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正义失坠 序章 被黑暗笼罩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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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氷室ラビ

有谁说过。

『星星不会忘却自身的光辉』。

有谁叹息过。

『黑暗厚重的乌云遮蔽,看不到星星』。

有谁嗤笑过。

『简直如同被邪恶吞没的正义一样』──。

下雨了。

厚厚云层覆盖的天空,不断地流下诸多眼泪般的雨滴。

看起来既像灰色,又像腐烂的青苔颜色的阴天,也如同尚未进入黄昏的昼夜间隙。既不昏暗又不明亮的景色有些脱离现实。

不过,被雨淋湿的数不胜数的『墓碑』,宣告着这里既非常世之国,也不是天地之境界。

煞风景的墓地扩展至迷宫都市一角。

「…………」

只有寥寥几位神明站在众多坟墓面前。

自己的眷族,或者有所交流的民众。他们与她们所熟识的孩子们现在沦为失去魂魄的肉体,归于尘土。这也并非可以称为墓的上等品。只是在尸体上盖上土,埋起来,插上损坏的剑或木棒的简陋之物罢了。

连像样的墓碑和棺材都没能准备,短短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如此之多的生命。

呱呱坠地的『邪恶』将欧拉丽变为地狱。

「之前的战斗里,许多的冒险者与无辜民众失去了生命……」

摇曳的胡桃色长发如今也被雨滴濡湿。

司掌正义的女神,阿斯特莉亚那宛若星海的深蓝色双眸染上悲伤。

和其他众神一样,没有打伞,没有披布,淋在雨中,环视着一望无际的墓碑。

「而且现在也是,死者的数目在不断增加……」

没有止境的埋葬。无法止住的血泪。

无法容纳下埋葬的冒险者的『第一墓地』,设置在推进植树造林尚未完成的一角,急忙建起来的墓地只有一片黯淡。

阿斯特莉亚垂下双眼,站在她旁边的男神则发出恸哭。

「咕呜呜呜呜……! 对不起! 就算这句话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不起!! 孩子们啊!」

伽尼萨用足以吹散阴暗潮湿的空气的巨大音量道歉。

不蕴虚伪的男人的哭泣,气势上胜过了现在仍在持续的瓢泼大雨。

从遮住脸的大象面具下迸出的滂沱泪水,淋湿了他的衣服。

「身为群众之主的我在这种时候,除了痛哭流涕、大吼大叫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对不起!!」

吵死了。

太聒噪了,这里不会有人说这些话去指责他。

在这里,唯独只有会羡慕能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的男神的人。

「在这片土地之下,孩子们的灵魂已经不复存在了。再无有所牵挂的冤魂,也无夙愿得偿之人」

赫尔墨斯站在阿斯特莉亚和伽尼萨稍远一步的位置,说道。

面对无法逐一吊唁到满足的眷族们,他干脆薄情地讲述神明的价值观。

与此同时,他却仿佛仍无法忘怀和孩子们共享的记忆,轻轻拉下帽檐,遮住眼睛。

「这也不过是下界的习俗,对众神(我们)来说,仅仅是『伤感』罢了。…………但是」

「是啊,即使只有众神(我们),至少也要为他们的灵魂送行」

听了他的话,阿斯特莉亚轻轻颔首。

她仰望天空的瞳眸里,还残留着尚未抹去的忧伤

「毕竟对冒险者(孩子们)来说,连献上默哀的时间都不被允许──」

灰蒙蒙的天空强忍着呜咽 。

上天流下的无数眼泪,就像哭累了一样,一度中断。

然而,崩塌的街道却在窃窃私语,说这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

粉碎、凹陷、遭到焚烧,到处都是废墟景象的都市里,听不到人们的笑声。

仿佛在诉说一夜之间就失去许多生命的『大抗争』的凄惨,刻下了无法治愈的爪痕。

『死之七日』,第二天。

欧拉丽如今也在恐怖的支配之下。

「开门!!为何要把我们关在里面!」

「放我们出去! 快把我们从这种地方放出去啊!」

「明明都不知道暗派阀(Evilus)什么时候会再次来袭!」

激烈的喧闹声在都市西部的门前奏响。

被煤灰和凝固的鲜血弄脏了脸庞和衣服的民众,大举涌来,『谩骂』着构筑墙壁的冒险者们。

「不行! 门外,不,都市本身都在被暗派阀包围!」

冒险者们沐浴在谩骂之中,其中【赫尔墨斯眷族】的兽人还在拼命地呼吁。

拥有令人仰视的庞大体格的虎人(Weretiger),法尔加・巴特洛斯现在也在以几乎要动手的架势,拼命劝说欧拉丽的居民们。

「离开这里,就保护不了你们! 拜托了,稍微忍耐一下!」

回应他的是更为激烈的骂声。

「谁管啊!」

「那你们倒是打倒他们啊!」

「你们是冒险者吧!?」

「我不想再呆在这种地方了!」

男人们发出怒吼,女人们则发出尖叫。

孩子们被父母的大声喊叫和气势汹汹吓得哭喊出声。

民众愤怒地发出哭喊,就连佩带刀剑的冒险者们都被他们的气势所压倒。

「没想到竟然连负责暗中侦查的我们(赫尔墨斯眷族),都必须要来镇压民众……」

隔着一步距离的亚丝菲望向这份光景,表情苦涩地扭曲。

虽然和冒险者联手的公会职员也大声发出指示,但仍然无法阻止民众的混乱。或者该说是『恐慌』。对于只是想从西边的门出去,前往紧邻欧拉丽的港都(梅连)避难的欧拉丽居民来说,在门前列队的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呼吁他们冷静的公会职员,都和敌人一样吧。

无法唾弃他们『愚蠢』。

毕竟他们确实品尝了如此地步的恐怖、侵略以及牺牲。

「【象神之杖(Ankusha)】,必须要采取对策才行……!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发生暴动的!」

亚丝菲回头看向【伽尼萨眷族】。

被称作『都市的宪兵』的眷族们,不只是这个西门,也分散在北门和东门。倒不如说,冒险者和公会正是以他们为中心,阻止了蜂拥而至的民众。

听到亚丝菲的声音,团长夏克缇厌恶地回答说。

「……想必这也是那群家伙的『目的』吧。别说冒险者,就连民众都关在都市之内,促使我们内讧」

「……!」

「就算我们自己冲到门外迎击敌人,也肯定会有『陷阱』在等待我们。说到底我们如今也没有这样的余力」

冒险者战败后,暗派阀反常地让兵力退到了市壁之外。

敌人根本就没打算铤而走险。

要问原因,就是他们可以用更为简单的方法削弱欧拉丽。

就像眼前的景象一样。

双手握紧,盯着巨大市壁上方的夏克缇瞪大了双眼。

映入她眼中的,是零零散散、倾盆而下的红石──『火炎石』。

「快逃!!」

看到自头顶落下的炸弹之雨,夏克缇叫喊的同时急忙躲开。

地面立刻接二连三地发生爆炸,悲鸣接连不断。

「咿呀啊啊啊啊!?」

「暗派阀!?从市壁上,扔下了炸弹……!?」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炸弹伴随着嘲笑声落下,民众纷纷从门前逃离。

他们将后排的人冲开、推倒,践踏着摔倒的人,逃向主街。在一瞬间就量产出轻重伤员的情况下,冒险者们也失去从容。受到惊吓的法尔加抱起眼前的居民跳开,汗流不止的亚丝菲保护着公会职员,拿着大盾的夏克缇则果敢地挡住爆炎。

来自头顶的轰炸,一直持续到魔导士们按照夏克缇的指示,张开结界为止。

被炸起的石板碎片淅淅沥沥地飞散,在弥漫的黑烟之中,亚丝菲仰头看向正上方。

「连市壁上方都被控制住了……!」

穿着长袍,戴着白色头巾的暗派阀士兵们。光目测就有二十人。

少女用手擦拭着受伤的脸颊,站在身旁的夏克缇也眯起眼睛。

「是啊……! 敌人将欧拉丽变成了『牢笼』……!」

「哈哈哈哈哈! 渣滓们在四处乱窜! 和计划毫无出入到惹人发笑了!」

眺望着人影宛如散开的小蜘蛛从门前逃走,暗派阀女干部瓦蕾塔发出笑声。

仿佛被她残忍的笑声所吸引,投下『火炎石』的士兵们也人声鼎沸,这时一位负责传令的人跑了过来。

「瓦蕾塔大人。愚蠢的民众蜂拥到了其他的都市门。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除了眼下的【象神之杖】等人仰头看到的西之壁以外,巨大市壁之上也被暗派阀的部队占据着。

「继续这招,不管是『魔法』什么的,都从他们头上砸下去。要是有人跑到了外面,就不用顾虑,尽管大杀特杀」

瓦蕾塔嘴唇上扬,冷酷地说。

「必须要让民众(那群家伙),好好拖精锐冒险者(芬恩)们的后退才行啊~」

「敌人包围了欧拉丽」

公会本部的会议室。

在目前成为了紧急作战室的此地,芬恩眼神锐利,如此说道。

「外来的援军无法进入,补给路径也被切断。也无法让民众去港都(梅连)避难」

「是啊,没想到竟然强行变成『断粮作战』……不,『笼城战』啊」

和芬恩独处的洛基不耐烦地点点头。

在宽敞的房间里,几张桌子拼接在一起,摆放着以都市地图为首,敌人战斗力报告书等各种资料。

现在人手不足,所有人都离开了作战室。

「照顾伤者,移除瓦砾,筹措粮食……该做的事堆积如山,在这种情况下物资日日削减,冒险者们也会逐渐变弱。最要命的是,还附有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名为民众的『炸弹』。煽动居民的不安情绪,让他们对冒险者心存反感……」

敌人占领了高耸的巨大市壁,将其变成临时据点。

正如字面意思,构筑出谁都无法从中逃离的包围网的『要塞』。

是打算从容不迫地俯视,等待着己方变得极度衰弱。

芬恩看穿了敌人的布阵和意图,冷静地进行分析。与此同时,也看出这一切都和瓦蕾塔的计划一样。

不管多么残酷,也会把敌人讨厌的事情做到底。

她的思考回路和芬恩非常相似。

虽然芬恩想去相信自己还有着品性与对战斗之人的敬意,总之瓦蕾塔的企图和芬恩所描绘的战略有很多相似之处。

在此基础上,芬恩只会遵守最低限度的礼节,使出克制的一招,瓦蕾塔则会泰然自若地猛烈反击过来。这既有着侮辱名为瓦蕾塔・格蕾缇的指挥官这一要素,也被认为是她的强项所在。

「没有什么比极限状态下的负荷(压力)更可怕了呢。会引起恐慌,还是暴动……这样下去搞不好会被应该守护的民众(人们)背刺呢」

芬恩摹写着瓦蕾塔的思考,就连洛基那长叹一口气的动作里也带有一丝悲愤。

在『大抗争』中被肆意蹂躏,自己的眷族也蒙受重大损失的她心中也积压着愤懑,这点显而易见。

「港都(梅连)那边,渔神(尼约德)他们似乎也在努力挣扎了,但全部都被暗派阀击溃了。虽说他们在包围巨大都市(欧拉丽)上用上了大部分兵力,以至于无力再进攻内部(我们),还算是救了一命……」

洛基察觉到也无法期待来自位于欧拉丽西南的海之门户,港都(梅连)的援军。最开始正是港都(梅连)多次向空中发射紧急信号,之后就杳无音信了。肯定是暗派阀事先采取了措施。

洛基没有掩饰自己的愁眉苦脸,

「这哪里算是热血的战斗,趁人不备,阴谋诡计……真是的,净是些肮脏的手段」

这时,一位矮人打开大门,进入了作战室。

「加雷斯……你还好吗?伤势如何?」

「总不能这么一直躺下去。而且一躺下就会想起被阿尔霏亚干掉的事,只会让我火冒三丈」

进入房间内的加雷斯身上缠着好几层绷带。

数不胜数的重伤者让治疗师(Healer)们没有余力,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回复魔法也是草草了事,强壮的矮人还用上了医疗道具。

芬恩惊讶地看向他,加雷斯则露出笑容。

「是谁说过这具身体只有结实这一个优点的? 连以前自己说过的话都忘掉了吗? 狂妄的小鬼(小人族)」

「……谢了,加雷斯」

一直紧绷着芬恩看到他那得意的表情,也放松了力气,露出笑容。

看到彼此信赖的两人的身影,从【眷族】起步开始就一直注视着眷族的洛基表情也有所缓和。

「不过,还请千万不要乱来。今后,要是你再被打倒,我们在战略意义上也会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呢」

「噢,老夫非常清楚。所以,现在状况如何? 虽然有从中途开始听你们说话,但还是不太了解和怪物(阿尔霏亚)对峙之后发生的事情」

「没错,敌人的主谋邪神厄瑞玻斯。还有,男神(宙斯)与女神(赫拉)的幸存者──」

『大抗争』那一夜,加雷斯和里维莉亚败给了Lv.7的魔女,阿尔霏亚。

芬恩简洁地说了两人倒下后发生的事和到现在为止的情况。

「……这样啊。阿尔霏亚之外还有查尔多。真是的,一瞬间还以为是亡灵复活了呢」

「嘛,对咱们来说确实是『噩梦』啊。那个好色臭老头和混账老太婆可是让咱们尝尽了辛酸啊」

「够了,别说了洛基。老夫昨天晚上才刚被那家伙干掉」

在迷宫都市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以『史上最强』的名号持续君临欧拉丽的【宙斯眷族】,以及【赫拉眷族】的幸存者的存在,让加雷斯不由得皱紧眉头。

虽然芬恩和加雷斯都是升上Lv.5的实力者,但关于那两大派阀的干部们,却早已存在无法以同为第一级冒险者来说明的隔绝性的力量差距。

至少在八年前他们败给『黑龙』的时间点是这样。

「一直守护着都市(欧拉丽)的『千年之壁』,竟然成为了敌人,挡在老夫们面前……」

从芬恩等人进入欧拉丽时,他们就以高峰为目标,挑战宙斯・赫拉两大派阀,接受了『洗礼』。

但那也是在身为迷宫都市一员的范围之内。

然而,现在不一样。

查尔多和阿尔霏亚作为真正要毁灭都市的『侵略者』现身。

从别名到实力,对他们的情况了然于胸的芬恩等人,知道那两个人是足以称为『霸者』的圧倒性极端暴力之人。正如洛基所言,简直就是『噩梦』。

加雷斯说完之后,大厅里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话说,其他人呢? 全员都出动了吗?」

「除了这个公会本部之外,中央广场(Central Park)也设有据点。应该说那边才是『本阵』……最后一道防卫的地点」

加雷斯转换思绪一般左右摇晃着脑袋,开口问道,芬恩继续说明,共享情报。

「听你这语气,敌人的目标是中央广场,不,是『巴别塔』吗?」

「十有八九啊。只要攻下作为地下城『盖子』的神塔(巴别塔),就能让怪物涌上地表……大概是这么个打算吧」

「没错。这也是要让欧拉丽崩坏最为直截了当的方法。从『大抗争』那天敌方的动向来看,应该没错」

芬恩和洛基一起推测起暗派阀一侧的意图,

「唔姆……老夫明白敌人的最终目的了。不过,为什么查尔多他们那个晚上没有顺势攻入进来?」

加雷斯不解地摸了摸蓄在下巴上的胡须。

「还有神明的『一齐送还』,老夫们当时毫无疑问已经穷途末路了吧? 为什么不给欧拉丽致命一击呢?」

「来简单换算一下吧。假设敌人是Lv.7的『深层』楼层主。不过要附加上是人的样子,并且行动敏捷这些条件」

芬恩左手叉腰,右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铺展在桌子上的欧拉丽冒险者名单──战力表。

「就算少了加雷斯你们,我和美神派阀(芙蕾雅眷族)还依然健在。如果我们将全部势力集结到中央广场进行反击,会怎么样?」

「……就算十分微小,但还有一丝胜算。所以才必须要斟酌『手段』」

察觉到芬恩想说的话,让『手段』这一词语包含种种意思,加雷斯沉重地回答。

「是啊。如果我们抛弃了民众,就有可能和他们同归于尽。毕竟我们也算是很熟悉查尔多他们呢。……而且第一级冒险者(我们)之中只要有一人幸存,摆脱瓦蕾塔等人追击的概率就会提高」

「所以,敌人选择了『更为可靠的方法』……是这个意思吗」

就算瓦蕾塔他们还在,一旦失去查尔多和阿尔霏亚这两张王牌,不难想象会无法维持暗派阀的士气。正如同在『大抗争』那一晚,都市最强(奥塔)被干掉的欧拉丽一样。除掉宙斯和赫拉的两个特级超常战力(异常)不谈,迷宫城市在总体战中占据绝对优势这一前提并没有崩溃。

【阿莱克托眷族】的迪斯姐妹暂且不说,【阿帕忒眷族】投入的『精灵兵』──十二名Lv.5的存在芬恩也有所耳闻,承认这确实是个威胁,不过按以往的规律来看,还是有必要进行『调整』。

过度的药物强化自不用多说,『精灵』的注入必然会产生巨大的副作用。首先肯定不可能连续作战。不正(阿帕忒)的教理『弱点』依然存在,从暗派阀一侧来看,芬恩已经完成了足以让他们恨到牙痒痒的敌情分析。更何况,芬恩等人也有可能向另一位Lv.6──『某个酒馆的女将』寻求援军。

「原来如此,是打算最大程度地利用『民众』这一负担吗。确实这么一说,这种措施就可以避免铤而走险了」

听到这简单的减法,加雷斯似乎信服了。

芬恩斜眼看着他,沉浸在思考的海洋之中。

(正如对加雷斯说明的这样,暗派阀的想法肯定如此……不过,敌人没有理由这么过于消极)

芬恩感觉自己的推测缺少碎片。

换个角度看,感觉就像在这一空隙里放有『钓钩』。

如果说是神明的游戏就另当别论了,但极端地讲,查尔多他们只要设下游击战,芬恩等人就会受到极大损害。

欧拉丽还在开展引导无法换算成战斗力的民众和不眠不休地进行治疗等活动,尚未从『大抗争』的受害中恢复过来,一旦遭到武人(王者)和魔女(女王)的强攻,防线很容易就会出现漏洞吧。

(是有什么查尔多和阿尔霏亚不能行动的理由吗……或者说,还有『什么』吗)

眼神在无意中变得锐利的芬恩,仔细检查起手头的情报,

「团、团长,洛基! 是敌人的袭击!」

这时,劳尔跌跌撞撞地冲破了作战室的大门。

「来了啊! 正如芬恩预测,零星式的『骚扰』! 地点是!?」

「都市东北的『工业区』!中央广场收容不下的居民的营地被袭击了……!」

早料到敌人会来袭的洛基反问道,劳尔脸色大变,一口气说道。

听到这些,加雷斯戴上了放在一旁的头盔。

「芬恩,让老夫去。现在也没有可以动用的战力吧」

「不,『工业区』的话没问题。已经让里维莉亚过去了」

不过,芬恩还很冷静。

没有动摇与慌张,而是按照『预定好的布阵』来应对。

「什么? 但是,那家伙的伤应该也没全好。对不耐打的妖精来说有点太过分了吧?」

在不由瞪大双眼的加雷斯的身前,芬恩耸了耸肩。

连同无意间浮现在嘴唇上的笑容一起。

「这方面也没问题。不过某种意思上,说不定是把比平常战斗更『麻烦』的事情推给她了」

最后,准备揭开内幕而扬起嘴角的是洛基。

「对呀。妈妈不管什么时候,『带孩子』都很辛苦呢」

银之一闪迅速划过。

「咕啊啊啊!?」

锐利的斩击砍倒了人类男性。

没能做出任何抵抗的士兵倒在瓦砾上,美丽的长发飘逸,那位『剑士』如风一般飞奔而过。

「等等,别冲得太快! ──停下,艾丝!!」

别说敌人发出惨叫声了,就连自己人也叫喊出声,一位少女沐浴在这些喊声当中。

金发金眼。

小小年纪却如同洋娃娃一般端正的五官。

然而,她那美貌的脸颊,如今却被飞溅的血染上了红色。

拿着与娇小的身体并不相称的银色细剑,纵横战场的九岁少女。

艾丝・华伦斯坦没有理会里维莉亚制止的声音。

「没事……还能行」

她疾驰奔向复数的暗派阀部队。

嗜虐性地玩弄无力都市居民的恶徒们。

「金、金发金眼的女孩……!?还有这荒唐的动作──难道是『人偶公主』!?」

察觉到逼近这里的艾丝的真面目的瞬间。

敌方的一团发出恐惧的呐喊。

「是、是战姬啊————————————!?」

对此,艾丝只说了一句,

「全都,由我打倒」

正如暗派阀也有所耳闻的通称所示,她沦落成了『战斗人偶(Killing Doll)』。

踏出一步的同时用剑斜砍。

用尽小小身体的剑击,切开了兽人巨大的身躯。

瞬间回击的二道斩击,将从旁边扑过来的女战士(亚马逊)连同武器一并砍断。

「嘎啊啊啊啊啊!?」

一个又一个恶之眷族体式崩溃,暗派阀的阵形转眼之间就变得毫无意义。

她那精密而又强大的剑技,与短小的手足完全不相称。

Lv.3。

虽然年龄还不满十岁,少女却已名列第二级冒险者,毫无保留地发挥了自己的实力。金色头发闪耀的残像化为小小的风暴,产生了悲鸣的旋涡。

她穿着一身苍色的《战尘之爱丽丝裙》。

自小人族(Pallum)的战斗铠甲(Armdress)经过数次变迁,极尽轻量性和魔法耐性的上级冒险者用战斗装束。是为了未来到来的某日,小人族勇者做出指示,削减了所有缝隙的对人战特化装备。

在种种事物都遭到掠夺的都市废墟中,年幼的剑之公主如同无垢地、淡然地朗读罪状并进行审判般,揪出恶的痛哭。

「同、同志们一瞬间就……! 而且还没有杀死任何人,一个接一个将其『无力化』……!?」

管理部队的暗派阀的小队长的眼球瞪大到了极限。

壮烈的剑舞,更为恐怖的是没有夺去任何人的生命。

没有斩断全力抵抗的敌人和负伤禽兽的性命,使他们无力化,远比杀害他们困难得多。虽然毫无踌躇地切开了许多人,但那把剑绝不会沉迷于鲜血之中。

仅仅是专注于『只为打倒敌人的剑』。

「我说过要你停下吧,艾丝! 可恶,完全不懂我的心情……!」

另一方面,命令少女严禁杀生的本人,里维莉亚发出焦急的声音。

无论再怎么被说成过度保护,她还是直到最后都反对──让年幼的少女参加充满血腥味的战场──不同于在地下城屠戮怪物,而是与人类之间互相残杀一事。

接着芬恩就尖锐地指出「允许年轻团员(劳尔)们参与却要禁止少女(艾丝)参战吗」,她无言以对。

身为副团长的里维莉亚非常理解被告诫的事情。

在那一晚大败一场的如今,早就过了可以保存『手牌』的阶段。

「我恨你,芬恩……!」

不过道理和感情是两码事。

比谁都照顾少女的王族妖精,边勉强着受伤的身体追着少女,边对一位小人族恶语相向。

「分、分配给瓦蕾塔大人的三支部队,全灭……!?」

在『战姬』肆虐的旋涡之中,失去退路的暗派阀小队长发出呻吟。

接着,他目眦欲裂,下定决心。

把手伸到事先准备好『火炎石』的自己怀里,试图启动自杀装置。

「主啊!!请将吾之生命献给──」

他想连同自己的生命变成炸弹的『特攻』却没能派上用处。

被伴随着剑之音色的更为凄烈的『神风』阻止。

「────咦?」

金色的影子从自己身旁掠过,银光闪烁。

暗派阀小队长落下呢喃的碎片,他注意到了。

注意到伸向自杀装置的手动弹不得。不如说四肢都动弹不得。

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没有发现自己被砍了。

「我从芬恩那里,听说了」

在男人的身后,少女的声音毫无起伏。

「不会让你们,『爆炸』的」

男人接受了这一现实,鲜血自手脚处喷涌而出。

(手脚被避开炸弹的斩击──斩断了──无法自、爆──)

单字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内游走,当恶之眷族正确地理解情况时,时间静止了。

对于面不改色,瞬间使出连针孔都能穿透的精密斩击的少女,他感到无比战栗。

「────怎、怎么可能」

扑通一声,最后一个敌兵就此崩坏。

激烈的战斗声就此停止。

周围的一片瓦砾大海之上,只有风平浪静。

「结束了……」

挥舞和自己身长差不多高的爱剑《绝望》,甩掉鲜血,艾丝将其收在背上的刀鞘里────下一个瞬间,咚咣!!

「噗咕!?」

一记拳头狠狠打在了她的脑门上。

「哪里结束了,笨蛋! 现在的欧拉丽已经变成了比地下城还危险的战场!不要随便轻敌!」

以愤怒的表情,发出雷鸣般的声音的自然是里维莉亚。

对怎么说话都不听的小姑娘进行说教。

「好痛……」

艾丝双手抱头,泪眼汪汪地瞪着里维莉亚。

仿佛在战场上的活跃都是假的一样,表现出了与年龄相符的举止。

要是主神(洛基)在场的话会嚷嚷着「眼含泪水的幼女太可爱啦ー! 带回家吧ー!」之类的吧。

「用这种眼神瞪我也没用!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艾丝!」

当然,少女这样的叛逆对里维莉亚是行不通的。

看到仍在晃动翡翠色长发的她,胆怯的艾丝也不再瞪视,小声说道。

「……我一个人将他们全打倒了……」

「你这家伙……!」

「……而且,里维莉亚受伤了」

「!!」

这句话让里维莉亚停止了动作。

手持长杖,现在还武装着的她的身上,和某处的矮人一样,仍残留着令人心痛的绷带和棉布的治疗痕迹。与第一级冒险者相称的翡翠大衣和黑白基调的魔法衣──《师境的妖精长袍》在魔女(阿尔霏亚)战中受到的损伤也还没修复好。

艾丝抬头看着她的身影,孩子气地说道。

「所以,我想……我必须要上。不想让里维莉亚…………难受」

话语里确实存在着爱。

牵挂家人(眷族),关爱家人的『亲情』。

尚且年幼的少女不常开口,表情也较为贫乏。

所以,才要把内心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停止动作的里维莉亚一度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又单膝跪在地上。

「……艾丝,你的心意让我很开心。但是,不要忘记,我和你也是同样的心情」

她和年纪尚小的少女对视,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

里维莉亚翡翠色的眼瞳和艾丝金色的眼瞳视线交汇。

「如果你受伤,我也会很难过。比自己受伤还要难过」

「……嗯。我明白了,里维莉亚」

艾丝与她交换话语,点了点头。

她们的样子就像一对缔结牵绊的,普普通通的母女。

「过来吧。把血给你擦掉」

「嗯……」

听到她那不再带刺的音色,艾丝也许意识到她已经不再生气,快步靠了过来。

被干净的白布擦拭脸庞,像温顺的猫一样任凭摆布。

面对闭上眼睛,把圆圆的脸颊鼓得変形的艾丝,里维莉亚不由微笑──但一看到染成红色的布,笑容马上消失。

「艾丝……不要去习惯血的腥臭……不要毫无抵抗地去斩杀他人」

里维莉亚的睫毛中蕴含忧伤,微微垂下了眼睛。

「对手不是怪物,而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类,不要忘记这点……」

近似哀求的语气和聪明高贵的她很不相称。

被擦拭脸庞的艾丝并没有马上回答。

或许是不太明白她说的话。

只是用透明的眼睛注视着里维莉亚,然后开口。

「呐,里维莉亚……为什么人类之间要自相残杀?」

「……!」

里维莉亚睁大双眸。

「我知道暗派阀的事。之前有听说过。但……我们战斗的对手还有其他对象啊?」

纯真无暇的眼睛询问着真实的事实。

「我们的敌人,不是怪物吗?」

倒塌的都市废墟一角,冷风呼啸而过。

一直沉默不语的里维莉亚开口承认。

「……是啊,是的呢。你说得对,艾丝……」

如同知道孩子寻求的『正确』并没有错误,却无法改变任何现实的大人一样,王族妖精仰望天空。

「愚蠢至极到……我们与同胞都在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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