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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敌营中的救世小厨娘 第九话 真实的所向之处

「你今天也来看我了吗?」

这是发生在戴着白色能面面具的妖怪,最后一次来找我的那一天。

他无声无息现身在黑暗中,俯视着躺在冰冷地板上的我。

『你有什么心愿吗?』

被他一问,我茫然地思考了一会儿。

「……那不然,你喊我的名字。」

否则我将再也不明白,自己出生的意义究竟何在了。

『……葵,你是津场木葵。』

现在的我能清楚回想起,当时白色能面呼唤我名字的那瞬间。

有人呼唤我的名字,代表世上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不知道这究竟该喜还是悲。

因为我知道只要产生「活下去」的执念,人生这段苦难将延续下去。

『还有其他心愿吗?』

「……我肚子饿了。」

『想吃些什么?』

「我想吃咖喱……」

『咖喱……嗯……那是什么样的料理?』

白色能面手拄着下巴思考,似乎不知道咖喱为何物。

他当初有露出这么人性化的反应吗?

我无意中回想起来了,莫名残留着印象。

记忆中的面具渐渐有了具体的轮廓,清晰的声调与言语、散发的氛围,我都逐渐想起来了。

现在我知道……他果然跟某个我熟知的妖怪非常像。

「我想吃咖喱……我想吃妈妈做的咖喱。」

『关于这点……很抱歉,我没办法帮上忙。』

虽然看不见表情,不过他的语气很悲伤,沮丧地垂下肩膀。

我知道对方是个善良的妖怪。

『虽然没有咖喱……不过这个你拿去吃吧。』

他将某个白色发光物体递来我嘴边。

看起来像个白白的饭团或是馒头。

但却不属于任何一种我所知的食物,像是未知的某种东西……

『这个拿去吃吧。』

他再一次用强烈要求的语气重复一次,把那个东西递给我。

我虚弱地张开嘴巴,像是对命运垂死挣扎的动物,咬下了一口。

我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吃了什么东西,一半也是因为意识处于恍惚状态。

不过那确实让我觉得是「美味的」食物。

美味得令我不顾一切埋头狂吃。

潜意识告诉我如果停止进食,绝对必死无疑。

饥饿的痛苦与被母亲抛弃的空虚感,也被全新的某些感受所覆盖。

心脏送出新鲜血液的同时,原本黑白的世界仿佛开始有了色彩,出现了生机……

『好吃吗?』

「嗯……嗯,非常好吃。」

『是吗,太好了……那位大人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

那位大人?

他的言语之中流露出放心。

同时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懊悔。

然后他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擦去我眼周的泪水,并站起身。

「你要走了吗?」

『我不会再来了,因为现在应该已没这必要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

「我们,还会在某处再见面吧?」

我想见你。

我还想再见你一面。

如果跨越生死关头的彼端有你存在,那我就要活下去。

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在这个世界勇敢活下去。

『……好好吃饭,打起精神……活下去……』

在身影完全融入黑暗的前一刻,他转过身摘下能面。

『等你长大成人之后,必定还能相见。』

那张面孔,无庸置疑是带着深切微笑的银次先生。

「咳咳……咳咳咳咳!」

「葵小姐您还好吗?」

「银次……先生……」

这里是常岛另一面的海滨。

银次先生下海拯救了被大浪卷走的我,把我拉上这里。

他已变回往常的青年模样,不再是表演夜神乐时的女角。

看我全身湿透还被海水呛到,他担心地抚了抚我的背。

但是我……

「银次先生你听我说……」

我缓缓开口说──

「在黑漆漆的海底,我……见到了以前的你。」

「……咦?」

面对我毫无脉络的一番话,银次先生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也当然了。我平复呼吸,抬起脸。

接着我直直面向银次先生,不再犹豫地问出口。

「我问你……你就是以前救我一命的妖怪吗?」

「……」

「你是不是戴着白色能剧面具,来找被关在昏暗房间的我,把食物分给我吃?」

「葵小姐……」

银次先生用动摇的眼神凝视着我,然后垂低视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此时此刻我终于能确信。

「为什么?」

我紧紧抓着银次先生的手不放,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追问他。

「为什么至今为止都不告诉我?」

「……」

银次先生抬起脸,但是仍紧皱着眉。

「当时我确实持续去找您,并且送食物过去,直到您被人类救出……」

荡漾的细波发出微微的浪声,其中清楚传递而来的是……真相。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您所见到的妖怪并不只有我。」

「……咦?」

「最重要的是,准备『最后一餐』给您,救了您一命的……不是我。」

「……」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以来断定当时的妖怪都是同一个,原来事实并不是这样吗?

「在您小时候初次见到『戴着白色能面面具』的妖怪那一天以外,其他日子遇到的全都是我没错。总之………只有第一天不是我,而是另一位妖怪,只是我们都戴着同样的面具。」

面具遗落在一旁,这是替这场仪式与我的过往牵起线的象征。

银次先生静静地拾起。

「我只不过是在那位大人为您准备『改变命运的最后一餐』的数日间,代替他去见您。」

……改变命运的最后一餐?

「是的,依照命运,您原本应该饿死在原地,这要归因于罪孽深重的津场木史郎所背负的『诅咒』……」

「这是什么意思?爷爷的诅咒?命运……我不就只是被母亲抛弃,一个人饿死而已吗?」

「这只不过是诅咒所引发的必然结果。我说的诅咒是……假设当时您及早被救出,吃到普通食物而得以维生,死亡依旧会以别的形式等着您,所以必须从根本重新改写命运。」

银次先生一点一点慢慢说着。

他困惑而委婉地说着。

而其中仍流露着一丝迷惘……犹豫着是否该现在告诉我真相。

众多的事实令我一片混乱,现在仍无法理解。即使如此,我仍继续听银次先生说下去。

「改写您命运的最后一餐,对当下垂死的您来说,是刻不容缓的急救措施。但那样食物非常难以入手,稀有程度远高过本次仪式所必须准备的宝物。然而那位大人还是为您弄到了。」

「所以说……『他』是……」

难道……

「他就是……大老板?」

「……」

这个名字突然就脱口而出。

不自觉说出口的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无法回复您这个问题。」

银次先生的回应仅仅到此为止。

──『届时我必将娶你为妻,希望你……愿意爱我。』

「……」

我突然回想起这句话,胸口没来由地难受。

垂低的视线正巧落在沙滩上,我就只是愣愣地望着。

我所吃到的最后一餐……到底是什么?

而你又究竟……

「到头来,我能做的也只有陪在葵小姐身旁,当您说话的对象……仅仅如此而已。在您痛苦与寂寞时,我只能无能为力地望着您。」

「怎、怎么这样说……才没有那种事!」

银次先生说的不对,对我来说并不是那样。

所以我慌张地抬起头,拼了命地告诉他。

「才不是那样……那时候银次先生每天来找我,不知道让我得到多少安心感,得到多少救赎。就算妈妈再也没回家,只要有你来见我,光是这一点……就让我拥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葵小姐。」

「别说什么无能为力,对我来说你是恩人,一生的恩人。这点依然不变,永远不变……」

倾诉出的言语让我自己情绪激动了起来,忍不住哭了。

豆大的泪珠滴答滴答洒落在沙滩上。

我哭花了脸,紧抓着银次先生的手频频颤抖。对你的感谢,早已数不清。

「谢谢你,银次先生。谢谢你、谢谢……」

然后我将头靠在他胸前,重复了无数次的谢谢。

银次先生回我:「我怎么敢当……」

然而他的语尾颤抖,再也说不出一字一句,他似乎也在按捺心里汹涌的情绪。

「必须道谢的……是我才对。如果没有葵小姐,这次仪式绝不可能成功。您在这片土地上所留下的东西,绝对比您想得更重要、更伟大。」

「……」

「我认为,您会来到这里……一定是当时的相遇所交织而出的命运,是必然的巧合。」

我静静地抬起脸。

我看见银次先生单手紧握着面具,任凭泪水流下。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摸着我的头,就像当时的妖怪常对我做出的举动。

「而您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当时在那间大厅看见长大后的您,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欢喜,内心有多激昂……以前那么娇小的一个孩子,现在真的平安长大成人了。」

银次先生一边哭一边对我微笑,他的温柔我都感受得到。

「不过一开始真的苦了您呢。在天神屋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还遭到敌视。然而您却如此坚强地在妖怪的世界活出一片天……像这样救了我,还有这片土地。仿佛我们最初的相遇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银……」

在我呼唤银次先生的名字之前,他快速低下头。

「谢谢您活下来,克服了难关来到这隐世,再度出现在我面前。真的谢谢您,葵小姐。」

嫌我刚才还哭不够吗?

泪水不停涌现,我无法控制。

我一心只想对救命恩人表达所有感谢,于是伸手紧抱住银次先生,仿佛整个人包覆着他。

「银次先生……银次先生……」

谢谢。

谢谢你,银次先生。

你从一开始就对来到隐世的我多加照顾,是因为你至今还记得那段年幼往事,所以对我特别放不下心吧。

然而我却浑然不知,一直以来,什么都不知道……

拂晓时分的天空,红得似火。

位于天空下的我们,被海滨的白沙与温柔的碎浪所包围,紧紧抱着彼此哭泣,不发一语。

这是对彼此的感谢之情。

感谢你当时来见年幼的我。

感谢我现在有能力,能稍微分担你肩上的重担。

感谢我们的命运并不是偶然,而是一开始就注定相遇。

我们就只是一心感谢,身旁有彼此存在。

在这之后,我们与乱丸跟双胞胎会合,离开了常岛这个仪式顺利告终的场地,回到折尾屋。这时候大约是早上七点……

「哇!好多妖怪的活尸。」

一踏入折尾屋大厅,就被眼前诡异的光景吓得花容失色。

折尾屋的员工们还在忙着替昨晚的烟火大会善后,个个简直像僵尸一样,拖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来来往往,还有一半的人像尸体一样倒在地上。

「喂,你们先去休息了。善后工作不是决定交给另一家来帮忙了吗?」

「啊……乱丸大人……」

其中有一只猴子活尸(也就是秀吉)正四处徘徊,眼睛好像已经呈现充血状态。乱丸用力抓住了活尸……不是,秀吉的肩膀,让他停下脚步。

秀吉的脑袋好像当机了一会儿,随后脸色才慢慢恢复生气,大声喊着:「乱丸大人!」

「仪式顺利结束了对吧!」

「是啊,一切顺利。你们……看起来也撑到最后一刻了呢。」

「是!今年的营业额远远超过往年成绩!虽然暴增的来客量也导致各种突发状况发生,但天神屋的员工是有多少帮上一点忙,勉为其难度过了难关。不过如您所见,大家都已经燃烧殆尽,全数阵亡就是了。」

「哈!这不是干得很好嘛!」

乱丸也露出大功告成后的痛快表情。

「秀吉,你领导得很好,不愧是折尾屋的小老板。」

「乱丸大人……」

秀吉感觉下一秒就要哭了,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紧闭的嘴角像波浪般颤抖。

之前宁宁曾说过,秀吉觉得自己不如银次先生。

但是自己全力以赴的成就感,与被乱丸亲口认同为「折尾屋小老板」,让他过于感动而说不出半句话来。

宁宁站在稍远的位置望着这样的秀吉,她似乎露出欣慰的表情,轻轻地笑了。

「啊!小姐,还有银次!你们两个怎么都一副泡完温泉刚出浴的模样,真是好命喔!」

大掌柜叶鸟先生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依然颇有精神地碎碎念。

我马上就知道他有精神的原因了,因为我看见晓倒在柜台内侧,跟死了没两样……大概是被这家伙彻底奴役了吧。

「仪式结束后我被大浪卷走啦,不过银次先生救了我。」

「回程的飞船里有简易的澡堂,所以我们就在上头把海水洗掉,换了干衣服。」

银次先生穿着一如往常的服装。

我则把夕颜的和服换回水蓝色的那套。

「咦?咦?难不成是鸳鸯浴?」

「怎么可能。」

「当然是轮流啊。」

我跟银次先生互看,彼此附和:「对吧?」一举一动仿佛理所当然。

叶鸟先生啧了一声,这家伙原本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啊,对了。说到澡堂,时彦他中途闪到了腰,可真是折腾他了,不过没事。」

「不,怎么听都有事吧。」

于是我们便急忙赶往澡堂。不过到了现场才发现澡堂已被彻底打扫得一尘不染,年轻的员工们也精神饱满地准备晨汤的作业,让我百思不解。

往隔壁休息室走去时才发现……

「呜呜……对不起,静奈。让你看见这副丑态……呜呜!」

「师傅太过拼命了,既然腰闪到了,现在必须好好静养才行。」

「呜呜,抱歉、抱歉,静奈。我太难看了……」

「师傅您已经重复第二遍了。」

休息室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打开门,便看见躺在床被里的时彦先生,与负责照顾他的天神屋温泉师静奈。

「静奈?原来你也来啦。」

「葵小姐,看到您平安无恙真是再好不过了。」

静奈似乎是以天神丸内的温泉监督长身份,来到这里帮忙。

据她所言,天神屋本馆的女性浴池则交给了能干可靠的助理长和音。

「静奈……」

不久前的她,也曾在这间折尾屋工作过。

乱丸看着眼前的前任员工,微微眯起了眼。

静奈则站起身静静低头致意。

「乱丸大人看起来也别来无恙。折尾屋的澡堂和温泉都焕然一新,看来时彦大人与这里的温泉师们,都竭尽心思打造出最棒的环境呢。」

「听说你在天神屋也被赋予研究药泉的重大工作,静奈。」

「是的,因此我也替闪到腰的师傅准备了添加药泉的药剂与秘传贴布……量我多留了一点,这段时间就请拿来用吧。」

正当静奈打算默默退场时,被时彦先生给叫住。

「静奈,你要走了吗?」

「师傅,马上就能再相见的。」

时彦先生将手伸出棉被,静奈再次坐了下来,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这对师徒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分居两地的祖父与孙女。

同时又像一对恋人。

「天神丸似乎已准备启程了。」

静奈只对我们留下这句话,便先回去船上了。

天神丸停靠在海岸边,这里也是折尾屋的停船场。

来看烟火的观光客船已从空中撤离,现在安静得仿佛昨日喧嚣从未发生过一般。

「啊,大老板。」

他伫立在天神丸的前头凝望大海,身上那件黑色长外褂随风飘动。

大老板……

我将手紧紧按着胸口。

现在有些重要的问题,也必须向大老板确认了。

「嗯?」

奇怪,大老板怀里好像抱着信长。

信长的脖子上还绑着手巾,上头印着唐伞花纹。

说起来我记得大老板明明讨厌狗的啊?还是已经跟信长混熟了?

「葵,欢迎回来。」

「我、我回来了。」

「你一脸疲倦呢,早点上船休息吧。」

「呃,嗯。」

我表现得相当不知所措。

大老板好像有点诧异……不过我还是忍不住用有点怀疑的眼光盯着他看。都是因为今天早上从银次先生那里得知了那番事实。

「怎么了?葵。这么认真盯着我看,双眼充血很吓人耶。」

「真、真没礼貌!」

因为整夜都没睡啊!眼睛不充血也难啊。

然而大老板依然以捉摸不定的态度,转而面对银次先生。

「银次,这阵子你似乎也尽力了……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大老板。」

银次先生一脸坚定地向大老板低下头。

「大老板,承蒙您诸多照顾了。」

这句开场白让我心头一震。

银次先生他,该不会打算留在折尾屋吧……

「我希望能再次回到天神屋,即使无法回归小老板的位置,今后也希望能为天神屋继续效力……」

然而银次先生对大老板提出的请求,是再次回到天神屋工作。

话虽如此,银次先生的表情却相当开朗,就像以前的他。

大老板也满意地颔首。

「说这什么话。能胜任天神屋小老板位置的,目前也非你莫属了。所以我打算再次聘请你担任小老板一职。」

「大老板……但是,这样怎么行,我自作主张的行为,给天神屋添了许多麻烦。这样的我怎能复职继续当小老板。员工们……谁也不会服气的。」

「是吗?天神屋上下都苦苦哀求我,要我快点把你带回去耶。你掌管的工作与部属太多了,这也是当然的。」

「……」

「况且,最重要的是──这是葵所乐见的结果。夕颜隶属于小老板管辖,今后她也能与你一同经营。说起来她会待在这里不回去,也是一心想带你回天神屋。可真让我伤透脑筋了……亏我之前还专程过来迎接,结果她完全不听我的。」

「啊,大老板你还真好意思讲喔。你自己明明一下乔装成卖鱼的,一下又变身为茶馆店员,净是胡来。」

「啊哈哈!哎呀,真是段愉快的时光呢,有种与新婚妻子更加心连心的感觉。」

「是错觉,不是感觉。」

「啊哈哈哈哈。」

眼看大老板笑得很开心,我则气得吱吱叫,银次先生总算轻轻笑出了声。看见大家露出笑容,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嗷呼!」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原本乖乖待在大老板怀里的信长,突然轻巧地跳下地面,踩着哒哒哒的脚步声,跑往站在稍远处看着我们的乱丸身边。

「……这小子似乎受你照顾了啊,天神屋的大老板。」

「哪有人一边抱着狗狠瞪人家,一边说谢谢的。」

「别在意,因为我也不会再说第二次了,快点带这两个家伙一起滚回去。不过我应该会再择日过去拜访一趟就是了。」

「呵呵,知道了,话说……」

大老板满心欢喜地走向乱丸面前。正确来说,应该是走向乱丸所抱的信长面前,搔了搔他的下巴。

「是时候该说再见了呢,信长。你真是与众不同,让讨厌狗的我也为你着迷。那条唐伞图案的领巾就当作礼物送你吧。」

「哈!就连天神屋的鬼神也无法招架信长的可爱是吧。不愧是我们家的店狗,真不是盖的……话说这条领巾也太可爱了。」

「嗷呼嗷呼……呜呜~~」

信长也摆出「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样子,摇着卷成一圈的尾巴撒娇,让大男人心花怒放。

这幅画面……究竟是怎样……

我跟银次先生呆愣愣地望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我们笑着讨论说,这画面怎么看都是奇景。

「乱丸……方便说句话吗?」

在气氛平缓的此刻,银次先生走向乱丸面前。

大老板则同时走了回来,轻拍我的肩催促:「上船吧。」

他应该是想为银次先生与乱丸保留一段兄弟交心的时间吧。

「欸,大老板。」

「……嗯?」

「……」

我刚踏上甲板,便再度直直盯着大老板的脸看。

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第一次看见照片里的他时,我就这么觉得了。

那股出于当下的直觉,现在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不过……到头来,他究竟是……

「被葵如此注视着,果然对心脏不太好呢。」

「什么意思啊,因为眼睛充血吗?我已经想睡到不行,大老板的脸在我眼里看起来有一半是模糊的了。」

我不由自主地说了谎。

分明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容貌现在近在身边,让我感到相当安心。

之前还觉得很可怕又难以接近……

「大概是因为看过卖鱼郎的造型吧?」

「嗯?」

「没事,自言自语。」

大老板愣了一下。我仍盘着双臂沉思。

「欸~~欸~~」

船下传来了呼喊声。

我从甲板往下一望,发现双胞胎正仰着头跳呀跳的。

「津场木葵,你要回去了?」

「不再多留一阵子吗?」

「啊哈哈,这可不行,因为夕颜迟迟没开张啊。」

双胞胎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你愿意再跟我们一起做菜吗?」

看起来有点失落的两人,微微歪着头问道。

他们是两个无比单纯又率直的可爱料理长。

同时也是对料理感到自豪的实力派。他们先前给我的一番话,在我今后的料理路上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

「当然啰!折尾屋跟天神屋虽然是对手,但似乎也有许多斩不断的深厚缘分。下一次见面时,让我好好品尝你们俩的料理。我不但喜欢做菜,也最喜欢被招待了!」

「嗯!」

「当然好!」

双胞胎张开双手对我用力挥了挥。

于是我也向他们回挥,真可爱的两个小子……

「喂!双胞胎!你们俩在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回去躺好睡觉,好好休息!」

不一会儿,两人被站在后方不远的秀吉给叫了回去,匆忙离开现场。

秀吉骂归骂,到头来还是担心两人身体,这一点实在很像他的作风。

「一开始我还很担心……不过看起来你跟折尾屋的员工们处得很好呢。」

大老板也看着刚才所有经过。

「是呀。虽然最初觉得是群讨厌的家伙,不过在深入认识之后,才发现大家都是些善良的妖怪,抱持坚定的信念为这间旅馆卖命。呵呵,跟天神屋的大家没两样。」

但是这南方大地的旅馆,却背负着与天神屋截然不同的命运。

「这样啊。那天神屋也不能掉以轻心了呢,否则总有一天会被他们逆转形势也不奇怪。毕竟他们眼光相当敏锐,找到许多新的卖点呢。」

「呵呵,如果保持良性竞争的关系那也不错呀。我想……乱丸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胡来了。」

总归到底,乱丸他也……

他也只是个死心眼的妖怪,打从心底深爱这片南方大地,一心想守护这里罢了。

「葵。」

「嗯?干嘛?大老板。」

「辛苦你了,葵。」

「……」

「在陌生的土地上,如此努力地坚持下去。」

乘着海风而来的这番话轻柔得像是耳语,出其不意打动了我的心。

我仰望着身旁大老板的脸庞,无言以对了一会儿。

该怎么形容呢……这股内心深处被紧紧揪住的感觉。

「葵,怎么了?困了吗?想睡的话我已经准备好凉快的客房了。」

「不、不是啦!每次都这样把我当孙女照料!」

「怎么了?你的脸很红喔,难道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大老板慌张地轻触我的额头,我对他这种又把我当小孩的举动感到不开心。

不过……还是很高兴。对于他的那句「辛苦了」。

还有夸奖我努力的那句。

这两星期的时间,我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保持全力以赴的紧绷状态。

从没有任何一刻放松下来……

「感觉微微发烧了耶,葵!」

大老板像个傻瓜一样惨白着脸。

由于他开始穷紧张了起来,我便拉着他那身黑色长外褂说:「大老板,你冷静点。」

「只是压力瞬间释放罢了,我没事。等一下我会好好睡上一觉,不需要担心。毕竟……睽违两星期终于能回到天神屋啦。我整个人都放松了。」

能回到天神屋了。回到有大老板在的天神屋,回到跟银次先生一起打造的夕颜。

那里已经彻底成为能让我安心的归宿了。

「欸,大老板……我……也许欠了你一些不得不还的恩情吧。」

即便用耐人寻味的话语试探他,大老板也只是摸着下巴回我一声:「嗯?」

「我做了什么吗?」

「你这个人真的很擅长装傻耶……话说大老板,你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这个嘛……就是……开玩笑,我可不会告诉你的喔,葵。」

「啧!我还期待着照这个气氛走你可能会不小心脱口而出。」

不过呢,算了,也罢。

我将在这里找到的真相放在心中,其中所隐藏的另一个事实,就由我自己来抽丝剥茧。无论最后找到的会是什么……

「不好意思,大老板。拖延了一点时间。」

「银次,跟义兄已经和好了吗?」

「咦?啊哈哈,大概……吧。我想应该没事了。」

银次先生带着羞涩的笑容抓了抓脸颊。

想必他们一定好好聊过了吧。

银次先生也已经上船,于是空中飞船便悠悠地张开了船帆。

「那么启程吧,要回天神屋了。」

就这样,天神丸开始发动。

辛苦了。

还有,谢谢你们。

再会了。

在众多可敬对手目送之下,我总算要回到最重要的栖身之处了。

「……啊。」

南方大海的彼端。

紧逼而来的云层缝隙之中,射下了无数道光线。

那画面美得惊人,又带着神秘的氛围……

我最后尽情地吸了一大口这片土地所拥有的特殊气息。

愿这片南方大海以及生存其中的所有众生,都能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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