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话 瓦姆
「艾蜜莉，雷斯，接下来该怎么办？」
艾蜜莉等人离开亚兹维尔的研究室后，便直奔主校舍。这时，安娜突然停下脚步，喊住了艾蜜莉与雷斯。
他们应声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望着安娜。
「……说得也是，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艾蜜莉苦恼地以手抵着下腭。
「刚才贸然闯进亚兹维尔老师的研究室，就已经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了，现在我们要找的可是瓦姆喔，至少要先计画一下吧。」
「说得也是，再那么莽撞，说不定会遇上危险……」
安娜点了点头，同意雷斯的话。
三人在走廊上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是雷斯一边抚着肿痛的右手，率先开口说道：
「嗯……瓦姆不是一直希望你们去上他的课吗？你们就以那个为借口，说想要参观一下他的研究室嘛。」
听到雷斯的提议，艾蜜莉不禁回想起瓦姆积极游说的模样，脸上立刻浮现起厌恶的表情。然而，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点子了，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
「意思是佯装要参观他的研究室，进去后再找机会调查吗？」
「是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机可趁，不过至少先想办法进去再说。」
「……我真的很不想这么做，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哎。」
艾蜜莉勉强答应后，安娜也点点头附和。
「好主意。要是我们先跟老师约时间的话，说不定他会事先把证据都藏起来。能像这样出其不意地拜访，又有合情合理的借口，是再好也不过了。」
「是啊。再说，现在已经傍晚了，校园里活动的学生很多，瓦姆应该也会极力避免引起注意，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虽然雷斯基本上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但毕竟是全年级第二名的陆军科菁英，危急的时候还是能冷静地提出这么有建设性的意见。艾蜜莉再次体认到这件事。
「……看来没有更好的主意了，那么安娜也同意雷斯的提议吗？」
「我同意。那我们就趁天色还亮，赶快过去吧。」
安娜说完，三人交互点了点头，便直接迈步前往瓦姆的研究室。
「请问，瓦姆老师在吗？」
瓦姆的研究室就位于校内最深处的魔法武斗场隔壁。
他们来到研究室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便由艾蜜莉上前敲了敲门，朝里面大喊。
「我在，是哪位啊……啊，是你们啊。有什么事吗？怎么会突然过来我的研究室？」
瓦姆从门后探出了头，看到伊斯塔兹研究课的三名学生一起现身在门口，不禁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不过他随即换上平日的笑容，以温柔的声音向他们问道。
「老师从以前就一直邀请我们加入您的研究课，但我们始终没有机会跟老师好好谈谈……所以我和艾蜜莉便决定过来拜访老师。」
「喔，原来是这样啊。欢迎欢迎，快请进吧。」
听了安娜说明来意后，瓦姆露出了微笑，打开大门请他们入内。安娜和艾蜜莉一踏进研究室后，瓦姆就立刻侧身挡住跟在她们后头的雷斯。
「哎呀……很抱歉，我不喜欢让不相干的人进到我的研究室。虽然对你很不好意思，不过还请你待在外头。」
雷斯不得其门而入，顿时不知所措，便向被挡在瓦姆身后的艾蜜莉求助。艾蜜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不好意思，雷斯，只好请你在外面等我们一会儿了。我们只是要参观一下研究室，问老师几个问题而已，不会花上太多时间的。」
艾蜜莉无可奈何地说道，瓦姆随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把研究室的大门关上。
「来吧，让我先简单地带你们参观一下。这可是我相当自豪的研究室喔！」
瓦姆锁上研究室的门后，便向艾蜜莉及安娜露出温柔的笑容，带领她们走向研究室的深处。她们对望了一眼后，便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哇……居然有这么多厉害的器材，跟我们的研究课简直是天壤之别呢！」
瓦姆一边走着，一边向她们介绍研究室里的设备，安娜不禁由衷地发出赞叹。
「是呀。魔法教育与研究都必须奠基于良好的规划与完善的器材。不是我自夸，这里的确是校内最顶尖的研究室呢。」
瓦姆听到安娜的赞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忍不住开始滔滔不绝地炫耀起自己卓越的成就。
听着瓦姆除了吹嘘之外毫无内容的长篇大论，艾蜜莉与安娜不禁流露出些许厌恶的表情，但也只能含糊其辞地答腔。
就在瓦姆一边炫耀，一边介绍下，她们总算是参观完了研究室。瓦姆交代错身而过的讲师霍库纳尔为他们准备咖啡，接着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好一会儿，霍库纳尔便默默地点头转身离去。
「我请霍库纳尔为我们准备咖啡和我珍藏的点心，接下来就到我的办公室去，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吧。」
「真的可以打扰吗？」
「用不着客气，今天你们是我的贵客呀。」
瓦姆说着，便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打开了厚重的木门，请她们两位入内。
「来吧，请坐。」
瓦姆指着办公室中央的客用沙发，要她们坐下来。
「谢谢老师，打扰了。」
艾蜜莉及安娜听从瓦姆的指示坐下来后，霍库纳尔也以托盘端着咖啡与点心走了进来。
「谢谢你，霍库纳尔。那你们先喝点咖啡吧，我去拿研究课的资料过来。」
瓦姆从霍库纳尔手中接过托盘，放在她们两位面前，接着便与霍库纳尔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他们似乎走远了。那好，就趁现在。你负责检查教授的办公桌，我来找找书柜这边。」
艾蜜莉看都不看咖啡一眼，便向着安娜说道。
安娜也向她点点头。
「好的，没问题。」
她们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分头搜查起办公室。然而，就在她们动手开始翻找的那一瞬间，办公室的门突然打了开来，瓦姆手抚着下巴站在门口。
「呵呵，你们打算做什么呀？真是的，小时候没人教过你们，不能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呃……」
瓦姆气定神闲地笑着说道，艾蜜莉与安娜惊觉不妙，惊慌得愣在原地。
「哎呀，我就觉得奇怪，明明你们向来都很不愿意到我的研究室来，怎么今天会心血来潮来找我呢？让我猜猜，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吧？」
瓦姆从背后拿出一本厚重的书，艾蜜莉见了不禁惊呼出声。
「那、那是王室图书馆所收藏的魔术抄本！怎么会在老师手上……」
「哎呀？你会这么惊讶，显然你们要找的不是这个呀……啊，我知道了，你们是来找那些学生的吧？」
瓦姆发现自己猜错了，耸耸肩露出了苦笑。看到她们两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似乎觉得很有趣，又满不在乎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些学生……果然是老师把魔法科的学生们……」
「喔，看来这次猜对了呢。呵呵，对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YES喔。老实告诉你们吧，为了解决我的国家现在所面临的危机，需要一些魔法师奴隶为我国效力，所以就借助一下他们的长才啰……啊，忘了告诉你们，我也打算借助你们的力量，就麻烦你们啦！」
瓦姆扬起了嘴角，大言不惭地向她们宣告。
两人理解他话中的含意后，气愤地瞪着他，并连忙绷紧了神经。
「……你一直极力劝诱我们加入你的研究课，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当然。我从去年就注意到你们两位了，但很不巧地，你们的研究课老师偏偏是最棘手的家伙，我只好打消念头了。没想到，今天你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呢，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莱因伯格抢走了他垂涎已久的猎物，让瓦姆始终耿耿于怀。如今他终于要获得最后的胜利，便得意洋洋地盯着惶惶不安的两人。
「有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来研究室找你喔。要是你现在绑架我们，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你逃不掉的。」
艾蜜莉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恶狠狠地瞪着瓦姆，出言向他挑衅。
然而瓦姆听了她的话只是笑嘻嘻地摇了摇头否定。
「呵呵，这你们用不着替我担心。既然你们两位到手了，我也打算从此销声匿迹啦。」
「唉……居然……」
听到瓦姆惊人的发言，安娜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瓦姆见了她的模样，又更加得意了。
「这个夏天之前，莱因伯格就开始怀疑我了，我很担心随时都会穿帮。幸好拜帝国战争所赐，他被调离了这所学校。只可惜，很快就有人接手了他的位置，我也只好死了心，准备离开了。原本我打算多挖掘一些魔法技术和人才到我的国家去呢。」
「你这家伙！」
艾蜜莉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安娜急忙以视线制止她。为了多争取时间，让艾蜜莉冷静下来，安娜便向瓦姆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瓦姆教授，你究竟打算对我们做什么？」
「你们会过来找我，就代表伊斯塔兹那家伙也已经在调查我了吧。所以我今天就要动身离开这个国家了，而你们就是我送给莱因铎尔最好的礼物啦。」
瓦姆脸上泛起阴险的笑容，接着跨步朝艾蜜莉与安娜逼近。
安娜见状，急忙向艾蜜莉使了个眼色；见艾蜜莉点头回应后，便向着瓦姆说道：
「你真的以为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绑架我们吗？现在校园里还有很多人，要是你使用魔法，一定会引发围观的。」
「哈哈，你未免太天真了。对付你们根本花不了太多时间。在其他人赶来之前，我早就带着你们消失无踪了。要是你们肯乖乖喝下掺了安眠药的咖啡，倒是帮了我大忙就是了。」
瓦姆向安娜投以嘲弄般的视线，朝着她前进。
就在他接近安娜之前，视线一隅忽然出现了一道闪光。
「闪电术！」
艾蜜莉奋力一喊，在右手心上蓄积着眩目的光芒。接着，她猛然朝着错愕的瓦姆伸出手掌。
「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会走到这一步了！抱歉，我们可要先下手为强了！」
二十话 亚历士的弟子
雷斯独自一人被瓦姆挡在研究室门外后，始终放心不下艾蜜莉与安娜，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过了好一会儿，他好不容易稍微冷静地停下了脚步，却突然听到建筑物里头传来了爆裂声。
「发、发生什么事了？」
不寻常的巨响，想必是艾蜜莉她们发生什么意外了吧。雷斯猛力地扭转着研究所的门把，但研究室的门锁十分牢固，依旧紧紧地锁上。
「可恶！声音似乎是从研究室后方传来的……」
雷斯愤恨地啧了一声，决定直接从外头绕到声响传来的地方，立刻果断地拔腿狂奔。
然而他才跨没几步，方才还牢牢上锁的大门突然应声开启。
他回头一看，一名来自莱因铎尔的瓦姆研究室讲师从门口走了出来。
「你是雷斯同学吧？我大概猜得到你想做什么，还是请你放弃吧。」
「刚刚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瓦姆那家伙干了什么？」
「你应该称呼他瓦姆教授才对吧，真是没有礼貌。教授现在有要事在身，我就代替他替你上一堂课吧。」
霍库纳尔脸上始终毫无表情，冷冷地看着雷斯。他话才说完，便立刻开始构筑起魔法术式。
「可恶！你是讲师霍库纳尔吧？该不会也是他的同谋吧！」
雷斯连忙拔出腰际上的剑，并机警地移动步伐，回避魔法的攻击。
「闪电术！」
霍库纳尔咏唱着雷斯从没听过的咒文，接着从掌心朝着雷斯施放了一道闪电。
他的速度极为惊人，幸好雷斯已经早一步动身，才勉强躲过攻击。
「啧！这是莱因铎尔的魔法啊！」
雷斯从霍库纳尔的出身，猜测着陌生咒文的出处。
霍库纳尔没有作声，仅仅扬起了嘴角，并紧接着施放出第二道闪电。
雷斯察觉到他的企图后，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方才闪电攻击的轨迹，一边向前奔去，似乎打算正面迎击。眼看闪电就要打在他身上了，他突然朝右前方闪身而过。
他这一转身，距离霍库纳尔仅数步之遥，接着便像射出的箭矢般加速朝霍库纳尔逼近。
「哼！水晶墙！」
霍库纳尔轻蔑地看着逼近自己的雷斯，不慌不忙地从右手施放出一道巨大的冰壁，阻挡雷斯的去路。
雷斯骜觉霍库纳尔再度施放魔法，紧急收住脚步以免撞上，并拉开距离重整攻势。
「喔，反应倒是很敏捷嘛……你明明不懂魔法，却很习惯跟魔法师交手呀。」
霍库纳尔赞叹地说道，撤销了原本为了防堵雷斯侧面攻击而准备施放的闪电魔法。
「嘿嘿，在魔鬼师父的调教下，我可是跟远比你厉害的魔法师战斗过无数回了呢！」
雷斯扬起嘴角说道。霍库纳尔似乎被激怒了，尽管依旧面无表情，但却以带着怒意的声音咏唱起咒文。
「旋风术！」
雷斯听到他熟悉的咒文，顿时感受到危机，急急忙忙地转身回避。
然而，魔法在咒文咏唱完毕的瞬间产生些微的修正，旋风朝着雷斯的回避方向直逼而去。
面对高速袭来的旋风，雷斯也顾不得丢脸，只能慌忙纵身往旁边扑倒。然而，预测了雷斯的动向所施放的旋风魔法根本难以躲避，雷斯被扫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啧……风之魔法！而且还是我国的魔法式！除了瓦姆，居然连你也会啊！」
「是啊，你们国家的魔法式我大概都见识过了，这点雕虫小技难不倒我的。冰刃！」
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霍库纳尔，脸上突然浮现了一抹笑容，再度咏唱起克拉利斯式的咒文。
就在咒文咏唱的同时，那一瞬间，他的面前出现了巨大的冰棘。
「混帐！要是被那种东西刺穿身体，肯定要一命呜呼的啊……真是的，只好用那招了！」
眼看着冰棘不断地增大，雷斯的脑海里回想起前些日子接受亚历士训练的光景。
四天前的傍晚。
雷斯从早晨便开始接受了一整天无比严格的训练，身心早已疲惫不堪。这时，亚历士再度把他叫到跟前。
「嗯，雷斯同学，辛苦了。今天只要再完成接下来的实战训练就可以结束了。」
雷斯听了顿时差点崩溃。
不过他很清楚如果有丝毫抵抗会有什么下场，因此他不流露任何情绪地说道：
「是的，我知道了。」
「嗯，你这么有精神，很不错。那么，你出来吧。」
亚历士的话语声响彻了亲卫队的训练所，有一名手持酒瓶的红发女子缓缓地走到他身前。
「亚历士，真的要让这孩子当我的对手吗？」
天都还没黑就已经全身酒气的女子，指着雷斯问道。
「嗯。抱歉，突然提出这个请求。」
雷斯对于自己被当成小孩有些不满，但亚历士只是笑着对再度拿起酒瓶就口的娜妮雅点点头说道。
「没什么，既然已经收了你两瓶酒，跟这孩子打上一场只是小事一桩。」
娜妮雅似乎心情很好，一边轻快地笑着说道，一边拍了拍雷斯的头。
要不是亚历士就在眼前，雷斯早就一把挥开娜妮雅的手。毕竟他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负，不禁对娜妮雅的态度燃起了满腔的怒火。
「呵呵，雷斯同学似乎也跃跃欲试呢。那么，现在就设想对手是魔法师，互相拉开距离后就开始实战训练吧。」
尽管雷斯极力隐藏，但对经验丰富的亚历士来说，他的疲倦相当显而易见。不知道是否出于算计，但在娜妮雅的挑衅下，雷斯再度涌起了一股战意，亚历士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雷斯与娜妮雅依照指示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后，娜妮雅在手掌上施放出火焰，雷斯也同时朝着她急奔而去。
「喔，动作很敏捷呢，看来亚历士把你训练得很好。不过……你还是太嫩了。火焰射击！」
娜妮雅似乎很乐在其中，微笑着向逼近的雷斯施放了火焰子弹。
「太天真了！」
雷斯连续几天与魔法师对战后，渐渐能掌握魔法师施放魔法的时机。他早已预测了火焰子弹的轨道，侧步轻松地躲过了攻击。他并未就此放慢脚步，再度朝着娜妮雅急驰而去。
然而，就在雷斯冲向前的同时，眼前竟然出现了娜妮雅连续击发的第二发火焰子弹。
「什么！」
面对出乎意料的连续攻击，雷斯急忙闪身倒向一旁，惊险地躲过了火焰。
这时候，第三发火焰子弹毫不留情地追击而来，雷斯连滚带爬地在地上翻了好几圈，才勉强地躲过了攻击。
「喔……孩子，想不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娜妮雅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拿起酒瓶往嘴边倒。
听到她近乎嘲弄般的口吻，雷斯却无法感到生气。因为眼前这名魔法师，竟然毫不费力地用一般人办不到的方式构成魔法。
施放魔法时通常必须逐一组织术式，所以无可避免地会产生时间延迟。而要施放三发火焰魔法，则需要事先构成三发魔法子弹后再逐一施放。也因此，雷斯才会在躲开第一发子弹后，趁着魔法延迟的时间，往娜妮雅直奔而去。
没想到眼前的女魔法师居然没有任何延迟，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连续施放了三发火焰子弹。看来这名浑身酒臭味的魔法师，实力确实远远高过自己。
「尽管你已经降低了魔法的威力，却依然能这么快速地构成魔法……恕我冒昧，请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嗯，我吗？我只是个流浪魔法师啊。没错吧，亚历士？」
雷斯从地上站了起来，忍不住提出了疑问。娜妮雅有些不耐烦地把问题丢给了亚历士。
「嗯，她原本的确是个流浪魔法师，不过却是尤依拼了命也想把她留在身边，亲自请来的优秀魔法师喔。」
亚历士脸上浮现了促狭的笑容说道。
雷斯听了，望着眼前这个醉鬼的眼神倏忽一变，神情严肃地紧握着手中的剑。
「哎呀，你干嘛这么严肃啊，看来我也不能再放水了呢。」
娜妮雅说着，便把酒瓶盖好、系在腰上，终于空出了两只手。接着，她朝着雷斯伸出双手，手上各自出现了斗大的冰弹。
「来吧，冰晶射击！」
娜妮雅咏唱完咒文的瞬间，手上的两颗冰弹同时朝着雷斯射去。
雷斯有了先前的经验，不再一个劲儿地往前冲，而是朝向身侧迈开脚步。他掌握了娜妮雅的攻势，连续躲开了冰弹的射击。
然而，他才刚躲开了最初的两发冰弹，又有新的冰弹迫近他的眼前。
「连冰之魔法也能这么快速地连续发射……可恶，最近遇到的对手全都是怪物啊！」
尽管雷斯并非魔法师，但光凭构成魔法的速度，就能判断出眼前的魔法师运用的是相当高阶的魔法技术。
「好了，我要提高速度啰！你就努力闪躲吧！」
娜妮雅向雷斯声明后，冰弹便以更惊人的射击速率，接二连三地朝雷斯袭击而去。雷斯拼命地闪躲，但躲过冰弹的距离与时机却愈来愈惊险。
接连躲了几十发冰弹后，有颗冰弹削过雷斯的身子。加上一整天训练累积下来的疲劳所致，他的步伐也开始紊乱。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就被直冲而来的冰弹击飞了出去。
「呃……呜！好、好厉害！」
娜妮雅为了安全起见，将原本前端尖锐的冰弹改为圆球状，但依然让雷斯痛得屈起身体。
「嗯，表现得算是很不错了，雷斯同学。不过，你在对战的过程中，观察到致胜的契机了吗？」
「没有。光是要闪避子弹就已经分身乏术了，根本没有余力……」
雷斯用手捂着受到重击的腹部，苦涩地说道。
「这样啊。你先前拿下校内武术大会的优胜时，不是也击败了魔法师吗？今天的对战和当时有什么不同呢？」
「根本完全不一样。她拥有放了水之后依然威力强大的高级魔法、能够从容地连续施放魔法的庞大魔力量……更惊人的是间不容发地连续构成魔法的速度！这些都远远超出我认知中的魔法师程度了呀！」
「哈哈，的确如此。不过，以后你上了战场，跟魔法师交手简直是家常便饭。而且很遗憾地，即便你现在能战胜学生程度的魔法师，却不足以跟真正的魔法师一战。我先向你声明，既然你现在接受我的指导，我就要让你成为足以战胜魔法师的剑士，也就是魔法师杀手。」
「可是啊，师父，对付一般魔法师的时候，可以利用时间延迟来攻击魔法师，但像这样高速构成的魔法……焰之魔法我还可以勉强硬冲，但冰之魔法可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雷斯露出懊恼的神情，泄气地说道。亚历士却摇了摇头。
「不，还是有办法的。面对普通的魔法师时，的确像你说的，可以利用时间延迟的特性展开近身攻击。不过当对手是像她那么强大的魔法师时，不可能找到那样的契机。因此，和这样的对手交战时，必须要有足以对抗魔法的手段和技巧。嗯，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我示范一手让你瞧瞧。」
「咦……亚历士，你要跟我交手吗？」
娜妮雅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拿起悬在腰上的酒瓶喝了起来。她听到亚历士的话，嘴角不禁微微抽搐着。
「是啊。为了让他见识真正的魔法师，我才特地找你过来。既然机会难得，也跟我过个两招吧？」
「嘿嘿，还真是有意思。老实说，我也想跟你交手看看呢。光是和那孩子打，就拿了你两瓶白兰地，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我就陪你打一场当作是补偿吧。」
娜妮雅脸上浮现了笑容，把空了的酒瓶随手往后一扔。这时，她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散，以锐利的眼神盯着亚历士。
「呵呵，看来你打算使出全力呢。简直是求之不得，那就开始吧。」
亚历士脸上浮现了笑意。他话一说完，娜妮雅便开始构成冰之魔法式，陆续朝着亚历士施放出足足三倍大的冰弹。
面对袭击而来的巨大冰弹，亚历士只是冷静地观察着所有冰弹的轨迹，以最低限度的动作便轻松地逐一闪避。
看着亚历士的动作，娜妮雅领悟到光是发射冰弹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伤害，于是便施放出比自己身体大上数倍的巨大冰弹，袭向亚历士。
「危险！」
眼看着巨大冰块朝着师父直击而去，雷斯不禁惊呼出声。
然而亚历士却无视他的警告，丝毫没有回避的打算，反而直直冲向冰块。
「只能用那招了吗……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雷斯在脑海中重现了亚历士那天的举动，接着便模拟师父的动作，毫不迟疑地往比自己巨大的冰棘直冲而去。
「喔，打算决一死战吗？我就成全你，乖乖受死吧！」
霍库纳尔对雷斯的鲁莽报以冷笑，毫不犹豫地向他施放巨大的冰棘。
冰棘朝着雷斯急速袭来。
雷斯努力挥去心中的恐惧，冷静地计算着自己与冰棘轨道相交的时机，接着便以自己的身体模拟那天亚历士的行动，双手高高地举起了剑。
就在冰棘接近自己的瞬间，雷斯模拟亚历士的剑闪，将高举的剑朝着冰棘垂直挥下，瞬间将巨大冰棘劈成两半。
「怎、怎么可能！」
区区一名学生，竟然斩断了自己全力施放的冰之魔法。原本始终面无表情的霍库纳尔，脸上不禁浮现出惊愕的神情。
雷斯抓紧了这个瞬间的弱点，从划开的冰棘中朝着霍库纳尔直冲。
「结束了！」
抢在霍库纳尔启动防御魔法之前，雷斯便用尽全身的力量，欺身到惊愕不已的霍库纳尔面前，并顺势横向一斩。
「呼……呼……好像、成功了呢……」
雷斯以剑代杖拄着身体，拼命地喘着气。或许是终于从第一次实战的紧张感中解脱，全身的肌肉瞬间失去了力量，他忽然应声瘫软在地。
「太精采了，雷斯，你变得很厉害了呢！」
雷斯紊乱的气息逐渐平复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鼓掌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名满脸笑意的黑发男子。
「老师……你都看见了啊？」
「是啊，他也看见了喔。他可是最担心你的人呢。」
尤依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后方。
顺着尤依的手势望去，只见不远的地方，有名红发男子倚着树，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师父……啊，我还以为我们比老师你们早一步采取行动，没想到老师一直观察着我们啊。哈哈……看来我们还差得远了。」
雷斯彷佛恶作剧被教师抓到般，感到些许懊恼，却又有些难为情。
尤依见了，搔了搔头开口说道：
「没这回事喔，你比我预期的进步了许多。方才的对战就是最好的证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有这么大的成长，说不定现在已经超越我了呢。」
「哈哈，老师不用拼命夸奖我了。我的实力，自己最清楚了。在师父的指导下，我终于认知到自己有多么自大。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超越老师，也要超越师父！」
雷斯脸上浮现出第一次向尤依挑战时的神情，交互望着眼前的老师以及伫立在不远处的师父。
「哈哈，有志气。等到那一天，我再跟你战上一回吧。你现在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好的。老师，那两个家伙就拜托您了！」
雷斯深知自己以筋疲力尽的身体勉强出手只会碍事，便拜托尤依拯救身为战友的两位同学。
「嗯……交给我吧。我可是你们的指导教官呢。」
尤依微笑着点点头后，便立即转身离去。
雷斯看着尤依瞬间消失的背影，露出满足的笑容，呈大字形瘫倒在地上。
这时，他的剑术师父带着温和的笑容，缓步走到他的身边。
二十一话 教材
眼见艾蜜莉在手上聚集了闪电魔法，准备朝自己施放，瓦姆便迅速地编织起魔法障壁。然而就在他构筑防御结界时，艾蜜莉突然将手一转，直接朝着办公室的墙壁施放魔法。
「什、什么！」
瓦姆意外地惊呼出声。艾蜜莉施放的闪电直击墙壁后放出震耳的巨响，墙壁也应声崩毁。
倒塌的墙壁扬起了漫天的尘埃，一时之间遮蔽了瓦姆的视线。等到尘埃终于散去，他赫然发现两位女同学正要从断垣残壁间逃出他的办公室。
「可恶，看你们往哪儿跑！」
眼见事态失控，瓦姆怒不可遏，立刻追了上去。他一冲到室外，很快地便发现两位女同学拼命逃跑的背影。
「双重疾风！」
瓦姆露出冷笑，朝着她们伸出了手掌，发动莱因铎尔式咒文。只见他双手掌心上的空气开始扭曲变形。
下一个瞬间，瓦姆施放魔法，风之魔法便朝着艾蜜莉与安娜急驰而去。
「安娜！」
艾蜜莉感受到背后魔法进逼，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后，惊愕地向安娜呼喊道。
接着，她们同时停下脚步，转身向后，构筑起同一系统的风之魔法与之抗衡。
「「暴风术！」」
她们施放了临时讲师最拿手的风系统魔法，正面迎击瓦姆的风魔法。瞬间，魔法相互撞击，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响后便互相抵销于无形。
「喔……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学来的，不过似乎是相当洗炼的魔法术式呢。」
「哎呀，算你有眼光。指导我们的可是位真正的绅士喔，才不像你根本是个半调子！」
安娜露出轻蔑的笑容，挑衅地说道。
见到她们短时间内的进步，瓦姆微微挑起了右眉，嗤之以鼻地说道：
「哼，是吗？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替你们打打分数吧。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究竟成长了多少。双重闪电！」
瓦姆再度伸出双手，咏唱先前魔法实习课上也曾示范过的咒文，施放起他最拿手的闪电魔法。他的双手上迸现光亮后，出现了两道巨大的闪电，分别朝向艾蜜莉与安娜直驰而去。
「喔，相同的魔法……哼，难道你认为同一道考题，我们会交出一模一样的答案吗？泥墙术！」
艾蜜莉面对莱因铎尔式的闪电魔法，刻意像上回一样构筑起巨大的土墙。就在闪电即将袭上土墙的同时，瓦姆早已迅敏地展开了行动，安娜急忙往土墙侧边纵身一跃，双眼紧盯着瓦姆的动向。
「艾蜜莉，他往你的左边去了！暴风术！」
和先前一样，瓦姆只不过是想利用闪电牵制她们的行动，并趁隙靠近她们。然而安娜猜测到他的企图，反过来以疾风魔法牵制他的行动。
「唔，是集合魔法呀……」
艾蜜莉与安娜默契十足地联手出击，让瓦姆也不禁咂舌。他以侧步躲开了安娜的风魔法，接着再度在手中构筑出魔法，朝向两人攻击。
多亏了安娜的警告与牵制，艾蜜莉掌握了瓦姆的攻击。她赶紧撤销土墙，紧接着在左方重新构筑起防御结界的魔法术式。
「冰墙术！」
就在她咏唱完咒文的瞬间，左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透明冰壁。
冰壁不但阻却了瓦姆的进逼，也让他的动静无所遁形。
「……喔，冰壁啊？看来你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累积不少作战经验了呢。」
眼前的巨大冰壁横亘在前，阻断了自己前进的路线，瓦姆有些焦急地向后退步，稍微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哼，当然了。劝你别太小看我们了！」
连续使用高耗能魔法，已经使艾蜜莉感到些许疲惫。为了不在瓦姆面前显露疲态，她恶狠狠地瞪着瓦姆发出狂语。
「呵呵……这倒是，你们确实是进步了呢。不过，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坚持要完好无伤地把你们带走了。」
「喔……都到这种地步了，你居然还没死心啊？」
安娜推了推眼镜，露出了讽刺的微笑。
「呵呵，当然。你该不会以为凭这点进步程度，就足以对付我了吧？你们这么想受死，我倒也无所谓，不过赞助者可能会不大高兴。我就让你们尝点苦头，变得无力抵抗好了，你们就乖乖体认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吧。极限雷霆！」
瓦姆咏唱完魔法咒文，双手瞬间蓄积了较先前多达数十倍规模的光芒，绽放出前所未见的光辉。
眼前的异象让艾蜜莉深切地感受到危机，便立刻着手建构她能力范围内防御结界最稳固的土壁魔法。
「泥墙术！」
她毫不保留地运用了体内残存的魔力，构筑出一道远较先前厚实的土壁，及时阻断了瓦姆的魔法，才免于遭受巨雷的直击。
自己最强的雷魔法遭到化解，瓦姆却依然不见动摇，从容自若地连续施放出雷霆。
「呵呵呵，要是你构筑的是冰壁，便能瞬间分出胜负了呀。从你课堂上的表现看来，就知道你擅长的是土系魔法。不过你真的以为那点程度的魔法障壁，能够抵挡得了我全力施放的连续攻击吗？」
为了全力施放魔法，连瓦姆也难得流露出如此专注的神情，然而他的话语中仍显得相当游刃有余。即便艾蜜莉的力量已经较上次交手时提升了不少，瓦姆仍然对自己的胜利有绝对的把握。
一方显得从容不迫，而另一方已显得计尽力穷。这样的对峙持续不了太久，双方之间的差距已经在构筑出来的魔法中表露无疑了。只见艾蜜莉构筑的土壁开始出现了裂痕。
「不要再保护我了，艾蜜莉。你只要专注于你自己面前的魔法障壁就够了，你的力量还足以保护自己。」
眼见土壁逐渐崩坏，艾蜜莉也因魔力急速耗损而呼吸紊乱，安娜不禁沉痛地向她呼喊。
「你说什么傻话，安娜！从进到这所学校，我们不管做什么事都在一起。琉特老师说过，能保护自己最珍惜的事物，才能称得上是一流的魔法师。所以，我会一直守护安娜到最后一刻的！」
艾蜜莉几近训斥般地向安娜强调自己的决心，奋力地以体内残余的魔法勉强维持住土壁。见到她筋疲力竭而痛苦不堪的模样，安娜终于掩不住激动，眼瞳中泛起了泪水。
就在她们深陷绝望之际，有道人影倏忽从她们的后方现身，以莫名悠哉的声音向她们说道：
「艾蜜莉，你能有这样的情操真了不起。你们在那家伙的指导下，果然成长了不少呢。」
「「咦！」」
见到意想不到的救兵，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尤依不禁露出了苦笑，紧抱着差点倒下的艾蜜莉肩膀，咏唱起全世界独有的咒文。
「读取魔术法则！」
随着强而有力的吟咏声，艾蜜莉忽然感受到一股庞大的魔力流入魔法障壁中。
「破解！」
（插图010）
话语未歇，艾蜜莉构筑的土壁上头顿时出现了一道三倍厚的防壁。
「混、混帐！怎么可能……伊、伊斯塔兹，你竟然……！」
眼见在自己全力攻击下即将破灭的魔法障壁，竟然在转瞬间变得更加庞大坚实，瓦姆不禁焦躁了起来。
那是他曾经耳闻，却从未见证过的魔法改变能力。
他向来以为只是谣传而不以为意，没想到眼前的魔法障壁在自己全力施放的攻击下竟然毫发无伤，他终于有所顿悟——
传说中的特异能力者，正是眼前与他对峙的克拉利斯英雄尤依•伊斯塔兹。
「安娜，你退后五步，准备攻击魔法！」
尤依流露出比平日稍显锐利的眼神，向安娜发号施令。
面对眼前遽变的情势，安娜一时之间无法意会过来。
「老、老师，以我这点魔法程度，就算使用攻击魔法，也会遭到瓦姆的雷击吞没呀？而且从这里发动攻击，只会打在老师施放的魔法障壁上吧……」
安娜疑惑地对尤依的指示提出了质疑。
尤依回过头去，以异于平日的坚定语气再度向安娜下达指令。
「别担心，有我支援，你尽管做好攻击的准备！」
「……我知道了！」
安娜第一次见到尤依如此坚毅的神情。
那和平时见到的模样明显不同，她在惊愕之余，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敬意，便依照他的指示准备发动闪电魔法。
尤依确认安娜着手构筑魔法后，便在稍微获得喘息的艾蜜莉耳边悄声说道：
「艾蜜莉，现在我要把重组后的魔法式交还给你，你恐怕必须耗费相当大量的魔力才能勉强维持……只要一会儿就够了，你能不能尽全力维持住它？」
「好的，老师！」
艾蜜莉坚定地说道。尤依看到自己的学生如此可靠，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后，旋即从重组的魔法式中遮断了自己的魔力。
失去尤依的协助后，艾蜜莉立刻感到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魔力急速从身上流失。然而，她为了不辜负尤依的嘱托，大喝一声后，便施展全身的力量专注地维持土壁。
「安娜，你准备好了吗？」
确认艾蜜莉勉强维持住魔法障壁后，尤依转身向安娜出声询问。
「是的，准备好了！闪电术！」
「读取魔术法则！」
就在安娜施放的闪电朝着艾蜜莉的土壁直驰而去的同时，尤依再度咏唱起那道特殊的咒文。眼见安娜的闪电与艾蜜莉的土壁就要相互碰撞了，他及时咏唱了咒文最后的关键。
「破解！」
就在那一瞬间，安娜的魔法式产生了遽变。
安娜所施放的闪电绽放出远甚于往常的强烈光芒。规模与瓦姆相当，但密度却明显高上许多的光流，顿时冲破了艾蜜莉的魔法障壁。
光流向前直奔，吞没了瓦姆的闪电后，更进一步地包覆了瓦姆的身躯。
下个瞬间，瓦姆在闪电的灼烧下，数度强烈撞击地面后，整个身体被震飞了出去。
「……呃、唔……这、这……怎么可……」
瓦姆还无法理解急遽转变的事态，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发出了阵阵的哀鸣。
这时，尤依信步踱到他的身旁。
「结束了，瓦姆，你输了。」
「可恶！难道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画的吗？」
瓦姆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微微扭曲了脸，恨恨地瞪着尤依。
「不是喔，并非全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老实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一直偷偷将我国的魔法式传送回莱因铎尔。要是我早点知道的话，就会直接击溃你，根本不会当作课堂训练让学生牵扯进来。」
「课堂训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依出乎预料的发言，让瓦姆充满了困惑地问道。
听到问题，尤依露出了苦笑，望着因缺乏实战经验而身心俱疲地瘫坐在地的两人。
「简而言之，我利用你当作课堂实习的教材，培养学生实战的经验啰。」
「什么！把我当作教材！」
瓦姆听了备感屈辱，不禁勃然大怒。
然而尤依却无动于衷，事不关己地继续开口向他说道：
「没错，学生们可是上了宝贵的一课呢。像你这么贪婪的人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要如何揭穿你的阴谋、如何掌握关键的情报，以及面对问题时如何保持冷静、与伙伴通力合作、并且拥有足以抗衡的能力等，都能透过这次的实战经验加以学习。你可是活生生的最佳教材呢！」
「可、可恶……你这家伙！该死的尤依•伊斯塔兹——！」
尤依近乎嘲讽的言论，让瓦姆忘了身上的疼痛，愤恨地从心底深处发出了深切的诅咒。
「啊，对了，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说。我想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要是我直接干涉你的魔法，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结束方才那场战斗。不过我认为身为一名教师，最重要的是从身后推动学生前进，因此我才会以从旁协助的立场加入战局。很可惜我们的教育方针相去甚远呢，瓦姆老师似乎偏好以完善的设备，针对每一个步骤进行详细的说明吧。」
瓦姆身为一流的魔法师与顶尖的研究者，心底深知尤依的话确实有道理。尽管他情感上亟欲否定，但研究者的理性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全面性的挫败。
于是瓦姆便不再反驳，就此低头噤口不语。
看穿他内心的纠葛，尤依罕见地以些许愠怒的语气向他说道：
「你绑架学生当作奴隶，我是绝不可能这么轻易饶过你的！不过你是莱因铎尔潜入我国的重要人证，我今天姑且就饶你一命，暂时给我安分一点吧！」
尤依说着，屈身到瓦姆身旁，以手刀往他头部后方一砍，让他陷入了昏迷。确认瓦姆昏了过去后，尤依才缓缓起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回过头去，便见到一名银发男子心急如焚地赶到学生身旁，他不禁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这时，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
尤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随风飘来的树叶滑过了他的脸颊。
他随手抓起了落叶，只见红色的树叶与远方的夕阳余晖相映成趣。
二十二话 教职已矣
自士官学校发生那起大骚动，已经过了四个月了。
王都艾铎布尔笼罩在霭霭白雪之中，士官学校校长在军务厅舍的旧亲卫队室里，一边打着颤一边喝着热咖啡暖和身体。
「前辈……你偶尔也该去学校看看吧？」
「怎么，艾因斯，你的口气听起来简直像在劝逃学的儿童去上学？你没看到门口的标示吗，这里可是亲卫队室兼『第二校长室』喔，校长待在校长室里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门口那张老旧的看板上，原本以歪七扭八的字写着「亲卫队室」，现在旁边又多了一行小小的「第二校长室」。
艾因斯一周前第一眼看到那块板子的瞬间，感到一阵无力，自此每天都叨念着要尤依到学校去。
「前辈，照理来说，校长室应该要在学校里吧？这不是常识吗？」
「唉，说起来，亲卫队室不是也有个本部在王城里吗？既然这样，学校外头设个第二校长室也没什么不对呀？」
尤依刻意拿王城里新设的亲卫队室当例子，反驳身为亲卫队长的艾因斯。
艾因斯听了，不禁垂下肩膀，没好气地说道：
「根本就不对好吗！最近你只要一没课，就老是窝在这里……我说啊，前辈，这里可不是为了让你休息才设置的耶……」
「哎呀，别这么古板嘛。现在天气这么冷，要每天去士官学校根本是要我的命啊。」
与帝国间的抗战结束后，尤依被分发的宿舍到军务厅舍的距离，比到学校还短，因此他便找各种理由往旧亲卫队室跑。
「我说啊，天气冷根本不是什么借口嘛。这也是常识吧。哎……我完全可以体会新事务长的辛劳啊。」
「嗯？你是说普力欧吗？我很喜欢那家伙耶。他才不像前任事务长罗林，是个很好说话的家伙喔。而且他又很能干，真的是没有可挑剔的地方呢。」
因为先前那起财务弊案，身为主犯的前事务长罗林遭到撤换，内务省任命了普力欧•沃康德成为新事务长。
普力欧不像一般的内务官僚，作风明快不拘小节，与校长尤依相当契合，极力将弊案对士官学校的影响降至最低。
「前辈根本只看好不好说话来评断一个人吧？……哎，这些都无所谓啦，倒是前辈为什么今天也无所事事？不可能连续这么多天都不用上课吧？」
一想到昨天尤依也在这里瞎混了一整天，艾因斯不禁向他投以怀疑的眼神。
尤依回想起自己今天的行程，丝毫不以为意地说道：
「啊，今天的确有研究课，不过我全权交给琉特和亚历士了。琉特虽然一开始很抗拒，但现在还会自己跑来跟我确认研究课的时间喔。要是没有课，他还会一脸落寞地离开呢……他跟我以前认识的琉特似乎不太一样了。」
琉特对于工作向来严峻固执，然而现在却会为了学生而心情起伏不定，让尤依见识了他新的一面。
不过琉特最近的转变，对于身为亲卫队长的艾因斯来说根本是另一个麻烦。
「哎，前辈，最近琉特前辈对士官学校的教学一头热，害我的工作急遽增加了。一开始他还有些顾虑，但最近都丢下一句『交给你啦』就跑掉了。哎……原本还以为在噩梦般的八十八期当中，他是唯一正经一点的人哩。」
「哈哈，会以为琉特是什么好东西，显然你没有识人的眼光嘛。」
听了艾因斯的抱怨，尤依却只是捧着肚子大笑。
艾因斯疲惫地垂下肩膀，低垂着头。在短暂的沉默后，他似乎重新转换了心情，抬头向尤依说出了搁在心里的疑惑。
「……哎，亲卫队的事就暂时算了。不过，前辈，你也该告诉我这次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怎么回事？很简单啊，就是有个间谍被抓到了，报告完毕。」
尤依似乎嫌麻烦似地只简短说了这么一句，便兴致索然地一口喝掉杯里剩下的咖啡。
然而艾因斯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他拼命地摇着头，进一步追问。
「不是啦，事务长舞弊遭到开除、魔法科最年轻的教授其实是间谍等等，这点消息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不过我不是当事者，对于事件的来龙去脉完全摸不着头绪，所以才想听听你现身说法嘛。」
「艾因斯说得没错，我也想知道事件的始末。正好艾因斯开口问了，你就趁这个机会一起告诉我们吧。」
随着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一名意外的访客打开了旧亲卫队室的大门。
尤依和艾因斯抬头一看，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莱因伯格大臣！」」
「啊，别这么拘束。你们暗地里都叫我『老狐狸』对吧？那也无妨。倒是你的报告书未免写得太敷衍了，我根本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今天特地过来听你亲口说明。」
见到两人这么惊慌失措，莱因伯格笑着走了进来，随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尤依原本想要随口敷衍一下艾因斯，却因为莱因伯格意外到访，只好乖乖地开口说道：
「哎，好吧。该从何说起呢……嗯，整件事的起因是瓦姆向罗林……正确说来，应该是莱因铎尔王国经由瓦姆之手，向罗林输送巨额的贿赂。」
「咦……居然是由王国出资的啊！」
没想到这起事件竟然是由莱因铎尔王国提供金援，艾因斯不禁惊呼出声。
毕竟以国家的立场援助发生在他国的犯罪活动，往往会引发两国之间的交战，因此艾因斯还以为这起事件只是瓦姆个人或以瓦姆为中心的小型组织所为。
「是啊。我想你们也知道，莱因铎尔王国长期处于内战之中；而现在占有优势的宰相派急着扩张军备，便企图透过瓦姆夺取克拉利斯的魔法技术与魔法师。」
「可是……魔法技术是一回事，不过既然他们有钱，应该可以招募到不少愿意投效的魔法师吧？」
艾因斯听了尤依的说明，对于莱因铎尔的举动感到十分疑惑。
然而，尤依苦笑着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
「哎呀，自称是魔法师的人，的确有钱就可以找到一大堆，但真正能够成为军事战力的魔法师可就没有那么好找了。除非是南方的魔法大国斐拉敏特公国，否则光是有钱也很难招募到那么多优秀的魔法师啊。」
「……嗯，前辈的话的确有道理。」
艾因斯点了点头，同意尤依的说法。
「也因此，要出资聘雇魔法师为佣兵，对北方的莱因铎尔来说是行不通的。此外，莱因铎尔的魔法技术尚未发达，国内的魔法师养成机构又因为内乱而被迫停摆，所以才会从离他们最近的克拉利斯下手。」
听了尤依的补充，艾因斯不禁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本还以为只是单纯的绑架事件和财务弊案，没想到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莱因铎尔的阴谋啊。」
「是啊。至于瓦姆本身的动机，当然一部分是出于爱国心，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在更好的环境下从事研究和实验罢了。哎，这种狂热的科学家最可怕了。」
尤依伤脑筋似地说道，但艾因斯和莱因伯格却同时眯起眼睛看着他。
「……前辈，你也常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呢。」
「一点儿也没错，而且你居然还可以掰出一大堆歪理合理化自己的行为，根本比瓦姆还糟糕。」
艾因斯和莱因伯格突然把矛头指向自己，尤依困窘地搔了搔头。
「唉，你们今天是特地来数落我的吗？真是的……回到刚刚的话题啦。相对于绑架事件，士官学校财务弊案则相当单纯，仅仅是罗林为瓦姆的研究室编列高额的经费，再从中收取回扣罢了。不过一名新进教师拿到那么多的预算势必会引起怀疑，所以才会冒用亚兹维尔研究课的名义。」
「亚兹维尔？该不会是指那名幽灵教授吧？」
艾因斯在学生时期跟着尤依见过亚兹维尔几次。他回想起那位怪异的教授，不禁感到十分诧异。
「是啊。他算是士官学校最资深的教授了吧。也因此，以前虽然曾经有事务部的菜鸟察觉到预算案有些不对劲，但碍于牵涉到罗林和亚兹维尔教授，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原来如此……的确，要掩人耳目的话，亚兹维尔前辈是最好的借口了。他从以前就一直专注于研究，对其他的事丝毫不感兴趣。再说，现在这所学校里的教授几乎或多或少都欠过他人情，所以也没有人会多说些什么吧。」
莱因伯格一听到是自己学生时期的前辈，不禁眯起了眼睛苦笑着说道。
「嗯，一点也没错。更方便的是，亚兹维尔教授从来不出席任何会议，因此就成了瓦姆他们用来假造预算的最佳掩护了。」
尤依向莱因伯格点了点头，又进一步补充说道。
而事实上正如莱因伯格所言，其他教授虽然对亚兹维尔领取庞大经费有些不满和怀疑，但他们多多少少都曾受惠于亚兹维尔，因此没有人敢贸然提出质疑。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在我任职校长的时候，也看过预算案好几次了，怎么没有发现过亚兹维尔前辈的预算特别高呢？」
「喔，那是因为亚兹维尔教授是阁下士官学校的前辈，罗林担心阁下看了预算案后会直接去找亚兹维尔教授，因此事先准备了不同版本的预算案吧。他恐怕也针对与亚兹维尔教授少有牵扯的年轻教授，准备了另一个版本呢。」
听了尤依的解释，莱因伯格这才发现自己始终被蒙在鼓里，不禁仰天喟叹。
尤依见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最后，他认为还是应该把事实告诉他们，便再度开口说道：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绑架事件……在这三年间，遭到绑架的学生多达十二人。」
「什么，竟然这么多！那现在那些学生们呢？」
尽管听说有学生遭到绑架，但万万没有想到人数竟然这么多，艾因斯在震惊之余，着急地向尤依追问。
「这个嘛，因为瓦姆到现在还不肯吐实，所以详细的情形还不是很清楚。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尽管瓦姆唯恐自己研究课上的学生接二连三地消失会引起怀疑，刻意分散了下手的对象，不过遭到绑架的学生不仅仅是成绩表现优异，似乎还具有某种共通的特质。」
尤依无法解开艾因斯的疑惑，不过还是将亚历士掌握到的资讯向他们两人报告。
莱因伯格听了，脸上蒙上一层阴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照理说，早在我任职的时候，就应该揭发瓦姆的阴谋才是……我实在是惭愧啊。」
「不，阁下，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当初上呈给您的报告书，全部都已经遭到事务长的审查和篡改……在那种状况下，您还是察觉到校内的异状，并下令展开调查；多亏了您，我们这次才能成功地逮捕瓦姆。」
尤依顾及莱因伯格的心情，用词格外谨慎。
这时，莱因伯格缓缓地摇了摇头，再度叹了一口气，脸色僵硬地向尤依说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也有些话要告诉你。尤依……恐怕你担任士官学校校长一职，就到今年度结束为止了。」
莱因伯格突如其来的发言，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凝结。
在当事人反应过来之前，艾因斯已经早一步向莱因伯格质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前辈不是才刚刚上任吗，怎么会突然之间又被解职了？」
「你们看过今年士官学校毕业生的分发志愿表了吗？」
没想到莱因伯格会这么问，尤依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没有多想便回答道：
「没有……志愿表不过就是个形式嘛，陆军科到陆军省，魔法科到魔法省，战略科到战略省，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今年可就不一样了。现在军队里出现了第四势力，而且正是那个年轻人担任队长的新单位呢。」
「该不会……」
莱因伯格意有所指地说道，尤依这时才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抽动着脸颊。
「没错，就是这样。今年度的毕业生中，有四成都以亲卫队为第一志愿。也就是说，亲卫队成为最受学生欢迎的单位。」
「四成……真的假的……」
自己率领的部队竟然有这么多的志愿者，艾因斯脸上的表情混杂了惊愕与困惑。
「一点也没错。原本这就是由战争英雄尤依•伊斯塔兹成立、莱因大公长子担任队长的部队，英雄伊斯塔兹解决了瓦姆事件之后，在学生间的声望更是扶摇直上。『仅有』四成的志愿者，其他各省都松了一口气呢。」
听了莱因伯格的说明，尤依理解到事态有多么严重与棘手，忍不住抱着头伏倒在桌面上。
然而艾因斯却无法理解尤依的苦恼，进一步向莱因伯格追问解除校长职务的理由。
「嗯，阁下，我有个疑问……这件事跟前辈解任有什么关联吗？」
「艾因斯，你试想一下，就算今年度限制了加入亲卫队的人数，万一将来这个情况没有改善，会是什么后果？」
艾因斯听了，思考了一会儿后，便立刻明白向来忌惮尤依的那群人为什么会感到不安了。
「我懂了，这么一来……」
「是啊。要是每年都有大量毕业生涌向亲卫队，亲卫队将会成为庞大的势力；各省厅高层与贵族院可不乐见这样的事态发生，所以才会急着将尤依赶出士官学校。」
不仅是顾忌尤依的军队高层及贵族院，其他部队也对亲卫队的壮大感到忧心。
除了眼红之外，深怕自己的势力受到威胁的恐慌也油然而生。
「都被贬到这里来了，居然还会再遭到贬职啊……还以为终于找到可以安稳度日的职位了呢。」
尤依终于从桌子上抬起了头，搔了搔头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你反对征召学生也是关键。不过是我为了阻止他们而任命你当校长的，所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我的确不同意让学生接受征召，不过我之所以会被军队高层和贵族院讨厌，根本都是阁下害的嘛。」
尤依没好气地说道。莱因伯格听了，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今天会特地过来，一方面也是为了补偿你喔。在人事异动底定之前，我想听听看你有什么要求。」
「这个嘛……我希望分发到一个可以不用工作，每天喝咖啡看书的地方。」
「……前辈，你说的根本就是这里嘛！这可不行！前辈来这里的话，其他人也会跟着不做事的！」
一听到尤依想要赖在亲卫队室，艾因斯立刻极力反对。
看到他的反应，尤依搔了搔头，向艾因斯说道：
「艾因斯，打从你升了官，似乎就对我很疏远呢？」
「尤依……先不论艾因斯是不是要疏远你，你要进亲卫队是不可能的。贵族院那些家伙恐怕会认为你想成为军阀吧。」
尤依一心贪图享乐，但莱因伯格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的要求。
「没有其他闲差了吗？只要是闲差都好。」
「要是你是四位，或许还可以担任大城市的军务长，不过毕竟你是三位……能够勉强说得上是闲差的，大概只有你现职的士官学校校长了吧。不过，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随便找个闲差吗？」
尤依听了，丧气地垂下了肩膀。过了一会儿，他搔了搔头，露出了觉悟般的神情，平静地说道：
「……好吧，既然无论如何都得工作，那就让我到外务省吧？」
「外务省？」
听到意外的答案，莱因伯格不禁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是啊。外务省的人事是由内政部与军部共同分派的吧？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分发到外务省。」
「嗯，让我先问清楚……你在打什么主意？」
从尤依的神情看来，他去外务省并非为了偷懒，显然是另有意图。莱因伯格忍不住想知道他有什么盘算。
「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啦……我只是想去莱因铎尔当驻外大使……」
听到他的回答，艾因斯和莱因伯格终于理解他的意图，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严峻的表情。
二十三话 毕业
三月，离别的季节。
瓦姆事件所引发的骚动逐渐从记忆中随风消散，士官学校的学生迎向一年一度的典礼——也就是毕业典礼。
隶属伊斯塔兹教室的三名学生在毕业典礼结束后，也即将离开士官学校。
「就要离开学校了。回想起来，我们也经历了不少事呢……」
雷斯带着感伤的口吻说道，从毕业典礼会场缓缓地走向校舍。
「……尤其是最后这半年，彷佛一眨眼间就结束了。不过，几乎所有事都是因为那家伙来到这所学校才发生的。」
「你是指尤依老师吧？他真的是个很不可思议的老师呢。」
安娜深有所感地说道。在不乏怪人的教授群中，尤依就任校长才不过短短半年，就被称为学校里最怪的老师。
「不过，要跟那家伙道别，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是啊，要道别了呢……不过，尤依老师今天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听到雷斯说着道别两字，艾蜜莉突然想起毕业典礼上尤依的模样有点异常。
「奇怪？尤依老师向来都很奇怪呀。」
「不是啦，跟平常的奇怪不太一样……我也说不上来，他似乎比平常还要拘谨，还是应该说比较严肃呢？」
艾蜜莉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拼命绞尽脑汁思索着。
安娜彷佛替她帮腔似地开口说道：
「我似乎懂你的意思。简而言之，尤依老师今天就像个普通的教师，对吧？」
「没错，就是这样！尤依老师今天居然没有在典礼上睡着，致词也很深切得体。要是说有谁假冒了尤依老师，我一点都不会怀疑。」
根本只有你会那样整天留意着尤依老师的一举一动吧——安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着艾蜜莉，最后露出了苦笑说道：
「不过，至少他没有在进行到一半时，就因为无聊而溜走了。毕竟他可是我们的尤依老师喔。」
「这么说是没错啦……」
「你应该只是因为舍不得再也见不到尤依老师，所以格外神经质吧？」
雷斯揶揄着艾蜜莉，还以为她会立刻气急败坏地大声驳斥。
然而，情况和他预想的不同，艾蜜莉只是沉默不语。
安娜见了这情形，刻意提高音调开朗地说道：
「对了，不妨在我们离开学校前，去找一下尤依老师吧？」
「好是好……但没有事先约好就贸然去找老师，这样好吗？」
雷斯有点迟疑，但安娜立刻不由分说地笑着回答：
「你在说什么啊，雷斯，尤依老师可是我们的指导教官喔！我们去找老师，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呀！」
你没看到艾蜜莉这么沮丧吗？稍微机灵点嘛——安娜瞪着不懂得察言观色的雷斯，拼命暗示他。
然而，连艾蜜莉也犹豫地说道：
「呃……安娜，真的要去找老师啊？」
「当然了！这半年来老师这么照顾我们，我们在离开前至少也该去向老师道个谢呀。」
「这么说是没错啦……可是……」
艾蜜莉支支吾吾地垂下了头。
这时，安娜干脆一把抓起她的右手，半拉半拖地走向校长室。
「呃、唉！安娜，先等一下啦！」
「有什么好等的。真是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今天奇怪的不只是尤依老师，你自己也是啊！你不要再忸忸怩怩的了，尤依老师看了一定会笑出来的！」
安娜激动地数落着艾蜜莉，艾蜜莉终于微微地抬起了头，不安地问道：
「真……真的吗……」
「当然啦！要是尤依老师看到你这副模样，怎么会放心送你离开？听好了，艾蜜莉，你现在要带着笑容去见老师！我们也会陪你一起去的！」
「请问，尤依老师在吗？」
毕业典礼结束后，尤依回到校长室处理手边进行中的事务。这时，突然有道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嗯，我在，请进。」
「打扰了。」
随着开朗的话语声，一名戴着眼镜的少女拉着另一名棕发少女的手进到了办公室。
「咦……只有你们两个啊？雷斯他没有一起过来吗？」
「我来了，老师。她们两个抛下我就先过来了。」
落后的雷斯一进到办公室，安娜便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陆军科的吗？自己跟不上我们还好意思说！」
「明明就规定不能在走廊上奔跑啊。你们丢下我，自顾自地跑过来……呃，当我没说。」
察觉到安娜的眼神愈来愈严峻，雷斯只好连忙住口。
看到他们三个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尤依面露苦笑地说道：
「你们来校长室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想应该不是特地过来帮我忙的吧？」
「帮忙？」
安娜听到尤依这么说，狐疑地这么问。
「是啊，我从上周起就开始整理要带走的东西，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呢。」
「要带走的东西？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进到校长室之后始终不发一语的艾蜜莉，第一次开口说话。
见到三名学生都疑惑地望着他，尤依才想起还没有跟他们说明事由，于是搔了搔头开口说道：
「啊，对喔……我还没有跟你们说吧，我这个月底就要离开士官学校了。」
「咦……离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艾蜜莉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尤依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
「嗯，这牵涉到军事机密，还不能对外公开……不过，先跟你们说应该没关系吧。从四月起，我就要调到外务省去了。」
「外、外务省？这么说来，校长的职务……」
雷斯惊讶地问道，尤依也只能双手一摊。
「啊，校长的职务啊……那当然是被解职了。」
「「「什么！」」」
没想到尤依会这么回答，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呃，不用这么惊讶吧？」
「谁听了都会感到惊讶吧！老师才来不到半年，居然这么快又要调职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安娜不安地问道。尤依只是露出了苦笑，含糊其词地说道：
「哈哈，那是大人的秘密喔。」
「那个……该不会跟我们今年选填志愿的情形有关吧？」
艾蜜莉想起了今年毕业生选填志愿产生巨变的传闻，战战兢兢地向尤依问道。
「真不愧是艾蜜莉，还真是敏锐。虽不中，亦不远矣。不过还是有其他因素啦。」
「该不会是指征召学生的事吧？」
雷斯冷不防提到了重点，尤依顿时感到十分错愕，但随即重整心情，搔了搔头向他们说道：
「……你们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不过那件事应该已经遭到军方高层否决了啦。」
「雷斯的父亲是内务省的财务官员呀。这么说来……」
艾蜜莉战战兢兢地向尤依问道。尤依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后，肯定了他们的疑惑。
「原来如此。因为我阻挡了预算削减案，消息就从内务省走漏出去了呀。哎……是的，雷斯说得没错，我担任士官学校校长一职，惹得很多人不开心呢，所以事情就变成这样啦。」
「老师……对不起。老师私下为了保护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我们却一直抱怨老师既爱迟到又爱旷课……」
艾蜜莉阴郁地向尤依开口道歉后，他露出了困窘的表情，缓缓开口说道：
「哈哈，你们用不着感到歉疚。而且我的确是常常迟到或请假呢。」
尤依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不禁露出了苦笑。看到学生们内疚不已的模样，他又接着说道：
「我的确是遭到了解职，不过这次的调职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所以你们根本用不着这么愧疚啦。」
「老师的意愿……这是真的吗？」
安娜实在无法理解尤依怎么会想要离开这所学校，不禁疑惑地问道。
「是啊。虽然继续当校长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还是有些事必须尽早去处理；而刚好讨厌我的那些人也巴不得赶快把我赶出士官学校，这次的调职也算是皆大欢喜吧。不过这都是一些政治上的考量，你们也不用太在意。」
「老师……」
尤依露出了苦笑，试图含糊带过。艾蜜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地望着他。
被那直率的目光看着，尤依顿时感到有点害臊，连忙移开了视线，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呵呵，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听到你们叫我老师了吧……不过啊，你们几个，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你们可是我引以为豪的学生喔！」
「引以为豪？真的吗？」
听到尤依的话，雷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尤依见到他的反应，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再一次肯定了他的话。
「嗯，是啊，你们三个都成长了不少呢。半年前刚见到你们时，你们就已经是很优秀的学生了，而现在的你们都足以成为优秀的克拉利斯军人了喔。」
「才不呢，我们还差得远了。我每天都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多么……」
「雷斯，你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有多么大的改变吗？半年前的你，能毫无顾忌地在我面前发下豪语。你有那样的自信也不是坏事，不过现在的你，已经能够彻底掌握自己的优点，并进一步加以磨练。希望你从今以后也继续跟着那家伙学习，总有一天一定能超越他的。」
尤依笑着说道。雷斯突然意会到他话中的含意，惊讶地说：
「咦……老师的意思是说，我分发的地方将会是——！」
「没错，正是你所希望的单位。恭喜你，今年春季起你就是亲卫队剑士部队的一员了。」
尽管还没有正式公布，但尤依先向雷斯透露了他毕业后的分发单位，雷斯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真、真的吗！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呵呵，要道谢的话，就去向亚历士道谢吧。在我推荐你之前，他就已经去向亲卫队队长极力争取你加入呢。」
尤依回想起当时亚历士热切的表情以及亲卫队长背后大量的冷汗，不禁面露苦笑。接着，他便转向艾蜜莉与安娜，对她们说道：
「还有安娜与艾蜜莉，你们也将会分发到亲卫队喔。」
「咦，我们也是吗？安娜！」
「嗯，艾蜜莉！我们以后也会在一起呢，太好了！」
安娜与艾蜜莉高兴地互相拥抱。
尤依见了，搔了搔鼻头，等她们稍微冷静了下来后，进一步向她们说明：
「至于你们分发的部门嘛……也是有个家伙极力争取你们……」
「您是指……难道说！」
安娜脑子里浮现出那名沉默寡言、却热心指导过她们多次的男子。尤依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很抱歉，要让你们在那个严肃的家伙底下工作。是那家伙这么要求的。」
尤依说着，脑海里浮现出那名银发男子强硬地要求将艾蜜莉和安娜分发到自己的部门后，丝毫不等亲卫队长回覆便扬长而去的模样。
「琉特老师希望我们……」
十分景仰琉特老师的安娜，不禁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艾蜜莉也像是肯定自己般点了点头。接着，她走近尤依，在他耳边悄声地说道：
「老师，有件事我想告诉您。」
「嗯……什么事？」
「尤依老师，我……我希望能跟在老师身边工作。自从那天老师救了我们，我就下定了决心。」
艾蜜莉以避免被安娜与雷斯听见的音量低声说道。
她以颤抖的声音，道出了向来深深隐藏在风纪委员身分下的真心话。
「哈哈，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不过我将调到其他部门，恐怕暂时无法和你一起工作了。很期待将来有一天能有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在我手下工作呢。」
尤依以老师的立场温柔地说道。艾蜜莉抱着如果不说出自己的心意，将来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觉悟，尽管双颊滚烫，仍鼓起勇气开口：
「……我明白。不过，我希望不仅仅是以军人的身分待在老师身边。希望有朝一日，我不再只是老师的部下或学生，而是以一名女性的身分待在您的身旁。今天无论如何我都想把这份心情传达给您。绝对不可以像忘记上课时间一样，忘了我今天说的话喔！」
这段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尤依惊讶地望着艾蜜莉。
向来气定神闲的黑发男子，此刻却显得惊慌失措。艾蜜莉也不禁害羞得红了脸，轻轻地回以微笑。
接着，她便一转身，拉着等在身后的安娜与雷斯快步离去，把尤依独自一人留在校长室里。
「……我该怎么回应才好啊，真是的。」
面对意想不到的事态，尤依感到很伤脑筋。直到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环视四周后，才终于察觉到自己早就错失良机。
「这下子……没办法叫他们帮我整理了……」
他在空无一人的空间喃喃自语，搔了搔头，望着即将告别的老旧校长室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