域啊。”
掌舵室里的紧急铃响起。因为突然的撞击,一群船员跑向船尾。
船长三步并两步地顺着扶梯跑下来,跑向刚刚勉强站起身来的二人。
就在这时,第二次撞击发生了。
这次船尾直接被掀起,船体都漂浮在了海面上。随后,一道强烈的光照向了每个船员。
原本安稳的航行突然变得危险起来。
“准备紧急避难!”
“放下救生艇!”
“发射 SOS信号,SOS!”
聚集在甲板上的船员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奔走。
“船长,整、整艘船都被举起来了。”
“快点,紧急避难!”
“但、但是,救生艇放不到水面上……”
萨川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古屋则紧握着栏杆,试图走回掌舵室。没想到,第三次——也是远比前两次更强烈的——撞击到来了。一瞬间,船离开海面、飞在了空中,这次彻底被毁了。
“哇,喂,抓紧了!别掉下去!”
船长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大量的海水冲刷着甲板,船在倾斜,水像瀑布一样灌在船员的身上。
货船像一片落叶,在第四次撞击下彻底断成两半,随后被光芒包围起来。沉没只是时间问题了,船员们都没空转移到救生艇到。在突如其来的事故与恐怖的冲击下,所有船员都六神无主,这时,分裂的船体再次飞到了空中。
“啊——,救命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振作点,萨川,抓住木板!”
在悲鸣和漩涡的浪声中,海面上浮起了一个巨大的剪影。
“那是,什么啊!”
“是、是怪兽,是怪兽啊!”
“啊啊啊啊——!”
在海面上显露身形的,是一个黑绿色的巨大生物,它的背鳍从头部长起,散发着强烈的光芒。身体上覆盖着鳞片,还有又长又大的尾巴,看起来像爬行类生物。
“救命啊!”
“哇,不行了!”
船员们的喊声,在突然出现的巨大生物的袭击下,渐渐消失不见。它的尾巴一甩,甲板上的人就都被扫掉,然后它用前腿一压,裂开的船就和它一起沉入了海底。沉入了远州滩的海底。
光柱渐渐弱化,只剩下船只碎片、油污和倒转的漩涡。黑暗再次统治了海面。之前的事情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像一场梦。
温和的风继续吹拂着海面。但是,曾经用脸颊感受海风的船员,却一个都没有了。
二
经过船主的确认,货船“撒尔维亚”号的遇难属实。在他们拼尽全力打出SOS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海上保安厅得到通知后,在天空和海洋两个方向彻底检查遇难推定海域,但除了几片碎片外,他们什么也没发现。因此也找不到能用来调查原因的材料。怎么说,那也是水深5000米的海域。而且一个幸存的船员都没有。“撒尔维亚”号的突然沉没,简直是个谜。
而海难的通报,也很快送到了科特队那里。
“在远州滩海面发生了货船沉没事件,海上保安厅请求我们的帮助。”
村松召集了队员们,将一切详情都告诉了他们。
“真是难以置信。那船虽说不大,但也有一万吨啊。”
“是的,从当天的气象条件看,也不应该发生这种突然的事故。”
“而且,而且啊,从船龄来看,这船也不是很老吧?”
“是啊,就像井手说的,那艘船下水才2年。”
井手等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海难搞糊涂了。
“队长在北极看到的光,还有千岁那边也发来的光的报告……说不定这些事情都有关联呢。”
早田指着世界地图说。
“队长,我就说如果啊,这一连串的现象都是有关系的话,是不是能假设,有什么东西正沿着海沟南下呢?”
“嗯……”
原本一直听着大家讨论的岚突然站到了早田的旁边:“队长,按照法国标准改造的S型潜水艇完成地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井手?”
“啊啊,已经到装备工序的最后阶段了。接到您报告的时候我正在和科学中心碰头。”
“就当是测试,用它去搜查如何?”
“但是,有深海潜航能力的,只有S16一艘……”
“这又无所谓。总之去搜索下看看吧。”
“你是怎么想到它的,岚?”
“这不挺好的吗,队长……推定遇难现场在东京138度稍微南下的位置,也就是137度线附近。”
“然后呢?”
“把这道线向北平移,正好能和发现怪光线的木曾、飞驒山脉重合。”
听岚这么说,村松和早田对视了一眼。
“有趣。”
“我觉得,比起北极和鄂霍次克间的关联,同处东经线上的现象更值得关注。”
“原来如此,岚说的也有道理啊,队长。”
“是啊,早田,被袭击的不是油轮,是不是贝斯塔的变种呢……我是这么想的。货船,肯定是被怪兽袭击的。”
“为什么?”
“我觉得它是以那种地下资源为食料栖息的生物。再有就是,因为以地下资源为时,所以才会地底、海底都出现。贝斯塔也是吃光了水陆底部的石油资源。”
“这、不是这样啊,岚。”
“为什么?”
“贝斯塔是不可能住在地底的。而且啊,而且,假设你说的是真的,就当137度线真的有联系……我也不觉得以飞驒山系到远州滩的距离能这么快跑过去。当然了,如果挖了洞就另当别论,哈哈哈哈。”
“井手,你去改良大炮和玩具什么的就够了,索敌、作战就让我们来吧。”
“切,我可不想被岚嘲讽。那么,就当是怪兽吧,在海底的生物和能承受岩浆温度的生物,我不觉得那会是同一种生物。”
“等等,井手,为什么不能认为它是种能根据热度变化自己的生物呢?”村松挤进了两人中间。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在这儿说的再欢也没有用。我觉得岚的发言很有研究价值。总之,比起讨论,我们更应该着手去做。除了无聊的占星,岚偶尔也能说出点有用的话呢。”
“不,队长!这全都是靠我的占星术推出来的!”
“够了、够了……哎呀!?富士君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一直没看到她。”
“她休假了啊,队长。好像还谈恋爱了呢。”
“什么!?”
三
“好好吃啊,我虽然口刁,但它是真的好吃。”
“美佳还真是能吃啊……”
富士明子看着美佳大口喝着红酒的样子,惊呆了。
“别这么说嘛,毕竟好不容易吃到了喜欢的东西。”
“没关系,红酒也好菜也好,想吃多少吃多少。”
两个人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看着丰茂的绿色庭园。这里简直不像是市中心。富士队员和黑木美佳在法式餐厅“Ballet Road”里忘我地吃着。这家店是由老式西洋馆改造的,每个桌位上都摆着蜡烛,氛围特别地浪漫。
“明子姐,你工作那么忙,也能知道这么棒的店啊。是和男朋友一起来过吗?”美佳带着开玩笑的目光看向明子。
“怎么会,要是那样就好了,很不巧,我没空找男朋友。”
“这样啊,看来你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天假期啊。”
“话说回来,美佳你呢,有没有谈恋爱?编辑的工作是不是也很忙,没空找啊?是不是经常去旅行?”
“是啊,别说是恋人了,就连能一起来这种店的男性朋友都没有。”
“怎么会,前段时间我看到好像是编辑部的一个人,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你呢。”美佳酒喝到一半呛到了。
“讨厌啦,你是说小大吧,要是带他来的话,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氛围就都毁了。那种家伙就配不上这种地方。”
“话虽如此,但美佳你应该也更喜欢一边蘸着盐,一边大口和升酒吧。”
“你怎么知道?”
美佳撑着已经泛红的脸颊问道。
“哎呀,光我一个人在喝。明子姐也喝嘛。”
“我不太爱喝酒,我就专门吃菜好了。你看我一直在用沙司蘸面包吃。”
“但是,明子姐是不是去过好多地方,吃过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啊?”
“那倒也不是,我也是偶然间才知道这家店的。毕竟就算是去好多地方,也是深山啦、海底啦、宇宙之类的,那些地方都没有饭店的。我也挺讨厌的。”
“但是,你的职业也很棒啊,我好羡慕。”
“哎呀,美佳你才是,在各地旅行、写铁道文章,我才羡慕你呢。对了,下次假期长点的时候,我们去哪儿悠闲地玩一通吧!比如那种不出门但又很棒的温泉。”
“可以啊,一定要一起去!在鬼怒川再往北,对去会津的途中,有个很棒的温泉。一起去吧。”
“约好了。”
“当然!”
两个人碰了杯。这时,明子的手腕上哔哔作响。
“啊呀,真讨厌……发生什么了?”
名字打开像手表一样的通讯器,将小天线向庭园位置拉长。
“在,这里是富士,这里是富士,请回答!”
通信器中隐藏的高性能麦克风里传来了村松的声音。
“喂,富士君!你在哪儿,就算是休假,联系不到你也不行啊!”
“不好意思,我在吃超好吃的黄油烤鱼。”
“说什么呢,我们决定明天开潜艇去远州滩的海沟进行搜索。快回总部来开会!”
“远州滩?……收到!我虽然想这么说,但是甜点还没上呢。我现在还在休假,不好意思。别忘了我还当过队长的护身符去巴黎呢。”
“闭嘴,快回来!甜点什么时候吃都行。”
明子皱了皱眉。
“我不要!让我安稳地吃完甜点好不好。”
明子收起天线,叹了口气。
“真辛苦啊,明子姐的工作。”
“但是,也要吃完甜点。”
名字半开玩笑地眨了眨眼。
“我下个月要去伊势志摩出差。是近铁,那里开了条新的度假特急线。我要去采访,顺便写个旅游攻略。”
“哇,真羡慕。”
“秋子姐,刚才通知里是说要去远州滩吗?如果搜查时间延长的话,我们要不要去名古屋附近约一下,吃点好吃的?”
“啊,可以啊。太棒了!如果赶得上的话,我会给编辑部打电话联系你的。”明子高兴地和美佳握着手。
四
科特队的特殊潜艇有S16、S21、S25三艘。其中只有S16大幅强化了潜航能力,用以深海探查。原本三艘的尺寸都是一样的,全长9米,宽度2.4米。这次改造后,S16的造型变成了椭圆形,能够下潜到3000米的深度。特殊潜艇最多能搭乘5个人,不过在平时执行任务时只能由一个乘员驾驶。但是这次扩大机能后,S16改可以让两个人协同驾驶了。
不过,S16改还是需要被威托号运输到现场水域的。之所以它的编号不规则,也是因为偶尔它要被送到远东基地服役。
“坐起来稍微舒服点了呢。”
从威托号上下来,岚坐在驾驶舱上开始掌舵。
然后村松、井手、富士也都坐了上来。只有早田留在威托号上。潜水艇潜入远州滩海域,早田在上空进行侦查。
“准备下潜!”
队长站在潜望镜的位置,抬起了手。
“准备下潜,声纳确认!”
井手按下探测机的开关。然后确认水下导弹能否运行。
富士则拿起地面联络用的受话器,与早田保持通讯。
“开始下潜!”
岚发动了潜艇。引擎开始轻轻响动起来。
“每小时5节,最终下潜距离3000!”
村松开始操作潜望镜。S16改里除了潜望镜外还有三个耐压玻璃窗,岚在驾驶的同时,也能透过窗户眺望海底的样子。强力的探照灯把海底照射得亮亮的。
队员们进入到了太阳也照射不到的深海,探照灯逐渐发挥了作用。
与贝尔希达不同,潜艇里没有引擎声,众人在寂静的世界里下沉,只有声纳规律性的声响在艇内回荡着。探照灯照不到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怕光的鱼群匆忙躲开,偶尔还有些微生物的集群横渡光柱,如雪一般,仿佛在邀请他们进入龙宫。
“什么嘛,搞得我都想睡觉了。”
“岚,现在可不是打哈欠的时候。现在多少米了?”
“啊,队长,1000米了。”
“好,稍微加点速!沿着海沟向西南方向潜航,等到3000米的时候再转向东北方向。”
“收到!”
村松放下潜望镜,站在了侧壁上半圆形的观测窗旁。
“队长,现在声纳也毫无反应。”
井手站起来,走到了村松身旁。
“哇,真好看……大自然好神秘,在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也有生物存在,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东西。”
“别离开你的岗位,井手!”
“太狡猾了,队长,就你一个人占着特等席,想来观光吗?”
“说什么胡话。接下来咱们要在海里待24小时呢。”
“什么,那、那么久?但、但是现在看,这里不可能有怪兽啊。”
“自然是神秘的,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东西。”
“是不是该吃早饭了。”
“我这里带了干面包。”
井手一边抱怨着一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哎呀?”
岚突然凑向操作席旁边的窗户。
“怎么了,岚!”
“正在接近。前方约1公里,右舷方向。”
S16改在岩石的缝隙间通过,前往岚发现的异物方向。
“发生什么了,岚,声纳里什么反应也没有啊。”
“不,我感觉有个发光的东西正在呼吸……”
“真奇怪啊,是在这附近吗?”
但是,宽广的海沟里没有什么异变的感应。不过确实,海里突起的巨大岩礁,看起来好像恐龙的背鳍。
“探照灯照射的是那个岩礁吗?”
“嗯,可能是吧。但是,我刚才觉得奇怪的地点,这边用探照灯找不到的。”
“好,那就在这附近反转!”
在村松的命令下,S16改通过逆喷射旋转了船体。引擎卷起的水泡覆盖在观测窗上,给人一种在落英中舞蹈的错觉。
正在水泡乱舞之时——
“怪兽啊,队长!怪兽,怪兽出现了!”
拿着受话器的明子变了脸色,高声喊道。
“什么,怪兽?!果然,那是怪兽吗!”
村松和岚看向观测窗,透过水泡望向远方。
“好奇怪,声纳还是没有反应。”
井手挠了挠头。
“喂,井手!准备攻击了!水下导弹,准备发射!”
“是怪兽、怪兽,队长!怪兽出现了。”
明子转过头来大喊。
村松的脸刚贴上窗户,水泡就消失了,在寂静的世界前,村松一脸茫然。
“收到,我马上通知。”
明子挂断通讯器,向村松说道。
“队长,现在可不是犯糊涂的时候。是怪兽。早田来了紧急联络。”
“早田啊,早田从空中看到的吗!在这儿什么也见不到啊。”
“这不奇怪吗?富士君是不是患了深海病?”
“说什么呢,井手君!怪兽出现了啊。”
“所以冷静点,怪兽在哪儿?”
“木曾和飞驒的中间地带,御岳山的自然休养林附近。”
“木、木、木曾!?”
“不是这里吗?”
“什么嘛,那不还是火车的工地吗。”
“早田君好像直接赶赴现场了。总部会派威托来回收咱们的。”
“可恶,跑到地底了吗。喂,岚,说不定真被你说中了。”
“对、对吧,队长。”
“现在不是邀功的时候!紧急上升!我们也马上去现场!”
“久等了啊,好久没有大显身手了!”
井手激动地扳起了手指。
世界的和平,出现了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