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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1 三月五日 星期五

苏醒,有些迷糊,现实被强行装进脑袋。心情瞬间低落。窗帘的缝隙里是不变的晨光。从今天开始就像往常一样上课,请假大概也不会被人指责。

下到一楼,美耶正透过客厅窗帘的缝隙偷偷往外看。

“你在干什么?”

美耶回过头,把手放在嘴边:“安静。外面有电视台。”

“为什么?”

“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吗。虽然现在只是在外面蹲守,如果再来些的话门铃就会响个不停了。”

鸟越所说的。成为了现实。

“会一直在家附近吗?”

“你还未成年,他们应该不会乱来吧,正说着呢,好像又来新的人手了。”

屋外传来停车和车门开关的声音,以及工作人员之间的问候声,正在叽叽喳喳地密谈。

美耶轻轻合上窗帘的缝隙,转身面对我。

“还没找到她。麻生老师也说没必要勉强上学,你就待在家里吧。”

听起来很随意实际上却非常认真,她展示着姐姐的威严这么说道。

“姐你才是,公司的事情呢。”

“请了假,反正门铃响了我就要出去。”

美耶用食指戳了戳我,之后回到了厨房。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抱膝而坐,餐桌上的报纸报道着原内阁大臣涉嫌非法献金。翻了翻社会版,虽然篇幅不大,但报道了网川的安危至今处于未知。手机上的几个新闻网站大致上都是警察在藤野高中周边一带加强走访,努力找出目击者的内容。也就是说,没有任何新的情报,调查也没有进展。我叠好报纸,伸腿靠在沙发上。

味增汤的味道开始飘荡之时,门铃响了。关煤气的声音,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美耶从我面前走过。

姐姐在玄关一本正经地回应道“这是椎名家”。侧耳倾听,传来了附和的声音。应该是在通过对讲机说话。

“那孩子受到了严重的创伤,现在还无法开口说话。请您理解……我?我是姐姐……如果我可以的话……”

如果我可以的话。情况变得不太对劲了。

“……嗯,还有其他的吗?比起一家一家,我想集中回答……嗯,用对讲机。”

美耶很想接受采访。我见过不少次在艺人或事件相关人士住宅的玄关,将麦克风靠近对讲机进行采访的画面。

“那么,之后见”谈话中断,美耶回来了。“对方也没有强烈要求。我决定等媒体再多来一些,接受一下采访就让他们回去。”

“你要回答吗?”

“如果什么都不回答他们就会一直在那里。禁止直接向你提问,代为采访作为亲人的我,这就是我的妥协点。一直待在这里会给邻居带来麻烦,他们也不会接受空手而归。”

常常负责访问日本的外国演员的采访,也接过许多电视台的业务,不愧是老油条,不愧是业内人士。

我和美耶比平时更加安静地吃了早饭。虽然没有食欲,但热乎乎的米饭和味噌汤还是很容易灌进胃里。

打开电视,开始播放新闻节目,节目的焦点与报纸相同。政治。社会保障啊,浪费税金啊。执政党和在野党的少壮派议员们将在节目中展开辩论。此时,铃声响了第二遍。美耶就像走向擂台的格斗家一样,转动肩膀,放松身体,消失于玄关。终于,采访开始了。

“……嗯,本人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没错跟她是朋友关系,但好像没有什么线索……本人当时好像昏过去了。嗯,回过神来已经在医院了。报警的是朋友……身体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受到了严重打击……精神也很不稳定,常常突然流泪……当然没有让那孩子看电视和报纸……饭也吃不下,如果身为媒体的各位让康看到了……这种情况下,该向哪里投诉呢?”

美耶巧妙地避开了被警察封口的细节,但也穿插了电视和报纸上没有报道的事实,以丰富的感情表现回应。但我却被擅自变成了弱不禁风的角色……

美耶从玄关回来了。

“已经都回去了,但不能疏忽大意”

被那么威胁也只能回去了吧。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把餐具放在洗碗池里,回到二楼的房间。但是,还没过五分钟,门铃就响了。美耶似乎在应对,但马上就被叫到了名字。走下楼,是山尾。只有一个人。

“外面好吵啊。”

“姐姐刚把他们击退。”

山尾嘴角露出微笑。妆化得不太好,脸颊有点泛粉。仔细一看,裤装上也有明显的褶皱。她穿着和前天一样的西装,没有换过衣服。

“我在外面被误认为是学校的老师。他们拿出麦克风问我是来接你的吗?我给他们看了徽章,说不要打扰你们,于是就都离开了。”

山尾瞥了我一眼。“伤势没事了吧?”

“没事了……”

把山尾领到客厅,两人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找到网川了吗?”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美耶端来咖啡,对我使了个眼色就回厨房去了。山尾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并打开。

“只是简单确认一下。”

从正面射来的冰冷视线。

“你,没说网川小姐有自残癖吧?”

她指的是割腕。我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

“别说什么你根本不知道的谎话,你们不是一起去医院了吗?”

“我什么都……”

还没等我整理好思路,现实就快步跑来,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

“从她的家里找到了医院的诊察券和收据。日期是星期二,也去了那家医院确认。据负责治疗她的朝仓医生说,她从以前开始就有反复自残的迹象。还有就是你和樋口真由,樋口真由的事朝仓医生知道,还有很多人看到你和网川绿一起回到了学校。”

井然有序的说明中夹杂着焦躁和尖锐的感情。警察已经掌握了事实关系,我无法抵抗也没有选择。

“我也跟出版社确认过了,LOVE·TEEN的编辑和负责网川小姐的摄影师、造型师、化妆师都知道她手腕上的伤,好像在拍摄的时候用粉底遮住了。本人强烈要求不要告诉父亲,所以没有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

“是这样吗?”

“没有一丝谎言与欺骗。你是为了保护她才保持沉默的,但那不对,只有说出真相才能真的帮助她。”

我用力握住自己的膝盖。结果,变成了这样。

“当时我很混乱……”

“案发前一天的星期二,网川绿小姐在学校里独自割腕。你和樋口真由本想在广播部给她治疗,但因为无法控制而前往医院。是这样的吗?她在学校里也自残了,是这样吧?”

“我就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在自残的,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喉咙深处如铅般沉重,好想吐出来。

“好的。请你想想案发当天的事,网川小姐从屋顶掉下来之前,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网川仿佛被附身一般,刀尖抵在手腕上。钻牛角尖的表情、焦躁感、紧迫感。

“她拿出美工刀,想割手腕。”

“那么,你去拿急救箱是因为她已经割了吗?”

“不,她说想割,我才去拿消毒液。”

“你没有阻止吗?”

“我也想过,但阻止也对网川没有帮助,尤其是那个时候。”

“关于这一点,不是现在该讨论的话题。不过,这样一来屋顶上的血迹就有了解释,还有你不自然的行为。”

山尾观察着我的反应。“也就是说网川绿第二天依旧在自残,而且是在和坪谷老师和麻生老师面谈之后,面谈对她来说是巨大的压力。”

“但是,网川说她不是为了去死才割的。”

“这也许是对你的权宜之计,也可能她的精神状态只在当时稳定。总之,她因为社团活动的人际关系而烦恼,进而反复自残,这一点很重要。”

女子篮球部的人际关系也已经调查完毕了吧。

“自杀……吗?”

答案昭然若揭。

“还没认定。不过可能性很大。割腕,为了确认什么而跳下去。这么推断也很正常。虽然你应该不会接受。当然,最优先考虑的依旧是寻找活着的网川小姐。”

最后的这句话似乎是事先准备好的。意图太明显了。警察想把网川作为自杀来处理。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一推断。但我无法否认。网川已经痛苦到了自我伤害的程度,她支离破碎的行为也可能是精神状态不稳定造成的。但是——

“那网川为什么会消失呢?我为什么会被袭击呢?那天,学校里……有个可疑的人在网川倒下的地方。”

留下了无法抹消的问号。即使是自杀。

“我们已经掌握了那个叫阿光的可疑人物的情报。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交给我们吧。”

你不用担心……脑子里有什么綳断了。山尾单方面的冷淡态度,对无力的自己的苛责,将我名为理性的薄膜撕下。

“太过分了。明明是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被谁做了什么。在我身边的网川怎么样了,也根本没有人告诉我。”

我的声音上扬,宣泄着不稳定的情绪。我的负频率会破坏人的神经,扰乱空气的安定。另一个我如此低语道,又来了。

山尾缓缓地探出身子,用充满血丝、附着魔力的眼睛击退我的愤慨。

“如果你担心她就安静地协助我们。故意隐瞒事实,只是在拖延解决的时间。”

灵敏、沉重、锋利的快刀斩乱麻。无语凝噎,只剩下无力感和疏离感。

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我没能守护网川。面对倒下的网川什么都没做。这个事实是不可动摇的。为了和山尾平等地说话,只能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件事。一直对女生投来阴沉目光的男人,乔治。虽然很有可能不是阿光,但我在事件发生的前一天看到了乔治。没错,入侵的不一定是阿光。田丸看到的也不一定是阿光。

勒住我脖子的手臂的主人与乔治的身影重叠。大概只有我注意到乔治的存在。如果与乔治无关,只要确认就可以了。案发前一天乔治曾近距离出现在学校。理由非常充分。

如果乔治和命案有关,很可能会来现场看看。虽然是乐观的观测,但概率并不为零。

等到放学时间,我开始行动。此时是乔治的活动时间。

我为了遮住脸上和头上的伤把针织帽压得很低。只要遮住发型,外表印象就截然不同。鼻子还有点红,从远处看不出来。外面套了一件半大衣,披上围巾遮住嘴角,外出的准备完成了。

轻轻走下楼梯。厨房传来吸尘器的声音。我蹑手蹑脚地从厨房往屋后张望。果然没有人的迹象。我从玄关拿来运动鞋,从后门走到外面。

还是像往常一样坐电车和公共汽车去学校?还是说——眼前是姐姐休息日使用的红色美利达(MERIDA)自行车。我犹豫片刻,选择了自行车的机动性。从清濑市中清户到练马区北大泉。简单骑一下吧。

我骑上自行车,踏了出去。选择了一条隐蔽的小巷,在农田和住宅混杂的风景中疾驰。树木、围墙、电线、蓝天。在微风的不时吹拂下我穿过小树林,来到水道,在产业道路右转,穿过黑目川坡,就到了藤野高中附近。(译注:水道即主要设置在埋设供给上水道的原水或净水输送管的土地上的道路。产业道路:日本主要用于货运交通的道路的通用名称)

学校正门附近停着电视台的面包车和黑色轿车。周围聚集着携带摄像机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和西装革履的记者、摄影师。对于失踪事件好像有些大题小做,但应该已经认定会发现网川的尸体了。令人不快的家伙。

我装作路人,慢慢地骑着自行车,寻找乔治的身影。

通过正门。谁也没在看我。在蜂拥而至的记者面前停下脚步的人,中学生模样的集体,漠不关心地径直走过的人。我穿梭于人群,迅速确认对方的长相。但是,没有找到乔治的身影。来到被绿网格包围的运动场。这里也是田径队和足球队的训练场,网架有十五米高。运动部全部停止了练习,现在空无一人。

我沿着操场前进,绕北大泉公园转了一圈来到学校北侧,位于树林公园和北大泉公园之间的公园路。虽然在学校后面,但可能是因为离现场很近,有很多媒体造访。也有不少从公园一侧眺望学校的观众。我把想挨个揍一顿的冲动咽进心中骑向人行道,推着自行车观察周围。北门紧锁,社团楼后面贴着黄色的警戒胶带。此地已经封闭,周围只有几个警察。

乔治的活动地点在北门附近。我走进树林公园,把自行车停在有喷水池的石板广场。缓缓地在步行道上前进,发现了穿着工作服的乔治。太简单了,我的行动就这样得到了回报。

乔治混在人群中,盯着社团楼沿着步行道缓缓移动。我拉开一点距离,观察他的侧脸。是在观察自己的工作成果吗,还是单纯地看热闹?

乔治在步行道上转了一会儿,骑上放在广场上的自行车。我也骑上姐姐的美利达,目光追随着乔治的背影。选择自行车是正确的。我跟着乔治,从公园南口出去。

乔治在三岔路右转,沿南大道直行,越过县境进入崎玉县,穿过川越街,进入朝霞市区。我与乔治保持一定距离。乔治毫无戒备,单调的追踪持续了十到二十分钟。他好像不住在藤野高中附近。我在红绿灯和拐角处调整距离防止丢失目标。光是这样就消耗了我的神经。

穿过市区,通过工厂街,沿着河岸跟了一会儿,来到秋濑桥时视野豁然开阔。横跨荒川,全长超过一公里的大桥。我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过了桥就是崎玉市。横长的风景前方坐立着崎玉新都心的高层建筑群。

乔治渡过河,进入崎玉市,经由新大宫支路进入崎大道。并排的树木与穿透树木的阳光照射着的路面。照这样一直往前走的话,会到达中山道和JR北浦和站。乔治左摇右晃地在人行道和车道之间来回跑着。不久后,在前方出现了铁路高架。恐怕是崎斋京贵线和新干线。乔治在离那几十米远的地方左转。

我在小巷前停下自行车,静静观察情况。巷子深处是住宅区。砖墙、民宅、公寓不规则地排列着,电线杆和电线的影子横穿小巷。没有行人。乔治的背影出现在那。

乔治往前走了一会儿,把自行车开进一个小停车场。那是一栋两层公寓的停车场。他把自行车放在停车场一角,踏进面向小巷的楼梯,消失在最前面的门。我走进小巷,小心翼翼地走近公寓,屏息静气。门上显示着“201”。看了看楼梯下面的信箱,上面写着崎玉市中央区铃谷四丁目的地址。跟CORPO青空一样常见的名字。(译注:CORPO为corporated house即公寓式住宅的简写)201的信箱里没有写名字。我环视了一下周围,在确认没有人后,悄悄往里面窥视。里面没有公共费用账单之类写着名字的东西,只有外卖比萨和外卖寿司的宣传单。

网川被监禁的可能性——在这种住宅区的廉价公寓里,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地把人监禁起来呢?如何确认?虽然找到了乔治的藏身之处,但之后的事情却根本没考虑过。来到这里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吗?要不要去房间询问本人?就算假装是去朋友家敲错了门,聊上几句,该怎么把话题引向案件呢?就算假装送错快递或者推销什么的也毫无准备。要不要报警?——如果我说我想起了从背后勒我的那人的脸,我说我找到了那个人的位置,他们会行动吗?会搜查住宅吗?但是,没有跟警察说过看见他的脸,如果抓错人的话……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回到崎大道上,把自行车停在附近便利店的停车场。徒劳感。自己才更加可疑。在便利店买了运动饮料,走到外面,一群穿校服的女中学生也走进了便利店。

在停车场的车旁坐下,一口气喝完运动饮料。可能是因为做了和平时不一样的运动,膝盖和脚踝疼得厉害。我把脑袋埋在两膝之间,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太愚蠢了,因为一时的感情而胡乱行动。

过了一会传来了拖着橡胶鞋底的脚步声。我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又马上低下。

是乔治。

他换上了一件褪色的藏青色运动衫,穿着拖鞋游荡。手里拿着一个对折的钱包。来买东西吗?自动门开启的声音和通知来客的电子声音。乔治的气息消失于店内。太危险了——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要一出来就抓住他?用什么理由呢?和乔治接触的理由——想一想。

又是自动门开关的电子音。女中学生们走了出来。不停地回头看向店内并小声说着“恶心!”“就是那家伙。”我有点在意,弯下腰隔着窗户观察店内。她们的视线所及之处是站在便当架前的乔治的背影。她们知道乔治吗?女中学生们提着装着点心和饮料的袋子,沿着人行道拐向北浦和的方向。我把塑料瓶扔进垃圾桶,推着自行车走到人行道上。

四个中学生围在人行道上边走边聊。虽然有点紧张,但我还是快步追上了她们。

“可以过来一下吗?”

一开口,四对眼睛一齐回头。“好高啊!”“红鼻子!”“玉玉怪!”之类毫无畏惧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虽然可爱,却是一种很难判断如何接受的旁若无人。

“你认识刚才穿藏青色衣服的人吗?”

“啊,那个变态?”

一个戴眼镜、低着头的女孩应道。“皋月说的太露骨了。”其他三个人拍手大笑。

“变态……能详细说说吗?”

“你对那家伙有兴趣吗?!”

被称为皋月的少女睁大了眼睛,充满好奇的眼神。

“嘛,朋友好像被他做了奇怪的事。”

“果然如此。”

女孩们苦笑着。但是,已经失去信心的决心再次沸腾起来。

“知道他的名字吗?”

刚问完,“不知道”的合唱又回来了。据女孩们说,他是经常在浦和区、中央区、南区周边的初中和高中出没的男子。大约一年前出现,一开始显而易见地可疑,有时还会用数码摄像机拍下女学生的照片,但被人举报后,才为了不让人怀疑而在衣着和行动下功夫。

“不过,最近没看到吧?”

“不是没看到,是不想让我们知道。”

“对了对了,之前他就像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做头发什么的。”

“数码摄像机也不怎么出现了。”

“为了不让人一眼就认出来,听说他在笔和鞋上装了小型摄像头。”

“我跟踪过那个男人几次,不是进了可疑的色情影碟店,就是把女生喝剩的果汁带走了。”

“哇,恶心!”

“不过,他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是啊,平时白天都在。”

“尼特尼特。”

“不过老坐着辆豪车,听说有一个漂亮朋友。”

她们这些人,明明我什么都没说,就自作主张地泄露了情报。只是不确定是否可信。

“……你从哪里来的?”

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对我说的话。

“啊,从练马来的。最近经常能看到。”

“啊!终于越境了!”

“祝你进军东京!”

女孩子们自顾自地热烈起来。

“你们知不知道他直接碰过谁,袭击过谁,做过跟踪狂之类的事吗?”

“他找了很多女孩子,问她们校服两万卖吗。”

“我听的是三万。”

“还有,强行把女孩带到公园的厕所,往校服上泼奇怪的白色液体。”

异口同声地大笑。“是什么液啊——”气氛高涨。

“嘛,大部分都只是些能炒热话题的事件。”

“我看过他拍照。”

“基本上就是盯着看,拍照片……对吧?”

“实际上照片也没拍的多好。”

“什么样的照片?”

“美咲是想被做什么吧?”

总而言之,在浦和周边,他是众所周知的存在。

“哇,出来了……”

一个女孩说道。视线的前方是手里提着便当袋的乔治。女孩子们一齐小声骂道:“恶心!”乔治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什么是最好的选择——我向女孩们道谢,骑上自行车。没有返回崎大道而是进入附近的小巷,在小巷的第一个拐角左转。总之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先行一步。我全心加速。几十米开外可以看到十字路口。大概是乔治公寓所在的那条巷子。减速在十字路口左转。一辆摩托车从眼前驶过。车上的大叔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我无视他,继续加速。几十米外车水马龙。是崎大道。

走一步看一步的危险方法——听天由命。再次加速。然后,在离出崎玉大道还有十米的时候,乔治从围墙的阴影里出现了。

我转向乔治。乔治注意到了我。我也夸张地“啊”了一声,假装避开。只要勉强接触一下,装出事故的样子就行了。但,可能是太过慌张,乔治朝我避开的方向扭动身体。算错了——我发出了并非表演的声音,与乔治碰撞,毫无演技地失去了平衡,倒在了路上。眼前瞬间暗了下来,但马上又恢复了。

“没、没事吧?”

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声音,我挺起上半身。右臂和右腹感到强烈的疼痛。但还不至于无法动弹。抬头一看,乔治呆呆地站在那里。我期待着乔治能扶我一把,但他的双臂耷拉着,一动不动。四目相对。大概二十五岁左右。腮骨突出,鹰钩鼻。鬈发。一双单眼皮的细眼睛散发着潮湿的光芒。确实是够难看的。此刻似乎有些惊慌失措,眼睛不停地左右转动。

片刻后,乔治微微睁大眼睛,薄薄的嘴唇发出一声“呜”。随后短促地叹了口气,后退了几步。这是逃跑的姿势——我抱起双膝。

“那个……”我说。“好疼啊。”

乔治没有回应。情况有点奇怪——惊慌有不同“种类”。乔治并不是因为和我的碰撞而惊慌失措。还来不及多想,乔治的腰就微微下沉。要逃。我瞬间做出判断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乔治转身跑了出去。但我的速度更胜一筹。我立刻追上乔治,抓住被甩到身后的右手。“喂!”听到了一声叫喊,我硬拉着乔治的右手,抱住他的胳膊。互相纠缠、推搡。

“放手!不是你撞的我吗?”

乔治发出尖叫,剧烈地扭动身体,挥舞左臂。他的指尖划过鼻头,瞬间感觉到了电流般的疼痛,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臂。乔治从自己的公寓前疾驰而过,消失在小巷深处。他似乎拥有不直接回家的智慧。

幸运的是鼻子并没有出血。我掸了掸腰上和屁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乔治抓着我的手臂,棉花糖般的触感,远非肌肉发达,也不像勒住我脖子的手臂。我考虑着如果自行车有划痕的话会被美耶骂的,于是回到了小巷。

便当掉了。是一人份的。

我揉着疼痛的右臂,走向CORPO青空。爬上楼梯,按下房间主人不在的201号门铃。房间里响起熟悉的旋律。又按了一次。毫无反应。隔着紧闭的窗户窥视房间,耳朵紧贴门壁。毫无声响。也感觉不到气息。我笑了出来。也流出了眼泪。为什么我会这么傻呢?用外套袖子擦了擦眼泪,做了个深呼吸。

再次回到小巷,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为了确认一下时间打开手机,显示有四个来电。第一个来电是家里打来的。另外两个来自美耶的手机。最新的电话是樋口打来的。美耶在找我。樋口很少打电话过来。樋口应该是美耶联络的。是在医院机灵地交换了号码?我从通话记录给樋口拨了回去。

第一次呼叫还没结束就接通了。

“在哪里?”

语气像是在诘问。果然是美耶联络的。

“为了转换一下心情,在骑自行车……”

“在哪?”

“琦玉……浦和那边……”

感受到樋口的气势,不由得实话实说。

“擅自外出,你想干什么?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立场。”

想想看,为了转换心情而骑自行车到浦和,既无真实感也无说服力。

“马上联系你姐姐。”

“我知道。”

“你好像隐瞒了什么。”

直觉还是那么敏锐。

“星期二的时候,仓库那边不是有个男人吗?”

“被椎名性骚扰的时候。”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我已经没有反驳的力气了。

“我在跟踪他,因为可能是勒我脖子的人。”

稍微沉默了一下。樋口的呼吸声隐约可见。

“笨蛋。”

樋口小声说着,挂断了电话。

无能为力——这样的想法从脚边爬上来,吊在我的背上。

夕阳。

打开映出自己影子的门,从后门回家,美耶像鬼一样挡在面前。

“借口呢?”

“我想转换一下心情。”

“康是当事人,不能随便出门。而且,这件事要是被警察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根本没想过警察。关于这一点正在坦率地反省。

说出“对不起”的瞬间,美耶的表情崩溃了。

“身体怎么样?伤没事吧?”

美耶把手放在我肩上,从脚尖到脸,视线在我身上来回移动。

“啊,没事的,没什么。”

“胳膊肘的地方破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慌忙看了看右臂。稍微一拉,胳膊肘就像被磨破似的刺了起来,破了个洞。我有点受打击。

“我摔倒了,从自行车上。啊,自行车上没有伤痕,不要紧……”

“够了,那种事情!”

美耶打断了我的话,然后抱住我。“求你了,别乱来了。我代替不了妈妈吗?”

我抱住哭泣的美耶的肩膀,再次说了声“对不起”。

我就不行吗?和体育馆那时,向网川发问的关户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美耶的错。不是不能依赖。我只是想,即使不依赖别人,也要做点什么。

那么网川——当时网川在想什么呢?

2当天 晚上

可能是比自己认为的要累,我把晚饭灌进胃里回到房间,刚一坐在床上就扑通一声躺下睡着了。

醒来好像是因为听到了美耶的声音,房间里好像有人进来了,什么?我嘟囔着睁开眼睛,低头看我的不是美耶,而是樋口。我“啊”地叫了一声,猛地坐起来,把毯子抱在身上。床边散乱地放着半截外套、毛衣、牛仔裤。

“为什么……”

“我是来探病的,没想到你会有这种反应。”

樋口说着把背包放在地上。明明是第一次拜访就被带进了房间,看来是以惊人的气势赢得了美耶的信任。

我左手捂着毛毯下了床,右手急忙捡起自己的衣服。

“大衣放在这里可以吗?”

樋口看着我的条纹背心脱下外套,搭在放书包的椅子背上。合身的黑色毛衣妖娆地勾勒出从肩膀到腰部的曲线。

“为什么要现在和我聊天?”

虽然被打的措手不及,但我把毛毯往床上一扔,若无其事地说道:“为什么现在?”

“椎名之所以会失控,大概是因为缺失信息而焦躁不安,缺失信息是因为我没有和椎名说话,椎名对我有点不满。”

非常正确。但我没有做出反应。

樋口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不用坐在那种地方。”

我的房间里没有靠垫和坐垫之类的东西,没有提供给客人的东西。

“那就并肩坐在床上吧?姐姐来了会怎么想呢?”

脚步声立刻爬上楼梯。轻轻的敲门声后,门开了,美耶端着咖啡和蛋糕走了进来。

“康,为什么要让樋口小姐坐在地板上?明明下面有靠垫。”

“啊,不用客气。这种时候前来打扰是我在添麻烦。”

樋口浑身散发出一种普通而稳重的好朋友的气息,同时表现出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

“你太老实了,真是的。”

美耶把盘子推到我身上跑下楼梯,把饭厅里的两个靠垫拿了回来,一个递给樋口,一个放在地上,然后从我手里抢过盘子,把床边的小桌子拽到房间正中央,放上咖啡和蛋糕。一连串的动作丝滑流畅,没有任何冗余。仿佛看到了母亲的幻影。

樋口说了声“对不起”便铺上靠垫重新坐下。美耶只因樋口谄媚地说了句“谢谢蛋糕”就走出了房间。椎名家的糖分指数在昨天和今天一下子飙升了。美耶刚才还在哭,现在却兴高采烈地欢迎樋口的到来。

在我与樋口之间,存在着台风席卷后的寂静、两股热气和香甜的气味。

“你看起来比想象中要有精神。太好了,就说说今天的事情吧。”

不可能是纯粹的“探病”。这样我也比较轻松,听取别人的意见对我来说也是有意义的事。

我告诉樋口网川割腕的事被警方发现了,我在山尾的追问下也承认了。

“变得难堪了。”

樋口耸耸肩说道。

“我,很可疑吗?”

“不是,是山尾小姐变得难堪了。”

“为什么……”

听我这么一说,樋口有些吃惊地叹了口气。

“她不是和本厅的刑警一起来医院的吗?”

山尾的确说自己是大泉署的,并介绍石岛是本部搜查一课。

“也就是说,这是辖区和警视厅联合调查的案件。作为辖区的刑警必须展现自己的能力,不能成为累赘。特别是那个山尾,上进心和自尊心都很强。尽管如此,却没能问出网川小姐割腕这一重要事实。”

因为对本厅造成的负面影响,山尾的评价降低了。

今天早上她独自一人来找我确认割腕的事实,强行压抑着焦躁的语气的样子也可以理解了。

“石岛刑警在医院里让山尾负责侦讯,大概是想让辖区的年轻人积累经验吧。但是,由于经验不足,辖区的小姑娘没有问出重要的案情,另一个小组却从家里和医院查出了网川小姐自残的事实,石岛这个老手的脸也丢光了。”

我,故意没说。感觉自己做了坏事——

“一个人来的话可能就不属于调查的主流了。比如负责联络被害人之一的椎名康之类的。”

“但我……把与网川的约定。”

“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能瞒过去,而且和山尾的立场也没什么关系,你接着说。”

魔鬼般的笑容催促着我,我讲述了自己早就注意到乔治的存在并一直在观察他,疑心生暗鬼,展开了对他的跟踪,为了碰到乔治的手臂故意制造了车祸。那只手和勒住我脖子的完全相同,公寓里也完全没有藏人的气息。

“蠢货、单细胞、愣头愣脑。”

樋口的感想概括为这三个词语。

“关于这件事,你应该先和我商量。”

“为什么……”

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樋口设下的陷阱。“难道是摄像头?”

“拍到了。”

我忘记了那个可能性。

“画面上是男的。”

樋口回答,脸上既没有高兴也没有得意。

“警察呢?”

“向他们说明了情况,提交了视频数据。警察只是根据我的信息和影像发现了有人入侵的痕迹,脚印、翻越围栏的痕迹等等。搜查的重点应该是那个男人吧。”

我终于明白樋口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了,这是远比我要脚踏实地的行动。

“太麻烦了。”

樋口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启动。

“这是我瞒着警察备份的数据之一。”

屏幕开启,樋口调出一段视频。“我重新考虑了一下,要想遏制椎名的失控就得告知情报。三月三日下午五点二十五分的仓库旁边。”

设置在“背德的死角”的摄像机影像——就是事件发生的那天、那个时候。

读取数据,播放影像。“背德的死角”和铁丝网。画面马上出现了变化。一个男人从公园一侧靠近围栏,紧贴着铁丝网——模特般的体型。脸很小,五官清秀。服装是藤野高中的校服。背上是学生用的背包。男人轻快地越过围栏,往学校方向跳下。虽然是无意识的动作,但可以看出他具有高超的运动神经和弹跳性。

“从铁丝网的高度来看的话,男人的身高是180厘米左右。虽然看起来很苗条,但属于穿衣服显瘦的类型。当然藤野高中没有符合的学生。”

乔治呢?身高比我矮。还没到170厘米吧。体格中等或偏瘦。肯定不是这个男人。

“这家伙是阿光吗?”

“可能性很大,但现在无法确认。”樋口立刻回答。“不过,我会先在今晚把脸的部分放大,调整完增益和设置就打印出来。”

也就是说,将影像修正为明亮易看,将脸部部分放大,作为图像打印出来。

“要给田丸看吗?”

“当然。”樋口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还有藤崎咲罗。”

“咲罗?为什么?”

“因为去年她在社团楼看到过阿光。”

咲罗是目击者?虽然被目击的地点是社团楼,但咲罗并不是运动部的成员。

“你不知道吗?椎名好像对学校的事情不太感兴趣,因为朋友很少也没办法呢。”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真让人意外。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她五个月前还是体操队员。因为看到阿光,她被迫放弃了社团活动,因为父母。”

社团楼太危险了——而且社团楼只有运动队员才能使用。

“虽然是过度保护的父母,但是担忧应验了。”

“如果田丸看到的男人和咲罗看到的男人是同一个人的话”

“那这个男人就是阿光,照这么说,这里的阿光(暂定)应该在某种程度上了解校内的布局。”

“那么网川的坠落和这家伙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

樋口用指尖抹了抹奶油蛋糕。“所以我一直在收集素材,利用这两天。”

“素材?”

这是樋口偶尔会使用的“广播部用语”。通常指的是拍摄的影像。对这些“素材”进行构成、编辑,一部作品就完成了。

“案件的情报和阿光的情报、接触相关人员、听他们说话、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天都耗没了。”

所以,没有联系我。没有时间。

“你是在模仿侦探吗?”

“我希望说成采访,毕竟我是广播部的部员。”

“你觉得学校会允许这样的采访吗?”

“如果正式提交企划书的话,应该不会允许吧?”

根本就不想提交企划书。这是为了“做个了断”的行动吗?

“和我最亲近的人是当事人,我具有合理的采访理由。即使学校说了什么只要说是我个人的失控,就能最大限度地减轻对广播部的困扰。吉野也知情,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是绝赞默认吗?

“太荒唐了,那家伙也是共犯吗?”

“不,根本不存在共犯。视频里还有后续。”

樋口听了我的话又调出另一组数据,画面改变。地点依然是“背德的死角”。尺寸也一样。

“时间是下午五点五十五分。”

一个男人从校舍一侧走了过来。此时为入侵三十分钟后。和入侵时不同的是此时背包变得圆鼓鼓的。男人像刚进来时一样轻盈地翻过围栏,从镜头消失。证据来的太简单了。

“这段录像扰乱了警察,也扰乱了我。”

“什么意思?”

屏幕上一直播放着无人的“背德的死角”。

“还没发现?”

樋口快进画面。不久,“背德的死角”开始有红光乱舞。樋口停止了快进。喇叭里传来重叠的警笛声。樋口继续快进播放。“背德的死角”被学校照明以外的灯光照亮了。大概是现场警察的灯光照了进来。轻声的吵闹、不时的怒吼。虽然分贝很低,但摄像机的麦克风还是捕捉到了现场的声音。

“画面没变,警察来了。”

“啊!”只有一个男人——“网川她!”

“你终于发现了吗?如果是这个男人扛着网川同学的话就简单了,不过他带的东西只有背上的背包。和入侵时不同,虽然背包圆鼓鼓的,但要把网川同学塞进去尺寸太小了。”

“背德的死角”是樋口指出的唯一的入侵路径。

“网川是不是被阿光带走了?”

“不知道。虽然这里没有网川同学的身影,但也不能说网川同学的消失和阿光(暂定)没有关系。”

警察之所以没有强烈怀疑我,是因为樋口的摄像头清楚地拍下了可疑人物。

但是网川——“正门和北门呢?”

“警察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

监控摄像头有正门和北门两处。当然,警方应该已经对监控录像进行了取证。“我也查了一下监控录像。”

“樋口……也调查过了?”

监控摄像头是用硬盘录下来的,警察只能带走复制品。也就是说,学校里还保留着原始影像。

“管理主任的危机管理意识太差了,这么简单就拿到了复制品。”

“复制品,搞不好是犯罪啊?”

“不知道。”樋口面无表情地说。“总之我调查了一下案发前后时间段的视频数据,文件很大,不在这台电脑上。”

樋口带着不容任何质疑般的语气开始解释。

“确认对象是否为网川同学本人,亦或为扛、抱着网川同学从大门出去的人;能够容纳网川同学的东西,例如搬运箱子或大箱子的车辆;或者是人物。我重点调查了从案发前后到警察来的这段时间。”

“那么网川?”

胸口仿佛重石坠落。

“就我所见,没有可疑之处。正门、北门,放学的人群中没有提着大件行李的人,也没有行为可疑的人,也没有可疑车辆通过。我们只能期待警方的精密取证了。”

网川浑身是血,根本无法动弹。即使搬出去也很显眼,应该花费了不少工夫。更何况,警方和学校部员通宵搜寻校内,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阿光(暂定)是下午五点二十五分闯入学校的,田丸同学看到他的时候是五点四十五分左右,他是在五点五十五分越过围栏的,所以在那之前他就从社团楼离开了。不,根据田丸同学的证词,应该是瞬间从屋顶移动到仓库旁边的围栏。”

也就是说,阿光逃到了屋顶上,像烟雾一样消失了。不过是田丸一人这么主张。

“阿光为什么闯入社团楼?是为了绑架吗?”

据说警察也在考虑绑架的可能性。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以赎金为目的绑架网川同学的犯人不可能没有调查过网川同学的家庭情况。”

贫穷的家中只有父女二人。网川的父亲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模特的工作也是,如果是读者模特的话赚不到什么钱,根本无法支付高额赎金。

“如果是绑架的话,都会认为是想要网川同学本人吧。虽然有点俗套,但网川同学的存在本身就具有价值。”

面容清秀端正,作为全国顶尖的篮球选手的模特具有的“价值”吗?

“网川为了逃离阿光,从屋顶……”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下结论?只凭臆想、只对自己有利地解释一切?”

“那么,阿光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看到案发当天阿光的行动,一切就会水落石出。椎名,回去取急救箱后的事情,你能想起来吗?尽可能准确、清楚地说出来。”

从广播活动室出来的时候,应该是五点二十分多。

“回来的时候是五点二十五分左右,前后可能会有一点误差。”

“也就是说,和阿光(暂定)的入侵差不多是同一时间。那么,在你回到社团楼的时候,周围有人吗?”

“应该没有,即使有当时我也难以注意。”

“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站在楼梯平台上,犹豫了片刻。就在这时,听到了重物掉落的声音。那是网川的可能性很高。樋口听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在楼梯平台待了多久?”

“大概一分钟吧。”

“那么,我们可以假设网川同学是在五点二十五分到五点三十分之间坠落的。”

樋口继续播放视频。

“这是五点二十五分之后的仓库摄像头的录像,不要看,去听。”

阿光(暂定)入侵后的影像。画面没有变化,一分钟、两分钟。我侧耳倾听。

过了一会儿,我隐约听到咔嚓一声。

“五点二十七分,椎名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听到了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真实的声音。人坠落的声音。感到轻微的头晕。我去了屋顶,发现网川倒在过道上,立刻下楼。没有和任何人擦身而过,也没有看到任何人。

“……我跑下去,发现倒在地上的网川,有人勒住我的脖子……”

无法言喻的恶心——深吸一口气,腹肌用力,忍耐。

“我整理了一下在椎名离开社团楼,被阿光(暂定)勒晕这段时间前后社团楼的人的出入情况,在那之后,田丸同学和矢野同学也进了社团楼,看到了阿光(暂定)。这样一来,阿光(暂定)就是在椎名从社团楼出来到田丸同学进入社团楼的短暂时间里闯入了社团楼。从可能性来说,这条线比较合理。我们来总结一下吧,把笔记本借给我。”

我从桌上拿出一本不怎么用的世界史笔记本递给樋口。

樋口飞快地用优美的文字将案发当时的人的一举一动按时间顺序记录了下来。

①下午五点二十五分,阿光(暂定)闯入学校。

同一时间,椎名康回到社团楼。

②下午无点二十五分至三十分,网川绿坠落。很有可能是五点二十七分。

同一时间段,椎名康发现了从屋顶上坠落的网川绿。

③五点半左右,椎名康离开社团楼,在过道上被阿光(暂定)勒晕。

④时间不详,阿光(暂定)闯入社团楼。

⑤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左右,田丸瑞季到达社团楼的三楼。在那里目击了阿光(暂定)。矢野祥子赶了过来。

⑥阿光(暂定)逃亡到屋顶上。田丸追了过去。但阿光(暂定)从屋顶消失。

只有田丸瑞季的证词。

⑦下午五点五十五分,阿光(暂定)从仓库旁边的围栏上逃跑。

⑧下午六点左右,椎名康醒来,被返回社团楼的矢野祥子发现。

那个时候网川绿已经消失了。

“发现什么了吗?”

樋口把铅笔换成叉子,边戳着蛋糕边问道。

我焦虑地凝视着笔记本。然后,一个疑问浮出水面。

“阿光一入侵就把我勒晕,在很短的时间内闯入社团楼,结果被田丸看到了。这就是樋口说的周全的准备与事前的计划性之间的矛盾性吗?既然是计划好的,就不能更潇洒地入侵吗?那样谁也不会发现。”

“椎名说中重点了。虽然他看起来确实有点漫不经心,但那是因为椎名和田丸同学比较非常规。”

樋口只说了这句话,毫不动摇的自信。

“阿光(暂定)顺利地按照计划实施行动了吗?”

我想起樋口之前说过的,社团楼附近无人的时间表。阿光沿着这条路,五点二十五分进入学校,之后进入社团楼,在下午六点之前逃出。背着因战利品而鼓起的背包。

“虽说是预定的行动,但阿光(暂定)也预料到了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所以准备了药物,也设计了逃跑的路线。田丸同学和矢野同学回到社团楼是因为远野同学受伤的意外,椎名的出现对阿光(暂定)来说是不幸的,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阿光(暂定)完成了工作,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工作——潜入社团楼收集收藏品。之前的猎物是校服、运动服和小物件。总之就是藤野高中的女生用的或穿的。

“实际上,好几个活动室都被破坏了,到底被偷了什么东西现在正在调查。”

我、田丸、矢野都很非常规。我又看了一眼笔记本。

主要目的是社团楼。活动室也被弄得乱七八糟。田丸是在房间被破坏之后看到的。那么我和田丸一样——

“网川也是非常规的存在吗?”

听到这些的樋口把碎蛋糕塞进嘴里,微微眯起眼睛。

“是啊,我认为这是合理的回答。如果网川同学是主要目的的话,阿光(暂定)就必须掌握网川同学的行动。在阿光决定入侵的时间里,网川同学正好在附近的可能性,你觉得有多少?”

我无法回答。当天放学后,网川和坪谷、麻生还有伊达进行了面谈。这些信息只有学校内部的极少数人才知道。而且网川就像要从伊达同学身边逃离一样来到了社团楼的屋顶。绝不可能事先预测到网川的行动。

“如果目的是绑架本人那就不用特意潜入学校,在回家的路上下手比较合理吧?当然,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风险。”

如果是多人作案的话,可以瞄准一个人在路上的时候,迅速将其塞进车里,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可以故意造成车祸,使其受轻伤,然后假装送去医院将其带走,以前曾经在新闻上看过这种手法。特别是网川的家所在的高野台是住宅区。只要时机合适,就可以在不被目击的情况下绑架。

“还有一种情况,网川同学和阿光(暂定)有过某种约定。或者,阿光(暂定)的目标不是网川同学,而是藤野高中的女生。”

“约定……”

“简单地说,就是碰头。但是为了什么?去开车兜风?碰头这种事没必要特意在学校举行,况且,既然是熟人,就没必要冒着风险绑架。警察正在调查网川同学的交友关系,但应该只是徒劳。如果是这样的话,藤野高中的女生谁都可以吗?阿光(暂定)知道这个时间段里社团楼附近会变近无人。在无人的时间段布下大网,这太矛盾了。”

网川主要目的说、强行绑架说,就此被否定了——

“以这个阿光(暂定)的行动,以及到目前为止的成果和计划性为基础来考虑的话,这个事件应该是网川同学的坠落和阿光(暂定)的入侵偶然在同一天同一时间重叠在一起比较自然。”

突然想起山尾的话。山尾:警察好像是在寻找从网川跳楼自杀的可能性。当时还以为是对调查玩忽职守——

“警察……”

“认为网川同学的坠楼是自杀,对吧?”

樋口又抢先一步。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割腕和篮球部的人际关系。网川是个十七岁的女孩,成年人会认为那个年龄段的人内心脆弱,容易动摇。警察也判断她有充分的自杀动机。”

单独的自杀和单独的盗窃案。这样搜查才会变得简单清楚吧。

我想不出能推翻或否定网川自杀的材料。

“可是,网川同学现在已经消失了。这个事实无法改变。警察对此又该怎么解释呢?而且……”

樋口停了下来,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抿着嘴。自信满满的表情微微扭曲了。

“现在的网川同学不可能选择自杀。我敢断言,网川同学不是自杀,警察的判断错了。”

樋口的声音充满了不像樋口的情感。

“樋口,什么意思……有什么证据吗?”

展开了合理的解释和逻辑,然后又全部推翻吗?

“没有物证。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这么死板。现在能说的只有两件事。网川同学的坠楼不是事故而是事件。消失是某人造成的事件。”

樋口生硬地说着,又调出另一段视频。

“所以,我认为调查阿光(暂定)的行动意义以及篮球部的内情是查明网川同学下落和如何消失的关键。自杀和盗窃的两件单独案件重叠在一起,警察只是做了对自己有利的解释。如果阿光(暂定)和网川同学的案子没有关系,那我就会证明。如果有第三者在起作用,那我也会揭露。”

第三者——

“你是说除了阿光以外还有谁在那里吗?”

“这个还不清楚,只是有可能。”

樋口说着,播放起调出的视频。

“虽然这并不合适……”

屏幕上是社团楼旁边的过道——红外线模式的影像。网川坠落的地方。好像是手持摄像机,镜头在自由移动。本以为是樋口昨天拍的,但我出现在镜头里,倒在过道、被矢野搀扶。那是案发后的现场——

“这是什么!”

我伸手抓住樋口的肩膀。这是继“背德的死角”之后的第二次惊喜影像。

“三月三日事件发生后的现场。我从体操部采访回来的时候正好带着摄像机,就这么简单。我很抱歉私自拍了下来,但是听了椎名的说明,我判断应该记录现场,在警察来之前。”

记忆的片断。在渐渐逼近的警笛声中,樋口正拿着摄像机。这不是梦。樋口还是那个樋口。

“从现场得到的信息是解开网川同学消失之谜的第一步。”

我放开樋口的手说道:“算了。”

画面中的我躺在过道,疯狂喘息,靠在矢野的膝枕上。肩上是西装外套,矢野又披给我一件运动外套。我流着鼻血,瞪大着失焦的瞳孔,不堪入目。

身临其境的记忆直冲我的脾胃——我咬紧牙关,压了下去。

镜头移动。过道和被破坏的杜鹃花。网川坠落之地。

“有人坠落的痕迹,椎名说网川同学是掉下来的。”

正在讲解现场的樋口的声音。

“你看看过道。”

樋口指着屏幕。

很多黑色的污渍。是血迹。在杜鹃花变形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两处。最大的血迹以分隔过道和绿化带的水泥砖一角为中心扩散开来。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受到了重击,造成了很大的撕裂伤吗?说不定还会骨折。我发现了——诡异之处。血迹上有擦拭过的痕迹。正好樋口报告说:“血迹上有试图擦拭的痕迹。”

紧接着,镜头摇了一下。过道旁边有一块很脏的白布,皱巴巴地掉在地上。布有领子之类的东西。

“发现沾满血迹的校服。”

旁边是长绳状的布。是歪斜的领带。

当沾在白色布料上的血迹出现在画面时,樋口按下了暂停。

“不是渗进去而是擦拭的感觉。”

“怎么回事……这个”

“有人想用那个把血擦干,但最后以半途而废的状态结束了。就是那种感觉。那个,是椎名的吧?”

我赤裸上身的理由——

“擦掉血迹的那个人可能没有合适的东西使用,只好用椎名的校服来擦。椎名上半身的伤应该是在剥下校服时留下的。”

“剥下”这个词让我再次感到恐惧。还有美耶在病房里流泪的意思。

“老师太慢了,你真的叫了吗,真由酱!”

矢野的声音响起。

“我去篮球部找了,但是麻生老师和坪谷老师都不在体育馆。”

“真是的,菜穂到底去哪儿了?”

不久后从远处传来坪谷的声音“祥子!在哪?”矢野应道“老师这边!”视频到此结束。

“警察估测流了500㏄左右。这也是毫无危机感的危机管理负责人提供的信息。警察认为这不是致命的出血量,可能是想让老师安心才说了出来。和献血一样的量。不过,仅限于出血量。”

樋口关掉视频看向我。“警察和老师都不知道这段录像,我也告诫矢野不要说出口。”

矢野毫无疑问是樋口的粉丝,她肯定“嗯”地一声就答应了。虽然说话很轻率,但却是一个很会划分界限的人。

“我没有接触到现场的证据,也没有接近血迹。警方在现场勘查时,对现场的调查比这段录像还要详细,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使用这段录像。”

“知道了,没人会怪你的。”

“是椎名把血擦干的吗?”

这个问题很唐突,但我立刻开始回忆。我确实想要站起来,手不小心碰在了血迹。这时血迹已经半干了。不,已经被擦拭了。

“醒来时已经是这个状态了,不是我。”

“那么,在椎名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椎名以外的人想要擦去血迹,那么是阿光(暂定)擦的,还是其他的人擦的?”

“那个,为什么要擦呢?”

“我能想到的是,想把血迹擦掉,也就是说,想把网川同学的痕迹擦掉。另外,这就是犯罪,血迹本身就留下了证据。”

樋口有条不紊地回答。

“可是,完全没有消失啊。”

“是时间不够,还是中途有人打断……”

樋口似乎也没弄清楚原因。总之,留下了半途而废地擦拭的血迹,网川消失了。

“樋口,你能确定网川消失的时间吗?”

“从椎名被勒晕到椎名醒来的这段时间。我和矢野同学发现椎名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多,从那以后警察就大量涌入,所以网川同学消失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到六点之间。”

确定时间后,警方和樋口应该也仔细调查过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但是,学校的出入口如果不限定在大门会有很多。

“就算是被搬走了也不一定是通过大门。占地这么大,围栏就足够了。”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已经调查过案发前后学校全员的情况了。”

樋口喝了口咖啡,打开手机笔记。“关于学校南侧的操场,事件发生时五十七名学生正在参加社团活动,操场南端虽然有一个侧门,但平时都是锁着的,要搬运网川同学的话太显眼了。没有网川绿同学在球场上的目击信息,也没有人目击到有人搬运大件行李。”

在操场上练习的是足球部和田径部。球场上有照明设备,不论日夜都能进行训练。而且除了围栏之外还设有十五米高的网。球场那侧除外。

“泳池附近虽然没有人,警察调查发现泳池周围的围栏上也没有翻越的痕迹,也没有发现脚印、指纹、遗留物。”

正门和北门也没有异常。只剩下学校北侧平行于树林公园和公园路那面——

“北边的停车场附近,戏剧社和广播社的高一学生正在一起练习发声,据部员们说没有发现异常。唯一的露天球场附近好像没有人,从体育馆可以看得很清楚。如果背着网川同学翻越围栏的话,篮球部、戏剧部、广播部的同学们不可能注意不到。”

唯一的死角:“背德的死角”也有樋口隐藏的摄像头。

“那网川是从哪消失,怎么做的……”

“都说了,我不知道,令人不快的状况。这么说的话,整个学校都是被摄像机和视线包围着的密室。”

“密室,怎么可能……”

密室——从屋顶消失的阿光(暂定)。某种意义上,屋顶也是无处可逃的密室。如果田丸的证词是真的,感觉可以把网川推下去然后用某种方法消失。我回到社团楼的时间和阿光(暂定)闯入学校的时间几乎一样。不知道“几乎”的幅度是多少。举个例子,假设我在返回社团楼前的最后一刻他闯入了社团楼。但我是从A栋直接朝走廊前进的,可以直接看到走廊。虽然我并没有一直注视前方,但也不可能注意不到阿光(暂定)的入侵,那么,其他的入侵途径呢?

紧急楼梯和紧急出口。五点二十五分,他使用紧急出口闯入社团楼,在屋顶与网川相遇,或者被发现,然后将其推落。为了消除痕迹回到过道时,我出现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樋口。

“能破坏紧急出口的防盗系统吗?”樋口的回答。

“安装监控摄像头的时候,社团楼的防盗系统也随之翻新了吧?现在的紧急出口是电子锁式的,只能从里面打开。如果从外面强行打开,或者打开门超过十五秒就会发出警报。这一点只要是运动部的成员都知道,实际上也有好几个人触发了警报。另外,你考虑过窗户吗?”

窗户——社团楼的所有窗户都安装了铝制框,实际上不可能入侵。果然要去屋顶只能通过走廊,走我曾经占据的楼梯吗?

“根据警察的调查,案发当时并没有响起警报,也没有在紧急出口的警报系统和窗框上动过手脚的痕迹。阿光(暂定)在潜入时使用紧急出口和窗户的可能性非常低。”

“全都是从哪个毫无危机意识的人那里知道的?”

“是这个月负责安全的古典课的能代老师。”

我脑海中浮现出年近花甲、和蔼可亲的能代的脸。

“嗯,这就是藤野高中的现状。”

樋口毫无自觉地评价道。

突然,我的目光被屏幕上的影像吸引了。

我被矢野抱着的画面,暂停中。

浑身是血的现场,浑身是血的我——忍不了了。

“对不起。”

我捂着嘴跑出房间,走下楼梯,跌跌撞撞地打开厕所门,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到马桶里。背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没事吧,康!”

美耶的声音。感到腰部被紧贴着,后背传来触感。眼泪使视野扭曲。

“太夸张了,我没事。”

和那时一样。即使头脑认为没事,身体也确实受到了损害。

回头,樋口站在美耶身后。

“椎名,你没事吧?待了太久真是不好意思,人家,差不多要回去了,椎名,快去休息吧!”

声色、语调都是完美的清楚系美少女演技。不由得笑出声来。

“那我送你。”

樋口“嗯”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回到二楼的我的房间。

我漱了漱口,擦了擦嘴角,再次对美耶说道:“没事的。”

过了一会儿,准备回家的樋口走下楼梯。手里规规矩矩地端着盛有咖啡和蛋糕的盘子。

“对不起,让你做这种事。”

美耶从樋口手中接过托盘,对樋口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才应该道歉的,没能注意到椎名的身体状况。”

樋口诚恳地低下头。我催促樋口一起走出玄关。

樋口反手关上门,结束变身。

“椎名已经很努力了!”

小施虐者的视线。

“樋口的演技真让人佩服。”

“明天怎么办?不去学校也行。”

樋口应该还会继续“采访”吧。“和藤崎咲罗见面的时候,我觉得有椎名在的话对方也会比较安心。椎名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在推进吧?”

说的是交往吧。今天的访问或许也有查清我的身心损伤程度的意义。鸟越也认为我没事了。樋口也一样吗?我没问题:精神上没有受到过大打击。网川明明不在了,明明可能被卷入了犯罪,结果我却只在考虑自己的事情。

“我,是不是太无情了?”

“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樋口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回答道。

“人类不是那种即使遇到震惊之事就一门心思扎进去的生物。为了社会的形成和生存必须照顾很多东西。仅此而已。所以才会进化,文明才会发展。仅此而已。”

“即使是虐待狂,也会为我担心。”

“太失礼了。”

樋口耸了耸肩,微笑着说了声“明天见”便走出玄关,沿着昏暗的街道回去了。

清秀的背影融入了黑暗。面对因惊吓而呕吐的我却厚颜无耻地抛下一句“那明天见”,这就是小施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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