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凛华对辰巳发出与杀害预告别无二致的威胁后过了一天。消息已传遍全校。
「哎呀—,哈 哈 哈 哈。还真是大闹一场了啊」
早晨,尚未染上咖啡香的职员室中。相泽真琴坐在往常角落的位子上猥琐的笑着。她拿在手上的是,写着发现外星人的体育报头条(注)…才怪,是即将发布的校内报导的范本。
(注:日本的体育报比较特别,除了体育新闻外、还包含休闲、娱乐与八卦等种类)
「什么什么,『击溃你——惊见獠牙的狂犬』『今年的选举很不一样』……喔咿,真敢说啊。唔哇,你瞧瞧,那团体照上超不爽的表情」
「皇一直都是那副样子」
「就算这样也摆个稍微好看点的……啊,难道是事务所的宣传方针?」
「我不是她的经纪人!」
即便天马全力抗议,但真琴依旧笑着调侃道「不是挺像的吗」,还一副事不关己的翘起脚来。腿上一如往常穿着丝袜。从紧身裙的间隙中能隐约瞥见蕾丝花边,视线不由得被吸引过去。那是被看见也没事的玩意对吧。
「我老早就在想了,矢代你是下半身控吧」
「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八成是巴纳姆效应所为」
「诶,巴扎姆空降? 迪坦斯已经毁了喔」(注)
(注:
巴扎姆-机动战士Z GUNDAM里地球联邦军生产的次世代主力量产型MS,为迪坦斯所有。
迪坦斯-地球联邦军内部派阀,领导层因格利普斯一战全数身亡导致组织崩毁。
第二次了,作者你肯定是高达粉吧(。・∀・)ノ゙
)
「巴.纳.姆.效.应! 用不论放在谁身上都能大致符合的笼统标准审视他人,创造一种似乎猜对的假象,是占卜常用的狡猾手法!」
「意思是?」
「男人这种生物多半都会被女性的大腿吸引。请别讲的好像只有我性欲特别旺盛」
「不否定有魅力呀」
意气用事反倒成拿石头砸自己脚,还是别争了。
「顺带一提,我经常被人说屁股很大喔」
「是要暗示什么啊……我说,这开心不起来的话题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结束?」
「放心吧老师我很开心的」
「大清早把我叫过来就为了张报纸吗?」
「啊啊,是呀,你没说错」
报上排满密密麻麻的文字。学生会选举方面的消息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版面。
「目前还在草稿阶段。凭我的权限将消息扼杀于摇篮中也是可以的喔,你要怎么做呢,经纪人?」
「请别做黑暗的交易好吗」
「只是想说说看而已。讲真的,要不稍微改的委婉点」
「照这样也行」
乍看之下是在搧风点火,但仔细看完就能知道里头刊登的都是些简明直白且客观的评论。那位宣传委员虽然是一年级,但在这方面挺自重的。另外,干涉审查无疑是失去了新闻自由。况且即使不刊登,上面的情报也早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哼嗯,意外的有男子气概啊。想搞反差萌?」
「我明白了你并没有理解反差萌的定义」
「嘛,只要有趣就好。哎呀~那个辰巳战败的瞬间,真想看啊~? 臭小子,摆那什么脸」
真琴大声笑着,手指对准照片上辰巳的脸(爽朗的微笑)又弹又敲。
「你跟辰巳的关系很好吗?」
「说什么蠢话! 咱俩的关系纯粹是狗跟猴子! 啊,狗当然是我喔?」
莫名的坚持。不过,品种应该是西伯利亚哈士奇吧。跟可靠的外貌不同,是个下雪天就会冲出去玩耍的顽童。
这才叫反差萌啊,不不不,快30岁的女教师还把自己弄得萌萌的怎么说人生都很不妙吧。一时间,脑子陷入了不明所以的纠结之中。
「我怎么了吗?」
一双手放在天马的肩膀上。回过头去,只见一张帅脸出现在眼前。明明是条汉子却那么好闻,吃什么长大的啊。
「辰,辰巳……」
与视线尴尬游离的天马相比,辰巳平和地说道。
「叫我龙司就好了喔? 朋友们都这么称呼我的」
「…………我会考虑的」
第一次正常对话。明明那边压根没打算加深关系,却也感觉不到他有讥讽的意思,是个性使然亦或是心胸宽大呢。
「你小子来干嘛?」
真琴的表情明显不太高兴。像是在驱赶这位不速之客,但辰巳貌似没有自觉。
「有事想找你,正巧听见你们在谈论些有趣的话题呢。能让我参与吗?」
看着眼前绽放的笑容,这当然会受女生欢迎啊,天马心里也能理解。尽管跟凛华一样外貌出众,但他很懂得如何活用自己的优势。
连和他有些不愉快的天马都险些陷进去的魔性,但。
「我拒绝。旁边玩沙去,嘘—嘘!」
真琴压根不买帐。只见她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像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因为动作太大还使得胸部处的罩衫变得紧蹦。
「是说我是水的话,真琴酱就是小鱼吧?」
「别给我擅自插话。耳朵聋了吗?」
「好过分呀~…………哦呀,你该不会剪头发了?」
「你是词穷的塔摩啊!(注) 那种无所谓的细节不注意到也行」
(注:塔摩利,本名森田一义,看过世界奇妙物语的人应该认识他)
「看上去变得年轻不少呢,挺不错的。嘛,真琴酱不管什么发型都很适合啦」
「有闲功夫模仿美容师的措辞,你小子倒是用敬语啊! 还有把酱字给我去掉!」
这,怎么说呢。明明是初次拜见的光景,不知为何有股他们「平常就是这样」的感觉。和水与油一样,绝妙的无法对频的二人,我想能捉弄真琴到如此地步的应该只有他了。老量到当事人没有自知之明来说,性质更加恶劣。
「啊,真是,这家伙真的是……矢代,哪里都好,赶紧给我把他带走!」
「我不是那方面的业者啊」
「唔~恩。战势不利,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究竟是懂得察言观色或只是单纯心满意足了呢,帅哥自发的主动撤退。天马思来想去,到现在依旧弄不明白这货的性格,
「那我们走吧,天马」
「诶? 唔哦!」
就这样被他揽着肩膀强行拖走了。可能有不少女性会对这强硬的举止心动吧,但对男性来说只会感觉到闷热与痛苦。
离开职员室,辰巳随即放开天马。
「关于上次那件事,我可以当作是你的主意吗?」
「哈?」
欠缺主词与脉络的质问,使天马不解的歪了歪头。而眼前的男性似乎以为自己在装傻,只见一边的眉毛抽蓄了几下。
「我是说将皇凛华牵扯进选举一事」
「……是的话又如何?」
「也不能怎么样呢。就是……」
辰巳别扭的抓了抓脖子。看上去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最终耸耸肩,投降般的说道。
「觉得天马好受欢迎呀。真让人羡慕」
你哪里来的脸说人。到底是天然呆还是单纯找碴啊。虽然不确定辰巳究竟是哪边,总之,很显然他对我有十分重大的误解。
八成是擅自将天马认定成三角关系的核心,亦或是脚踏两条船而苦恼不已吧。要解开误会难如登天,这点从友人、班导与亲人那已经得到了十二分的证实,所以他想尝试某项『假说』。
「……是啊。最近太受欢迎很困扰啊」
「唔哇,这是在自夸? 真是讨厌的家伙呢」
「毕竟连男人都靠过来了」
「那,那倒是不怎么羡慕」
「虽然那人是篮球部的王牌。是我高攀不起的上层阶级就是了」
「……」
「不知为何他在背地里一直打听我的事情啊。很不可思议吧?」
本以为这点程度的挖苦对他不管用。
「难不成,从丽良酱听说了什么?」
效果出类拔萃,只见他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要是对我有兴趣,找我便是」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 哎呀,坦白讲差不多从上个月中就开始注意到你,也就是把你视为眼中钉了」
「我吗?」
「对对。有种"咦,这家伙是不是跟我在意的对象一直黏在一起?"的感觉」
高高在上的辰巳首次展露出符合男高中生稚气未脱的一面,但比起这个。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有在意的对象?
讲起上个月中的话,无疑是指天马与凛华及丽良一同行动的机会增加的时期。因此有两位候补人选。但是辰巳跟凛华没有交集。且他对凛华也没有感兴趣到愿意用亲密的叫法称呼,实质上可予以排除。
「应该说在外人眼中,你们的关系实在好的异常。」
「好的异常……」
「真厉害啊,也难怪你没把我放在眼里」
尽管辰巳把天马当作情场高手,很可惜全是他的误会,天马只是单纯没有余力顾及周遭的人事物罢了。认知偏见真恐怖。
整理下情报吧。首先,辰巳有意中的女孩。并觉得在她身边四处乱窜的天马很碍眼。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发生在今年四月中的时候。
「………………………………….原来如此!」
「拖太长了吧!?」
确实挺久的,也不是在苦恼。纯粹是因为大脑的颞叶部分拒绝接受事实不断悲鸣,为了安抚它费了点时间。
假说成立。或者该说被证明了。
「哈啊~…………天公伯啊,哈啊~……呕诶」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叹气叹到吐出来的人」
一阵晕眩席卷天马,飘飘然的脑中不知为何响起乘务员广播。
——已经客满了,请不要试图推挤上车,门要关了,门要关了喔!
拜托别再进来啦,是天马的真心话。但恋爱列车不存在人数限制。人人都有权利喜欢上别人。没人有资格否定。尽管理解,但。
「难不成你现在是因为强敌现身感到消沉了吗? 哈 哈 哈,你总算把我视作劲敌了吗」
「……是」
干到不能再干的干笑。感到消沉的确是事实,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搞错了竞争对手。
「嘛,现在占优势的还是天马,尽管落于下风并非我所愿。不过我在比赛中也属于后来居上型呢。今后追赶的速度会很惊人喔?」
面前的男人摆出"咻,咻"的跳投姿势。完全不打算退让,这下除了一决雌雄外别无办法。尽管是预料之外的第三者,但一直悲观下去也不是办法。能利用的东西就要尽全力压榨。
没错,这才是身为执行制作人的天马的目标,其之二。
「辰巳,有一点我要先声明」
「所以说叫我龙司就好了。朋友都是这样……」
「你啊,跟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对手为敌了喔」
我没打算输。面对抱有绝对自信的天马,
「……嘿诶?你也能做出这种表情呀」
开始有趣起来了呢。辰巳也回以一副战斗民族风的笑容。
「很好。究竟谁比较适合她,来一决胜负吧」
「正合我意」
——只不过,会赢的不是我。
△
槌仁提义,不,我想多少还有点仁义在吧,自这场莫名其妙的代理战争爆发后的隔天。
免去黑箱作业的报纸像颁布新元号的号外一样四处发送,写真部浪费时间认真举办的摄影会照片也被贴到了布告栏上。称得上是历代最为热闹的一次选举,但俗话说盛者必衰,冷场的时刻总是来的特别快。
契机是早晨的上学时间段。披着布条的参选人排在校门口进行问候活动,「请跟我握手!」「能拍照吗?」「请帮我签名!」却被跟风仔们错以为是什么交流活动团团包围。
撇除第一位就用「你出多少?」这种回应封杀全场的凛华外,辰巳与丽良虽然尽可能的快速应对这些粉丝服务,但仍然阻碍到了旁人通行。因此现场忽然设下握手只能三秒,这条某偶像团体也会讶异的条约,可依然没法消化大排长龙的队伍。
同一天,依照教职员们开会讨论后的结果,下达『下周投票日前禁止一切选举活动』的禁令。此等非黑即白的措施自然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但也不至于引发抗议。说到底选举一结束紧接着就要期中考。由于对学生们来说是攸关生死的问题,乖乖集中精神念书较为明智的声音还是占大多数。
于是,五月中旬的校园表面看上去回复了平静。
事情发生在今天,耗费两倍时间努力也只能考到平均分数的天马,正为数学考试范围太广而烦恼的时候。
「矢代君,哈啰哈啰」
「……哦?」
迟了一会儿才做出反应。休息时间的教室里,由于被丽良以外的女孩子搭话的经验太过稀少,当下没意识到会是找自己的。
视线从抄完板书的笔记本上移开向上看去,只见一位茶发女孩印入眼帘。
符合当代年轻人审美的自然波波头给人不错的印象。身上没穿外套还卷起了制服柚子,不过今天也没不怎么热,可能她的新陈代谢特别好吧。从脖子到胸部都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总体的防御力非常低下。
「那个……你是」
面对刻意拖时间好翻找记忆的天马,「恩恩?」少女也很配合的用一副期待的眼神看向这边。
新学期过了一个多月,再怎么说对同学的脸也会有印象。虽然没机会说上话,但常看见她与凛华擦身而过。也就是说她是轻音部的成员。
「……小摩耶?」
不小心将听惯的昵称脱口而出。姑且没认错人,眼前的波波头少女身体扭成く字型险些要飞出去。
「噗哈! 一上来就喊小名,看不出来你挺会拉近距离的嘛」
「抱,抱歉」
「不是不是,没关系啦,为啥要道歉?」
「唔,唔……」
说不出话的理由,是因为她不知为何开始拍起天马的背。女孩的身上传来止汗喷雾淡淡的清香。超会拉近距离的是你才对吧,面对不知道是自然还是不自然的肢体接触,天马在心里暗自吐嘈。
「顺带一提全名是小山摩耶,你想怎么叫都行」
「……那,小山同学」
「抱歉,我骗你的,拜托用名字叫我! 那,那,这边想叫矢代君『矢矢』呐,可以吗,可以吧?」(注)
(注:抱歉,这段超出能力范围,矢代君(やしろくん)简称变成(やしろん)省略掉く字,超级随便,索性放飞自我)
「……您开心就好」
「万岁。这跟最近火红的V之人的名字很像呢~。超级帅的~」
「……V是,虚拟的?」
「NO,NO,是视觉系喔。是个超会敲鼓的人呢! 啊,咱也是鼓手担当哦」
只见摩耶对着空气一阵敲打,由于没有鼓棒,活像是某种神奇的舞蹈。不过因为心灵被治愈了,MP反而得以回复。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交流,天马确信。若要以阴与阳来区分人的话,她百分之百属于后者。
反搭讪不太可能,随意接触的话弄不好会引火自焚,还是早点确认她的来意吧。
「啊,难不成是……皇她怎么了吗?」
「呜哇! 咱正打算说和小凛有关,你怎么就知道了!」
摩耶浮夸的往后大退数步。或许不需要说明,不过「小凛」是凛华的绰号。说到底,除了她以外也没听过别人这样称呼。
「难道你是超能力者?」
「我们之间的接点除了这个也想不到别的嘛」
「齁—哦,意思是推论出来的? 令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爆诞」
摩耶指尖抵在下巴吹起口哨。这人的每个动作都充满笑点。
「既然如此,名侦探呦,看过那个的话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事呢?」
「那个是……喔喔?」
马上明白了摩耶指的是什么。是方才提及的凛华。
以往她的周围在休息时间多半会聚集一群小团体,可今天却半个人都没有。只见她死死的黏在椅子上心无旁鹜的振笔疾书,相当不对劲。
若用一句话来形容凛华的信条,那即是时刻保持高冷与聪慧的形象,纵使为了赶上回家的末班车,也随时注意不让自己的呼吸出现絮乱。但现在的她完全感受不到那种优雅的气质,活像个深怕截稿日到来的新人作家。
人常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少女为中心半径1公尺展开的不可侵犯领域,生人勿近的气场浓厚到连瞎子也看的见。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眼前的碧眼天使连此等气场都能予以中和,轻易进入他人的内心。
「那个~ 有人在吗?」
「…………」
「凛华~酱?」
「…………哈!?」
换作意中人上前关心自己,凛华终于回过神来并以非比寻常的气势起身。空隆一声,往后喷飞的椅子和后方的桌子撞在一起,好在座位上的人早已撤离才没有发生憾事。
「啊啦~?这,这不是丽良嘛」
凛华故作镇定的拨掉缠在耳朵上的发丝,
「有什么事吗?」
有事的是你,换作是天马想必会毫不客气地吐嘈,但内心善良的少女不是那种会落井下石的人。
「感觉你好像很苦恼,不介意的话能和我说说吗?」
「烦,烦恼? 你是指什么呢,我完全没有头绪啊」
「可是,那些原稿该不会……」
「元寇(注)!? 对不起,我不熟日本史」
(注:原稿与元寇发音相同)
要用装的那么拙劣的听错话来转移话题也罢,但你好歹遮一下桌上的稿纸啊,天马心想道。连一旁性格开朗的摩耶也只能尴尬的苦笑。
「唉呀呀,真是服了呢。昨天来社团也一直心不在焉啊」
「有问她原因吗?」
「没门没门! 她不会说的。小凛是咱们的大黑柱,大地之母,巨大的存在……啊,抱歉,语汇力不够。该怎么形容呀 」
「你想说小孩子不会诉苦吗?」
「没错! 真就是那个! 你想,鼓手不都是在最后面演奏的吗? 也不能说因为如此什么的,总之每次看着母亲可靠的背影时,就感到一阵酥麻呢……」
开局嗨到现在的摩耶,再说到最后的部分时明显收敛不少,话语中充满感概。这也让天马再次认知到凛华的伟大之处。
「于是在此登场的是,矢矢爸爸! 想说今天是借助您智慧的良辰吉日」
「我不记得我当过你爹」
「哼 哼 哼,太小看我也很让人困恼呢。咱可是知道的喔,小凛一下子就跟矢矢好上了。咱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摩耶得意的抹了抹鼻子,说起来最近也没什么在隐瞒。尽管好上了什么纯粹是误会,但被认为关系好也很正常。
「……嘛,等会去找她问问吧」
「哦哦,」
「她在烦恼什么大致想像得出来」
「可靠的发言! 诶嘿嘿,看来找矢矢咨询是对的呢。有种意外是个好人,之类的感觉?」
「要是看起像坏人我会很挫折的」
「讲错讲错,是跟预想一样的Nice Guy! 不过,咱们像这样说话是第一次对吧? 搭话还是会紧张的喔,心脏一直噗通噗通跳呢」
「你紧张的意思似乎跟我字典里的不同呢」
「啊,你不相信咱? 你瞧你瞧,现在也在扑通扑通跳喔。要摸摸看?」
摩耶双手环绕摆出碗公的形状,自下方托起自己的胸部。尽管每个人的见解不尽相同,但我认为她的大小十分健康。
「别这样,很不检点啊」
「喔,竟然没害羞,真顽强呢~不愧是平时揉着丽良公主爆乳的人呢……话说,是怎么个揉法?」
「不予置评」
「难不成是只对小凛那样的贫乳感兴趣的类型? 那种的也是有它的市场呢」
「……皇! 有人在对你说很失礼的话喔!」
「笨蛋! 别说出去啊! 小凛的拳头很痛的!」
过着与以往有些迥异的休息时间,天马心想。温柔对待所有人的辣妹是不是和独角兽一样,都是幻想中的生物呢。
△
理所当然,现实的高中生活非常无聊。
削掉巨人后颈、斩断鬼的头、拔除暗影让夜幕降临之类的(注),虽然貌似混进了别家杂志的作品,总之,少年漫画里所不存在的冷场镜头,正是我们悠然度过的每一天。
(注:进击的巨人、鬼灭之刃、咒术回战,巨人在周刊少年Magazine连载,鬼灭跟咒回则在少年JUMP上连载)
这世上的人主要分成两种。从骨子里习惯平庸生活的人、及天生跟那种生活八字不合的人。天马属于前者、后者有凛华、丽良,亦或是辰巳。两种人之间……看似绝不会有交集,但天马最近明白,其实接触的频率还挺高的。
没错,就和无论如何警戒,事故终究会发生一样。
「噗咻~~咻呜呜~~~~…………」
若是机车毫无疑问已经冒白烟了,小脑袋懒洋洋趴在桌上的姿态,明确表示着能源耗尽。要比喻严重性的话,就像是归来的奥特曼(注)又得再次回老家的等级(身为特摄片萌新的天马不清楚超过三分钟后会发生什么事)
(注:归来的奥特曼,奥特曼系列第二期初篇的名称,于1971年(昭和46年)4月2日开播)
「那,那个~……这位客人? 请问要点什么呢~?」
「…………」
「啊,我来吧。饮料吧两人份和……这个,季节限定珍稀起司蛋糕一份」
「好的! 玻璃杯跟马克杯能在那边自取喔!」
面对店员大哥细心的说明,如活死人般的少女连半点反应都不给。怀着赔罪的心情特别点了高单价的甜品看来是对的。
放学后造访的是外环道路上的家庭餐厅。因为客群很分散,对天马他们来说是极佳的场所,过去也曾多次用为作战会议的场地。一群面熟的太太们坐在包厢位上喝茶,大概住在附近吧。
「喔—咿,该起床啰。睡死真的会被赶出去喔?」
将两杯饮料放在桌上后,凛华缓缓的抬起头。
「……知道啦」
或许是因为身体疲惫不堪加上空腹的关系,她被天马打算点来给自己吃的蛋糕吸引,「这个,可以吃吗?」说完就满怀期待拿起叉子的模样使我没能拒绝。「请用」回答后她便开始大快朵颐,一口的量真大啊。
「等一下」总觉得忽然有这种想命令大型犬的冲动。其中又以黄金猎犬的印象特别鲜明,使天马不禁笑了出来。明明平时怎么想都是杜宾犬呢。这正是她温顺的一面往好方向带来的结果。
「你在笑什么?」
「什么都没有。尽情吃吧」
「……呐,你还是来这边坐啦」
少女拍了拍身旁的沙发椅表示道。
「为什么?」
「这样火大的时候马上就能捏来发泄」
「听完还愿意回应你的人也是相当程度的高玩喔……?」
与她之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感正好。
「啊,可不是陪笨蛋应酬的时候」
「你说谁笨啊」
「当然是你。学校的那个是哪招,别造成其他人不必要的担心啊」
「其,其他人,丽良的话我会好好蒙混……」
「完全看不出来。而且我说的是小摩耶」
「咦,摩耶?」
喝完最后一口冰茶的凛华瞪大了双眸。
「你们见过?」
「就是因为没有才更惊讶啊。对全人类温柔的辣妹竟然真的存在」
「啊—,很配得上摩耶的称号呢……啊,万一你对此有什么误解的话,请童贞君节哀顺变」
「谁会啊! 别小看童贞的戒心喔?」
「……你的情况不是戒心,我想是有病喔」
「哈?」
「什么都没有。不好意思—! 再来一份同样的!」
少女朝走过的店员大哥点单的措辞,好像自己在居酒屋似的。让每天便当份量不超过一个铅笔盒的普通女高中生们看见的话,肯定会战栗不已。不过今天已经算有所节制。平日吃成那样,却依然维持着穠纤合度的身材,质量守恒定律哭晕在了厕所。
「我想说的是,假如碰壁的话马上来找我商量」
「嘿诶。确定不是要说快好了吗?」(注)
(天马:行き诘まってならすぐに教えろ,凛华:煮诘まるの间违いじゃなく?行き诘まる代表陷入僵局,煮诘まる则表示事情快解决了。年轻人常搞混两个词的用法)
「……我不是教国文的」
纠正错误用法的事先放一边。
问我们在谈什么的话,是有关学生会选举一事。尽管因为前几天的骚动,明面上被禁止活动,私底下依旧得持续做些乏味的准备工作。
其中,撰写演说用讲稿是最主要的事项。为此首先以练手为目的,让凛华一人负责草拟讲稿。
「一整天的成果,就是这些吗……」
天马叹气道。单从台词听起来像是「只写了这些而已吗」的谩骂,但实际上这指的是桌上堆成山的400字稿纸。大致每10张会用回纹针弄成一份。纸山里的一份一份全都是草案。
「即便是椿木同学,看到这规模也会退缩啊……」
「我也知道所以才瞒着她嘛」
正确的判断。拿给本人过目前,再稍微筛选一下比较好吧。午休时已经听她说明过现在的状况,草稿也大致浏览了一遍。
「敢问负责人看完的感想是?」
「制作人之后是编辑啊……」
天马可没有那么多元的才能。实属赶鸭子上架,顶多只能提供『声援演说 诀窍 学生会长』这种撇脚意见的路人。但最起码还能分享身为第三者的视角。而他最初的感想是,
「整体上,我觉得写的不错」
虽然不确定念出来如何,至少文章本身读起来很流畅。该说是文笔优秀不会让读者无聊吗,在好的意义上是篇写的很不平凡文章。没料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天马由衷地感到惊叹。
「你有写作的天分呢」
「有没有才能我不晓得,但我不认为有什么辛苦的喔」
「啊—…………恩」
使天马到现在才认同的契机,是因为回想起两人相遇的记忆。当时读到那本童诗日记(擅自命名)带来的冲击,即便就此留下心理创伤也不奇怪。所以才会下意识中将它放逐到记忆深处吧。
闲谈结束。相反的,明显需要被扣分的地方是,
「只是,无论哪篇的字数都太多了,想表达的东西没有简洁的汇整好」
演说时间姑且规定要在『五分钟以内』。考量到语速不同,字数差不多落在1500字,也就是说正常情况需要在四张稿纸内总结好。
「没那么多话能讲啊」照理会冒出这种抱怨才对。
「说到底未免太短了呀—!? 才五分钟哪可能把那孩子的魅力讲完啊!」
「……这不是老婆炫耀大会喔?」
凛华的抱怨与想像中相反。意思是,想告诉大家知道的事太多了。
正常情况会被分作高兴的悲鸣吧,但她的状况则是将扭曲的情欲当作原动力,若走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天马心中有些担心的事,貌似也并非空穴来风。
「话说,写了那么多后我渐渐发现了……这,真的没问题吗?」
凛华脸色一沉,眼里的神采消逝,眼瞳变的空洞。
「没问题是指什么?」
「因为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了解丽良了对吧。所以唯独我知晓的丽良才能存在对吧。而现在却得要将这些公之于众……」
「额恩……皇,别再……」
「直白点讲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现今那孩子明明是那么受欢迎的角色了,我却还想着继续助长声势。简直蠢的无可救药,根本是自己掐自己脖子嘛。你懂吗? 那孩子可爱的地方、漂亮的地方、还有色色的地方有我明白就够了,只要作为我专属的学生会长永久任职下去的话,世界将会被爱填满——」
「咱们先别继续想了好吗!?」
恋爱与发病仅有一线之隔。感觉她险些要被拉进独占欲的暗影中,于是急忙喊停。改变话题……有点困难,改成稍微正面点的方向才行吧。
「不,不过,我真心觉得很厉害喔! 即便是青梅竹马,常理来说也不可能写出那么多东西。你真的是最了解椿木同学的人呢」
「拍马屁只会让人烦躁」
「不,我不是要讨好你,是真的那么认为。读完这些后,我也变得越来越喜欢椿木同学…啊,抱歉! 这种说法你会不开心吧?」
这无疑是火上加油。但眼前的少女没有再次陷入暗影的迹象,只见她鼓起脸颊,自言自语的念道。
「……矢代的话,没关系」
「什么?」
「真是! 我就是笨蛋啦,刚才的说的全忘记也无所谓! 话说蛋糕还没来吗!?」
凛华像是在遮掩什么,将视线投向厨房的方向。虽然不清楚她情绪激动的理由,但她的眼中再次恢复了神采,总之就先开心点吧。
「嘛,嘛,总而言之。现在专注在选出需要的草案上就好。像是这个怎么样?」
从读完的文章中挑出一份完成度特别高的篇幅。笔迹也是所有文案里最端正的,我想本人应该也是抱着正本的心情写出来的吧。
「啊—,那个呀。确实不差……但,但是!」
「怎么了?」
「要把那个辰巳龙司打的体无完肤,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起码得拉开两倍以上的差距让他哭出来,为此必须要更上一层才行,呐?」
「哦,哦喔……」
呵呵呵。那副以凛华来说过于得意的微笑,正是她对辰巳的对抗心熊熊燃烧的证据。倒不如说气势旺盛过头了,但木已成舟,现在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对啊! 假如椿木元素满载的话,一定能写出更棒的讲稿!」
「啊……椿木元素? 记得之前是椿木燃油来着。能不能统整下?」
盛大的搞错了该吐嘈的地方。说到底这都什么成分啊。
「燃油随便聊聊天也能补给。换成点数差不多就3点。元素则稍微高级的概念,肢体接触的形式也比较多。我想有5点左右」
「还有细分啊。你也真够厉害了」
代表现在凛华渴求的是,伴随着肢体接触的丽良成分吗。
这对天马来说求之不得。不仅仅是聚在一块玩,而是想让关系更进一步。使两人大幅缩短彼此距离的事件,他很早以前就这么想了。在外面碰面挺普通的。既然如此,接下来势必会联想到……。
「好。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天马立即拿起手机,给丽良发了条短信。对方也马上来了回覆,看样子她还待在学校,人常说打铁趁热,抓起帐单就站起身。
「皇,走啰」
「咦,去哪?」
「你想补给椿木元素对吧。跟我来」
专业人士不多说废话。心想要尽可能耍帅的天马就这样背对着凛华离开。
「等……第二份起司蛋糕还没来啊!」
凛华悲伤的喊道。
「啊啊~季节限定的蛋糕~……笨蛋」
「都尝过一个了吧」
「哪可能够嘛。蛋糕吃到饱的话我可是能把一整排都扫光喔」
「……30岁后你一定会出事的」
一路上听着女孩不停抱怨,天马等人急忙赶回了学校。
目的地是设立在体育馆旁的武道场。看了眼收拾现场的柔道部后继续往内走,来到一片开阔的空间。
在缺少一面墙壁的开放空间中飘逸着严肃的氛围,时不时传出砰的声响,并伴随一道小声的「好耶」。当然,周遭都是穿着道服的学生。
知道自己坐不太住,所以打算尽早结束。目标人物一下就找到了。被拿着长弓的学生们包围的丽良,注意到天马等人后随即离开人群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还劳烦你们跑一趟」
少女跑过来满脸歉意的双手合十。天马深知打扰的是自己这边,因此只能拼命地摇头。
「真辛苦呢。今天也来帮忙弓道部……应该说是指导?」
丽良自己没有参加社团,但频繁被很多不同的人拜托帮忙名声也渐渐累积了起来。
「是的。其实弓道部今年三年级的人都走了。加上新进社员多半都没有经验很难上手,虽然只是点棉薄之力,但还是希望能帮上他们的忙」
「嘿诶~椿木同学也会弓道啊」
「我只懂点皮毛而已。姑且初中的时候有练过一阵子」
百分百在谦虚,略懂的程度不可能会有这种气势。眼前身穿弓道服的丽良,白色的上衣与黑色褶裙的和风衣装形成的鲜明对比,加上令人耳目一新的金发塑造出谜样的强者气息。与洋服相比又给人一种不同的艳丽感,心中这么认为的不只天马一个。
「……可以呀」
凛华嘀咕着感言时的眼神,彷佛一位正在检查刨刀刃的职人。单纯爽快的一句话将一切凝缩其中。可以啊,心里一边赞同的同时,有件事让天马相当在意。以前在等待剪头发时看的搞笑漫画中的其中一幕——身材拔群的女性拉起和弓放箭时,箭弦打在某个部位上引发惨剧。那名备受折磨的角色非常巧合的与丽良的名字仅有一字之差。
心里担心会不会发生同样危险的状况,尽管失礼但仍将视线移过去确认。平日本该膨胀的部位,好好地封在了护胸下。安心的同时,也对区区护胸能将那团凸起镇压下去的事实感到震惊。
「啊,我有穿裹胸布喔。穿着它也能锻炼身体呢」
「原来如此……诶,咦。咦? 咦!?」
「感觉你很在意这边。是我弄错了吗?」
「是没有弄错,真的万分抱歉!!」
「所以我就说闷骚……」
凛华鄙视的眯起眼看着天马。差不多有自觉了,天马似乎是容易将想法显露脸上的类型。现在的世道考量到时间与地点,光凭视线就有可能被当作痴汉,得注意一点。
「然,然后呢! 关于刚才发过去的演说原稿……」
「啊,这样啊。果然很难应付吧,真是的,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呀」
「……也,也没有到难应付啦」
与气呼呼模式的丽良对比,凛华双手环抱将小脑袋撇向一边。尽管举止看上去就是在逞强,考量到草稿全是她自己写出来的,也不算说谎吧。
「可以的话我也想一起帮忙……」
「我明白。今天看来不太可能呢」
「其实下周,也同样有很多人来拜托我帮忙」
无论谁都会来找她帮忙,毫无疑问是丽良很棒的才能之一,但忙成这样即使有分身都还嫌不够啊。使天马不由得想闲到过剩的时间分一点出来给她。
「那顺便请教一下……椿木同学明天有空吗?」
明天是周六,没有补课,旨在确认她假日的行程。
「是,刚好有空闲呢。假如凛华酱不介意的话,想说一次也好,要不要约在学校碰面呢。意怎么样?」
「……放假还要来学校吗,好懒呀」
凛华撩起浏海叹了口气。看似不太情愿,但对她的生态瞭若指掌的天马知道,那不过是演技。是故作拒绝的战略。身为人设塑造大师的她期望的是不情愿但依然答应邀约这种不切实际的发展。
「不行吗? 拜托你了」
「恩—。该怎么办呢」
「偶尔一次也不坏嘛,呐?」
「…………嘛,你都这么说了」
如预料般,几秒后就打算答应邀约。虽说态度转变稍嫌太快了,可能是没法再压抑内心的欲望了吧。毕竟是跟丽良共同作业。别说讨厌了,肯定是尽管放马过来,天马非常清楚,那张扑克脸下的她早已垂涎三尺。
这流程可以说是近期如约定般的SOP,
「啊—……能听我说下吗。我有个提案」
本日,天马在此时掷出了石头。维持现状与退步无异。仅满足于此的话,不管是恋爱、选举以及辰巳都赢不了。
「怎么了吗,矢代君?」
「碰面的地点,不选在学校,而是其中一人的家里如何?」
「————唔!?」
刹那间,凛华瞳孔的色彩为之一变。仅用黑与白描绘出五彩斑斓的视界。很快便意会到那是她无法言语的悲鸣声,但特意装作没看见。
「意思是,我到凛华酱的家吗?」
「对对。这样既能放松,作业方面我想也比较有效率喔。你们想嘛,今天讨论的是声援演说的原稿对吧? 和你们的过往也有所关联,翻着相簿慢慢思考主意也不错呀」
以从家庭餐厅返回学校的短暂路途中,即兴构思的理由来说倒挺像样的,而在天马像个讲谈师似的说个不停的同时,
「等、等、等、等、等…….」
平时高冷的形象形同虚设。凛华慌乱的上下挥动手臂,恰如字面上意思的袖手旁观。现在冲动驳回天马的提案反而显得不自然。拒绝也需要相应的理由,但待她反应过来前。
「啊—。确实如此呢!」
少女可爱的敲了下手心,神情彷佛得到天启一般痛快无比。
「是盲点呢。仔细想想,说不定真的能想出好点子!」
丽良的心中早已得出答案,事已至此,知道她的攻势将会变得越发惊人的天马,暗自窃笑着。与其说自己是福尔摩斯不如说是莫里亚蒂教授呀。没必要自己动手,剩下的事交给那边的天使即可。
「凛华酱也这么觉得吧?」
被战火波及的凛华「诶嘿诶!?」地叫了一声,究竟用了什么地方才能发出那种癫狂的声音啊。好弱,弱爆了。据本人所说,这世上她最讨厌的就是突发状况。
「到你家慢慢讨论是很棒的主意呢」
「啊,不,诶,不行,不可以,不行不行! 不行! 绝对不行! DA.ME!」
除了字数充足外,内容愣是没听懂。面对比小学生的心得还更加过分的回应,「为什么呢?」丽良用着那双纯粹无垢,宛如宝石般的双瞳盯着凛华。
「刚刚你说可以来学校。代表没有其他安排对吧?」
「啊,咿呜……」
「这样不就是单纯变更场所而已吗? 有什么问题吗?」
「咦,哦啊…….」
绝不让自己说NO。面对少女接二连三的火力攻势,凛华丧失了母音以外的语言能力(注)。虽然对当事人感到抱歉,但场面实在是过于有趣。「估呜呜」而注意到天马用手捂住嘴拼命忍笑的少女不甘心的咬着小嘴,
(注:上两句分别是いう与おあ,用中文发音替代)
「因,因为我的房间! 很乱啦————————!! 」
气势十足的杀手锏。可那只是在作茧自缚。
「这样的话,就决定了呢」
「咦?」
「场地就选在我家吧」
「哈啊!?」
当凛华意识到自己的发言究竟是何等的愚蠢后,已经迟了。
「话说回来,凛华酱真的好久没来我家玩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呢……小学? 那时候经常两人一起……」
丽良自然而然牵起了凛华的双手,整个人一蹦一跳的相当开心。
传达过去的,是触碰挚友所萌生的朴实幸福。即便第一眼望去如同殿上人的她,在这瞬间也变回了随处可见的平凡女孩。
看着眼前的女孩贯彻冷血拒绝的意志,纵使是鬼和恶魔都办不到。
「可以吧,凛华酱?」
「…………我,我知道了啦……」
凛华满脸通红的回握了少女的手。那一刻在她们之间闪过如同一等星般眩目的光芒,想必天马一生都不会遗忘吧。
幸福的种子,悄然埋下。接下来只需等待它开花即可。使命结束的男人,背过身帅气的离去。本该如此才对。
后颈被滑溜的指尖抓住,「啵诶!」下意识干呕了一声。难得的飒爽离场就这样白费了。你个丫头干什么啊,正当天马想骂出口的时候。
「这家伙也会一起!」
「……哈?」
这女人说什么疯话,拜托是我听错了。可惜,现实像是要粉碎天马的祈祷一般,
「我会跟矢代一起过来的 !」
「哈啊!?」
凛华死死的抓住天马的臂膀。表达出了别想逃的钢铁意志。
「为,为啥我要去?」
「身为推荐人的你与我们是三位一体」
「只是个空有名字一无是处的职位啊!」
「少说废话来就对了。你好歹能起到余兴作用吧?」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哪能去啊白痴。为了让自己的立场站得住脚,
「对,对了,我想起来了! 周六七点半有空手道的练习,我得过去!」
「明天给我休息」
为什么呢,还没出声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焦虑的天马激动的向凛华抗议,到头来他与凛华也是同类,品质可能比她还糟。
「矢代君吗……?」
这个提案也在丽良的预料之外吧。她眨了眨圆润可爱的眼瞳,脸颊忽然染上红晕,随后像个软体动物一样开始扭动身躯。
「啊哈哈,那有点……咦,不……但是,咦咦~~?咦咦~~? 这么快?」
丽良笑了出来。虽然猜不到她现在的心情,至少从没有立刻回覆的反应来看,是对邀请天马来家里有些抵触吧。那是当然,彼此不过是刚认识一个月的朋友,还是异性。所以天马坚信,好好利用这点的话就能逃出生天。
「你瞧,都怪你说些奇怪的话,椿木同学很困扰喔!」
「啊,不是的! 说不上是困扰。只是需要点心理准备……」
「没事的,我都明白! 让我过去那当然是会讨厌的,呐?」
「…………」
别介意,我不在意的,尽管打算最大限度展现出自己的大肚。可没想到竟是最糟的一手。
丽良的怪人开关打开了,不对,是貌似进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
「完全没问题! 请务必光临寒舍!」
「诶?」
「回家后会努力打扫房间的!」
「不用努力也行啊~!?」
姆嗯,姆嗯! 发出奇怪声响的丽良干劲十足。事已至此,要想阻止她,怕是连神或佛祖也办不到吧。
「那么明天就在我家集合! 雨天也绝对要来喔,还请多指教!」
别说雨滴了,就算掉下来的是长枪也不会取消吧。
凄惨的逆转败。中场球员的天马踢出了最棒的助攻,美丽的抛物线长传。及让其努力化为乌有,搞出乌龙球的前锋,凛华。此等行径放到赛后肯定会被网友们抨击炎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某种意义上,可说是绝妙的时机。在男人正承受着无与伦比的打击,脸色发白的同时,彷佛是在嘲笑他一般,弓道部再次回响起充满朝气的声音。
「好!」
才不好啊。
即便情绪再怎么高亢,名为理性的煞车都会持续运作,这或许就是人类的神秘之处吧。
彼此的嘴巴和贝壳一样紧闭着沉默不语。看也不看对方的脸就这么离开了弓道场。回到鞋柜旁好鞋子,从正在练习的棒球部与足球部间步履蹒跚的穿过。
不一会儿,一走出校门来到路上时,静默的缰绳随即断裂。
「你是什么意思啊!?」
「你在想什么啊!?」
几乎同时出声。此时天马再次看向凛华的脸孔,只见她的脸红得跟熟透了一样,耳朵感觉都快冒出蒸气了。尽管没有镜子,但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和她半斤八两。
「你是专门辜负他人好意的大师吗!!」
「啊,咦,哈啊? 你管刚才那叫好意!? 脑子坏了吗!?」
「这不废话嘛! 那可是千载难逢到椿木同学家里作客,而且我不在场的机会啊……」
「笨蛋矢代,怎么说这次都太独断专行了啦! 我何时有拜托你让我到丽良家去了!? 说到底,事前先和当事人讨论并取得允许可是铁则……」
「谈完你就会答应吗?」
「……郑重考虑」
「少骗人了! 到时铁定会一直在旁边抱怨『呜呜真不行啦PM(注)……』吧!」
(注:ぴえん,年轻人用语,哭哭脸)
「你要说那是在模仿我的话就揍飞你喔!!」
在五月舒适宜人的夕阳照耀下,一对男女拌嘴之激烈,丝毫与平静两个字搭不上边。字典里有句俚语叫做连狗也不吃,这两人的情况就算直接搬进例句里也完全没问题。
虽然彼此面对面在路上大吵大闹,但离下班或完全下课还有段时间,行人不怎么多。所幸没有妨碍到通行的路人。
没品的互呛持续了一段时间,两人大脑语言区块的库存也渐渐被消磨殆尽,后面除去「你!」、「你!」之外已经说不出别的花样了。
肩膀一同上下起伏的二人,「呼啊,哈啊,哈啊……」亦或是「呼额,呼额、呼额」的喘着气,听上去很是相似。我们在干什么啊。「库啊」听见乌鸦的叫声,让人有种被嘲笑的感觉,
「……抱歉那么大声」
「……我也是,对不起」
与抵达马拉松终点后身上的汗水变得黏腻冰冷一样。激动的情绪,转眼之间就冷却下来。说到底天马和凛华并非敌人。聪慧的人会从历史中记取教训,过去因内斗而迅速衰亡的大国数不胜数。
「谈点建设性的事吧」
「深有同感」
「再去找地方吃饭?」
「嗯…….边走边想吧」
「了解」
尽管是很笼统的讨论,两人前进的方向却保持一致。重要的地方不掉炼子。心里的想法没有偏差。即便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心意相通,光是这样也十分开心。
「哈啊~……明天,该怎么办呀」
凛华凝视着虚空喃喃自语,看上去很是苦恼。虽说是天马好心安排的事件,但从本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喜悦。
「你也不是第一次去吧?」
明明没什么亏心事。天马弄不明白她为何那么烦恼。
「以前是很常去啦……但最后一次是,小学毕业典礼的时候了?」
「时隔四年啊。也没你说的那么久嘛」
「就是有啊。那孩子在升上中学前还只是块砧板,真空上阵可是游刃有余喔?」
「就算用胸部的成长来比喻时间也……」
太难体会那种感觉了,况且根据这套理论,凛华完全就是时空旅人。
「如你所见,我与当时相比也成长了不少」
「……………………啊,身高呀」
「先不问你停顿的理由,总之,成长期的四年是很惊人的喔!」
「成长期吗。确实」
成长不仅限于身高。还包含看不见的部分,心灵。经年累月之下,人们即便不期望也会逐渐长大。
「……我有时候很害怕」
听上去有些颤抖的嘀咕声。天马此时才终于明白,她耿耿于怀的并不是因为漠视带来的不安与紧张。
「从与丽良没有任何进展的意义上来看,这四年在我的人生中大概就跟白纸没两样。」
「……」
「明知如此依然选择了这条路。其实我早就察觉到自己喜欢上那孩子,及这份感情究竟有多不正常」
凛华吐露真情时的侧脸,无一不散发着凛然的气质。将天马心中萌生的同情与怜悯通通驱散。
「如果走太近不小心失控,伤害到她的话怎么办……这远比任何事都还让人恐惧」
代表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情自己选择保持距离吗。
那无疑是个痛苦的选择。扼杀掉心中名为『喜欢』的情感。度过人生中最为多愁善感的时期,她一路上究竟承受了多少苦痛呢。
——才不是什么奇怪的感情。
好想直接对她这么说。想尽全力肯定凛华这位少女的存在。
要是能被允许,他甚至希望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天马知道这些表面功夫有多么的无力。
「那么,今后得画的东西可多了呢」
「画?」
「绘图日记。都是白纸可交不出去吧。要连同先前的份一起补上啊」
「……那算什么呀」
凛华错愕的念道,眼梢微微下垂。露出纤细自然的微笑。尽管没有半点要笑她的意思,但明白那份笑容究竟多有价值的天马,心中暗自感到满足。
「嘛,意思是明天也会变成其中的一页。鼓足干劲上吧」
同时一股谜样的高昂感与气势涌现,促使自己做出高举拳头这种不符合人设的举动,自顾自嗨了起来。
「……鼓起干劲」
「俗话说的欢笑放闪环节。椿木元素,我想应该能补个过瘾喔」
「在丽良的房间……崭新的,一页」
「嗯? 那个……」
凛华的脸色怪怪的。不对,是相当不对劲。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呢。弄不清在看哪里的双瞳闪烁着可疑的光芒,如般若一般上扬的嘴角能窥见洁白的牙齿。可疑人士指数MAX,警察叔叔碰到肯定是见一次盘问一次。
「登上……大人的……阶梯」
「皇小姐?」
咻辘辘辘! 伴随吸起唾液的声音涌起一股厌恶感。还来不及多想,「咕噗!」凛华下一秒突然像是狭心症发作一样,捂住胸口蹲了下去。
「不,不行了……已,已经忍不住了」
「怎么了! 心脏很痛吗!?」
「我,我果然,不能去丽良的家。因为,因为,因为……!要是进到她的房间……进去的话,我!」
当天马认真考虑准备拨通119时,
「——我不知道我到底会干出多恶心的行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
手机冷不防地脱手。噗哈,呼,呼,呼。只见凛华仰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刚结束自由浮潜会出现的缺氧状态。
「刚刚……试着,想像了下我踏进丽良房间的瞬间。然后……呐,你猜怎么着?」
「什,什么啊,你……」
女孩全身颤抖,像是对盘踞在自己心中的怪物感到憎恶。究竟会爆出什么惊人的发言呢,天马摆好架式严阵以待。
「我,我扑到她的床上,还,还闻了枕头的味道……!」
「初中生的妄想!?」
根本还处在相当可爱的等级啊。别忘了,乍看之下经验丰富的她,实际上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妄想专家罢了。
「才不只有吸呢! 连脸都埋进去蹭来蹭去了~呀……」
「……干脆就吸吧。虽然椿木同学大概会笑出来,但你就彻底闻个过瘾吧!」
「别说的那么简单! 一个女孩子做出那种不检点的行为很恶心吧!」
「谁做都很恶心喔?」
「岂不是更不行了嘛!」
啊啊—嗯! 凛华抱着头的动作,照理说是用来表现出绝望感的,但天马此时却深感怀疑。总觉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货,其实期待的要死吧?
这也难怪。空白的四年等同于禁欲生活。极力避免接触、借着写情诗、翻阅百合小说来缓解饥渴的情欲。持续好几年都过着那种压抑的日子,多少有些偏执也情有可原。
「矢,矢代。我有个请求。这事我只能拜托你了」
「……什么?」
「假如……我是假如喔? 要是我在她面前做出恶心的举动的话」
凛华咽了口口水,用那双通透的黑珍珠眼瞳向我倾诉。
「希望你能全力阻止我。拜托了」
怎么说呢。好是可惜的台词啊。视种类和设定或许能成为超人气作品。
例如,「若是我想袭击人类的话请尽全力阻止我好吗」被吸血鬼咬到即将变为怪物的女主角,向主角请托的场面。以瞬间构思来说还挺赚人热泪的。
不过,遗憾呀。眼前的女孩单看外貌无疑称得上是女主角,可她拼命压抑的不是吸血冲动,而是对挚友抱有的纯粹且些许变态的恋爱情感。
「然后,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如果没法阻止又很确定我要干出恶心事的话,到时候……」
「皇,你难不成……」
——不要犹豫,亲手杀了我吧。
完全陷入伤感史诗剧作模式中的天马,思索着符合主角的回应。
热血系的话就是「别说傻话!」,女主角黑化的话则有「我会如你所愿杀了你的」
等等,备妥了各式台词。
「拜托你做出让她更加不舒服的行动,好洗掉我的印象」
饰演女主角的家伙并没有照故事的剧本走。
就这样回答别说傻话或许可行,但此时还有更适合的答覆。
「我拒绝」
「为什么!」
「想法太诡异了。洗掉是什么玩意?MIB(注)? 做不到好吗!」
(注:MIB星际战警/黑衣警探,电影中有专门用来执行记忆清除的道具)
「可以的! 之前站在书店里读过一本精神医学的书,记忆是很容易被覆盖的,即使职场上的朋友或上司对自己有些误解也不需要消沉,上面是这么写的喔!」
唯独最后「的喔!」听起来十分强势。
最先浮现的想法是白嫖仔还敢那么嚣张,但既然对方已经丢出医学方面的证据,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大放厥词。
「更恶心的行动,那个『更加』的基准是什么……顺带一问,假如是刚才嗅枕头的版本,你打算让我干什么?」
「咦,啊啊,我想想……」
凛华浮夸的用手抵着下巴凝望着深空。
「把内裤套在头上,之类的」
「…………」
「啊,啊,最起码要挑洗过的哟」
「……虽然的确很有效,但我会社会性死亡吧?」
「这个嘛,你想想,再覆盖掉就解决了呀」
「嘿诶这样啊。不是,顶替我的人柱呢?」
「谁知道。自己去找」
「很好,我明白了。你明天一整天给我乖乖待在家里」
「哈啊?」
「我自己去椿木同学的家。原稿先给我吧,呐?」
「开什么玩笑! 不要! 我要去! 我绝对要去!」
「刚才不是一脸不情愿的嚷嚷『人家怕怕~』吗!」
「那是高度的心理战……不是这样,总之! 我要去,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去! 要去! 要去! 要去! 要去呜! 绝………….对! 会去的!」
「年轻JK别把要去了挂在嘴边!」
想去的女人跟不让她去的男人。似乎是受不了这对男女粗鄙下流的叫骂声,停在电线上的乌鸦当场卷铺盖逃跑。而天马更是在心中咒骂起前几分钟还想要拥抱眼前这名女孩的某个笨蛋。
本次的工作即是划出界线。在不至于让人感到恶心的极限边缘反覆横跳的同时,思索如何使两位美少女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前途多难。正因为如此才有挑战的价值。没必要担心会被压榨,谁叫成果就是报酬呢。天马只是想看看她们前方的景色罢了。
「……我还怕了不成,真是」
「诶,做好成为变态的觉悟了吗?」
「反了」
为了不让自己沦落到头套内裤的境地,不好好干可不行。
△
决战当天,阴暗的天色如同象征着盘踞在天马内心的乌云。
昨天直至深夜都在应付凛华以讯息轰炸为主体的作战会议,差点被搞出神经症来。照惯例连穿着都被安排的妥妥的,但唯独这次没什么意见。老实说这还是人生中初次到异性朋友家拜访。在未知的情境下,还得考量撞见双亲的可能性,我是在怪形的世界吗(注)。
(注:游星からの物体x,1982年的科幻恐怖片)
天马对此也相当紧张,还耗费了一番苦心在挑选时宜的服装上,不过只要乖乖遵从凛华指示的话没可能出错。毕竟她的时尚感高的离谱。
「……还没来吗」
时间是下午一点,集合地点老样子选在车站前。
站在天桥下的某个公车站附近等了几分钟。自搭乘电扶梯的人群中发现了黑色长发的少女。朝她挥了挥手,她也注意到天马并靠了过来。
「等很久了?」
「4、5分钟而已」
「那就好。搭下一班公车吧」
反正很快就来了也懒得看时刻表。因为无事可做便开始检查凛华今日的穿搭。轻薄的无色夹克和整洁的罩衫、搭配黑色休闲裤的简朴组合。尽管是一如往常的长裤系列,由于不是牛仔裤的关系,反倒突显出一种正式感。
但那些琐事无关紧要。她明显有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行李是?」
「咦。啊啊,你说这些?」
凛华拖着一箱银色行李箱。大小跟明星从海外归国时拿的那些差不多大。
她在外头活动时,基本上是轻装上阵。今天既没有要露营也不打算烤肉,完全是室内活动,特意携带大行李有什么意义呢。
「嘛,毕竟把过夜套组通通装进去了,量自然会多啦」
「啥?」
叩叩。凛华用手背敲了敲行李箱,
「换洗衣物有内衣、睡衣与明天要穿的衣服。化妆品、洗面用具与牙刷,以防万一还带了毛巾和洗发精、沐浴乳、护发乳。另外还有充电器、拖鞋……」
「等下、等下、打住!」
凛华掰着手指像是在做远足的行前检查。脸色铁青的天马理解了。致命的认知偏差。无法沟通的对象。难以解释的现象。这或许就是以前他对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怕得要死的理由吧。
「恩,怎样?」
「皇,皇啊。我希望你冷静的听我说完……」
不过,即使天马丝毫不打算把白蔷薇涂成红的,尽管恐惧,但他依然决定让女王陛下认清现实。
「今,今天的聚会……可没有要住下来喔?」
抱着掉脑袋的觉悟进言。同时拼死催眠自己并没有做错。
「哈? 你傻吗。那种事我当然知道」
「说,说的也是呢~! 是我太多虑了」
「这些充其量是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准备喔」
「以防万一?」
哼哼,凛华挺着不存在的胸部得意的笑了笑。她那感动之余有些犯蠢的举止,天马多次的经验告诫自己这是终焉即将来临的征兆。为此先一步做好心理建设好防范接下来的精神污染。
「你想嘛,要是今天比想像中热闹,聚着聚着就拖到深夜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对吧?然后就会演变成『既然如此干脆住一晚?』的发展呢」
「……哈啊」
「哎呀,末班车已经过了呢。这下该怎么办呢? 今晚不想回去啊,之类的」
「……是是」
「随后迎来就寝时间。丽良的房间当然只有一张床。起初我也是主张睡在沙发上或在地板铺棉被;可是,在魔咒消失的午夜零时,那孩子却在耳边轻声说道,『不介意的话,要来这边吗?』『咦,可是……』『瞧,旁边还空着喔?』」
「…………」
你心目中的椿木同学还会发出那种声音啊,眼前自导自演的高音域表演不禁让人想这么吐嘈。一人分饰二角,观众一位。此等变质的污秽妄想,天马选择左耳进右耳出无视掉。
「呀啊~ 讨厌! 呀啊~不觉得棒极了吗?」
女孩扭动身躯,双手捧着脸装可爱的模样。让天马彷佛窥视到了远比深渊更加阴暗的黑暗。眼前的人是位重症患者。包含投药在内的治疗的必要性已无需多言,等着她的或许是为了回归社会的残酷复健也说不定,但那种事交给专家们负责就好。
现在该做的事,是这个。
「嘿,咻」
拉起行李箱的伸缩把手,并将滚轮锁解开。
「咦,你要做什么?」
「你在这等一会。我先帮这东西找个储物柜寄放」
「哈啊!? 寄放,你打算放这!?」
「恩。因为永远不会有它出场的时候」
「你没搞懂吧! 万一…….」
「……亿分之一。不,即便有兆分之一的机率……真的出现了你说的发展也一样!」
咖!目光像是某华丽RPG里的动画特写一样变得锐利。
「就是因为那样才要准备过夜套组啊……」
天马喊道。不,该说是大吼才对。
「这已经超越感觉恶心的程度了呀啊啊啊啊!!」
唯独正常人能被允许的最强且无敌的正义——正论。某种意义上该说是歪打正着。打心底认为没放她一个人去丽良家真是太好了。
「咦,等下,来真的? 你还正常吗?」
「那是我要说的话」
「等等,STOP! 我承认塞太多了,会减量的! 呐?」
「都说全部用不到了」
面对天马毅然决然的态度,即便是凛华也不得不服软。
「知道了!我明白了! 就一个就好,里头真的有我非常需要的东西」
「……什么,你把钱包也放进去了?」
「不是,不是。枕头,是枕头喔」
「…………」
「你想嘛,别人家或旅店的枕头,不是太软就是太硬对吧? 睡习惯的果然还是最……」
「差不多给我离开过夜的世界线了!」
试着想像她两手空空抱着枕头的画面,天马不由得直打哆嗦。
「对我来说是很大的问题啊! 要是睡不好的话怎么办?」
「直到早上前一辈子都给我醒着」
「诶诶? 睡眠不足是肌肤的天敌喔…………嘛,也行吧。就当作守夜,好监视你不对丽良毛手毛脚」
「……那条世界线里我也住下来了吗」
象征时间到的喇叭声响起。在持续这无益的争执的期间,要搭的公车也到了。
「你们,有要搭吗?」
司机有些犹豫的向我们喊道。
之后,将恶魔的过夜套组封印在了储物柜中,可喜可贺。
「好不容易准备好的……」
「差不多该接受了啊」
带着碎碎念的少女走在一户户独栋人家并排的住宅区小道上。
「话说,虽说是顺着路走过来,没问题吧?」
据本人表示「我想很快就明白啰」,所以没能问到到椿木家的详细位置。因此只能依靠凛华的记忆来导航。
「要是走过头的话就麻烦了」
「放心吧,不可能的」
「为啥能那么自信啊。总感觉,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了」
自刚才开始旁边的景色就变成比人还高的砖墙跟高耸的树木。没法看见另一头的样子。这种地方也有博物馆啊。
「果然还是打电话确认一下……」
「不需要。已经到了」
凛华在一扇外貌华丽的格状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到这里视线终于不再受围墙与树木限制,天马也弄明白了墙的另一头到底有什么。
「大,大使馆……!?」
放眼望去,一座巨大的洋馆坐落在能与大型公园媲美的宽广庭院中。单看外观无疑像是国外会有的高级饭店,但这里是日本,还是与住宿设施无缘的住宅区。
意思是,这无疑是私人所有物。凛华丢下被震摄住的天马,来到大门旁一顿操作。由于设计太过精美所以没能注意到,大门上和脸差不多高的位置设有一个触控萤幕,似乎是利用它作为与内部连络的手段。
「啊,是我。能帮我开门吗?」
『好的好的,请进』
听到的是丽良的声音,但完全不知道麦克风跟喇叭藏在哪里。过了一会,大门伴随一阵喀拉喀拉的声响滑开。远端操控。Automation。已经对该为什么惊讶而感到疑惑了,要是每件事都要做反应的话身体也扛不住。
「你在干嘛?」
老早就走进大门的凛华回过头来。想着呆愣在原地会被当成乡巴佬,天马也跟了上去。并担心自己会不会弄脏脚下看起来十分昂贵的石板路。
「……我说,椿木同学的双亲的职业……是大地主? 石油王?」
两个都不是职业吧,心里暗自吐嘈道。
「啊,就是。一桥附近不是有间大医院吗」
「啊啊。需要动大手术时会去的地方吧」
「丽良的爷爷跟父亲是院长与副院长呢」
「医,医疗世家……」
「顺带一提她的母亲是大学教授」
「知识阶层的基因……」
真实版的华丽一族(注1)。富裕阶层的事实扎实地传达过来,因为脸皮没厚到能当面询问所以先前对她的家世一无所知。不过最让人惊愕的是天马竟然与她被分到了同一班这点吧。私立高中可真是不得了的沙拉盘(注2)。
(注1:日剧,华丽一族)
(注2:サラダボウル,沙拉里的各式蔬果好比来自各地、家世不同的学生)
「糟,糟糕。突然紧张起来了……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没问题吧!?」
「……问题本身就很奇怪了」
虽然天马蜷缩着身子躲到了凛华身后,
「没事没事。打起精神。来,视线抬高!」
「唔!」
她靠上来矫正姿势的模样像极了芭蕾舞老师。拜此所赐得以一览宅邸的全貌。外观整体以白色为基调散发出一种沉静的氛围。如同神殿的对称性另人赏心悦目。四周被蓊蓊郁郁的草木包围,使宅邸本身从城市的喧嚣中隔离开来。
要入手这么大片地很不容易吧。当小穷鬼天马在为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担心时,注意到了玄关附近。毫无疑问正在修剪枝叶的人影,
「哦」
天马不禁将视线定住了。黑白基调的哥德式长裙,也就是所谓的女仆服。与咖啡厅里的裸露度高的角色扮演不同,包的很紧实。看得出来是正经的工作服。
尽管事前稍加打听过这里有雇用女仆。但亲眼见到的当下,总有种谜样的感动。毕竟是人生首次接触的正牌女仆。由于埋头于作业中,她没有注意到来访者的靠近。不好意思,而天马也正准备跟她打声招呼,
「……嗯?」
但他在前一刻改变了主意。理由是一股彷佛在观赏错视画的违和感。
她拿在手上的剪枝,是需要双手出力的款式。想当然本身的尺寸也不小,照理说不太适合女性使用才对。但不知为何她看上去没有那种吃力的感觉。该说是构图崩坏,还是比例尺不对劲呢。抱着希望有人出面说明的疑虑的,似乎不只天马一人。
「呐……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凛华皱起眉头轻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彼此互相注视着对方。
仅是这样便达成共识的二人,彼此贴近到会让人误以为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程度,战战兢兢的跨着步伐向前迈进。随着距离逐渐拉近,违和感的全貌也得以显现。
「哦呀?」
注意到动静的女仆朝这里走了过来,心中的猜想终于升华成了确信。这位在天马他们眼前拍落衣服上的枝叶的女性,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与知性的外貌相称的平稳声调。以肌肤的光滑程度来推测大概是20岁出头。扎起的亚麻色后发造型也像极了位女仆。但却没法单纯将她视作一位五官鲜明的美人。
不过在称赞她漂亮或美貌之前,有个无论如何都会抢先它们一步的,强烈的第一印象。
「好……」
——好大只。
位处男子高中生平均身高的天马完全只有抬头仰望的份。即便撇除鞋子厚度的差异,少说也差了十公分。身材紧致且匀称。甚至能清楚看见衣服底下的腹肌。威压感十分惊人。会不会突然抄起剪枝当成三节棍甩,还是长裙里的大腿处有藏着两把手枪呢。被捏他出处不明的妄想给掳获的天马,顿时哑口无言。
「矢代。警察……」
另一方面,老神在在的凛华毫无惧色。
「是打110吧?」
她拿着手机准备通报。
「诶,啊啊………….不是,你要报警!?」
「当然啊。一个穿着角色扮演服的可疑女人非法入侵民宅。此时不报,更待何时,犯罪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吧」
「等下,你先等会儿。那不是角色扮演,这个人大概是椿木家雇用的正牌女仆啊……」
「别说傻话了! 世上哪可能存在这种母猩猩体格的女仆呀! 这不就跟叫跳芭蕾的去当职业摔角手一样离谱嘛!」
「我也有同感但注意一下措辞啊!」
「恕我潜越……这位濡乌的小姐?(注)」
(注:濡乌意旨女性的发色如同乌鸦的羽毛一般漆黑且充满光泽。为对应下句所以直接采用原汉字)
讲出颇具文学性称谓的,正是这位体格与母猩猩别无二致的女仆(暂称)。
明明眼前进行着该不该报警的问答,当事人却无动于衷,这反倒让天马感到害怕。只见她一脸淡定的杀进问题核心。
「请求公权力的帮助,说不上是聪明的手段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个跟母猩猩大只的女仆在宅邸周围乱逛喔!』截至今年为止已经接到四次类似这种的通报。想必警察先生们也差不多到『是是,又是那家呢』大笑着放生的时期了」
「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平均每个月都会被通报一次啊。此等悲惨的经验用着如此淡然的表情说出口,使天马深感同情。
刚好,玄关厚重的大门叽的一声被打开,一位少女从门后现身。
「啊,果然。矢代君跟凛华酱都在嘛~」
神情讶异的丽良,穿着似乎是随意穿上的室外鞋喀达喀达走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也不进来家里……啊,冲田小姐也在呀」
从丽良发现巨型女仆没有晕倒这点,得以确信对方不是可疑人士。天马安心的摸了摸胸口。「是真货呀……」或许是因为失去报警的大义名分了吧。凛华有些沮丧的轻叹道。
尽管场面十分混乱,大只女的表情依旧一点变化都没有。
「很抱歉还没自我介绍。小的是任职于椿木家的女仆,敝姓冲田。技能是简单的护身术。兴趣有料理、服饰、卫生学、语言学等,比较文化方面也有些许涉猎。近来喜好书写诗经……还请多指教……」
女仆忽然开始了郑重地自我介绍。
「那个,十分抱歉。刚才说了些失礼的话……」
马上道歉的天马,「请别介意」与似乎真的不怎么在意的冲田小姐。
「小的也有过被职业摔角手询问『你是混哪团的?』的经验」
「那,那还真是……」
介于自嘲与自豪之间的微妙语气,总之幸好是位心胸宽大的人,看上去也很正常。这使天马安下心来,要是连同内在都跟外貌一样破天荒的话可受不住。话说自己似乎被冲田小姐的视线锁定了,是错觉吧。
看着那双读不出情感的眼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个,我的脸上有沾到什么吗?」
「不……没有。因为什么都没有,让小的有些惊讶」
「额,什么?」
天马要明白她话中的涵义,还得再稍微等等。
△
放眼望去犹如电影场景一般的宅邸,想当然这里跟那些虚有其表的道具屋不同。不如说内部才是重头戏,宽阔的长廊与高耸的天井都是寻常人家所不能比拟的,有种彷佛置身于巨人国度内的错觉。
一进到室内首先面对的是开放感十足的天井,明亮的光线自天窗洒落。看了眼一旁的怀旧钟摆登上阶梯,就这样被领到了最深处的房间内。
「请,请进……」
丽良紧张的打开房门。不用多说,这里就是她的房间。一路走来虽然没有半点日常的生活感,但个人房的话就不一样了。
将脚踏进去的瞬间便能感受到人的温暖。空间上比天马的房间大了一倍以上。房间中央铺着一张圆形的地毯与玻璃桌,墙边设有巨大的收纳柜与古董书柜,书柜上陈列着许多精装书。
整体的摆设井井有序,不过从躺倒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的鲨鲨玩偶,以及放在桌上电脑旁的智慧音响等各个地方,能感觉出丽良的嗜好。
「不,不好意思。虽然尽可能收拾了,但还有很多地方没整理好」
丽良摆动着小手,像是要为了因害羞而变得燥热的脸颊冷却下来。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道歉,会嫌弃这种房间的也只有鸡蛋里挑骨头的丈母娘了吧。
「还请别看得太仔细。特别是矢代君!」
「只有我被指名吗?」
「如果让你不开心的话真对不起。但你跟凛华酱不一样是第一次来……还有很多其他原因……无论如何都」
「啊—,也对啦」
丽良结结巴巴显得有些别扭的原因,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虽然很困难,还是尽量不去看吧。就在天马下定决心时,
「……怎,怎么样?」
瞧瞧,瞧瞧。丽良带着渴望的眼神看向这边。好想听,但也不想听。她的神情像是为了这自相矛盾的想法而烦恼。
「什么?」
「看,看完我房间的感想是?」
「……」
要想回答就不得不仔细观察啊。能当作是收回前言的意思吗。总觉得挑语病未免太可怜了,所以没那么做。
感想吗。说实话,自己并没有足以能充当评论家的经验。踏入女子的生活空间对天马来说可谓是初体验。可眼前用着意味深长的视线盯着自己的女孩,究竟希望听到什么呢。
「很像女孩子的房间呢」
最后只能给出这种温吞的评论。假如是节目嘉宾想必打死都不会再被邀请了吧,不过丽良听到后意外的给出好评。
「是的! 我是女孩子!」
这看了就知道呀,丽良发表谜之宣言的同时,脸上露出古风式的微笑。如今在当代风潮的影响下,走毒舌风格的主持人已渐渐消失,天马因而感到几分空虚。
「你说的『像』是以什么为基准呢? 瞧你的样子多半是第一次进女生房间吧」
凛华的吐嘈充满着不符合当代的辛辣感。但这犀利的措辞,现在反而让人感到开心。要举例的话便是靠疼痛来保持自我吧。即便尽可能的故作镇定,可一旦意识到自己来到女生的房间,脑袋顿时头晕目眩起来。
以这点来说,凛华真不是盖的。明明先前还在为假如一进来就冲过去吸枕头,或是干出什么恶心的行为该怎么办而担心得要死,实际上倒是非常冷静。不管内心如何激动,也绝不会干出傻笑边流口水的行为。硬要说的话,看上去她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正不停地用着鼻呼吸,应该是错觉吧。
「啊,请进,还请放松点」
被邀请就坐的凛华毫不迟疑的坐到了坐垫上,反倒是天马显得有些犹豫。原因不用多说,这些可是女性的私人物品。让男性把屁股放上去真的好吗。纵使坐下来了也没法太放松。说到底,有件事一直很让人在意,这也是自己为什么很难放松的原因之一。还是趁现在问清楚吧。
「那个呀,椿木同学……在家里一直都是穿着那种衣服吗?」
「咦,啊,咦! 很,很奇怪吗!?」
「不,是没有奇怪啦」
就是感觉不太休闲。
领口上系着蝴蝶结的白色薄衫酝酿出一股清纯感,另外,深蓝色的裙子被束腰固定在腰间较高的位置,更加凸显了胸口那本就澎湃的山峰。明明穿着长袜所以并没有露出太多肌肤,却反倒让人觉得异常性感。
完美的表现出高贵人家的女儿应有的感觉,可以说是相当适合丽良的打扮。
「只是觉得不太像是会在房间里穿的休闲服」
「啊,是这个意思吗,太好了~。其实这套衣服是冲田小姐替我准备的」
「刚才的女仆?」
「是的。和她说朋友会来拜访后,『这件事请放心交给我』就这么说了」
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大小姐穿搭吗。从结果来看这个选择算是非常正确。
「那个女人,品味还不错呢」
凛华对其的评价也跟着上升,难得听见她称赞别人。
「是位懂很多的人喔,特别是关于时尚部分。工作时的女仆服也是,她手上有相当多自制的衣物呦」
「哼—恩……自制的衣服啊」
话题貌似往不太妙的方向发展了。
「诶,那是她亲手做的!?」
突然爆出不得了的情报。方才的女仆服做工看起来很精致,一度还很在意是从哪里买的。
「好厉害对吧。因为在店里实在很难找到合身的衣服」
「啊,原来如此……」
身体太高大,我想很难有能符合尺寸的现成品吧。可就算如此,能有自己动手的想法实属惊人。听她说对衣物方面也有兴趣,也就是所谓的兴趣兼具实益吧。
「冲田小姐跟我不一样,无论什么都很擅长喔。像是做些难度很高的和菓子、泡茶的技术也很高明……对了! 难得过来玩了,请你们也尝尝看吧」
丽良啪的合起双手,「我去和她说一声」说完便离开了房间。由于速度之快以至于没来得及婉拒,这里就老实接受人家的厚意吧。
「……」
很是平静,却又坐不太住。此刻的天马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
在答应人家不胡乱张望的前提下,只得将视线固定在天花板的华丽灯饰上。可光是控制住视线,却没有阻断其他感官的手段。
这个房间内弥漫着的谜之芳香,此等香味的正体究竟是什么。答案很简单,除了身为房间主人的丽良外还能有谁。光是飘过鼻孔就足以让人忘却烦恼的香味,现在却包围着自己,感觉已经亢奋到能分泌出脑内啡了。
说真的,天马已然快要失去意识,
喀擦。一阵机械的声音传进耳中,将其拽回了现实。只见凛华呈现两手抓着手机的姿势。代表她正在拍照。
「恩恩,拍的很好♪」
「喂」
痴汉现行犯,天马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嘛。应该说,你在拍什么?」
「诶,或许是房间的景色吧」
「为啥」
「类似纪念照? 你想,我好久没来了嘛」
「……………………」
也许只是天马不熟悉,正常的女孩子之间会相互拍摄彼此的房间,的确不能否定有这种文化的可能性,但是呢。
「你ㄚ的人也给我入镜啊! 人啊!」
弄得像是租房照一样,这女人故意只拍到房间的样子。看着宛如事件般的可疑照片,除了跟踪狂外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哈啊? 有你在的照片打死我也不想要」
「不是要你谁都照啊! 我会帮你拍跟椿木同学在一起的照片的,那样就满意了吧,呐?」
「诶诶……突然说想拍照的话,会被她怀疑吧」
「你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啊啊!」
从丽良离开房间忽然开始拍照这点来看,完全是故意为之。
「什么纪念照啊,把偷拍说的那么好听!」
「没事的,我不会恶意使用的。充其量只会用在个人娱乐上而已,呐?」
「你想拿去怎么个享受我就当作没听见,现在马上删掉,给我删掉!」
「等下,啊啊嗯! 别那么粗鲁呀,笨蛋!」
凛华唯独这种时候才会发出像弱女子一样的哀号,因此天马无须多言便将她的手机夺走,漂亮的清除掉犯罪的证据。天马的举动毫无疑问是在执行正义,但是,有位恬不知耻的女人不满的砸嘴。
「没被发现就不算犯罪,这句名言你也知道吧」
「被我发现了喔」
「什么嘛。算了。已经好好的在心中纪录归档了」
「一开始就给我这么做啊……」
变态与绅士的分水岭,取决于是否做出犯罪行为,该说是看父母看孩子的心情又或者是单纯的滥好人吗,天马由衷盼望她能走在健全的恋爱之路上。
「不过,这房间四年来变了很多呢」
凛华开始端倪起房间内的物品与家具,实在称不上礼貌。是典型的不想邀她进家门的朋友类型。
「像这个柜子,虽然外观差不多,但尺寸变大了。我想是东西塞不下所以换掉了」
「亏你能注意到大小差异啊」
「那不是当然的嘛」
别小看我哦,话中的意涵相当明显。毕竟在这里的时光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回忆。
「书柜倒是没变。那时放的书还很少……现在已经堆满了呀」
感叹着时光的流逝,凛华的眼神变得柔和。
「玻璃桌就是新东西了。记得以前是一张木制的茶几。地毯也……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触感没有这么柔软。」
「靠触感判断,有种专家的感觉呀」
「说到底家具的位置就不同了。以前床的位置是在窗台边,书柜则在那一边的角落,然后旁边放着书桌……啊,这个台灯还在」
「真的亏你记得……」
「窗帘感觉是同一个,我看看……啊,不对,材质不一样! 原来的要更细薄才对。嘿诶~她换窗帘啦。是到了开始在意日光的年纪了吗?」
「……」
「电灯的装饰本身没变,里头换成LED灯了吗? 啊—,应该是这样没错,恩恩,小时候没那么亮嘛」
「…………」
「冷气也换新了。旧的那台启动时会一直发出噪音,原本还很讨厌呢。啊,小仙人掌多了一株。是觉得只有两株太少了吧。还有这个间接照明的格局……第一次见到呢,恩,当时并没有这些。啊,这个小镜子,当时觉得好可爱一直想要呢~在哪里买的呢?嗯……啊咧,时钟是挂在这吗? 不对不对,记得之前是……」
「………………」
——记性未免太好了吧?
眼前的女性将四年前的光景说得像是昨天才来过似的,对此感到战栗的天马是否很奇怪呢。假如对全世界坠入爱河的年轻人来说这种程度和吃早饭一样简单,又或者是必须具备的基本能力的话。自己跟恋爱这档事怕是一辈子无缘了
当天马的精神惨遭重创时,持续不断探索房间的女孩,终于往最后主菜的床铺方向靠了过去。
「OK,OK,接下来呢……」
女孩可疑的目光像是在说该怎么料理才好呢。即便她下一秒遵循欲望飞扑到床上,天马也不会太意外。随她喜欢吧的这种做算是放任主义还是放弃教育了呢,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行动。
「嘿咻……」
令人意外的是想像中的暴走并没有发生。只见女孩小心翼翼的坐上床,缓缓的接近鲨鲨玩偶
,揪的一声将玩偶紧紧抱在怀中。
「…………」
「…………咦?」
沉默席卷房间。凛华像是进入深度冥想一般闭上双眼。在怀中的Q版肉食鱼的柔软感和她本身凛然气质的相性意外的很合。不过,从鲨鲨的小眼睛中总感觉它正在说「好痛苦」,
「喔咿,叫你呢。睁开眼睛」
「……什么啊这样我不能专心啦」
「我不会读心术,起码告诉我你在干嘛好吗」
「我在做标记啦,看就知道了吧」
「谁知道啊。幸好我问了」
意思就是小狗在电线杆下小便吧,她到底想维护哪方面的领地呢。
「可是总感觉………恩~? 恩~~?」
嗅嗅,嗅嗅。将脸押在鲨鲨的肚子上的女孩,神情一言难尽。例如听说是鸡肉,吃下去才发现是蛙肉一样。只见她的小脑袋歪向一边,彷佛在说别以为能瞒过专家喔。
「有哪里不满意吗?」
「我说呀。借由标记把这个玩偶当作我的分身的话,实际上不就代表我每晚都跟丽良睡在一起嘛,那就是我的目的喔」
「别一脸正经说出如此惊人的理论啊」
「很奇怪吧。该说丽良味道很淡吗……唔恩恩,姑且是会标记啦,但没什么实感呢……就像明明不是刚割完草却闻的到草味一样?」
「不正经的仕酒师跑出来啰」
「难不成是假的……然后把自己喜欢的玩偶藏起来了?」
你是分辨毒品的警犬或是哪位探索遗迹的考古学家吗。趴在地上的凛华给人最直观的印象就是个变态,只见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到了床底下。
「这里很可疑呢……」
「你现在的姿势很糟糕喔」
虽然天马看傻了眼却也没有插手干预。理由是他完全不认为床下会有侵害倒丽良个人隐私的物品。初中男生把小黄书藏在床底下不过是都市传说。底下会有的大多都只有遗失的模型零件
而已。
「嗯—,哦! 果然有什么东西!」
「不是吧?」
「而且,好大,超大的……唔唔,嘿咻!」
连劝她说别乱动的时间都没有。凛华已经单手将东西抽了出来,是一个大小足以与她刚才抱着的鲨鲨匹敌的巨大玩偶。体色像是往咖啡欧蕾里加入大量牛奶会产生的明亮褐色。呈椭圆形的那玩意与多数的玩偶一样,都是依照某种生物的形象为基础制作的。
「…………诶。咦,咦,诶……诶?」
凛华的脸色变得铁青。和天线般细长的两个触角、酷似的甲虫的腹部,与王虫一样纤细的众多小脚。当认知到这点时,,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自内心的大声尖叫并倒在了身后的床上。运用胸前传球的技巧抛飞出去的玩偶恰好被正对面的天马一把接住。
「好一个传球……啊不是。笨蛋,不要把别人的东西当垃圾一样乱丢啦」
「可,可,可,可是,谁叫那个,那个是!」
凛华如惊弓之鸟般飞快的移动到房间的角落避难。只见她站在最遥远的位置,像是用仇人的眼神指着天马手中的东西喊道。
「小!,小! 蟑…….」
「我想不是喔。只是很像而已」
那位阁下的脚并没有这么多,身体也要更扁一点。手里的这玩意,真要形容的话更近似潮虫。
「话说就算是好了,有必要吓成那样吗?」
「说什么废话! 无动于衷的你才比较奇怪呀!」
天马也不是不怕,可也没有到会厌恶人造物的程度。
「毕竟都被Q版化了。平心而论挺可爱的喔」
「一点都不可爱!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快点把它放回去!」
似乎连看着它都不愿意,凛华死死的贴在墙角缩成一团。那软弱、贫弱、脆弱的模样,彷佛平日无所畏惧的形象都是骗人的。虽然有听说害怕虫虫的现代人有增加的趋势,不过这位即使在同类人当中也算是相当极端的案例。
「…………」
现在不是惩罚这个任意妄为的女孩的大好机会吗,一瞬间天马的脑中蹦出了此等富含教育理念的想法。俗话说挥泪斩马谡,带着这样的觉悟开始行动。
「听好,像你这样任性的人呢……」
「咿咿!别过来! 算我拜托你了!」
「总有一天会样这样……」
「呀啊啊! 不要把腹部转过来! 好恶心!」
「尝到苦头喔。知道了吗?」
「呜呜! 放过我吧……」
回过神来,已经来到缩在墙角的女孩身边,将手上硕大的玩意(以防万一先声明,指的是玩偶)贴在她脸上磨蹭。不过没啥特别开心的感觉,看来天马没有作为抖S的天分。我在干什么啊。大概是太累了吧。
稍微反省一下好了。轻声叹口气后。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喀擦,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声一同响起。
「我拜托冲田小姐准备一些茶饮跟点心,稍微等一下…………」
刹那间,丽良的时间彷佛被停了下来,只见她呆愣在原地。蓝色眼眸里映照出的是,缩在角落快哭出来的凛华与正在处罚她的男人。
「这是误会喔?」
即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尝试辩解,但丽良依旧像冰块一样动也不动。充分体会到世界的残酷与不公平的天马,此刻又成长了一点。
△
大部分的误会很快就解开了,由于刚才太嚣张的关系,使得凛华超级不爽,出于报复还试图将入侵床底的大罪名份推给天马。
另外,那个玩偶并不是潮虫,而是某教育节目中登场的人气角色,因为是以大王具足虫为原型创造的角色,所以取名叫『大王丸君』。
生物学的分类上近似海蟑螂(注),因为判断讨厌大虫虫的凛华一看见他(?)的话可能会晕倒,所已在我们上门前赶忙将他藏到了床底下。
(注:两者都是等足目)
上述来自丽良的说明。
「呐,丽良……小朋友真的会喜欢吗?那个区区海蟑螂」
「是大王丸君! 被大家称作深海的清道夫,是非常伟大的孩子呦? 他会一口一口~把鲸鱼等鱼类尸体吃掉。很可爱呢~」
「……完全没有,半点可爱的要素。只有你会记得那种知识喔」
唯独这点凛华直到最后都无法释怀。
顺带一提,丽良身怀不论是何种虫虫现身都能立刻徒手处理掉的特技。是每个家庭都渴望拥有的勇者。
「让各位久等了」
不一会儿冲田小姐便将红茶送了过来。茶点则是她手作的戚风蛋糕。虽然知道大略的作法,但要想弄得好吃听说需要相当的练习。
伯爵茶飘散的芳香与美味无比的蛋糕,差点要把原来的目的给忘了。
「好了,关于声援演说的原稿呢,我自己也想了几个主意」
不愧是丽良,切入正题的时机非常好。
「虽然只是条列出来而已,不过这样也好。另外,你们发过来的草案我有用红笔在旁边注记一些我的看法,这边也有准备复印件,你们看看」
「帮大忙了」
「谢谢你……哇,好厉害」
明明这些天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忙,草案上的注记却写得十分详细。难不成她一天是有48小时吗。
「这部分,我能理解成是要全部砍掉吗?」
「啊,不是的,与其说是砍掉,比较像是浓缩的感觉……」
大略翻过一遍后,凛华马上开始提出问题。起初丽良还握着铅字笔在原稿纸上涂改,但很快就换成笔电敲起键盘。
两人的臂膀靠在一起,彼此间的空隙远比一个拳头还小。平时的凛华因为会在意周围的目光所以在学校鲜少看见,但这才是她本该有的模样。
真是折腾呢。 想到为了此情此景经历的波折与艰辛,天马不禁长叹。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让自己消失,任务就完成了,但苦于缺乏妙案。只得尽可能的隐蔽自己的存在,就在这时。
「…………?」
不可思议的现象。天马清楚感觉到了某个人的视线。如同被螳螂的复眼锁定的恶寒让人寒毛直竖,使他警戒的看向四周。
于是,找到了。一直盯着己方的巨大存在。摆出与总统身边的sp(注)相同的姿势在角落待机的她注意到了天马的困惑神情。
(注:维安人员)
「啊,请不用在意这边」
她的语气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意思,单纯是物理意义上从高处向下说话而已。
「小的只是个摆设。当做我不存在也无访」
「……这稍微有点困难」
这么有威压感的摆设从来没见过啊。感觉能用来驱魔。到现在才发现,冲田小姐送完红茶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的待在房间内。
「那,那个,不坐下来吗?」
一直站着很累人吧,在关心别人之前,视线齐平的话给人的压力会比较小,才是天马真正的目的。
「这有违我的原则」
「啊……不可以在工作时偷懒之类的?」
「对一半。正确来说,是因为坐下来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的缘故」
「……反过来说,站着的话会是发生什么事吗?」
「是的。就像这样……」
冲田踮起脚尖,维持了一秒后缓缓地着地。
「能让腓肠肌跟比目鱼肌附近的肌群保持在最强的状态」
「肌力训练!?」
「主要是为了致敬某位自称百兽之王的艺人(注)」
(注:武井状,曾为田径选手,现为艺人。出版过 武井壮的目标! 百兽之王~ 人类VS动物的模拟战斗 实践篇~ 一书)
即便当事人将工作时偷偷锻炼的事实曝光,丽良别说是不悦,反而还笑了出来。
「啊,没错没错,冲田小姐很厉害喔。连格斗技也很强」
战斗女仆是真实存在的吗。感觉会冒出原三角洲部队成员之类的经历啊。
「记得你说过练过很多呢,都练了什么呀?」
「柔道三段、空手道三段、剑道二段,其他还有泰拳、少林拳法、桑搏、骨法、巴西柔术、卡波耶拉以及巴顿术……」
「哦哦~!」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在冲田接二连三的介绍下不由得感叹起来。
「哪里来的动感超人! 而且还混了一个架空武术进去呀!(注1、2)」
(注1:捏他来自蜡笔小新剧场版:暴风森林大作战里饰演动感超人的演员,乡刚太郎台词的魔改。原台词:柔道三段、空手道三段、剑道二段,少林武术、西洋剑术、缩骨功、卡波耶拉,还会一点中国功夫)
(注2:巴顿术,亚瑟.柯南.道尔于<福尔摩斯归来记>空屋篇里描述的武术)
好恨开口吐嘈的自己。
「哦呀? 看来天马阁下与鄙人的兴趣很合呢」
「我很喜欢那部剧场版。请别用来当作经历诈欺的捏他!」
人们常形容某些女性,不说话就是位美人。这个女仆,讲起话来比想像中还有个性。
「失礼了。除了取得黑带的巴西柔术外,其余的仅止于嗜好而已」
「竟、竟是最意外的地方钻研到极致……」
在场认为她选错职业的,貌似不只有天马一人。
「……只有我觉得这些不是家政妇必要的技能吗?」
凛华丝毫不遮掩自己带有火药味的视线。
「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必须具备的能力。若让肉体缺乏锻炼,在关键时刻就无法保护大小姐了」
「你想在令和的日本跟什么样的无赖战斗啊」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小的会没有脸面见夫人的」
「夫人……是指椿木同学的母亲吧?」
「啊,是的。说起来,冲田小姐原本就是母亲工作的大学的学生呢」
「当时真的受了很多照顾。到现在小的依然非常尊敬夫人」
天马所想的,是将她拉进自己的研究室协助她撰写论文,或是讨论将来出路等意义上的照顾。
「夫人如字面上的意思是我的恩师。当时全身沾满鲜血与硝烟的我,被内心秉持着公平正义的夫人说服,才得以重回正常人的生活……」
「很明显超出大学教授的范围了呢……」
跟黑手党杀手变成牧师有一曲同工之妙。尽说些夸张的事情,完全分不清楚她
哪里是认真的。
「即便夫人要求舔她的膝盖内侧,小的也很乐意服从」
「不觉得要求的部位精确过头了吗?」
从中能感觉到恋物癖的执念。凛华的眼神像是在说「这家伙是不是不太妙?」,对此真想送她一句名言,五十步笑百步。
「话说回来,今天双亲是都不在家?」
不是说跑去偷看别人房间,纯粹是感觉不到有人在的迹象。
「是呀。他们都出远门了……是去哪里来着?」
「夫人以学术旅行的名义到牛津大学参访,老爷则因为加入了学会,今天会待在京都」
「好有学术气息啊……」
「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不过去年就进到寄宿制中学就读了」
「意思是现在只有椿木同学在家?」
「以血亲的标准来看是这样没错,但包含冲田小姐在内总共有三位管家,实际上还挺热闹的喔」
「顺带一提,只有小的是住在这里」
这对冲田来说似乎是件很光荣的事,只见她一脸神气十足。「哼恩……」另一方面,凛华看上去不太服气。是忌妒人家能跟丽良住在同一栋屋檐下吗,亦或是沉浸在,假如她不在场的话「今天,我家都没有人喔」就能触发这让全国青少年都憧憬不已的展开,等等的邪恶妄想中呢。
「嘛,有冲田小姐这样的人在身边,做父母的也比较放心呢」
在各种意义上都是。天马话中的意思也明确的传达了出去。
「您真是独具慧眼。以防范未然的角度来说,没错,我会住在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正是为了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也就是随行保镳吧。的确,她以保镳来说相当可靠,
「可就算是这样,用不着靠那么近也……」
真要做话也是为了防范来自外部的袭击(?)在庭院警戒吧,但究竟有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老实说很微妙,比这要更妥当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不,以大多数人的经验来看,最可怕的往往是内部的敌人——狮子体内的小虫」
「啊,原来如此」
听起来不无道理,但这种口吻彷佛是在说,在场的成员中潜伏着会对丽良造成危害的敌人一样。
不明白她用意的天马环视了下周围,随即他注意到了
「……诶?」
无言的注视,不对,眼神中还带着一丝鄙视,目光和魔鬼终结者(2代中登场的那像是液态金属的玩意)一样冰冷无情。要是自己有任何可疑的举动,感觉随时会被贝瑞塔暴头。
「狮子里的小虫说的是我吗!?」
「圣经上是这么记载的喔,男人们都是野狼得注意才行」
不是虔诚基督徒的天马无法确认事情的真伪。但是,有件事使他非常的遗憾。
「还真是弱小的狼呢」
凛华像是看待他国事务一样窃笑不已。玷污丽良纯洁的野兽怎么想都是她才对。自己则是被卷进了史上最大的冤案事件。
「冲田小姐! 你怎么能这么说!」
丽良代替天马喊了出来。矢代君才不是那种人。一心认为她会为自己洗刷污名。
「矢,矢代君也算是个,健全的,男、男男、男孩子喔 ?那种事情,多少有点……这个,那个,额呃……我……我的意思是……」
情况不太对劲。只见椿木同学的脸蛋变得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而且尴尬的将视线移开。
「……椿木同学?」
「即,即使会有色色的想法,也不能责怪他呀!」
「椿木同学!?」
什么救场,分明是直接把人推下悬崖。
不过,仔细一想现在这个房间内的构成是男性1、女性3的状态。加上虽然分类不同但三人无疑都是美女。考虑到这点,天马与闯入女性专用车厢的痴汉已然画上等号。
「您不需要感到羞耻。如大小姐说的,那只是阁下的生理反应罢了」
话一说完,冲田悄无声息地朝自己逼近。等待着的是不给训练不足的菜鸡一盯点反应时间,就这么被抓着脖子轻松抬起来的未来,对此天马已经做好觉悟,
「假若真的忍不住的时候,请千万别客气尽管吩咐」
眼前的高大女人,不知为何解开了衣服最上面的钮扣,让脖颈露了出来。
「小的会代替大小姐来当你的对象」
「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对象啊!?」
空手道、柔道,还是普通的摔角呢。这说法听起来只会让人觉得是可疑的摔角,总得来说请容我郑重拒绝。阶级差距大到连比都没法比。
(译者:看是被打死还是被榨干……也可能还没榨干骨盆就先碎了?)
「不,不要紧的! 我是个非常冷静的人。一点都没有高兴或亢奋啊……」
难以想像这是出自血气方刚的十几岁青年会说的话,说到自己都想哭了。明明天马的确是有些心动的说。但现实却是必须顾虑东顾虑西,搞得自己神经紧张。
「诶诶~!! 完全不兴奋吗!? 认真吗!? 连一奈米都没有!?」
「椿木同学,事情会变得麻烦的,请不要咬着不放啊!」
「不,不好意思…这是因为,打击太大了……」
本来只是偶尔,最近总是时常在想,自己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丽良的精神构造了。
是觉得单方面愚弄天马很有趣吧,凛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个话题,能让我也加入吗?」
「……一点都不好」
果然女性这种生物很难搞。你待错地方啰。此时无意间回想起辰巳说过的台词,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却有种被救赎了的感觉。
要是有能驾驭此等情境的男人存在,我真想见识见识。
△
会议陷入胶着、没什么进展——绝对没这回事。
虽说开局确实十分混沌,但之后便一路顺畅地进行下去。主因当然莫过于丽良提供了出色的改稿案。
在夕阳西沉的时间带,终于完成了让大家(包含到最后也在现场的冲田)都能接受的演讲原稿,至于完成度嘛,看看凛华的反应就知道了。
「呐,这份原稿真的非要发表不可吗? 拿回去自己睡前开开心心的观赏怎么样? 还是说作为丽良收藏系列的三种神器之一放到神坛上……」
以下略。面对本末倒置的提案,不意外的全被天马驳回。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种爽快的倦怠感,尽管想办个庆功宴什么的,不过最后决定等选举结束再来大肆庆祝。
「要住下来吗?」虽然凛华直到最后都焦急的等待丽良的邀请,但那种都合主义的展开想当然是不可能的。「我说,丽良呀?」抱着一丝希望,在离开前尽全力暗示的结果是「想上厕所吗?」于是只好难过的放弃。
尽管很努力的试图婉拒用车载我们回去的邀请,最终在冲田的,
「让大小姐的朋友徒步回家,小的会没有脸见夫人的……」
低头拜托下,也只能点头答应。
于是我们坐上了黑色的高级车。坚固程度据说是会让撞过来的日本车大破的德国工艺。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坐上那张椅子的机会。
坐起来相当舒服,没跟你唬烂,这绝不是客套话。舒适到反而有点怀念老姊那台便宜的座位以及糟糕的驾车技术了。与时不时挪动屁屁位置的天马相比,看着窗外不停改变的景色的凛华显得游刃有余。她的代表色是黑色,使她进一步加深了跟这台车的亲和性,谎称是她的专用座车也没有人会怀疑。
凛华先在超高层公寓下车后,下个目的地便是天马的家,
「…………」
「…………」
迎来的是浓厚的沉默。这台车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叫EV(注)的家伙吗,连引擎声都听不见。
(注:电动车)
坐在驾驶座上的也不是平常接送丽良的帅哥执事,而是位高挑的女性。虽说换成了平底鞋,但身上的女仆服依然没有变。
天马从后照镜中窥探着前方驾驶如同肖像画般的容貌,一边思考该不该丢出经典的天气话题。
「对了,天马阁下」
「我,我在!」
在等待号志的瞬间,只见后照镜中的眼眸忽然看向了这里,吓得心脏差点喷出来。刚才一直在观察她的举动似乎被发现了,使我有些慌张。
「基于个人兴趣,小的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介意吗?」
「咦,问题是……」
一边整理乱糟糟的安全带一边思索。像自己这种平凡的高中生男生,有什么能让跟平凡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仆感兴趣的要素存在吗。
「敢问是哪方面的……?」
「很常见的恋爱方面的问题」
单从回答就能略知一二。这位大概也是恋爱脑。是坚信只要男女聚在一起其中必定会萌生讨厌或喜欢的感情,属于相当麻烦的人种。
多半是想问目标是丽良还是凛华这种可笑的二选一选择题吧。如预料的一样,抛出了让人感到为难的问题。
「请问天马阁下,如果要从大小姐、凛华小姐和我三人里面挑一个,你比较喜欢谁呢?」
「啊,是是。椿木同学跟皇还有冲田小姐呀……冲田小姐…………冲田小姐!?」
「请问怎么了吗?」
「额,那个……是我听错了吗? 最后好像多了个自我主张强烈的选项……」
「失礼了。那为了方便您回答,小的换成直接一点的说法好了」
「谢谢」
「您会将高挑且年长的女仆视作恋爱对象吗?」
「是很直接但一点都不轻松啊!」
这边竟然才是主菜,我怕了。
「这是为何? Yes or No,答案很单纯呀」
「不是,该怎么说……」
当着本人的面说不太好吧。但当自己陷入思考时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不,不好意思。我才认识冲田小姐没多久,还不太了解你……」
「意思是现阶段是No吧」
「……是的」
「我明白了」
这就像明明东西包了糯米纸,却故意把它撕掉后才放进嘴里。只不过,冲田似乎没有不开心。也可能单纯是天马读不出她的心思。
「……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想问这些吗?」
「要回答的话,可能得请您听一会儿某人的自言自语了。不介意吗?」
「当然」
「那是我刚好与天马阁下同年……也就是高中二年级的时的事」
「您这还真久远呢……」
「当时的我呢,白天在现实中的学校上课,回家后则到galgame的世界中再次上学,就这样讴歌着双重的青春生活」
「请不要破坏青春的概念」
虽然说的好像做一件事能体验到双倍的快乐,但讴歌的方式大有问题。
「在这其中,于某部作品中的标题登场的女性班导师——29岁、单身、主科数学、安产型身材——的她钓起了我的胃口。首次游玩时,在没有任何攻略情报的情况下,无论我在怎么努力想把她弄到手,却总是会跟别的女孩子好上」
「连享受的方式都是高玩啊……」
「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向她告白了,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梦魇般的绝望。被老师狠狠甩了一巴掌后画面一黑,就这样迎来无情的game over。不管试几次结果都一样。因此并不是立旗的问题」
「嘿诶……galgame也会有game over啊」
「说到底,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她的攻略路线。不同平台的重制版也依旧如此。硬要说的话,她是作为吸引玩家的陷阱而登场的角色……」
冲田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悲壮感。能感觉到,用不着那么夸张之类的回应是绝对不被允许。那对她来说想必是一段惨痛的经历。
「告诉我知道这个失败故事的意图是?」
「别因为只是游戏就小看它,其中深藏着许多我们应当学习的教训。而这个暗中发给制作者的『老师角色无法攻略的问题』,得到的回应……只有一句话」
咳咳。冲田刻意清了清喉咙,
「身为高中生就一起迈向健全的恋爱吧——敬上」
「啊,是呀」
虽然听起来很文雅,但意思就是术业有专攻,请别为难我。
「讲的有点久了。也就是说,刚才的问题里『别把我纳入攻略对象会比较好喔』也包含了这层意思」
「的确又长又累人的故事呢,而且这完全是杞人忧天啊」
「哦呀,真不留情。不过可不能大意喔。恋爱总是很突然的……您想想,天马阁下的学校难道没有这种人吗? 29岁、单身、安产型身材的数学老师」
「……」
无法反驳的我对此深感恐惧。
「对了对了,虽然不能当作参考,但也有过跟24岁的亲姊姊搞上后进入困难模式的经验在。很可怕对吧?」
「搞上有血缘关系的24岁亲友的发想本身就很恐怖了」
「我寻找过很多可能性。单纯无法攻略的状况、一周目无法进线及推角路线分歧等等……」
「我感觉再听下去健全的脑袋会受到不可逆的影响,故事就先到这里吧」
正因为确信这是不听进去也没关系的知识,天马选择将耳朵堵了起来。说句真心话,没碰那类的游戏真是太好了。一旦陷进去怕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真遗憾。恋爱模拟是我擅长的领域之一,还以为是能拉近与当代高中生距离的主题呀」
「你那块未免太阴暗了……话说,原来刚刚的对话都是为了拉近距离啊」
「很意外吗?」
「非常。毕竟今天一整天感觉都像在被人监视」
尽管不到讨厌,但也不怎么舒服。
「如果让你感到不快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没事。单纯再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太高兴的事之类的」
「…………」
「沉默的意思是真的有吗!?」
「没这回事。只是从以前开始就对名叫矢代天马的人,很感兴趣而已」
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我跟她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也没印象自己立过让年上女仆对自己感兴趣,如同galgame里会出现的青色大旗。
「话说得有点太快了呢。其实关于天马阁下的事情,至今以来都是从小姐口中听来的。所以才单方面对你产生了兴趣」
「那个……虽然不太敢听……椿木同学,是怎么形容我的呢?」
「压倒性好评。圣人君子、男人中的男人、路上遇见他的女性无一例外都会回头盯着他看……」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STOP! 住手呀!」
听的天马整个背都痒了起来。到底戴了什么滤镜才会看成那副德性啦。美颜效果太强已经连原型都认不出来了。
「由于备受好评,一度将您的地位看得比天还高」
「……看见实物后,想必很扫兴吧」
「是的。相当普通,和很久以前玩过的小黄油男主角很像」
尽管没玩过,但我明白她没有夸奖的意思。
「古人说无风不起浪。起初小的断定这或许是某种圈套,于是决定仔细观察一番……」
「什么都没有对吧」
「恕我冒昧,仅凭冲田的眼光无法看破」
那是当然。自己没有能挖的爆点更没有什么心机,天马比谁都还清楚。
「所以我换了个视角」
「视角?」
「然后,答案立刻就出现了」
为什么呢。透过后照镜看去。今天从未真正展现出富含情感举动的冲田,一瞬间似乎咧嘴笑了出来,使天马不禁揉了揉眼睛。想当然是错觉,实际上究竟如何呢,只不过是表情稍微变柔和罢了。
「在那间宅邸工作了好几年,但说不定还是第一次看见呢。大小姐那样无忧无虑,兴高采烈的模样」
「兴高采烈…….」
这样啊。她在天马面前频展露出的兴奋模式,的确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从第三者口中听到才总算明白了。
「不过,这有那么稀奇吗? 我印象中的丽良一直都是这种感觉喔」
「即便乍看之下很像,实际上从有没有放下行李这点来看,两者本身有相当大的差距」
「放下,行李」
无论是背包或包包,更别说放有过夜套组的行李箱,感觉丽良都不需要亲自动手。意思是指心灵方面的重担吗。
「肩负继承家业的使命……。说起来很简单,但绝不是轻松的一条路。更别说打从出生下来就注定如此的人」
「…………」
听别人提起才注意到的天马实在肤浅。自己只看到了丽良家中光鲜亮丽的部分。或是只能看见这么多。
祖父与父亲都是医生,所以自己成为医生也是理所当然的。生在那种家庭,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知识浅薄的天马无从想像,光想就觉得辛苦。
进入医学院是何等困难,即便进去了学习也是一大难题,当上医生后工作当然也不轻松,要支撑一家大医院的营运更是无比艰辛。
她背负的东西究竟有多沉重呢。光是想到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了。
加上,还有件很在意的事。
「或许是多余的关心,但……」
「是?」
「椿木同学的父亲与母亲,经常不在家吗?」
「啊啊,实际也如你所想呢。大小姐自己,特别是升上高中后『不用在意我』便坚守着这项立场。一家人团聚的时间少之又少」
房子虽大却感受不到人的温暖。起初感受到的那股寂静的寒意看来并非错觉。而冲田也有注意到天马的忧虑,
「请放心。关于这部分,我有好好履行炒热气氛的义务。不会让小姐有时间无聊或寂寞的」
「真是可靠的发言」
安心的同时也开始思索。平常总是温柔对待周围所有人的丽良。宛如太阳般照亮一切的她也与常人一样有着自己的烦恼。又有多少人曾察觉到这件事呢。
「可是,说来惭愧……对于宅邸外的情况小的无能为力。因此天马阁下。在学校时,小姐的事就万事拜托了」
「……说的也是啊。我会尽我所能的」
尽管认为有更适合的人选,但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冲田为丽良着想的心着实传达到了,所以我想尽可能回应她的信赖。
「不过,这样啊。所以才」
「怎么了吗?」
「没有啦,椿木同学跟冲田小姐与其说是大小姐跟女仆……」
「饲主跟宠物?」
「并不是。你们给人一种更加亲近的印象。像是年龄有段落差的姊妹似的」
「……我们并没有差那么多岁;不过,是吗,看起来是那样呀」
「对,对不起!」
对于踏进这种敏感问题的自己得好好反省。
「依你的理论来说,姊姊应该是大小姐……丽良姐姐才对呢」
「冲田小姐是妹妹?」
「是。纵使年龄和身高都是我领先,但以做为人的完成度考量的话,大小姐远远凌驾于我……她是个很坚强的人,我非常尊敬她」
「坚强吗。确实是呢……」
气势惊人。不屈不挠。意志坚定。还有为他人着想的温柔。
老实讲,天马至今不曾见过她软弱的一面。所以才没什么实感。
根据她透漏的回忆。过去她曾受过挫折。因为冲田不认识凛华,所以那是连她也不知晓的丽良的一面。
天马也一样。认识的仅仅是现在坚强的她。这不知为何让他感到莫名不安。
——自己或许,真的对她一无所知。
「嗯?」
噗噜噗噜。口袋里传来手机的震动,拿起来一看是凛华传了讯息。抱着不详的预感点进去后,
『行李箱! 你不是把它丢在车站的置物柜里了吗!』
小青蛙吃了一拳后随即倒地,真是恶趣味的贴图。
『都是你的错,现在马上去拿回来,你要敢拒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喔?』
「…………」
天马静静的关掉app。
果然行李这种东西是越少越好。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我敢肯定这是全世界统一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