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应当多跟年纪相仿的人打好关系。来自某位galgame达人的好意提醒,可以的话天马当然很乐意去实践。
「竟敢吃掉我纯正的九莲宝灯(注)。不可饶恕!!」
(注:我不会打麻将,只知道是听牌的意思)
「让你凑出来还得了」
现实跟理想往往是相反的。坐在椅子腿翘的老高的是大我一轮的数学老师。
第四堂课结束后。打着值日生的理由叫我把班级课堂缴交的笔记给抱到职员室,搬完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闲聊,聊着聊着就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自己完全不记得有做过任何提升好感度的行为,更别说为了攻略而贴身跟踪,但不知道为什么,相泽真琴很中意天马。即便到了午休时间也丝毫没有要放他离开的迹象。
至于加班费之类的梦里什么都有,没办法,只好在脑内玩着预测丝袜丹数的小游戏来打发时间,正当自己理解到即便算出来也得不到正确答案时,
「……啊,对了对了。终于想起来叫你来要干嘛了」
「原来真的有正事呢,哇啊」
「恩恩,我想差不多需要外场救援了」
「……是指这个枯燥乏味,缺乏起伏的人生吗?」
「虽然不知道你指的是谁的人生,但并不是。我说的是学生会,学生会啦!」
「学生会? 这么突然是怎么了? 你又不是顾问」
「不不我是顾问呀!时间差的天井…?(注) 诶,认真!?」
(注:天井=天妇罗井(炸物盖饭),在漫才界中意指同样的梗重复使用,时间差天井意指表演者在演完一个梗后穿插些许内容,接着再搬出同样的梗创造一时间差搞笑)
其实没忘,但由于真琴的反应太过有趣,使天马下意识选择装傻。成天吐嘈对身心灵可不好,偶尔放松一下是必要的。
「说到底,学生会需要这种东西?」
又不是走投无路的周刊连载。
「要的,要的。三年级的田中……是现任学生会长,你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
明明在例行的活动与典礼经常看见他上台。但脑海中对那个人的轮廓却模糊不清,连蒙太奇照片的素材都当不成。
「但没什么印象啊」
「是吧? 田中他虽说人不坏,可就是缺乏存在感,既没有凝聚力也没有影响力……人不坏啦」
「你确定没有在恶意诽谤吗」
「你见到就知道了。啊,他人真的不坏喔?」
一再强调这部分,是因为除去这点就没什么能提及的要素了吧。
俗气但是老实,这有那里不好吗。不特意去讨好人或巩固自己的地位,专心走在庶民派的路线上,天马也觉得不错。
「而且那部分还有身为副会长的椿木同学在,挺稳的不是吗?」
「没错! 那反而是大问题啊!」
真琴拍了拍膝盖,像是在说你问了个好问题。
「真不行的话交给椿木女史就好……什么的,活像只方便的机器猫。椿木A梦? 不只是田中,学生会整体也都飘荡着坐享其成的气氛。这种搞不清楚谁才是真的会长的情况到现在也没变喔」
「原来,如此」
成员听着丽良的意见纷纷表示『很棒呢!』的光景。非常容易想像。不知不觉间代替会长主持会议的丽良。畅行无阻的进程。因为个人能力不足造成的奇异景观。
「但顺利的话椿木女史想必会变成名符其实的会长吧。要是这样倒也行……」
「辰巳也在,还不确定能当选吧」
连名字都不想听见吗,「我不认识那种人」真琴十分不悦地回道。
「至少从宣传委员做的问卷调查来看,椿木女史是有优势的喔」
「绝对是私底下搞的吧……那家伙」
天马完全没印象碰过那样的调查,可信度究竟有多高呢。
「怎么啦,一脸无精打采的。这是矢代的战略有顺利进行的证据呀,开心点嘛」
「战略?」
「在我面前装什么傻。在普通学生中很有人气的椿木女史,以及拥有大量死忠粉丝的皇,正因为客群不同。一旦把两边的选票都弄到手,与胜利无误……那就是你的目的吧。这个小策士~」
尽管受到了像是诸葛孔明般的待遇,但我当然没有那种打算。不过是支持凛华恋爱的过程出现的副产物罢了。
「总而言之,呢。椿木女史当上会长我自然很乐意,也认为她是值得栽培的人才。但太过可靠这点倒是不太感冒呀……」
「那个,很抱歉打断你的长篇大论。这个『女史』的称呼到底是?」
之前就一直很在意。在这个性别问题饱受争议的年代,却听见真琴说着这已经几乎消失的敬称。
「那当然是为了表达自己最大的敬意嘛」
「教师对学生?」
「她很厉害喔。把说真的谁上都行的杂务,只用一句『我来做』就全揽了下来」
「有这回事?」
「恩。统计选修科目、回收进路调查单、告知临时教室移动、公益金募款、教室内的备品整理、补充粉笔等等,其他还有很多很多」
「…………」
说起来,一年级的时候曾为了决定谁要负责杂务而举办过猜拳大会,伴随着胜者的欢呼与败者的悔恨。好几次让班上的气氛变得险恶,但自从升上二年级后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能落得轻松我当然很开心,都想向椿木女史看齐了。同时也担心,她会不会太拼命了」
纵使是一有机会就恨不得多吸几口尼古丁的偷懒狂魔,在丽良面前似乎也抬不起头。
天马也抱有类似的不安。她平时究竟几点才睡啊。难不成还用了精神时光屋吗。丽良与常人有所区别的地方,在于她没有任何怨言。即使欠她人情,她也不会骄傲自满。是纯粹意义上的自我奉献。
「所以交给你去说吧。让她多学学懒惰的班导之类的」
「这务必请您亲口告知」
「我老早就讲过啰。结果本人却笑着回了句『谢谢您为我担心』」
真琴意外有教师风范的思考回路让人很是讶异。稍微对她改观了。
「那种类型的人顽固的跟石头一样」
中肯的评价。乍看之下柔和且意志薄弱的丽良,一下定决心就绝不退让的强大反应在了日常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上。
「从男朋友的角度看想必是颗烫手山芋呢。嘛,矢代应该冇问题(注)啦」
「冇问……什么?」
「听不懂吗,世代断层真残酷啊……意思是没问题,OK的!」
(注:モーマンタイ==冇问题,话说哪个土生土长的日本小伙听得懂广东话啦)
「啊—额,不好意思。所以说,整体上是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很登对喔。矢代你喜欢吧? 被那种麻烦的女人牵着鼻子走」
请别把人看得好像喜欢自找麻烦一样。可自己无法否定这点更让人气愤。毕竟,擅自搅和进皇凛华这位无敌麻烦女私事里的,正是天马本人。
「顺带一提,说到顽固,我也不输路边的小姑娘们喔」
哼哼,真琴对自己独特的见解骄傲的抹了抹鼻子
「我可是到现在都还会抽菸喔。就算未来涨到800圆也不会戒的!」
「不觉得太固执了吗?」
「当然啊,可恶。那些家伙整天吵说菸味对小孩的影响不好。咱们都很注意的好吗,才不给他们机会说闲话」
「说起来……老师你明明是个老烟枪却不怎么臭呢」
「看吧~? 是吧是吧? 先是漱口再吞颗清新糖,衣服和头发还喷了除臭喷雾呢 」
「弄下来都比一包菸贵了」
看上去格外高兴的真琴,发出了听起来有点恶心的噜猫叫,只见她缓缓起身把头凑了上来,像是在说「再多夸我一点?」。倘若今天是童颜萝莉音还勉强能接受,但眼前这个女人的声线是成熟女性才会拥有的色气女高音。
说实话,非常难熬。
「怎么了,想靠近点闻吗?」
「我不要。住手。别过来」
「客气什么,来嘛来嘛」
「不是客气而是真心的拒绝!」
「现在的话,不小心摸到胸部也可以喔」
「那会变成一生的业障的……别……住手啊啊!」
作为一名男性、一位高中生,天马预感自己将会失去某个重要的东西而奋力的呐喊,「又来了啊」「还是老样子呢」至于周围的教职员们仅仅是无奈的瞥了几眼并不打算上前阻止。
再会了,我的青春。正当思考自己的骨骸会被谁捡走时,
「贴那么近是要干嘛呢,两位?」
「你,你是……!?」
顺着真琴彷佛时隔百年后再次见面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位美男子正俯瞰着我们。在有些既视感的时机出现在这里的是,辰巳龙司。
「我说真琴酱……要变身成饥饿的大野狼好歹等到满月时嘛」
「别把人说得好像欲求不满似的。这只是单纯的肢体接触罢了!」
「哼—嗯,是吗。看上去天马很困扰呢,不然我来当你的对象吧?」
这货好猛啊。天马的内心大吃一惊。对手可是真琴。普通学生不是怕得要死,就是被耍的团团转,但他竟然却能反将一军。
「……啊,打住打住,真让人反胃」
如预料的一样,判断正面迎击对手对自己不利的真琴,
「我对帅哥或是篮球部那种人高马大类型的厌恶程度不亚于第三次世界大战。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在天马暗自决定将他称为『相泽真琴击退喷雾』时,「哈啊~」只见辰巳失落的叹了口气。连烦恼的神情都像一幅画也太犯规了。
「…………」
「……那个,辰巳?」
「叫我龙司就好」
天马的肩膀正以现在进行式的方式被牢牢抓住,使他如同黄花大闺女一样缩起身子。
「你接下来有空吗?」
「诶?啊啊,恩,是的」
虽然真心话是肚子饿了想回去吃便当,
「那就好,稍微陪我一下吧」
但感受到辰巳身上格外认真的氛围,加上欠他一份人情,这才决定陪他走趟。
「我们要去哪?」
「学生会办公室吧」
「……为啥?」
「到了你就懂了」
屁颠屁颠的跟辰巳身后。「呦」「嗨」看着他与路过的男生们打着招呼、「哇,是辰巳学长」「真好呢」「好棒……」以及在一旁盯着他窃窃私语的迷妹们。一路上拜见了各式新鲜的光景。
冷清的走廊深处的目的地,学生会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疼」想说里头在干什么的天马,一头撞到了突然停下脚步的辰巳背上。
「停下。站这里就好」
怎么回事,男人将食指抵在嘴前示意试图发问的天马。是根细长且端正的手指。当心里还在想,要是刚才那群迷妹看见他这充满色气的动作,肯定会晕倒时。
「椿木,真的很抱歉」
「请别在意」
能听见男女的声音。其中一边早已听惯的声音,马上就知道对方是丽良。虽然看不见脸,里面还有一人吧。从措辞判断应该是高年级生。
「明明可能是现任成员最后一次集会,结果今天除了你之外还是没人出席……身为学生会长却缺乏人望,我真是没出息」
从对话中可以知道,向丽良道歉的是现任的学生会长。
「千万别这么说。田中学长真的很照顾人。我从学长身上学到了很多。大家也一定很感谢你的」
「别说傻话了。要说受教的是我这边才是。一直以来总是受你帮忙」
「不。非常感谢你愿意细心指导刚开始对什么都不熟悉的我。能遇见田中学长真是太好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哈哈……真说不过你。开始期待起来了呀,由你率领的学生会执行部」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啦」
「说什么呢。椿木的话绝对……」
听起来似乎是俭朴的送别会。虽然要交接未免太早了,大概是看在现任的面子上特地召集的慰问会吧。
——只有椿木同学到场吗?
依照之前听到的,由于天马担任的庶务比较特别,并不用响应召集(说到底他根本没见过田中),但其他成员理当会收到通知才对。
如丽良所说,平时好歹受了人家照顾,却正大光明缺席什么的。对这位连脸都没看见的学长,天马心中涌现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怀疑,
「……差不多可以了吧」
靠在墙边的辰巳动起身。看来他的目的打一开始就是站在这边听。
默默跟在他背后的天马,不明白对方刻意戴自己过来的目的。另外先前抱持着的疑问,在这刻转变为了确信。
「呐……你在生气吗?」
走到转角附近时,忍不住出声问道。
连对情感的微妙变化不太敏感的天马都感觉的到。从在职员室打断真琴的举动开始到现在,辰巳周遭一直飘荡着不悦的气场。
「是你的搞错了吧?」
「少骗人啦」
他停下脚步,眼神如同泥水一般混浊,很明显相当不满。
「只是觉得,还真是游刃有余呢」
「什么?」
「问卷调查什么的,搞得好像他们已经赢了一样」
「啊啊……那当然会生气呢」
在旁边听见真琴和我的闲聊,很看不惯以自己败北为前提进行的话题吧。意外的不服输。这就是运动员吗。
「所以,我想教教他们什么叫做现实。如何?」
不用说,是指刚才丽良跟学生会长的对话吧。
「能请你用傻瓜也听得懂的方式问吗?」
「亲眼目睹实景后。你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嘛,不怎么好吧。搞得跟守灵没两样」
虽然不清楚内部的情况,可是,尽管不想这样说,但那的确不是一个组织应有的营运状况。
「明若观火。如今的学生会执行部不过是靠着个人魅力……丽良酱的威光才得以存续的泥船罢了」
「……有必要说成那样吗?」
「逃避也不会改变现实」
辰巳说得很对,纯粹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因为有个凡事都能解决的天才在,问题尚且没有浮现到台面上。平心而论,成员的资质本就不乐观。
「我不会任凭事态恶化。缺乏干劲跟骨气,脑里只想着提高内申评价的家伙,不如乖乖辞退对社会还更有帮助一点」
「在知道问题的情况下,你依然认为具有行动力的自己更适合当上学生会长?」
「能这么快理解帮大忙了」
他的论点,没有错。我想从头到尾都站得住脚吧。
连天马都能得出的问题点,丽良不可能没注意到。重点是实行的部分。温柔的她肯定不期望发生赶尽杀绝的改革,
「那样做,不也算是为了丽良酱吗? 若是真心为她着想,有时必须做好成为恶鬼的觉悟」
所以辰巳才说。我来代替她做。这人真的很帅。
刚毅果断——怀有明确的意志,并且能做出决断。要天马跟他比较都显得妄自菲薄。
因为凛华也拥有相似的特质,所以能明白。若要说哪种男人有资格待在丽良身边,肯定指的是像他这样,能与猛虎并肩,如同高贵之龙般的存在。
「辰巳。你为什么想当上学生会长?」
「那是……」
询问的同时,天马心中已经得出了答案。为何刻意要与心仪的丽良对峙。那是他的体贴,也是一种强烈主张自己存在的方式。
「当选学生会长的话,她也不得不认同我。势必得正视我,我是这么想的」
辰巳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心意全盘托出。只要自己胜选的话,丽良也一定会意识到他。从而跨越普通朋友的关系。
「嘛,另外……进入学生会的话,和她在共处的时间必然也会增加」
「像我现在这样?」
「你是故意问的吧?」
「你真的很喜欢她呢」
「事到如今还用多说吗。没想到你的性格意外的不错啊,天马」
(译者:额,只有我觉得你们俩在跨频聊天吗?)
「说这种话的辰巳也有着可爱之处呢」
「吵死了。都说叫我龙司就好,差不多得了」
辰巳别扭似的笑道,天马也不由笑了起来。他是敌手,也是个好人。自己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叫做辰巳龙司的人。
再次认清现实。到头来,玩家一直都是他。天马自始自终都处在蚊帐外。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可为什么呢。是羡慕,还是不甘心吗,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才对。
胸口深处像是被东西堵住什么的,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
若是真心为她着想,有时必须做好成为恶鬼的觉悟。
多亏绞尽本就不存在的脑汁,下午的课程没听近半个字。
就这样空虚的迎接放学,烦恼该不该搭话的期间,丽良早已离开了。于是不情愿的把值日生的工作搞定后,天马像是要追寻她的幻影一样,步履蹒跚的来到学生会办公室。
「没可能每次都在呢……」
深刻反省着自己不符合持有文明利器——手机的人该有的行动,并稍稍打开一道门缝往里头窥探。
「……哦?」
何等的侥幸,朝思暮想的金色御发出现在了视线中。不过,由于她坐在副会长座位上,现在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表情。理解到其中含义的天马,静悄悄的将门推开。
悄无声息地潜入后,果然不见趴在桌上的丽良有任何动静。如预想中的一样,苏—苏—,她呼着小小的鼻息睡的正香。该怎么说,有种发现槌之子的感觉。毕竟是那位不知道何时才会睡觉的丽良的睡脸。
踮脚、蹑着脚、忍者步。小心翼翼的拉进距离,花了整整一分钟总算来到她身旁坐了下来。我到底在干嘛,不不不,丽良想必是累了所以可不能吵醒她,这点程度的顾虑是当然的,心中浮现出不知道在对谁解释的借口后,随即消逝。
窗外的樱花树长满了绿叶。五月中旬。白天的时间也逐渐变长。因为学生会办公室的位置处在操场的反方向,社团活动的喧嚣声与这个空间无缘。能听见的,只有空气清净机运转的声响。
「……恩嗯」
与吐息一同发出的喘息声。因为没有意识反而更显妖艳,将目光移过去后,丽良抖了抖肩膀,脸换了个方向趴下。恰好是能让天马好好观察的角度,闭上眼睛的关系所以无法直视那双蓝色眼眸。取而代之的是闪耀着金光的秀发。
明明没有涂口红,却格外鲜艳的粉色樱唇让人目不转睛,对此心动不已可谓是男人的本性。看着眼前睡美人的睡脸,即便不是王子都忍不住想吻上去。为了避免邪念孳生,将视线从丽良身上移开。
桌上摆着一个未开封的罐子。担心被她的手肘挤下去,悄悄的移到了安全的位置。顺便确认下标签。显眼的黄色外观,乍看之下以为是那家以甜度MAX闻名的咖啡。
(注:应该是这罐)
「……唔」
是某家的饮养饮料。综合果汁味。天马出于兴趣曾在药妆店买过,并多了一段费尽苦心将其喝完的惨痛经验。光是回想起来就有点倒胃,那东西讲好听点是风味独特。
一边追忆她的味蕾细胞已然灭绝的同时,天马终于注意到。桌上那厚重且看不惯的习题与参考书的存在。这些不是学校指定的书籍。多半是明星预备校出版,且书名清一色都与理科与数学相关。打开书签夹着的页数看了几眼。
「连没教过的范围也很自然的做完了啊!」
学校考试第一就好,照着老师说的做就行,要想实现那种梦想,一点都不轻松吧。不如说以这个目标为大前提,势必得做到范围外的预习才对。
无论是习题或参考书,都没有被翻开。只见桌上几乎都摆着预算案与委员会的资料、以及和学生会相关的档案。比起自己,他人总是优先的。那是很棒的事。理当大肆赞美,没可能批评。
正因为如此,天马选择全心全意,尽可能的将心中的关怀与自己的感觉转换成话语。
「椿木同学,很努力了呢。真的很不了起呦……」
慌张的收回下意识想抚摸她小脑袋的手。混帐东西。那种事情只有被喜欢的人做才会开心好吗,被不在乎的男人乱摸只会招来反感而已。
重点是,我哪来的脸皮说什么很努力了呀。有时间鼓励别人自己倒是多长点心啊。亏我说得出口。事到如今真的是羞耻到极点了。
要是给谁听见了毫无疑问会引起大问题。到时候不是脸红就能解决了。那可是会痛苦万分的躺倒在地上,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来生打开窗户跳出去的等级啊。
幸好丽良睡得很熟,让天马松了口气。
「…………嗯?」
奇妙的感觉。像是大家来找碴似的。到刚才为止照理说没有异状的景色,现在却不太寻常。而那不对劲的部分我也找到了。
那便是丽良嫩薄的肌肤。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呢。只见她的后颈已然染上一片鲜艳的绯红,不用摸也能感受到那份炙热。
「…………」
「那个,椿木同学?」
「…………唔」
「你该不会,已经醒了?」
啊哈哈。回答的是,丽良的轻笑声。
——骗人的吧?
丽良迅速地抬起头,朝天马看去。是因为还混杂着睡意吗,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煽情。鼓动着男性情欲却毫无自觉的少女,俏皮的吐着舌头的模样进一步动摇着天马。
「暴露了呀……本来还想再多听一会儿呢」
「您说,再多听一会儿?」
意思是她其实远在自己出声前就醒来了吗,这无疑是承认了。
「做为参考……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想想~……『连没教过的范围也很自然的做完了啊!』的时候吧」
「齁,齁哦」
「还在等待睁开眼睛的时机时,就听见了你的赞美。开心到身体不自觉热了起来……真不好意思」
即便是在道歉,丽良却笑得合不拢嘴,身体不停颤抖。看上去相当愉快。靠着这,天马成功让她笑了出来。作为艺人感到十分荣誉,但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呀,是这么一回事,原来如此呢……」
无意识的呢喃着,一边站起身来,回过神来已经将双手放在了墙边的大置物柜上。
「苏呼~~……哈啊~~……苏呼~~……」
「矢代君?」
如同是挑战破瓦的空手家,将注意力集中在丹田的腹式呼吸。
然后,接着。
「喝嗯!!」
「矢代君!?」
碰! 头盖骨与金属交织出的自由风声乐,在少女的悲鸣下收尾。
裂开的不是瓦砾而是自己的脑袋就是了,果然对素人来说难度太高了吗。
「……啊咧?」
双眼翻白,眼冒金星。头疼的像要裂开了但没能裂开,记忆也是,甚至没能晕倒。赔了夫人又折兵,白折腾了,聪明的诸位请千万不要模仿。
「啊啊~……痛痛、痛痛,飞走吧……拜托了~」
眼眶泛泪的丽良温柔的轻抚天马的额头。总感觉特别冰凉,大概是因为额头在物理层面上发烫的关系。
「这个,等下绝对会肿起来……真是的,你在想什么啦!」
「想什么……我只是想来世当个大王具足虫为清洁深海垃圾尽一份心力……」
「请振作一点!」
噗嗯! 噗嗯! 还是第一次看见丽良那么生气。感觉得出她是真的动怒了,天马也不得不停止装傻。
「抱歉,吓到你了……只是,小的有件迫切的请求恳请您答应,可以吗?」
「好啦好啦,我会听你说的」
「关于鄙人方才说的戏言,还请您不要外传……」
记忆删除、覆盖或存档什么的,正因为深刻体会到世间不存在如此方便的魔法,所以才将希望寄托于极为现实的交涉上。
「你就算不说……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哦」
「谢谢」
天马得以捡回一条小命,同时因为肾上腺素降低,疼痛感开始变得更加鲜明,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的,
「……那样做太浪费了,我要放在内心深处好好珍惜」
因此没能听见露出害羞微笑的丽良说的台词。
「话说回来,难不成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不,没有到那种程度……」
「不到那种程度?」
不是自夸,现在的态度可谓是暧昧的要死。毕竟,连自己该说什么都没法好好汇整起来。于是天马只好将目光放在习题与参考书上以寻求线索。
「那些看起来很难呢」
「啊啊,被看到了呀。好难为情呀」
丽良尴尬的开始把东西收进书包里。
「因为私下报名的模拟试验快开始了,觉得差不多该认真准备……但完全不行呢。厚成这样,光是带着就吃不消了」
「真辛苦呀。不过,既然如此把学生会的工作等等的,交给别人负责如何?」
「不用不用 ! 不能浪费大家的时间。平常要跑社团和念书、学校的活动,周末跟好朋友出去玩……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高中生可是很忙的呢」
「又是这样……」
「嗯?」
丽良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有多奇怪完全没有自觉。明明她也是正值花样年华的高中生,自己是次要的,不重要的,所以根本没算在里面。即便天马都有好好地注视着她,但本人却看不到自己。也没想过要那么做。打算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一切。
「我要是能帮上点忙就好了……没有呢。哈哈哈哈……」
越说越没底气,因为先前被明确告知过,自己在场反而会妨碍工作。或许离开这里是天马能做到的最好的办法。
「啊,既然如此,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尽管吩咐」
幸运的事没被排除在战力外。因而充满干劲的天马。整理档案,输入exce,或者体力活都没问题。尽管做好粉身碎骨的觉悟,但却迟迟没有听见命令。
「把这个再稍微往那边放……」
业界楷模,「好了」自己率先动作的丽良摆出了小小的胜利姿势。
两张摺叠椅不知为何紧靠在一起。而坐在其中一张椅上的她,
「请来这边~」l
碰碰。只见她轻柔的拍了拍身旁的椅垫。无须多言,是让我坐下的意思。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决定听从任何命令的天马放弃思考坐了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
「非常满意♪」
少女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想当然的,距离很近。感觉彼此的肩膀就快贴在一起了。没有甚么比这更让人害羞,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可不行。天马试图将椅子拉远,可是丽良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那个,椿木同学」
「嗯?」
「您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啊,不好意思。刚才那样趴在桌上,无论如何都睡不太好。手很容易麻掉,脸也会留下红印,睡醒后一团糟……想说这么做是最好的~」
「真有,道理呢」
已经不是快碰到的距离,两人完全靠在一起。
并非不可抗力,而是丽良积极的往这里靠过来的结果。与其说肩膀被靠着,以天马来看更像是被抱住。女孩子的身体,为什么能这么柔软呢。
「……事到如今就实话实说了。我很羡慕喔」
「羡慕?」
「前阵子去动物园的那次。回程在电车上的时候,你也是像现在这样,让凛华酱靠在肩膀上呢。我当时就在想,那种感觉好棒呀~之类的」
「嘿诶……」
一瞬间心跳加速,但千万别会错意了。那单纯是作为一名女高中生,很憧憬那种青春感的情境罢了,并不是专指天马个人。
她的头顶飘逸着一阵清香,为了避免闻上瘾而不得不抬头盯着天花板的现在。天马正死命地鞭策着自己不灵光的大脑。
「但,但是,累了的话还是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比较妥当吧?」
「……不行,其实等会还要负责管乐部的指挥跟演奏等等,有很多事要处理……现在只是打个盹而已……所以,十分钟就好。十分钟后,请叫我起来……」
说着说着丽良感觉就快睡着了。是真的很累吧。让人更觉得她应该回家好好休息才是。
真琴跟辰巳会担心丽良,某种意义上算是必然的吧。然后,虽然没出声,但那个女孩——凛华也肯定怀有同样的想法。她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加关心丽良。大小姐就万事拜托了。此时忽然回想起女仆的冲田拜托自己帮忙的事情。
「椿木同学,我说呀」
尽管笨拙的自己想试着将心中焦虑的感受告诉她。但是身旁的少女已经进入了梦乡。
「当然会,担心啊……」
想说传达的话语失去了倾诉对象,取而代之的是天马的自言自语。
视线缓缓地向下移动,黄色的恶魔……不是,是营养饮料静静的矗立在桌面上。看着那被誉为最适合快速补充营养的饮品,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擅自浮现出丽良家的冰箱里堆满了这罐子的画面。
「反而更担心了呀…」
至少换成果冻类的还好一点。之后,跟她推荐一下吧。
△
代替前去协助管乐部的丽良,天马留在学生会办公室整理环境与锁门。
「钥匙缴交完毕……」
从教务处走出来,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能感觉到夕阳逐渐西沉。
身为归宅部的天马到现在还留在学校实属稀奇。现在这个时段,对于受体育馆和武道场气氛的薰陶的社团学生来说,大概是最热闹的时间吧,除了职员室与教务处就什么都没有的一楼走廊,此刻已经空无一人,寂静的空间象征着它们今日的使命到此为止。
回到教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
「哦?」
通向二楼的楼梯间发现了人的踪迹。有两个人,看上去双方的身高颇有差距。高大的一方是有印象的面孔。与事务所的偶像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帅哥。黑色的短裤搭配运动紧身裤、与印着NBA标志的衬衫,像极了篮球部的穿着,是队练途中跑出来的吗。
——是辰巳吧?
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呢,天马之所以默不吭声躲在角落观望,是因为注意到双方正在谈论着什么事。
听不见内容,只见辰巳有些困扰的挠了挠头,与之相对的是穿着运动外套拼命低着头的女学生。男人摇了摇头像是表示多说无益,但下个瞬间,女方却二话不说扑进了他的怀中。
辰巳没有慌张的甩开女孩,而是将手放在她颤抖的肩膀上,并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这似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只见女孩慢慢拉开了距离,鞠躬了几次后,快步的走下楼梯。也就是朝这里的方向前进。
「…糟糕」
天马惊讶之于只得将背靠着墙紧紧贴符。尽管完全称不上是隐身术,但也不用担心被一个使劲狂奔的女孩发现。但当看见女孩眼角闪烁的光点时,一股说不上来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偷窥可不好呀」
「哇啊!」
肩膀忽然被一双大手抓住吓的人心脏狂跳。飞快向后退开的天马连忙回头,
「哦,动作不错呀。你喜欢打篮球吗?」
辰巳笑着问道。见他没有生气,使天马松了口气。
「抱歉啊……我不是运动的料」
「喂喂,第一次见面,就算是谎话也要说最喜欢吧」
「假如被可爱学妹经理邀请的话我会考虑考虑」
「原来如此……不过,仔细想想我还真是不得了旗帜破坏者呀,竟然拒绝可爱学妹经理的告白。是当不成主角的类型呢」
「你那是……」
听起来像在自夸,但不是喔。因为嫌麻烦,他抢在我提问前率先回答。
「…你跟那个经理,关系好吗?」
「普通吧。因为最近突然变得很积极,想说差不多要来了呢」
「难怪你那么冷静」
「嘛,最后抱上来那出实在是出乎预料」
在天马眼中完全不是那样,他的应对相当成熟且颇有余裕。
「你们都说了什么?」
我这也问的真彻底。是被辰巳厚脸皮的性格毒害了吧。与预想的一样,他没有表现出不悦。
「恩? 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没法交往,用这种常见的理由拒绝后,请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结果反而被不停的追问」
「为啥那么执着?」
「『我会努力变得跟她一样』说了这样的话呢」
伤脑筋呀,尽管他讲的很轻松,实际上是真心感到困扰吧。辰巳是个好人,这点连认识不久的天马都明白。无非是在烦恼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到她。
「你也很辛苦呢」
「真的是啊。虽然升上二年级后只碰上了三次,但不管多有经验都没法习惯呢」
是想说"已经有三人"但口误了对吧。今天是彻底见识到他身为花花公子的一面了,但要说羡不羡慕倒是挺微妙的。毕竟每次都得狠下心拒绝人呢。
「嘛,那些小心思到头来是行不通的! 最终都得靠自己真挚的心意去面对才行 」
「最后在耳边说的话?」
「明察秋毫……『喜欢着原原本本的你,那样的人一定会出现的』,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呢」
「…开什么玩笑啊,笨蛋」
哪里过分了。那种帅到炸天的台词,天马一生都没机会说的。
「很胡来呢。恩,我明白的」当事人貌似有所误解。
「说实在我也知道告诉她是最好的办法……初中时我曾这么做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隔天全班都知道我喜欢的是谁了」
「真糟糕的女人」
「不不不,我并不介意那种事,但以此事为导火线,女生之间的关系有好一阵子变得很糟。我不希望再发生那种事了,恩」
「比起自己更关心他人。你也是吗……」
「也是?」
连那副不知所云的表情也是。简直就是男版的丽良。最初对他的印象是对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帅哥多半都很宽容,这个天马过去一直提倡的假说也得到了证实。并不是歪理,当人的内心有所余裕时,才会对他人施以温柔。
「………」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
「…我在想啊」
「假如…我和你相遇的方式稍微不同的话,会不会变成关系很好的朋友呢」
假如。我是说假如。即使是和蝴蝶展翅那样微小的变化也没关系,要是能走向与现在不同的命运,天马说不定会选择支持他的爱恋。在无数的可能性中,或许存在着那样的世界线。
但现在的天马才是现实,猜想就到此为止。他相信凛华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爱丽良的人。尽管恋爱不存在优劣,但唯有这点他无法退让。所谓恋爱,即使起点是公平的,最终势必得选出一人才行。果然,恋爱本身既痛苦又残酷。连非当事人的天马,都觉得胸口隐隐生疼。
「即使是现在,我也认为天马你是我的好友喔」
「真的,别这样啊」
拜托了,让我讨厌你啊,内心只能一昧的祈求着。
△
发现辰巳龙司的内在也是个帅哥的隔天。
天马的精神微妙的下滑,即便如此依旧如往常一样度过校园生活。
第四堂课是体育课。在这个饿得要死的时间刻意逼人运动,当初对此等低效率的课程只有满满的憎恨。升上二年级的一个多月后,在身而为人拥有的便利机能"习惯"的帮助下,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天马选修的是篮球。不是说特别喜欢,纯粹是觉得在外面运动容易弄脏衣服而已。室内运动还有桌球跟羽毛球,但容易隐藏个人特性的团体运动比较自在。
是忙碌亦或是懒惰呢,男老师在带完暖身运动后就人间蒸发了。
在趁机开始闲聊的学生当中,天马企图借由练习盘球放空自我,好恢复精神,
「好认真呢」
搭话的是与自己同样选择篮球的飒太。只见他拿着球绕着肚子转个不停。好灵活。天马可没法转得那么快。
「只是不想被老师骂而已」
「他在外面监督足球组的人,一时半会回不来吧。」
「所以才来找我吗……」
飒太就是在这种地方很可靠。不禁想向他看齐,因此天马也放弃了自主练习。
「话说回来,这周五总算要到了呢~」
「恩? 啊啊,周五啊,周五」
是电影上映还是游戏发售日吗?由于没特别关注,毫无头绪的天马只好装作一副知道的样子。
「皇同学的声援演说,我很期待呢」
「啊,恩恩」
选举的事呀。听别人提起才想起来,真是没用的推荐人。
仔细听的话,「正常来说是椿木同学会赢吧!」「不好说,辰巳在女生中的人气不容小屈」周遭的同学也正在热烈讨论这个共通话题。
「大家都对选举很感兴趣啊」
「仅限今年吧。竞技比赛的性质大多如此,对观众来说,有自己认识的人出场热度自然会比较高嘛」
以他的理论来看,现在的关注度可谓是达到顶点。辰巳与丽良,知名度Max的两人不仅同台较劲,还有来自凛华的声援。借由良性竞争来创造更加美好的社会,回想起一脸嚣张讲出这句话的真琴。某种意义上,是她一人的独胜。
「所以当事人的你板着脸的理由是?」
「…你还是老样子很擅长观察呢」
平常就是这副表情,别管我。可天马缺乏干劲也是事实。
利用辰巳的存在,讲难听一点是把他用来煽动凛华的斗争心,事到如今却感到良心不安。不知道自己该抱持什么样的态度才好。
「瞧你一脸烦恼的,怎么啦」
「没事,只是在想我没有成为策士的资质呢」
左右为难的困境让内心乱成一团,天马放弃了将这种感觉转化为语言。
「该不会是,发现辰巳君的为人比自己预想的还好,变得狠不下心了?」
「为啥你会知道啊……」
省去解释的功夫皆大欢喜,同时也让人恐惧。以引人注目来说,飒太的面容远比五月的微风更加清爽。我没有要夸他的意思。只是一种形容他进入棘手模式的表现罢了。
「谁叫我们心有灵犀呢」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恐怖」
「嘛,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反派其实有着悲惨的过去,私底下是个好人什么的,我也不擅长应付这种展开呢。那岂不是很不痛快吗?」
如他所说真的很让人苦恼。说到底,辰巳也只有初登场的时候才有点反派的样子。
「不过,单论辰巳君的话,矢代君完全不用顾虑那些……就这样直接击倒他也没关系,我是这么想的」
「…你是说,他希望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吗?」
「恩—,也包含在内吧。撇开胜负不谈,这次选举最有收获的可是辰巳君呢」
「?????」
「他真的是很有趣的人呀~。我喜欢他的程度仅次于你而已喔。哈 哈 哈 哈!」
「喔,哦哦」
总感觉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总之,无须留情的部分我想是真实的吧。
神位居于天上国度,万物依旧平安繁盛。处在俯瞰的视角守望着周围的人正是飒太这个人。
悬在心头上的负担消失尽管很开心,但实际上还有另一个烦恼。
天马视线的方向,体育馆内被球网分隔开的区划。女子排球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说起来她选的项目也是排球。回过神来已经开始寻找丽良的身影。事后仔细想想,那或许是一个征兆也说不定。
很快就注意到为了方便活动而束起的淡金色头发。材质轻薄的短袖使上臂显得十分耀眼。
敌方队伍的发球朝她的方向飞了过来,但她没有接好,只见球弹向了别处。
「别在意,别在意!」「下一球加油吧!」被队友鼓励后,「不好意思~」她也马上道歉。丽良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很难想像她不擅长运动,不过今天的动作的确很迟钝。对此感到违和的也不只有天马,
「椿木同学,状态不好吗?」
同样在观赏比赛的飒太说道。让天马更加确信。那并非自己的错觉,而是明确的异状。
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辛劳与疲累。不让他们担心。如果她的自尊,作为自我根基的大原则被撼动的话,迎接她的将会是全面崩坏的未来。
呀啊阿。一阵尖叫声将在场其余的杂音夺去。听见尖叫才将目光聚集过来的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但天马确实看见了。如同悬挂在半空的细绳断裂一般,丽良整个人躺倒在地板的瞬间。
沉默的一拍。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场内响起一阵奔跑声。
女生们围在丽良身旁确认她的状况。过了一会儿,一位高大的女教师背着丽良走出人群。
「暂时先自主练习! 如果没回来的话就各自解散呀! 」
大声说完后她们就离开了现场。虽然有很多人不听劝告跟了上去,但此时的天马却连动也动不了。什么都无法思考。「回去啰」钟响后被飒太呼唤后,才总算回过神来。
「打扰—了……哦?」
因为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天马畏畏缩缩的把门打开,在看见面熟的脸孔后顿时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女方则相当的不满。
「我说! 别擅自开门呀!」
凛华坐在没有椅背的圆凳上,高举双手站了起来。
「如果在换衣服的话怎么办?」
「我有好好敲门喔」
「没听见。给我抱着搞坏门的心情敲啊」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拿去,这是有人托我带来的东西」
「……啊啦,挺机灵的嘛。值得嘉许」
凛华接过行囊,依然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无论何时都不会失去平静的强者证明。不可思议的让我也冷静了不少。
充斥着浓厚消毒水与贴布气味的保健室。时间来到下午。没看到丽良的身影,加上使用中的床位只有一个,是刚给老师检查完进去休息了吧。
带过来的是丽良的私人物品,除了书包还另外跟班上女生借了一个纸袋。
确认袋子里装着一套制服的凛华,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天马。
「…这些,不会是你放进去的吧?」
「说什么傻话」
我可没胆量去用这双脏手玷污神圣的衬衫跟裙子。
「是小摩耶鼓手仔细摺好放进去的」
「啊,这样啊,那就好」
「看不出来她的主妇力那么高呀」
「父母外出上班,家里还有一堆弟弟,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吧」
「与猜想太一致反而很吓人啊」
天马跟凛华在课后都换回了制服,但在课堂上倒下的丽良身上穿的还是体育服,于是才像这样把衣服送过来。
本来这事理当交给女生里的某人负责才对,「Hey Hey,矢矢。你就拿过去YO !」但不知为何,rap风的摩耶却把东西塞给了自己。
由于会被贴上冷血的标签所以没得拒绝,做为参考姑且问了下指定自己的理由,「丽良公主肯定会很高兴的。check it out !」,不出所料,完全没法当作参考的回答。唯一明白的这些是她为数不多记得的rap用语。
「所以,关键的公主殿下……」
「刚刚还在说个不停,现在总算睡着了」
说客套话也算不上舒适的白色病床上,盖着被子的丽良的睡脸倒显的格外安详。让她睡吧,凛华唰的一声将布帘拉上,隔绝掉天马的视线。
「别一直盯着看呀。少女的睡脸可不便宜」
「这不是睡死在单轨电车上的女人该说的话」
不过确实没错,比较之下,丽良的睡脸实属珍贵,有很高的价值。感觉都能当成某种premium出售了。不禁感叹昨天能大饱眼福的自己是无比的幸运,也明白被凛华知道无疑会被胖揍一顿,因此选择沉默。
「书包也拿来了。应该会早退吧?」
「姑且会有人来接她……」
凛华给出模凌两可的答覆,将目光移到遮住熟睡的青梅竹马的布帘上。
「绝对不会回家的,稍微躺一下就没事了——说着这种话,怎样都劝不动喔」
「……今天是有什么预定吗?」
「和平常差不多。跟合唱团约好如果伴奏的人不在会去帮忙什么的」
「别说弹奏了,唱歌都有问题吧」
「她真的是」
似乎是彻底傻了眼,凛华都懒得叹气了。
照保健老师的推断,丽良的症状是典型的感冒。因为过劳带来的睡眠不足不断累积,造成免疫力低下,进而让病毒趁虚而入了吧。也可能是因为晕倒前有些贫血的关系,总得来说,老师判断还是需要请医生看看,并已经和家里联络了。
在接送的人抵达前帮忙照看她的责任,自然是由凛华揽了下来。这种情况是该有人看着她。丽良不见得会乖乖躺在床上,放着不管随时有可能会跑出保健室。
「抱歉」
「哈?……啊啊。我只是擅自多管闲事罢了,用不着……」
「不是的。我应该,早点和你商量的」
「……」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跟那个时候也是。明明有那么多征兆。为什么没能说出口啊。即便是一句话也好,告诉丽良她太拼了。鼓不起勇气的话,最起码也该找愿意说出口的人商量才对。安逸于目前随意的关系,反而被牵着鼻子走了。无疑是自甘堕落的结果。
「傻子吗你」
不容质疑的斥责,但凛华的语气又显得过于柔和,温柔的暴力,这样的矛盾感使天马相当混乱。
「别太自恋了哦」
「咦?」
「你是真的认为,我会没注意到丽良的变化吗?」
「这……」
「我连她的一根头发有没有分岔都能知道。最近没睡好呢,铁质摄取不够等等,那种事情不用说也瞭若指掌」
「虽然觉得你很厉害,但也恶心的一逼啊」
「听我说,我这样已经算很收敛啰。想要的话要不分你一点原液?」
「要死了求你放我一马」
深刻反省自己在专家面前班门弄斧的行为,同时也感到疑惑。既然这样为什么还。
「……假如她希望有人帮她的话,呢」
和雨水滴落时一样细小的呢喃,她罕见的露出沮丧的表情。
「如果向我求救的话,无论何时我都会飞奔过去。现在也是一心想守护她,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看着她紧握起的右手,天马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欠缺考虑。凛华当然不希望事态一昧恶化下去。但她能做的,仅仅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心爱之人的身心灵逐渐被消磨殆尽而已。
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丽良利他的行动原理,是经年累月堆积而成的。可不是刚开始一两天的玩意,更不是什么能轻松解决的问题。
「以前明明是个爱哭鬼呢。但现在的丽良很坚强。变得,坚强了。即便在我面前也不会流泪。自己是需要被帮助的弱小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如此让她厌恶吧。所以她从不对任何人吐苦水」
「对你也一样,吗?」
「我是,最不可能的人选啊。毕竟,对丽良来说我是特别的」
真有自信呀。照着平时的感觉吐槽,那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要说为什么,因为这并非愿望或妄想,更不是自我感觉良好。天马很清楚,她说的毫无疑问是事实。
「小时候,我其实做了件卑鄙的事呢」
「狡猾?」
「恩。嘛,你应该也听丽良说过了」
「……」
没有出言打断,天马只是静静的等待后续的部分。纵使自己知情,但与听凛华亲口讲出来的意义截然不同。
「怎么说呢……多到泛滥的鸟事,乏味的悄悄话跟视线等等,因为讨厌那些事情,丽良也曾经自我封闭了一段时间」
一段插曲,成为了足不出户的丽良,重新振作的契机。
「等会等会。唔嗯嗯,稍微等那么一咪咪喔? 哀日语还真难,总而言之,关于过去的凛华大人靠着友情的力量完美解决的那件事」
虽然她说超级云淡风轻,可怎么想都很不得了啊。让一个封闭内心的人再次敞开心扉,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到底有哪里『狡猾』了?」
「因,因为做了那么帅气的事,不管是谁都会很感激吧。肯定会把我视作特别的存在……像英雄一样的人没错吧? 跟其他人的起点打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这样的我,很卑鄙吧」
故意炫耀引人发笑的演技,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出现。看着她蒙上阴影的双眸,使本就哀伤的气氛变本加厉。让天马也难过到红了眼眶。
凛华只是单纯想再一次看见丽良的笑容而已。从没打算成为英雄。最起码现在的凛华渴望成为别的存在。过去的行动转变成限制自己的枷锁。当时的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即使知情,想必她也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吧。
事到如今也无法确认自身的正确性,但至少不能后悔。她应当受到祝福的正义,绝不能转变成藐视自己的诅咒。
「我与丽良的关系,很奇怪吧。相互帮助,相互救赎。少了一人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弱小却故作坚强,想像磁石一样紧贴在一起,结果反倒变得疏远。真的很奇怪呢。如果我们的关系有一个具体的形象,那肯定是无比扭曲与丑陋的形状吧」
「即便如此我也喜欢」
「…………咦?」
像是思考停止一般,凛华呆愣的站在原地。睁大的眼瞳中映照着天马的身影。听见不可置信的话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的表情充分的说明了这个状态。
「我,喜欢啊」
为了强迫她接受事实再次发话。虽然音量不大,但尽可能的鼓足气势,为了能传达到凛华更深处的地方而发话。
不是指她的皮肤或大脑、也不是血肉与骨头,而是希望引起她内心的回响。即便不知道位置在哪,但我知道它一定身在某处。
「或许你觉得很不堪,但在我看来很美丽哦」
如同眼前这位将一切坦诚相告的女孩,天马也想将自己仅此一个的真实心意传达给她。
「你和椿木同学两人。喜欢到若不是你们两个一起……就不行的程度」
人生初次感到喜欢,觉得她们美丽的二人。
「……两个人,呢」
「怎,怎样啦?」
都忍着羞耻心自爆的说。
只见凛华失望的耸了耸肩。虽然没笑出来这点挺有风度的,但她扫兴的理由绞尽脑汁都搞不明白。
「因为能一脸正经将那种事说出口,所以矢代才会是矢代呢」
「什么意思?」
「嗯~,路途还很长的意思!」
是高兴还是难过呢,只见凛华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但总感觉自己被消遣了。到头来还是在笑我嘛。丝毫不觉得有趣的天马嘴角呈现へ字型。
「不过……说的也是。现在有矢代在呢」
「哈啊?」
「我们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谁叫两人都那么固执呢。彼此都认为对方希望维持现状。也为了不让两人的关系崩坏……」
「……维持现状吗」
仔细一想,从连假开始至今,教唆凛华担任选举的声援人员,到丽良家拜访等,所有状况基本都集中在同一个问题上。
讲难听一点,正因为安逸于现在的环境,因而害怕去破坏它。那一天,一度决心要告白的凛华会以失败收场的理由,不就摆在眼前吗。
骂人胆小或许很轻松,但考量到现实问题,会害怕也在所难免。对没在爱情中受过伤的天马来说,很难想像就是了。
「所以,幸好有你陪着」
感受到凛华强烈的目光。正因为渴求着什么,所以什么都不想要。她露出微笑,像是在说最后要下决定的终究是自己,
「要改变的话……要想改变的话,肯定就是现在」
表情如同确信了什么似的豁然开朗。
「皇,你……」
面对她极为少见的自然举止,彻底震慑住了没来得及适应的天马。
乒砰。钟声响起,和宣告休息时间结束的钟声有些不同。
『额,矢代,二年五班的矢代天马。听到这则广播的话请立刻到职员室一趟。要用冲的喔。别让我等太久啊』
声音听上去不太耐烦。跨过机器还能听出来是谁也真厉害。
「特意用广播……究竟有什么事?」
「快点过去比较好吧?」
「嘛,也是」
已经能想像出班导皱着眉头的画面,因此天马选择奔向目的地。
「哦,挺快的嘛」
感动感动。与预期相反的是,真琴的心情既不好也不坏,很是普通。这人的预设声线原本听起来就很不耐烦,天马完全给忘了。
「有什么事? 要找我寒暄的话等会在……」
「才不是阿你这小笨蛋。那边,看那边」
真琴指向的是,被隔板隔开的职员室角落。方形桌两侧各放了一张沙发,用来当作简朴的接待空间。
「唔哇……」
天马打了个哆嗦。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喝着咖啡的女性,从荷叶边的头饰与围裙,到黑色的长裙的全装备女仆服。若背景是幻想风的洋馆的话倒是很适合,但换到最能代表现实世界的职员内
未免太过显眼。与访客用拖鞋的适配度可以说是糟糕无比。
「那个,不觉得很猛吗」「真货? 角色扮演?」「我要不要去拍张照啊」
也不清楚她之不知道自己正沦为部分职员热切讨论的话题。
「啊,天马阁下,您好」
由于对方自然地向这边问好,也没法装作不认识。
「……冲田,小姐」
「喔,你们真的认识呀。哎呀~S级的进口车突然开进这间普通学校时已经够让人吃惊了,然后车里还走出一个高的离谱的女仆。警卫大叔他们当下可是慌的一匹哦」
「我想也是」
「因为对方不断指名要你过来,只好先让她在这里待着。太好了太好了,幸好当下没有报警呢」
「别把人当作身分证的替代品啊……」
「失礼了。我认为这么做比较省事」
明明差点再次被通报,冲田小姐看上去却十分平静。对她来说这种程度不过是家常便饭吧,真让人难过。
「尽管是因为收到大小姐晕倒的消息才前来迎接的……该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这意料之外的收获着实让我雀跃不已」
冲田小姐滑溜地站起身。心里涌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她来到真琴面前宛如一位干练的执事将手抵在自己的胸口说道。
「鄙人是侍奉椿木家的女仆,敝姓冲田。今后请多关照」
可以的话就这么坐着还比较好。天马再次对她释放出的威压感到恐惧。
普通人最先浮现的感想多半会是「((((;゚Д゚;;;)ノノ」或「好,好高!」吧,
「早点自我介绍就不用那么费劲了呀……」
前太妹(传闻)的胆量真不是盖的。只见真琴挠了挠头,没有丝毫动摇。
「啊—,我叫相泽,是那位大小姐班导。还请多指教」
「好的,请多指教。对了,Ms.相泽。恕我冒昧请教一下,今年贵庚……咳哼! 敢问您担任教师一职有多长时间了呢?」
「诶? 啊啊,嘛,没多久吧。记得,今年是第八年……来着?」
「这样啊,原来如此,太美妙了……有件事想和您这样优秀的教师商量,其实大小姐的双亲由于工作十分繁忙,基本上监护人的职责可以说是鄙人在负责。也为了今后能建立良好的关系,还请Ms.相泽务必和鄙人交换私人的联络资讯」
「给我自重啊喂!!」
不给人插嘴的机会一口气说完,如此容易拆穿的作战计画,天马自然是强行喊卡。
「别假借椿木同学之名行搭讪之实好吗 ! 你的羞耻心呢?」
「恕我冒昧,对如今已经成年的小的来说,亲手放过能接近高中老师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才该叫做不知羞耻。士道不觉悟(注)」
(注:士道不覚悟,意旨违背武士道的行为,或是觉悟不足。)
「就算你叫冲田也别把新撰组搬出来!!」
「……矢代,原来你的人设是会那么激动的吗?」
真琴显得有些迷惑。完全没有被自家学生保护的自觉与危机感。
「你是来接椿木同学的吧,好了,别再摸鱼啦 !」
天马已经连对方是女性这件事都忘去,一把抓住冲田的手腕粗暴的拉扯。双手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拉了,怪了,连动也不动啊喂。就像是以大树为对手一样,重的不得了。
「核心好强!?」
「真拿您没办法呢,哈啊~……」
「等,等,等下!」最后,反被主动动身的冲田一把拽走。「拜托你带路啦」职务怠慢的班导则目送着我们离开职员室。
「接下来,该往哪走呢」
「……往这里」
领着她走在走廊上,一边思索。果然这个女的,作为一个女仆来说规格未免高过头了,但也不知道她究竟适合从事什么工作。能在和平的日本出生成长的人们真是幸福啊
「不过,天马阁下也很坏心眼呢」
「明明身边有Ms.相泽那么理想的女性在,竟然知情不报……独占欲意外的强呀。是很害怕她被谁给夺走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啥……起码到勤务时间外再发情可以吗? 还是说,你是对工作不抱责任感的类型吗 」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所言即是……作为一名女仆我的确是失职了呢」
「不是,没到那么严重啊。我只是……」
「大小姐的健康管理也是职务的一环,是我疏忽了」
「……」
「此等丑态是该被严厉斥责」
看不见身后冲田的表情,虽然转过头去可能也看不出变化,但却能感受到话中的诚意,真不可思议。
「不是冲田小姐的错喔……什么的,我知道局外人说再多都只是安慰罢了,所以作为替代,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悉听尊便」
「我想,椿木同学大概会闹脾气说不想走吧,硬来也没关系,能请你带她回家吗? 希望你能让她好好休息,做些美味的料理给她品尝」
「我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我的擅长的领域」
「真可靠呢……啊,就是这里」
不一会就走到保健室了,当然啦,毕竟位在同一层楼。正当要把门打开时,
「……嗯?」
听见拉门后传来交谈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从凛华的语气能感觉到,大概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
犹豫着该不该开门时,眼前的拉门被拉开。「什么啊,在的话就进来呀」从保健室走出来的凛华,看着吓到后退的天马,她装作一副不知道的表情的说道。
「丽良醒了。剩下的就拜托你啦」
「恩,啊啊,了解」
凛华像是刚下班一样,伸着懒腰离开了。总觉得她显得格外精神,一边走进保健室。
如凛华所说,睡醒的丽良正坐在床边。
「唔……」
天马倒吸一口气的理由,在于她的打扮。
上衣虽然换成了衬衫,领带却没有系上,加上部分没有扣起来的钮扣,别说锁骨了,真担心胸罩会不会露出来。头发与平时不同全放了下来,丝袜也没穿,像牛奶般滑顺洁白的玉足已经不是眩目能形容的等级。好好穿上的大概只有裙子而已。
不是说不得体,但也很难说是已经换好衣服的状态。不如说根本还没换完吧,当下立即右转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挡在眼前。穿着女仆服的女人摆出守卫的架式站在门口,像是为了禁止任何人出入而严加戒备。
由于突破太过困难,只好硬着头皮朝半裸,不,裸了四分之一的丽良走去。
「感觉如何?」
「啊……矢代君。是,还好……」
丽良眨了眨空洞的双瞳,心不在焉的回道。之所以会恍神,主要是因为发烧和刚睡醒吧。脸色也不太好,毕竟都晕倒了嘛。要是早上有注意到的话。算了,别再为那些没意义的事后悔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说服她乖乖回家。开始在脑内构思计画,万不得已也做好请冲田帮忙的准备了,
「我,被骂了一顿呢」
「咦?」
率先开口的是丽良。她无力地笑了笑并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来回应冷淡跟消沉的原因,不是单纯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
「病人在旁边努力也只会给人添麻烦,赶紧回去——被凛华酱这么念了」
「……」
一时间,大量的情感奔流直冲而来,使天马感到窒息。
他全都懂了。别给人添麻烦快回去。相当短的一句话。
那是丽良,绝不希望从凛华口中听见的台词。
正因为凛华很了解她,至今为止都选择闭口不言。
今天之所以说出口,能开口的原因,是因为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必须得做出改变,她以自己的方式向前迈进的结果就在这里。
你,很厉害啊。不由得想出声赞美不在场的另一位少女。踏出那一步是何等的艰辛,究竟需要挤出多少力量才做得到呢。
无论怎么为自己打气都没什么实感。笨蛋、废物、这种被骂就缩的习惯仍旧改不掉,自己只是个连独自一人到心仪的女生家玩的胆量都没有的废物。一旦让齿轮重回正轨,她们就会迈向天马穷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的遥远彼端吧,这让他感到恐惧。
可是,这绝不是只为了自己。凛华最珍视的,是丽良的幸福。无论在过去、现在、未来都永远不会改变。是能与摄理相媲美的法则。
「今天……只好先回家了呢。合唱团的伴奏凛华酱会替我去帮忙。继续留在学校也没有意义。毕竟她能做的,比我还好上百倍呢……」
哀,果然是这样。
下定决心的凛华的心意确实传达给丽良了。撼动一个人的内心需要有与之相符的热量、承受苦痛的信念、以及愿意冒险的勇气,那位天才至始至终都很清楚。
那么,天马到底在干什么呢。为何什么都做不到呢。
终于注意到了令人羞耻的事实。畏惧变化的部分、试图打破僵局的部分、表面上指气高昂地对别人说教,但其实内心某处不希望改变的,自己本身。
为了避免被讨厌总是见好就收,绝不再往前一步。锁上即便被讨厌了也不会太难过的保险。没能改变的,是自身已经刻进骨子里的生存方式。
「不过,到明天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加油的。因为有件真的不太能推拖的预定……」
「你认真的吗?」
「请别露出那种表情呀 ! 我的体质很方便,只要睡一觉马上就能恢复的。说起来,其实今天也不是特别累……依然很有精神」
咳咳。丽良刚说完就咳了几声。清脆的无地自容,很显然是因为喉咙发炎导致的。另外脸还很红。不用摸也明白烫得厉害。
她是笨蛋吗。我知道这么想很失礼。
拖着这副身体为什么还能谈论明天的事。治好前就该乖乖躺着才对。这正是独自一人无法正确评估状况,判断力下降的证据。
「椿木同学,那个呀……」
「是?」
想尊重她的意志。天马说了也不会听。别再找借口在一旁观望了。那不过是逃避。自己想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哪里是需要最优先解决的,我总算找到了。
「明天一整天的时间,能借给我吗?」
「时间,吗?」
「你现在正在做的事、和未来想完成的事。背负着的多少重担等等、很多事情……或多或少,能理解了。我想试着挑战。所以换个角度想……」
——啊啊,我还能再多蠢呢。
逊泡的台词。没用的男人。都走到这里了,天马却还是只能说出这种话。明明是想再讲得更明白一点的呀。
「当作是为了我……一次就好,能试着交给我吗?」
弯腰弯到令人同情的地步。不论是触碰到他人内心的强大、动摇的炙热、就算如此仍旧条理分明的说服力,亦或是是感性、理性等等,自己通通都不具备。
认知到这就是目前自己能做到的极限。正如天才因为是天才所以是天才,凡人因为是凡人所以才会是凡人。连锦鲤都不是的天马不可能变为蛟龙。
即便如此,纵使是一点点也好,如果幸运能让对方了解的话。
「为了矢代君,吗」
丽良像是被偷袭似的。深蓝色的眼眸睁的老大,不过,她的眼神中并没有映照着任何负面的色彩。唯一存在的,只有从惊讶中被漂亮抽取出来的喜悦之情。
「或许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出这种话呢」
「这种话指的是?」
「因为矢代君给人的印象,总是在为了他人行动。为了自己、自己优先什么的,难得听见你说这种话」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这句话指的完全就是现在的情境。
「我能断言,纯粹是你想太多了」
补正镜片正常发挥中,连这种不起眼的男人都能有此等成效。
「毕竟能映照出内心的镜子,可不是随处都有的呢」
「……?」
丽良丢出意义不明的话语,感觉她正凝视着某种遥远的景色。试图捉住不可视之物的那对双眸,最终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明白了!」
啪。双手一拍,鲜明的声响将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丽良把手伸向了侧边的纸袋,
「嗯,嘿咻……」
拿出来丝袜开始穿了起来。过程十分高雅,什么脚翘的很高、或是因为这样让差点内裤露出来等等,那种只有在恋爱喜剧中才会出现的名场面明明没有发生,可为什么呢,将滑嫩的肌肤渐渐用细致的布料包覆起来的动作看起来莫名的妖艳。
觉得看了不该看的光景的天马,急忙转过身去。
然后,与不知何时将脸转向房间的冲田面对面直视。呆板的表情中透露出谴责的意思,让天马恨不得再次转头。
「对于现在的天马阁下,小的来给些独创的建言好了」
「什,什么来着?」
「『女生制服的魅力,学生时期的自己是不会理解的』————」
「总之,能请你先跟相田光男(注)老师道歉吗?」
(注:相田みつを,日本著名诗人)
「呼呜~,好了!」
听见身后的声音转了过去,丽良这回是真的换好衣服了。钮扣扣好、领带系上、头发也绑起来了。只是回归正常状态而已,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不过身为优等生的她果然比较适合这副模样。
当然,即便外观整理好了不代表身体也没事。
「唉 呦 呦……」
「没事吧?」
由于站起身后身体就开始摇晃,天马走上前牵起了她的手。摸起来很烫。尽管丽良平时的体温算是偏高,但这已经不是那种次元了。
「不好意思。谢谢你」
「没事,回家时小心点呀……那,之后就拜托了?」
冲田早已将书包夹在腋下走上前来,想交给丽良,但她却迟迟没有从天马身边离开。
「椿木同学?」
「承蒙你的好意,觉得只是明天一天的话,稍微放松一下也行」
「……这样啊。太好了」
真的是多亏了凛华。即便是天马微不足道的发言,或许也稍微能成为驱使某人行动的力量呢。只见丽良似乎有些婉惜的将手放开,
「我是个很幸福的人呢」
「诶?」
「有矢代君在,有凛华酱在。还被其他很多好人包围着……那么,我先告辞了」
看着低下头的她,我是这么想的。即便再怎么顽固或固执己见,最后的最后都会放下身段。天马的话语之所以能传达给丽良,单纯只是因为她很温柔罢了,仅此而已。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这回就让我承蒙那份温柔的厚意吧。
△
这句被收录进国文课本中的格言出自一位明治时期的杰出文豪,因此天马的印象特别深刻。用白话文来讲的话,
「好人就像是神明。既能分享喜悦。也可以倾诉不满。总的来说,他们在不在都无所谓(注)」
(注:文豪指的是芥川龙之介,原句来自芥川老师的作品<侏儒的话>,以下附原文:
好人物は何よりも先に天上の神に似たものである。第一に歓喜を语るのに好い。第二に不平を诉えるのに好い。第三に――いてもいないでも好い。
以为我找不到出处吗,呵呵(゚∀゚)
)
意思就是说『好人=神=方便使唤的存在』。这句话很好的表达出了人类扭曲的本质,因此天马相当中意。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切身的体会到话中的意境。
丽良早退后的隔天。既然都放话说交给自己了,想当然昨天就收到她传来的『希望我帮忙完成的事项清单』的邮件。
「……呜诶诶」
看完天马就怕了。虽然多半是被老师拜托的事,但量未免太多了,其中还有只负责一年级跟三年级,天马完全不知道名字也没见过面的教师,究竟是施了什么魔法才能得到他们的信赖呢。
话虽如此,由于另一份『请照着顺序完成的清单』的存在,每件事的时间都被精细的划分出来,天马宛如拖着马车的马儿一样,依照指示行动。
为此不停在一楼与三楼间往返,嘛也行。频繁出入低高年级的教室的虽然羞耻的要死,嘛也行。即使好几次对"休息时间难道不是拿来休息的吗"这件事感到迷茫,但算了。整体还挺愉快的。
唯一让他感到介意的是,尽是跑腿类的委托,完全不需要动脑。因此连天马也能搞定,但让丽良这样优秀的人才跑腿无疑是大材小用。简单来说就只是被任意差遣罢了。
她不在也会有人做,只是因为她在所以丢给她而已。
「绝对,不能让她继续下去。一定要,劝她放弃。得狠狠的,说出口……」
在靠近中午的时候,我下定了决心。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不贫血才奇怪。
但,这些杂事只是开胃菜,要迎接丽良所说的『无法推托的预定』,还很漫长。
「『市内大扫除的志愿活动』……?」
不常见的单词让天马疑惑的歪了歪头,而在他身后窥探的友人则是,
「啊啊,清洁志工,是今天呀。唉呀—各种状况搞得很辛苦呢」
「什么!? 飒太,你知道这东西?」
「嗯……一副理所当然不知道的你,更让我吃惊啊」
「也差不多该习惯啰」
「似乎是这样呢」
我来说明吧。飒太竖起食指开始解说,大致上再说这是与私立星蓝高校有合作关系的NPO法人主办的环境保全运动。讲白了就是捡垃圾的志工。
「我们也有积极参与慈善活动呦!」以学校的角度来看,此举是向外界推广自己的绝佳材料,「努力的话内申评价也会提高喔!」例年来只都用着相同的蠢话来募集学生,参加率客套来说也绝称不上高。
范围从繁华街一路延伸到河堤边,再怎么偏僻好歹也在市区内。垃圾弃置率足以称霸全国,可不是随便捡捡就能搞定的量。每个人需要捡满指定数量的袋子,在校外还得顾及学校的形象,在这些烦人限制下的结果,便是被学生们以太辛苦、不想去、好臭的3K(注)敬而远之。
(注:きつい きたくない くさい,三个字都是ka行结尾,故简称3k)
面对那与地狱不相上下的活动,根本没有人愿意报名参加。到最后,变成以学生会干部与运动社团的社员为核心,以志愿之名行征召之实的常态化活动已有十余年。积怨也随着世代交替继承下来,
「去年刚好结束一轮呢。今年轮到棒球部负责……话是这么说啦,谁知道对方放话『既然轮过一回就重新决定顺序吧』。导致去年参加的足球部强烈抨击『那样不就有可能变成连续两年都是我们负责吗,开什么玩笑!』,为此还吵到差点打起来呢」
「阿鼻叫唤呀(注)。那样应该没完没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最终问题暂时被搁置。因为事前招募的人数充足。所以仅限今年不强制运动社团参加」
「怎么那么突然?」
「据说是椿木同学沟通的结果。因为有很多跟风仔想趁机表面一番,明明没有邀请却自动找上门啊」
「被你形容的像是烦人的虫子呢」
不管是想耍帅还是赚取点数,能当上战力倒也行吧。然而,天马的想法这比印度的炸乳酪球还要甜美的幻想立即被打破,
「你完全不晓得跟风这件事有多恐怖。红的多快,跌的就有多快。把他们算进去会倒大楣的喔」
飒太的表情会变得那么严肃的理由,稍后就明白了。
繁琐的事情相继搞定,终于迎来了一天的结束——命运的放学时间。
根据丽良的讯息.其之一,『因为申请人数很多,即便有少数人缺席大概也不打紧』。盯着她传过来的参加者名单的确是盛况空前。一度认为是门轻松活的天马来到现场后,很快就理解到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自己称不上洁癖但也讨厌弄脏,为此除了学校提供的背心还外借了手套与长靴,打算以全副武装的姿态迎击。集合地点选在这种不起眼的角落真的好吗,当天马心中有些担心时,
「哦,你这不是挺有干劲的嘛。这边这边」
一个穿着与自己相同款式背心的男人出声喊道。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又似乎没见过呀。身材普通发型普通相貌也很普通,全身上下都很普通的这个人,让天马多了些亲近感。
「你好……那个,初次,见面?」
「啊啊。我是三年级的田中」
「田中…….田中? 啊!」
听见名字的瞬间就回想起来。是学生会长。由于给人的感觉太过庶民因此没注意到,是好的意义上的毫无威严。
「我是二年级的矢代,哈哈哈……」
「恩。别看我这样,姑且也是学生会长呢。请多指教」
会长露出快活的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语气也很和善。
瞬间明白他是个好人。加上感觉不出像辰巳那样的帅哥气息,让天马对他的好感越发上升。
「我是上个月刚任职庶务的……」
「哦哦,是这样吗! 我有听过你的名字,辛苦你了。话说回来……你真是勤奋啊。庶务不用参加这类的活动也OK喔?」
「似乎是这样没错。但,今天我是来代替椿木同学的」
「啊— 听说她感冒了。帮大忙了。人手是越多越好啊」
「我想也是……啊,那个。刚才开始就有点担心……」
朝四周扫视一圈。按名单上的人数来看,照理说会很拥挤才对;但实际上却冷清的异常。除了天马与田中外的其他人都不在,「在那种地方干嘛呢?」只正在慢跑的田径部社员一脸孤疑地盯着两人看。
「其他人是记错时间了吗?」
「恩—不是那样的。其实刚才就有陆续来过……」
「不好意思,清洁活动的地点这里是吗?」
话刚说完,就有五、六名男生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的鲜艳外套并不是学校指定的款式。认定他们不介意弄脏衣服赶来集合的天马松了口气。
「哦哦,是啊。等人数够了就会开始,先稍微等一会……」
「啊咧? 话说,丽良酱不在呀?」
他们对会长的说明丝毫不感兴趣,
「诶诶~~,是迟到了吗?。得累累的站在这等?」
「喂喂,是你说能要到Line我才过来的啊!」
是关系不好吗,他们开始争执起来。
「很遗憾,椿木今天请假不会来喔」
是觉得无谓的拖时间也没有意义吗,会长立马将真相说了出来。如预想的一样,他们的态度像翻书似的急转直下。
「哈啊~? 真假? 白跑一趟了啊……」
「既然如此就撤吧……反正挺闲的,去哪里玩玩?」
「咦,社长是说参加活动就不用练习啦,没问题吗?」
「没事没事,哪可能真跑来放哨啊,大概吧」
看着他们抱怨连连逐渐远去的背影,完全没有想挽留的心情,而会长似乎也持相同意见。只见他惭愧的挠了挠后脑袋瓜。
「……如你所见」
「原来如此……」
不用说也明白。他已经碰上好几次类似的情况了吧。
人即城池,人即石垒,人即城濠(注)。需要的不是无用的杂牌军,而是能信任的少数精锐。
(注:战国时代的大名 武田信玄的名言,整句原文为
人は城、人は石垣、人は堀、情けは味方、仇は敌なり,意思就如文中所提)
如果丽良在场的话或许会出现如同一夜城的阵仗吧,真悲哀呀,少了君主就连跟梁柱都盖不好。现在总算理解了。她正是因为预想到这个状况,才无论说什么都坚持要回来上课吧。
先见之明,以防万一特地发送的讯息.其之二,上头记载了应变计画。
『假如前来的人数不如预期,最起码还有学生会的干部们参加。已经事先规划好以有限的人数进行活动的计画了,照着计画走就不会有问题了』
缩减规模的计画B。倒不如说这才是丽良真正的意图,甚至附上了校园周遭的街景图资料,在各个地点都打上了详细的注解。
竟然为了备用计画做了那么多准备,让人不禁想低头致意,但。
关键的替补,除了会长外的干部一个都没看见。
「啊啊,没问题的。我已经事前吩咐过了,应该快到了」
「这样啊,那……」
尽管有学生会的领袖背书,天马心中的不安依旧无法抹除。看见了。除了丽良以外无人参加的送别会。听说了。被真琴评价为人望几乎为零的男人。以及没能发现。直至本人上前介绍自己是学生会长的事实。
遗憾的是由于没有第二个备用计画,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们了。
fight,fight,当田径部再次经过这里时,
「哦,来了呢。太好了,太好了」
呼,会长松了口气道。「辛苦了」「来晚了」「好久没集合了呢~」陆续集合的同学们随意地打声招呼后,以会长为中心围成了一圈。
天马虽然认不出谁是谁,但真是惊人的数量。单一职位似乎不只有一人负责,七、八、九,总计十人。这么大阵仗不禁让人想问他们至今以来都上哪去了。
这样的话就轻松了。才刚安下心来的天马,很快就注意到了异常。他们每个人无一都穿着制服。身上的打扮也完全看不出来有准备要去捡垃圾的意思。
「会长! 不好意思~呀」
率先开口的是,妆浓得跟柜台小姐一样的女孩。
「怎么了吗,川岛书记?」
「人家等会要去补习班……没办法帮忙喔~」
「什么!? 你一个月前不是说答应我会空出时间……」
「我是说~ 无论如何 ~ 人家想以那边的事为优先~对不起啦~」
她不给人追究的时间,径直转身就走,紧接着,
「我也是,今天得去一趟耳鼻喉科……」「其,其实我爸妈有嘱咐我去买点东西…….」「我得准备考试……」
(译者:就这破烂理由,你也不用备考了,面试直接刷掉)
每个人都趁着这个风向纷纷表示退出。
「等,等下,等下! 再怎么说当天才取消未免……」
会长惊慌地喊道,而这似乎就是他们的目的。「就这样」「掰掰」「先走了」一个个未经允许就这么自行解散。
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天马,冷静分析着状况。每个家伙都是突然有了急事。什么补习或念书啊,在场的人的条件都一样吧。根本是瞧不起人。说到底,身为三年级正面临大考压力的会长,都特地前来参加了,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心肠好但欠缺凝聚力的会长,没有能阻止他们的手段。十人当中,仅剩三人留下。而且别说气势,纯粹只是还在犹豫要不要走人罢了。
「真的要做吗,会长…….就靠这点人?」
「绝对弄不完啊。今天就放弃吧」
「就不能唬烂一下蒙混过关吗?」
「我说你们……」未免太不负责任的发言,让会长感到愕然。
太好了。另一方面,天马对自己身为第三者这点觉得十分幸运。自己与会长不同,既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清楚他们的个性。今天就算知道眼前的陌生人是个机掰人,你也不会特别发火。
自许EQ比常人还高,又或者只是没有勇气跟人吵架的天马,这回也是借着心中的论点,得以维护精神上的安宁。
「说起来,这种事不都是椿木同学负责的吗?」
「就是就是……起初听说很闲才过来的。这算诈欺吧」
「跟说好的完全不同嘛。真受不了她」
绝对不想听见。从他们污秽的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终于还是来了。当人真的愤怒到极点时,反而会感到悲伤。
你们几个,先给我闭嘴好吗。做不到的话,能不能请你们滚一边去,很碍眼啊。
丽良在的时候你们就尽管依赖她吧。毕竟那是她所希望的。但是,人家不在的时候起码拿出点干劲啊。平常受了那么多照顾,不觉得自己也该帮帮她吗。
大脑涌现一阵阵麻痹感,使视野急遽缩减。如同高山症一般。但意识反而异常清晰,天马知道。放任不管的话,自己接下来肯定会气得破口大骂。所以才一直拼命压抑着。住手,现在不是争吵这些无意义的事的时候。
比起这个,还有其他需要做的事——你们明明清楚得很。
「副会长,今天是翘班吗? 关键的时刻派不用场就没意义了啊……」
不行了。身体擅自动起来了。
正当天马摆出一副"你小子是谁啊"的表情,准备揪起从没见过面家伙的衣领时,
「让你们久等了」
「……咦?」
多亏那道悦耳的声音。让意识在极限边缘被拉了回来。每当跟自己独处时就净说些傻话,但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却又如此的让人折服。
「皇……!」
回头看见的是,方便活动而将黑色长发绑成一束的女孩。明明穿着运动外套搭配工作手套的粗旷套装,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坚毅,让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干嘛呀,我脸上有沾到什么吗?」
「没事,就是觉得亏你穿成那样还能耍帅呢……」
「才没有好吗! 我都特意过来帮忙了还有意见?」
「抱歉抱歉……」
由于不小心进入两人世界的关系,
「呦呦,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上演夫妻斗嘴吗,诶诶~~?」
从下方软趴趴的窜上来的是,鼓手的摩耶。尽管平常是负责专管敲击的人,
「别说傻话」
「好疼!」
现在则沦落为被敲的一方,惨遭凛华的铁拳制裁。
「呜啊,这一拳,脑细胞少说死了百万个吧……本来就不擅长念书的说……PM」
「没事吧?」看着捂着脑袋确认有没有出血的她,一方面担心的问道。
「小摩耶也来了啊。谢谢啰」
「哼哼。可不只有咱而已,好好大吃一惊吧」
锵锵。宛如庆祝开幕式一般举起双手挥舞的摩耶身后,是一大群女生。而且几乎都是美人胚子。一些是曾见过的轻音部成员,不过也混杂着其他生面孔。
「哎呀—,稍微迟了点,抱歉抱歉。想说既然要做不如来个熟人全招募贪欲特餐,所以多花了点时间啦~」
「你连别班的人也带过来了吗……」
能将这种事化作现实,该说不愧是摩耶与凛华吗,两人的牵引力值得表扬。
「矢代君,这些人是?」
会长看着突然冒出的援军一脸茫然。说起来还没和他解释呢。
「姑且算是替补的替补吧,事先问了很多人……」
基本上都是能去就去这种敷衍的回答,加上工作内容过于恶劣也硬气不起来,真的是没想到会有人来。
「啊咧? 已经有不少人了呢……有种被捷足先登的感觉?」
当中的其中一人。也是率先找他说明情况的飒太,也在些微的时间差后来到了现场。只见他卷起袖子,有些无趣的嘟起嘴巴。
「这样不就显得我特意拉人过来很没必要了嘛」
「拉人过来……哇喔!」
震惊的现实。这已经不能用一群来形容了,声势浩大的人群从四处聚集过来。
「诶,是有什么集会吗?」规模大到让第三次路过的田径部都惊叹道。
不论学年、性别,挤满了数不清的生面孔,到底是从哪找来这么多人的。我曾自认还算理解飒太的人缘,看来还是太小看他了。
「叫来这么多人。一定很费力吧」
「全部一齐邀请其实挺轻松的啦,虽然要个别回应,倒是有点麻烦。啊,多给我一点时间的话还能再多个一倍的人喔」
「用不着叫了。谢啦」
战力非常充足。接下来只要能好好分配工作的话。
『啊—测试测试,麦克风测试中,1212,2234…….』
敲击声与音响的回音响起。从哪搞来的啊,一名女教师拿着大声公站在小型的典礼台上,懒洋洋的扭了脖子。
「好啦,这样就OK了。欢迎你们来到这里,小子们。话先说在前头。垃圾不是要用捡的。是要干掉的! 不杀就会被解决掉,给我长点心啊! 诶,在此之上尽量避免给居民带来不必要的困扰,要带着开朗元气的心情打招呼……」
真琴作为负责人貌似也参与了活动,只见她身穿运动裤紧身裤。拉炼全开的夹克底下穿着一件背心,与平时的制服形象截然不同。但也不是说特别让人心动。虽然在部分男性眼中备受好评,就请各位自行想像吧。
(译者:我看你是不懂喔,运动紧身裤搭背心,太完美了)
「哎呀~真琴酱,好卖力呢。下班后到健身房运动的OL,不容小屈呢」
不知不觉间登场的飒爽帅哥,辰巳龙司站在一旁开心的笑道。
「…………飒太,他也是你叫过来的吗?」
「怎么会呢。辰巳君他是自己跑来的喔」
「太见外了吧,天马。有这么有趣的活动竟然不邀请我!」
「啊……抱歉啊,恩」
没有直接挑明事实,这或许是辰巳独有的体贴吧。他也是心系丽良的一人。大概是从哪里听到风声赶来帮忙的。
『okok。接下来会把垃圾袋发下去,记得确实分类什么的、什么经费之类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条例烦死人了,都给我把每袋装满就对了! 手套的数量够吗? 没有的家伙举一下手……诶诶诶诶诶! 喂喂喂! 那边的三人! 』
真琴的大声公朝向的是,学生会的成员。如今被外套军团包围的他们,就像是全裸坐在国家队的观众席上一样。
『你们瞧不起人是不是! 都说要赌上性命了吧! 这是战争啊,听懂了没有!? 战场上会有制服裤跟轻飘飘的裙子吗 !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 叫没干劲的家伙上场只会让士气下降而已,混帐东西!』
「对,对不起!」「现在就走!」「打扰了!」
在真琴故意的刁难,又或者是说当头棒喝下,三人屁颠屁颠的逃离现场。
不过,好壮观啊。看着眼前的人海,天马都想一个个亲自道谢了。该说是幸运吗,机会这就上门了。
『哦—咿,矢代。在后面装什么路人啊』
「诶?」
这边这边。只见真琴站在台上招手。
『你是椿木女史的代理对吧? 不好好分配组别跟路线的话这边会很困扰啊』
啊啊,没错。天马一方面开始分配人员,另一方面也开心得不能自己。惊奇的是,最初寄来的A计画。竟然能如此庞大的规模实现。
丽良肯定会很高兴的。
△
以历年来第一的参与人数之势举办的清扫活动、即便去掉客套话也能说是大获成功。
拂晓后的隔日。『演说&投票还有一天!』宣传委员贴在布告栏上的巨幅告示,象征即将到来的选举。
演讲的练习完美的没话说。唯一担心的是丽良的状态是否有恢复正常,
「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教室内的角落,天马的座位旁。丽良来到学校,开口第一句话就低下了头。
「诶,啊,诶……那句话是对我个人说的吗?」
「多亏矢代君的帮忙,昨天一整天充分的休息过了」
这么说的她,脸蛋不仅白皙透亮也有了血色,看上去比往常的气色还要好。由于实在太过透亮,
「你有去美容院?」
「虽然没有去,但体验了一回冲田小姐秘藏的正统全身美容方案」
「……那个人,真的什么都会呢」
正统美容什么的到底是跟谁学到,虽然对此深感疑惑。
「嘛,恢复精神了就好」
「是的。因为休息了一年左右的份量,我想暂时不会再感冒了」
「不可以逞强喔」
话虽如此,今天的天马只想好好庆祝丽良的康复。正好手头上也有件让她开心的消息。
「对了,关于昨天的志愿活动……」
「啊啊,请问结果怎么样了呢? 感觉,应该会很辛苦就是了」
为了当面向她报告,才特别隐瞒详细的过程。
「这个嘛,没想到竟然实行了规模最大的A计画作战呢」
「咦咦! 真的吗? 那真是太好了」
与预想中一样的好反应,只见丽良的身躯稍稍前倾,眼里闪耀着光芒。
「那么,是名单里的人几乎都到场了吗? 大家……这样说虽然很失礼,没想到意外的认真呢~。太好了」
「额,不是那样啦。实际上名单里的人完全没参加」
「……诶? 那么不就是只有学生会的人有参与吗。为什么又会说是大规模作战……」
「不不不,学生会也只有会长有参加」
「……咦?」
「取而代之是皇、摩耶和飒太他们帮忙叫来大量的人手。啊,顺带一提辰巳也来啰。根据地点不同,要决定怎么处理垃圾也很复杂呢,真的很壮观喔」
在天马难得兴奋的时候,从后头靠过的是,
「没错没错,超不妙的呀~ 丽良公主~」
同样知情摩耶。凛华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过来,并悄悄的点了点头,幅度之小,不注意的话就会看漏。号称连一根头发都能注意到果真名不虚传,她应该一眼就能知道丽良的恢复状况了吧。
「来学校的时候,你有看见路上的样子吗? 一点灰尘都没有对吧。咱们可是清的一干二净呦~ 全部都亮晶晶的。呐,小凛? 」
「嘛,暂时是这样呢。东京可是垃圾山的象征,过个三天就恢复原状了吧」
「喔哦~呜……悲观主义者。你是不是有泼冷水检定一级的合格证书呀?」
看着两人毫无芥蒂的互动,天马的心灵受到治愈。
「凛华酱,跟摩耶同学。还有轻音部的大家,都来帮忙了呀……」
慢了一拍才注意到。奇妙的违和感。
丽良到刚才为止确实笑的很开心,在场的大家也都没有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发言。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她的眼神会如此的悲伤呢。彷佛像被父母抛弃失去生存手段的孤儿一样,她的双眸因寂寞而颤抖。
远比天马更早发现异状的凛华选择沉默,元气十足的摩耶也感觉到了什么闭上嘴巴,班上同学的交谈、欢笑声,在此刻有种渐渐远去的错觉。
「然后,速水君邀请了很多的人。因为朋友很多,因此召集了不少人。昨天的活动,进展的很顺利呢。这样啊……肯定是,大成功对吧」
因为看不惯自己不在依然能顺利解决——不对。无法忍受自己被当作不需要的人——不对。并不是那些别扭的不满。更不用说是怪罪天马。选择责备的话,也许还会比较轻松。
「本以为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还真是,自我满足也该有个限度呢」
只要结果圆满的话,丽良也会觉得开心。认为不堪的过程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目光浅薄的天马,完全误解了。仔细想想不就能明白了吗。她怎么可能会希望胜利是建立在牺牲之上的呢。
「将很多的人卷了进来……造成大家那么大的困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致歉才好。我做了很对不起大家的事」
「等,等一下啊。不是的。是我把大家卷进来的……而且大家,昨天真的很开心喔。你完全没有责任,也不会有人怪罪…….」
天马浅薄的声音,无法传达到不知道顿悟了什么的丽良心中。
「矢代君,很厉害喔。谢谢你」
丽良就连这种时候仍旧挂着笑容。以往疗育着天马的那副笑容,现在宛如变成甘甜的剧毒缓缓地侵蚀着自己。
「在你内心某处肯定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对吧」
「我不可能有那种预知能力……」
「有的喔。所以你才会让我休息。因为你知道即使我自顾自的加油,总有一天也会达到极限。既然知道我很倔强……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呢。说不行的东西就是不行,早点认清事实比较好。我一直想着继续努力。明明都被凛华酱说过很困扰了,却依然没有自觉。事到如今总算,总算尝到报应了呢……不对,这是当然的呢」
丽良进行着空虚的自言自语,连同那副虚假的笑容都一并消失。
「正因为从不认为自己不行才会。笨蛋是没药医的呢」
既便真的难过到想哭出来,但也绝不会在人们面前流泪。绝不把责任归咎到别人身上或装作被害者。坚强的她是对自己本身感到失望。
「很对不起……我现在,没有脸见你们」
「椿木同学!」
不论是仅能呼喊着她名字的天马、错愕的站在原地的摩耶,就连伸出手的凛华也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拦住她。就这么看着丽良跑走了。低着头藏起自己的表情,像是要逃往不存在于这里的另一个世界一般。
没可能去找她。因为即便现在自己的大脑混乱不已,唯有一件事情天马非常清楚。
那就是自己,伤害了她的事实。
△
所幸,丽良一到课堂时间还是回来了教室。
休息时间她向飒太为昨天的事情道谢,面对天马上前攀谈的反应也很正常,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别说安心了,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带着郁闷的心情迎来放学。准备回家的天马,「稍微陪我一下啊」从班导那收到了最糟糕的邀请。郑重地拒绝的结果是被抱着脖子强行架走。
又要使唤人跑腿,还是单纯打发时间呢,不管是哪种都让人万般无奈,但这回似乎不太一样。是先被叫过来了吗,只见凛华板着脸站在职员室里。而真琴的神情也一反常态的严肃,
「我这边收到了椿木女史退出选举的申请」
意料之外的发言,「咦?」「哈啊?」使在场的另外两人惊讶的声音重叠到一起。「果然没跟你们说吗」真琴叹息道,看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本人明确表示没有要出席明天的演讲喔」
完全没听她说过。为什么。相较陷入困惑的天马,
「理由是?」
凛华比想像中的还冷静。
「『我是不配成为学生会长的人』…….她是这么说的」
一切的答案令人绝望。意思是,这是天马的责任。
懊悔的同时,一股无力感涌现。那最终将会变为天马安慰自己的借口。
做错了——可是,那样的话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真的有不让任何人受伤的答案吗。没有出口的陷阱。以议论的题材来说是个优秀的列车难题,但放在现实中的话就只是一头不讲理的怪物罢了
对比不断来回踱步,头顶感觉快烧起来的天马,
「……是吗」
凛华冷冷地念道,语气听上去远比北风更加刺骨,
「还真是,相当任性的发言呢」
「啊,喂」
她就这么走掉了。对这我行我素的女孩感到惊讶之余,
「好了,快去追吧,经纪人」
是已经交代完事情了吗,真琴笑着调侃道。由于每次都得订正实在很麻烦,天马选择直接出发追赶让人操心的自家偶像。
喊停了打算就这么直接回家的凛华,好不容易回到了教室。
『你在哪里?』
虽然给丽良发了讯息,但得到的回应仅有一句『我很抱歉』。电话也不肯接,顿时体会到就由文明的利器建构的连结是何等的脆弱。
放学后变得空荡荡的教室,不由得让人感到反胃。虽然阳台是个不错的避风港,但底下挥洒着健康汗水的棒球与足球部的光景,如今感觉竟如此的遥远。
天马将手腕靠在扶手上眺望着操场,
「……该怎么办啊?」
向身旁与自己的姿势如出一辙的女孩问道,「干嘛?」但只收到了对方冷淡的答覆。
「椿木同学,似乎是真的打算放弃参选喔」
「还能怎么办,不可能强迫没有意愿的人参选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你在慌什么?」
「……」
要说根本没什么好慌张的也没错。即便放弃参选,所幸还有竞争对手存在,明天不过是变成他的当选演说罢了。世界依然会一如往常的转动下去,如果丽良自己认为那样就好的话也没必要强迫她,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
假如真的演变成那样,总感觉会失去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话说,你倒是意外的平静啊」
「是这样吗」
「突然发生这种事,照理说不该会有些想法吗」
「怎么可能」
「秒答啊……」
讶异的同时,视线移到了凛华身上,她的侧脸浮现出令人不适的冷笑。库,库,库。 每当她发出刻意到不行的笑声时,太阳穴都在不停抽搐。
「如果一定要的话……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
天马想到。这位日以继夜时刻钻研着人设的少女,脸皮究竟有多厚。以及,她的忍耐差不多濒临极限的事实。
「那个叫做辰巳龙司的混帐东西,为了让他输的体无完肤再起不能,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理解那孩子有多么的完美、是理当站在人群之上的存在,思考着、思考着,一昧的绞尽脑汁……才总算完成了那份崇高的演讲原稿,明明是好不容易堆积而成的」
不祥的气场汇聚成一头巨大的黑龙,
「什么啊,忽然说自己不适合当会长。岂不是把我的努力全盘否定了嘛。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啊。别开玩笑了……你绝对是,最棒的。我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呀!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最终,天雷降临。换作普通人不是溜之大吉,就是跪下来求饶吧,但这一切并不适用于天马。她就该是这样呀,不这样反而不行呢。胸口忽然充满了谜样的安逸感。
「现在才说放弃,我可不会原谅你呀,笨蛋……」
像是厌恶着无法压抑到最后的自己,哈啊的一声,凛华消沉的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微风徐徐,长发宛如流水一般在空中飞舞。
「我也是打心底这么认为喔」
天马静静的说道,已经没必要掩饰了,他向凛华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好想立刻冲到她身边,拉她一把。扶起来之后,想和她道歉,然后紧紧的抱住她。如果要是她也能抱住我,该有多好呢……」
虽然像是DV男友一样有点恐怖。但天马也明白她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要是我冲过去打她屁屁的话……她应该就会参加了吧」
「是啊。大概,肯定」
「但是,那样仍旧什么都不会改变。无论是今后,未来,永远都不会变」
很想但不可以。凛华焦躁的心情穿过肌肤传了过来。
想做点什么的同时,却被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加以阻挠。
——已经失败过一次的你,有那个资格吗?
容易把想法写在脸上的天马,一下就被看穿了。
「你认为,自己做错了?」
「……实际上我就是做错了啊」
「不对」
犹如脊反射一样出声反驳的凛华,抬起头看向天空。
「你没有做错。给你的选择只有做或不做的二选一,而留下来的仅有做了或没做的事实。要说你唯一做错的地方,大概就是中途放弃了吧。得好好负责到最后才行呢。无论是你,还是我……」
虽然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但那是因为凛华很坚强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该说是果然,还是不愧是她呢。天马软弱的思考被摸的一清二楚。不过,她却没有因此责备他。反而像在说那样就好似的,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我施展的魔法只能生效一次,已经没法再用了」
「魔法?」
「让爱哭鬼鼓起勇气、强硬的拯救陷入危机的女主角。她需要的不是那种帅气的英雄,她现在需要的,难道不是与她站在相同的角度,理解她并且能让她倾诉的某个人吗」
她的语调十分平稳,表现出的喜悦之情足以与方才叹气时的氛围相抗衡。感觉得到一股强烈的期待。但这并没有成为负担。甚至没有半点想找借口说什么我做不到的意思。因为自己已经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天马此生第一次对自己就是自己这件事感到幸福。说到与帅气的主角对立的存在,肯定非逊泡的配角莫属。
这不是最适合我的角色嘛。
△
隔天。度过了自连假结束还不满两周的日子,终于等到了选举当日。
演讲与投票会利用1、2节的课堂时间进行。因为今年的竞选人很少,所以采当日开票制,预定放学时会将结果贴在布告栏上。
因为自己是推荐人,天马姑且比平常还要更早到校,但眼下的体育馆已是人山人海。因为先前明文禁止造势活动,还以为现场的气氛会介于热闹与不热闹的微妙地带,
「你选谁?」「椿木同学吧~」「好期待皇同学的演讲呀」「我果然还支持辰巳君」
四周的吵杂声此起彼落,让他知道自己是在瞎操心。与不健全的天马不同,他们身为歌颂青春的高中生,即将在今天迎接与文化祭、运动会齐名的大型活动。
在此之上还有宣传委员协助炒热气氛。特意降下舞台的投影幕,播放事前收录的候选人及推荐人采访。司仪是先前采访的小个子一年级学妹。不管怎么说,采访的呈现出的专业度很高,从运镜与后制字幕能看出他们又把浪费无谓的心力在剪片上了。
让人联想到格斗特别节目里,在比赛开始前播放的影像。借由刻意制造选手之间的嫌隙,好来赚取收视率的手段。总得来说会场的气氛变得相当热闹。欢乐的观众无从所知。实际上这个活动正面临着能不能办成都不确定的大危机。
相关人员聚集在与舞台侧边的幕后空间相通的休息室里。除了天马和凛华以外,辰巳那边的推荐人与声援者也在此待机,并开始对原稿进行最终确认,但这边最关键的竞选人却不见踪影。
「还没联络上椿木女史吗?」
「从昨天开始就……」面对真琴的询问,天马只得据实以报。
「她不是会翘课的人,我想应该有来学校才对」
「这样啊。至少在皇的演讲前结束都还好……嘛,有宣传委员卖力的撑场面的话,多少能拖点时间吧」
「具体来说能等多久呢?」
「学生渐渐开始聚集了。顶多30到40分钟吧。如果能保证她会过来的话,稍微再多等一会儿也行啦。能行吗?」
「这个……」
「会来的」
代替欲言又止的天马回答的是,坐在摺叠椅上,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
但是,我们根本无法保证这点。谁都能看出来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但现在也只能相信了。能做的只有认真完成自己的职责静静等待,而真琴似乎也感受到了我们的觉悟。
「那么,就照这样继续吧。放心吧,全部的责任由我来扛……这种台词,死前一直想说说看呢」
「老师,对不起……因为我们擅自」
「我只是单纯觉得,让辰巳那个白痴无条件当选真的是粪到一点意思都没有」
在真琴发表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的时候,
「总觉得听见非~常辛辣的发言呢……是我听错了吗?」
说人人到。即使面露苦笑依旧光彩动人,辰巳龙司飒爽登场。只见他神色自若的,完全看不出是待会就要在全校学生面前演讲的人。
「不用太紧绷喔。今天的主角是我,放轻松点嘛」「吵死了」「知道啦」
从他故意讲些俏皮话让我们放松这点就能看出来,是因为丽良没出现所以察觉到了什么吧,「看来你们那边也很辛苦呢」只见他耸了耸肩彷佛在表示节哀顺变。
「选举当日还那么忙碌,难不成是准备不周全?」
「想笑就尽管笑吧」
尽管天马抱持着以牙还牙,以口还口的态度,但对方似乎没有挑衅的意思。
「恩恩……就我观察,你们貌似很需要时间呀? 既然如此,替换一下出场的顺序如何」
「咦?」
演讲的顺序是事前决定好的,先是丽良,再来是辰巳。猜拳猜赢的辰巳,根据他的棒球后攻有利论选了二号位,应该是这样才对。
「我们先上吧。先让你们见识到压倒性的差距也不错呢」
竟然自己将优势位抛弃,真让人佩服。
「辰巳,你……」
「不必跟我道谢喔。既然要对决的话,我更想赢过做好准备的你们」
「…………」
本人都说不需要的话也没办法,就将感谢留在心里吧。天马再次意识到,自己是受到眷顾的人。有困难时总是有人会出面帮助自己。正因为自己身边尽是一些愿意伸出援手的好人。不偶尔回应一下这些善意的话也太不好意思了。
「我得去找她……我出去找找!」
并没有要说给谁听的意思,这更像是自己对自己的一种暗示。
「拜托了。我会等你的」
看着已经跑出去的天马,凛华真切的说道。
作为最终手段的地毯式作战,怀着翻遍校园也在所不惜的觉悟的天马,非常幸运的一发入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似的来到了学生会办公室。
打开门如预料的一样,房间深处背对着窗户的位子上坐着一位少女。桌上的名牌被掀倒所以无法确认是谁的位子,但从位置上来看应该是学生会长。
看着因为爬楼梯而显得气喘吁吁的天马,丽良露出了有些困扰的微笑。
「被找到了呢。为什么觉得我会在这里?」
「以心传心(注)」
(注:日文谚语,表示不用说出来也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不愧是你呢」
连"吐嘈那是什么啦"的精神都没有吗,只见丽良无精打采的垂下头。看上去如同是个准备好挨骂的小孩子。错的是自己,所以被骂也是理所当然的,并决定全盘接受。
实在是看不下去。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的天马,只能静静的走到她旁边的位子坐下。桌上摆着副会长的名牌。是丽良一直以来坐着的位置。
「…」
「…」
两人都沉默不语。房间内出奇的寂静。
体育馆那头,开场应该走的差不多,到了辰巳准备开始演讲的环节了吧,但那些喧嚣无法传递到距离遥远的这个房间中。没有任何人的声音可以。也无法干涉。渐渐地与现实世界分割开来。不快点的话就回不去必须回去的地方了。
打破这看似将永远持续下的沉默的是,
「…我,真不应该呢,竟然待在这种地方」
丽良带着哭腔说道。到现在她仍旧低着头盯着地板看。
「忽然说要放弃,明明是不可能被允许的。但我却硬提出要求使相泽老师困扰。让一起努力准备的凛华酱和矢代君失望。欺骗了希望能有个好比赛的辰巳君。辜负许多人的信赖,如今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所以,最起码得亲自向大家说明才行」
「你打算开个道歉声明会?」
「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责怪自己。绝对不把矛头指向外界。
即便是现在自己也完全没有想责备她那样的处世态度。丽良好就好在这点。因为她是特别的。温柔与自责只有一线之隔。对此有没有自觉的差异,天马今天终于明白了。绝不能搞错,他一点都不希望丽良变成后者。
「为什么需要道歉呢。椿木同学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已经,足够坏了喔」
「既然这样我就更加恶劣了」
胸口渐渐变得炙热。但天马并不理会发热的原因,而是像在确认似的一字一字的构筑出句子。
「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多如繁星。为什么非得责怪你一人呢? 非得只能你独自一人承受悲伤吗? 为什么会认为都是自己的错呢? 偶尔怪罪一下别人不也行嘛。抱怨一下不是挺好的嘛。不找地方发泄的话,在身体倒下之前,心就会先坏掉了呀」
发话的同时,天马理解了自己心中这股糟糕透顶,焦虑不已的情感究竟为何物。
那是,纯粹的愤怒。为了攻击他人而生的武器。或许会伤害到人的尖刃。绝对不能让丽良看见的丑陋姿态。天马一直认为,那是不能展露出来的情感。起码不能在她面前。
如今他明白了。说到底自己并不是擅长说话的人。更不是总能掌控情绪的圣贤,所以完全不需要逞强耍帅。
「我和优秀的你不一样。会因为一些芝麻小事生气。心中对此感到恼火、也很不服气。现在也是,非常的不甘心」
「不甘心?」
「要是就这样放弃,连打都不打就认输的话,不就变成椿木同学真的做错了吗」
她至今以来的努力全是白费力气。
丽良自己也这么认为。但不是的。唯独这点绝对是错的。
天马之所以能如此断言,全都归功于一位不在场的女性。
「皇,她是这么说的喔。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椿木同学的那家伙。一口咬定非你不可。说你是世界上最棒的。最强的。」
「凛华酱……说我?」
「是呀。不管任何时候,她都认为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彷佛称赞的是自己一样,听的人耳朵都要长茧了。现在光听都觉得有点羞耻呢」
啊啊,真的好喜欢呀。每当她一开口,即便不想也会感受到她那股强烈的情感。
「我啊……这辈子都不可能赢过她。虽然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但身为将你视作第一位的人之一。如同她喜欢椿木同学那样……我也很喜欢你喔,椿木同学! 我不希望我最喜欢的你,变得讨厌自己。甚至不惜去否定自己」
不得要领的回忆过往,结果便是天马在无意间发觉了内心真正的愿望。
天马期望的是两人的幸福。
想要支持凛华的爱恋。受到她无比强烈的情感启发,因而被那份心意的魅力深深吸引,所以才一路追随至今。这样的想法实在过于片面。
支持自己的原动力不尽然都是凛华。丽良的存在也占了很大的部分。
因为凛华爱着的是丽良,自己才想帮她实现愿望。如果今天她爱的是别人,自己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更不可能走到这里。正因为是她们两人一切才得以成立。
不只是一双手,是因为有那两双手靠过来缠住自己的关系,天马才会待在这。
「希望你不要忘记,皇她比任何人都期望着你的幸福,比任何人都要珍视着你。至于下一个嘛,不对,下下个也行……偶尔就好了,如果你能记得纵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很重视你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没有任何隐瞒,没有任何掩饰。天马只遵从着内心的声音发话。
「下一个的下一个……吗?」
砰的张开嘴巴的丽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看,顿时惊觉。自己究竟说了多么自不量力的发言。石锤是狐假虎威。
「啊,不是,抱歉。最后那个,忘掉吧」
自己竟如此大意,此时的天马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噗……」
丽良没能忍住,可爱的窃笑了一声。最终窃笑超过了能忍受的范围,转变为明确的笑声。并以眼眶泛泪抱着肚子大笑的模样收尾。
看上去非常开心,让人怀疑刚才消沉的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的模样彷佛是骗人的。
「那个……稍微,打起精神了吗?」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害羞,天马的大脑被两种情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至少,在这个当下……你是第一顺位哦」
因此没能理解丽良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丽良终于消停下来,干咳几声并将衣襟整理好。
「有件事,请容我反驳」
今天,她第一次正视了天马的双眼。那双眼眸中寄宿着至今从未见过的不可思议的颜色。面对踏足此地之人,时而温柔的包覆,时而凶残的将其吞噬。宛如兼具着两种截然相反性质的溟海一般,深邃澄澈的天蓝色。
「我并不是不会生气喔」
「诶?」
「既会生气。也会有觉得无法原谅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想把锅耍给别人」
「不,但是…」
即便这么说还是让人难以置信。毕竟她现在是笑得那么开心。
摆出那种表情实际上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无疑让人联想到某位边笑边生气的个性派俳优的传统艺能(注)。因为与丽良的形象差异过大,天马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这个可能性。
(注:竹中直人)
「椿木,同学?」
丽良忽然站起身,将锁解开拉开窗户。能感觉到一阵初夏的味道飘了进来。而受微风吹拂的她,
「苏~~~~……」
腹式呼吸的预备动作。将空气吸进肚子里后,
「为什么大家都不肯认真做事呀呀呀——~~!?」
呀啊啊啊——! 天马痛苦的捂住耳朵。
假如窗户没开的话,怕不是会在房间引发共震直接把鼓膜震碎。音量媲美声波武器的威力。甚至连窝在中庭角落打盹的野猫都吓的跳了起来。而且远远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被拜托的事情请负起责任解决! 自己该做的事请自己处理! 凡事再问别人之前请先试着自己努力解决! 我不是超能力者不会知道你到底是哪里不懂! 一件事都做两遍了请不要问一些一看就懂的问题! 我能理解想偷懒的心情但整天法事法事的你亲戚一年究竟要死几次!? 有时间排队拿迟延证明(注)的话请用冲的穿过验票口! 会接受你下午两点打瞌睡这种借口的只有幼稚园而已 ! 一件事情被催促前就该先过来报告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在期限前交出来但如果没办法的话请早点过来反应! 邮件的标题请打的浅显易懂一点! 我需要知道前后经过拜托你们在寄信的时候别把先前的文章砍掉! 有可能出现变动的数值请不要直接输入麻烦对照一下单元格! 不随便合并单元格先调整格式设定是铁则呀外观好不好看根本无所谓! 啊啊啊——不行不行函数会对不上的请不要手动输入单位! 你看你看这里只要用显示格式就会变得超简单的~话说我以前有讲过吧!?感觉大家都记不住还特别写了说明书结果还是没看对吧!? 这样的话只能录宏了吗,非得要我亲自录一遍宏才行吗!? 不不不不这已经不是什么别为了剩不到两年就要毕业的学校伤神的等级了……我想说的是,要把人家当成多啦〇梦起码让我吃铜锣烧啊啊啊——!!」
(注:延迟证明,上班因电车误点可以向铁路局申请误点证明)
一股作气宣泄殆尽。平时高音.慢节奏的声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重金属低音带来的光速演讲。方才的咆啸不禁让人担心她的喉咙是否健在,丽良转过身来,表情如释重负一般神清气爽。
「恩恩~~~~……感觉好清爽呀~~~~……呼!」
只见她伸长双手摆出万岁的姿势。如同双手被束缚住的猫咪一样伸展开的身体。丰满的胸部也跟着向上延展,是能证明乳房悬韧带存在的绝佳影像资料。
「……如你所建。我经常会在心里头说别人的坏话哦。吓到了吗?」
面对丽良兴奋的提问,哈哈,哈哈哈。天马不由得笑了出来。
没什么。即便她的沸点异常的高,也不代表她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单纯是耐受度比常人还高而已。内心也与普通人一样,额,那股爆发性的冲动或许有些超出常人的范围。
「你时不时会像这样发泄吗?」
「没有哦? 我是第一次这么做,感觉非常好呢」
「……我想也是」
名符其实的泄洪。将长期积累的不满全给释放掉了。
不,搞不好其实还远远不够,随着时间推移,将来某一天或许会再次濒临极限也说不定。但总之,现在就开心一点吧。即便只是一时的平静也好。即便是不太中用的自己,也成功的给她带来了宣泄的机会。
——至今以来,很辛苦吧……
能听到丽良说出真正的感受,天马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不管怎么样,因为她的感觉很敏锐。偶尔得定时排毒才行。
「这样来看,下次也能在到极限前宣泄出来呢」
「是的。到那时候,你愿意继续听我说吗?」
「随时奉陪。无论几次都行,我都会……」
第一次对自身的存在意义有了实感。就像凛华有着只有天马知道的一面,丽良也有着唯独天马才知晓的另一面存在。夹在中间的自己就这样成为两人间相互联系的桥梁的话不知道有多爽——开玩笑的,还是别再自我陶醉了。
想法其实更加单纯。丽良像野兽一样大叫的光景实在太过震撼,就算是凛华应该也不曾见识。先将这份记忆存放在心里就好。
现在,暂时还不想交出去。
「不好意思迟到了!」
看着大口喘着气飞奔而来的天马,
「哦,Good Timing」
真琴竖起大拇指回道。
『感谢皇凛华同学为我们带来相当出色的声援演讲』
随着司仪话音落下,台下传来络绎不绝的掌声。看来是压线赶上了,刚结束演讲的女孩态度凛然的走回休息室。
当看见天马带回来的金发少女时,凛华的神情顿时松懈了下来。哈啊~,伴随安心的吐息声,另一股无法压抑的情感涌了上来。
「这家伙,倒是给你任性妄为了一回呢」
「啊啊,疼! 好痛!」
两侧太阳穴受到转转拳制裁的丽良发出了惨痛的哀号。
「真,真的很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嘛,等会儿再说教吧」
『接下来是竞选人,椿木丽良同学的演讲』
凛华的眼神像是在说赶紧上去吧,与之相对的,丽良也心有灵犀的点点头。
如同走向伸展台的模特儿一般,她抬头挺胸的迈开步伐,看着这样的她,天马在心中默默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好痛!」
侧腹吃了一记肘击。看来这似乎是凛华流最大限度的赞赏,干得好。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那抹微笑已经十二分传达了她的意思。
『如方才所介绍的,我是二年五班的椿木丽良』
丽良的声音在麦克风的支援下扩大了许多。与完美超人这个词相吻合的她,应该不会犯下脱稿这种平凡的错误才对,
『不好意思。在刚听完大肆称赞我的声援演讲后说这种话……』
『请把那些,全都忘掉!』
诶。刹那间,体育馆所有学生都一齐发出了惊叹声。
『我其实不是个乖宝宝。也不怎么温柔。跟大家一样会生气,会难过,也会挫折……每当那种时候总是会受到许多人的帮助,同时深深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今天是怀着感激的心,想将关于我最珍视的……教会我非常重要的东西的两个人的事迹,告诉在场的各位』
——两个人。难不成……
没可能的啦。大脑深处萌发出的妄想,被天马瞬间否定。
因为,对丽良来说只有凛华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会有人与她站在同等的地位。丽良将天马视作与凛华一样特殊的存在——什么的。
天马自己是最清楚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所以现在,只需要静静的守望着台上的丽良,倾听她的声音即可。
「这样啊。是这样没错吧……丽良」
所以他没能注意到,身旁的少女如同顿悟了什么似的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