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大楼二楼,紧急仓库
一开始有点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我们在班长后面走上楼梯,我站在离班长最近的位置。然后他突然停下脚步,我猜他是最先发现的。而我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察觉。只看到旁边的人脸色铁青并开始尖叫,惊慌失措。我先看到周围的人的变化,正觉得奇怪。
好奇怪,大家在怕什么啊?搞不懂,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他们这样害怕?这样的想法让我心脏一紧,等等,冷静点。先看看大家在看什么吧。我相信原因就在他们所注视的目标上。
咦?
有个女孩子倒在那里。
她倒在我们前方的楼梯上,有如断了线的人偶。好奇特的姿势。直到刚才为止楼梯都没有其他东西,突然多了个倒卧的女孩。怎么搞的?从地底冒出来的吗?长出来的?还是……掉下来的?对了,刚才好像感觉到楼梯震动了一下,好像还听到「喀啦」的怪声音。
是刚才那个叫真央的女生。
黑色的头发微微晃动,她的身体抽搐着,不停抖动。自然延伸出去的手腕与双腿不规则地颤抖着。很不妙。情况很不妙。
小学的时候曾经拿昆虫来玩,孩子纯真的残忍心态让我扭下了螳螂的头。失去头颅的螳螂身体兀自抖动着,让我突然害怕起来而将它扔在地上。这时没有头的螳螂竟开始以很怪异的姿势试图爬走。
在组成生命的某一部分完全被破坏的状态之下,残留的部分依旧拼命地想活下去。就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想要像以前那样活着。没多久,连剩下的身体也不动了。这件事让我好难过,很痛心、也很害怕。那就是『生物』变成『东西』的过程。
和当时一样。
眼前又发生和当时一模一样的情景。
内心涌出深深的恐惧,为了抒发这恐惧,我想大喊。不知道该怎么叫出声,毕竟我并不常尖叫,我咬紧牙关,紧握双手直到双手发疼,借此压抑心中的恐惧。
「真央!」
「振作点!」
「不可以乱动她!」
「我去拿急救箱。」
说话声此起彼落。哲郎与班长冲到真央身边喊着。然而真央依旧紧闭双眼,嘴里流出口水。我真佩服在这种时候还能迅速反应的人。因为我只能呆呆地咬着牙站在原地,连开口说话都办不到。莫内和瘦比脸色铁青地跑出去,可能是要去拿担架和急救箱。麻美似乎也无所适从地跟上前去。佐久双手插进口袋,懒洋洋地站在真央旁边,装出准备照顾她的样子。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
有个男生蹲在楼梯的平台上。
是雄太。
明明已经从真央手中逃出,看起来却不太开心。他刚才在紧急仓库里替真央说话。大家怀疑他被真央要胁才那样说,不过应该不是。如果是真的,那又是为什么?他喜欢真央?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雄太皱着眉头,紧闭双眼。过一会儿他张开眼睛并叹了一口气。一脸伤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真央。又是那种眼神,跟之前在餐厅看见他时一样透明的眼神。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眼神?我觉得好不可思议,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不知不觉间,我不再咬紧牙关。
「真央昏迷了。」
瘦比拿担架回来,将真央搬到保健室之后,大家在礼堂集合。
「她还在呼吸,脉搏也有,却昏迷不醒。」
我们坐在礼堂的椅子上听班长说明真央的状况。
「她的脖子有些折弯,一直口吐白沫。最好赶快送到医院……」
瘦比不安地说着,但是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医院。现在根本没办法送医。眼前有个同学的性命垂危,而我们却不知该怎么救她。顶多只能在有伤口的地方擦消毒药,或者冷敷受伤的地方让她安静地躺着休息。接着就只能祈祷她能平安地醒过来。
「医院」这个选项。我从来不觉得医院的存在有这么重要。朋友或家人身体不舒服就带他们到医院,医院的医生护士会帮我们治疗他们。医院带给我们的安全感竟如此大。然而,这个空间里并没有医院。身体不舒服的人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没人可以依赖,只有我们自己能替自己想办法。我们必须自己做决定。
如果我们放着不管,真央可能会死。可是随便替她急救也会害死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也没有可供判断的东西。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有一种得替他人生命负责的沉重感觉。
而我们的同学就在我们旁徨无措时一步步迈向死亡……
大家都感受到同样的恐惧而陷入沉默。礼堂变得好安静。
「还没有人来救我们吗?」
某人担心地说着。
「应该已经有人发现我们跟着学校一起失踪了,出门时我也跟爸妈说过我要去学校。只要继续等待,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
麻美泫然欲泣地问班长:
「可是他们根本没来啊!已经过了一整天……」
「也许是救难队没空,或者……」
「或者?」
「也可能是有太多人等着他们去援救,所以没有办法立刻来救我们。」
「……」
「这次的灾难规模不小,连学校都被埋起来了。我相信其他地方一定也有重大灾情。」
大地震,地层下陷。他说的没错。如果学校因大地震而沉入地底,那么外面怎么可能没事?不只是我们所在的城市,连日本各地都会发生事故,根本没空来救我们。
「不会吧……」
麻美诧异地说。
「连爸爸跟妈妈都……」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汗水滴答落下。她还以为只有自己遇到意外,第一次注意到也许除了在学校的这些人,外面的人也可能遇到一样悲惨的意外。
「呜呜……」
麻美双手掩面,嘤嘤地啜泣起来。其他人也一样脸色惨白。
「打起精神来。一定会没事的,有我在别怕。」
瘦比走过去安慰麻美。温柔的瘦比与低垂着头哭泣的麻美。
唉。
我叹了口气。
猩猩被关起来,麻美却还若无其事地找瘦比撒娇。她不是已经和瘦比分手,开始和猩猩交往了吗?这么做不觉得尴尬?没想到麻美这个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完全不在乎猩猩的样子。搞不懂。而瘦比也没发现麻美的变心。麻美露出那做作的装无辜眼神。快醒醒吧。男人这种生物还真迟钝,大家也真是的,好像很介意瘦比的感觉,没有人敢把麻美跟猩猩交往的事情告诉瘦比。虽然这种事情也不好直截了当地说,但是总觉得被瞒在鼓里的瘦比好可怜。
共犯,都是共犯。
隐瞒真相的人全都是共犯。包括我在内。主犯是麻美,最坏就是她。我们当中唯一没犯罪的只有瘦比。然而,他也是唯一一个不知道真相的人。主犯麻美赖着无辜的瘦比吸取甜美的汁液。
若真相曝光会伤害瘦比,到那时瘦比便成了受害者。我们不想伤害瘦比所以保持沉默。但是因为大家的沉默,「谁也不想告诉瘦比真相」的时间就越拉越长。而这个期间越长,到时真相曝光,瘦比所受的伤害也就越大。
就在这一瞬间。
在麻美转投瘦比的空间里,瘦比头上形成一团邪恶的物体。只要谁出来说句话,这个邪恶物体就会掉在瘦比头上,砸伤瘦比。但是大家越是不说,那团邪恶物体就会更黑暗、更膨胀。我们在瘦比头上孕育着毁灭团块,我们还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物体越变越大。
应该早点告诉瘦比真相。
瘦比在班上没有好朋友吗?如果是好朋友更应该要告诉他真相啊。似乎不该由我开口,太奇怪了。我是最近才转来的转学生,根本没跟瘦比说过话。来人啊,快来告诉他啊。
如果我开口,那我就变成坏人了。我偷偷接近瘦比告密,,「其实麻美之前劈腿猩猩喔。」接着麻美开始哭泣,而瘦比则陷入混乱。同学们会对我指指点点,用眼神责备我:「你太白目了吧?」若我开口就会变成这种局面。
麻美乖乖地让瘦比擦去脸上的泪水。同学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同时暗自观察两人。非常思心的胶着状态。
呼吸困难。
「我去一下厕所。」
说完,我走出礼堂。
关上礼堂那扇沉重的门,从门缝里流泻出的光逐渐变细,成为细线之后消失。虽说只是手机的灯,但依然让礼堂光明许多。学校被岩壁包住,一楼大厅简直是黑暗的代名词,而紧急照明灯则如同漂浮在宇宙里的繁星。
好沉闷。
其实我根本不想上厕所,我只是想脱离那个地方单独静一静。很不习惯跟着大家一起行动。虽然很怕寂寞,但是跟大家相处时却有种疏离感。尽管大家都对我很好,把我当伙伴看待,还是没办法融入他们。
这一定是我的问题吧。
这一定是我的问题吧。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觉得很自在。跟大家一起的时候很安心,也满开心的,同时却很害怕。很想被世界遗弃。
黑暗之中,我走到通往地下仓库的楼梯,一阶阶慢慢走下去。冷空气让人很舒服,这种让人心情低落的冰冷以及刺着皮肤的空气好舒服。会让我更有孤单一人的感觉。我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谁?」
「哎呀……」
完全处于无防备状态的我突然听到说话声。但是我并没有被吓一跳。比较惊讶的是我竟然可以冷静地回答。或许是对方的声音很温柔的缘故吧。他的声音完美地融合在冷空气中,带些哀伤。说话声自然地出现,又自然地消失。如烟雾般的嗓音。
「你是来叫我回去的吗?」
「不是。」
是雄太。他背对着我坐在楼梯中间的位置。
他没有待在礼堂,原来跑来这里了。
「我只是想独处,所以才来这里。」
「喔,跟我一样。我跟大家说要去厕所,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里。」
「……可以坐你旁边吗?」
「可以啊。」
「谢谢。」
我也在楼梯上坐下。
……好奇怪喔。
我明明是想要独处才来这里的啊,为什么我要问他「可不可以坐你旁边」,然后跟着坐下来?
平常的我若想独处,就一定不会跟人一起。如果目的地已经有人,我一定会换个地方。但是为什么刚才没有这样做?虽然雄太也在,我却跟独处时一样感到自在,怎么会这样呢。
我怀着很不可思议的心情看着旁边的雄太。
雄太没有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冰冷的水面。他的眼睛还是一样美丽。
总感觉,这个人有点特别。
我的心情不像是喜欢。当然我曾经喜欢过几个男生。只要待在对方身边就会心跳加速,手足无措。从身体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源源不绝涌出,像是作梦一样。要形容那种感觉,应该是粉红色吧?蹦蹦跳着,如酒精般溶入血液中的粉红色。
但是对雄太的感觉并不是那样。
这个人对我的孤僻情绪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如此而已。他的存在并不会治好我的孤僻,当然也不会让我心跳加速。就跟空气一样,让人很舒服、温度适中的空气。要形容他的感觉,就像是透明。没有颜色,无法掌握。
对了。
他就像是……被同化了。
他的存在就如同这个飘着冰冷空气的楼梯、摆荡在水面上的紧急照明灯的光、封锁在黑暗之中的校园。就跟冷空气、水面、黑暗不会干扰我一样,他的存在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这种寂静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之前看到他的眼神时也有这种感觉。
好寂静。很透明的印象。如同路边的小石子一样不具存在感,而他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类似这样的感觉。
我坐在他旁边轻轻叹息。
雄太听了也没有反应。我知道他也觉得我像路边的小石子一样不起眼。他说他来这里也是为了「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但是他却不介意我坐在他旁边,也就是说我的存在对他想独处的计划不造成影响。或许雄太也察觉到这一点吧。
坐在楼梯上的我们就如同并排在路上的两颗小石子。
好奇特的感觉。
「水位……」
「嗯?」
雄太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开口说。
「水位好像缓缓地上升了,我一直看了很久所以知道。」
「是喔?」
我再次盯着眼前的水面。
「好像是耶……」
之前和佐久来的时候,水才涨到仓库而已,并没有到楼梯。但是现在水已经满出仓库,楼梯最下面三阶已经泡在水里。也就是说,水面至少比之前高了四十公分。尽管变化不大,但水面的确持续上升中。等等,若考量到这仓库的大小,水量增加不少。
「如果在这里坐上好几天的话……」
「嗯?」
「整个人就会泡在水里。」
「是啊。」
「那会很冷。」
「应该很冷喔。」
「……」
我们的对话还真奇怪。没有多想,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不过,这样聊天心情却很平静。
雄太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雄太,为什么想要一个人独处?」
我提出疑问。
「没有特别的理由啊。只是……突然觉得很烦。不想跟大家在一起。」
「很烦?因为刚才真央的意外吗?」
「嗯。」
我的连续提问似乎让雄太有些不耐烦。
「……因为真央的动作有点吓人?」
「不是因为那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真央不是坏人。大家都误会她了。而真央也误会了我们。我们彼此存在奇怪的误会,不停钻牛角尖,最后真央选择跳楼来结束一切。我却阻止不了她。」
「我听不太懂,不过既然误会那么深,为什么不趁现在跟大家说明清楚?好好地说明可以解开误会,也就能够解决你的烦恼啦。」
「嗯。可是光靠说明好像还不够。班长他们也很清楚,是他们的逼迫让真央跳楼的。或许只有莫内觉得真央真的杀了同学,事情曝光才畏罪自杀。总之目前气氛太低迷,不能挑这个时候跟大家说明。就算说了大家也不会听。这种状况根本不适合提出这种话题,我想等真央醒来,跟大家和好之后,我再补充说明就好。」
「喔。」
看来真央事件似乎有不少隐情。
不过,我不打算追问下去。雄太看起来不是很想说,而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虽然有一点点想问,但只是单纯好奇。反正也不是不问清楚明天就会活不下去。
「所以你只是后悔没办法帮真央,还有无法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罗?」
「嗯,算是吧。而且亲眼看见同学受重伤也多少受到冲击。但那不是我来这里的主因。」
雄太缓缓伸出脚,用鞋尖轻触水面。涟漪无声无息地漾开,画出一个个同心圆。
「我只是受到打击而已。」
单纯的理由。
「不论是真央还是哲郎,班长或者莫内,甚至其他人,大家都是好人。会替朋友着想,也有责任咸,还拥有勇气。就算学校被岩石包围依然拼命地求生存。大家都想活下去。然而却发生这种悲剧,只是缺乏沟通竟导致无可挽回的决裂。就只是因为彼此完全误会对方,一百八十度地曲解对方的行为。」
「嗯,这种事情常常发生。」
「是啊,的确是。而我亲眼目睹一切,受到很大的冲击。」
雄太的话语没有任何隐藏与伪装,单纯而率直。
「……」
「猩猩事件也一样。刚才听哲郎说,大家和猩猩大吵一架,之后将猩猩关了起来。虽然是因为猩猩本身的过分行为,大家会这么做也情有可原……可是猩猩人并不坏,他只是有些任性愚蠢,也许还觉得很不安,让他做出了一连串坏事。并非无法理解他那样做的理由,我也希望能尽量多抢些食物,独占喜欢的女孩,然后想办法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大家都会这样做。大家应该要互相体谅,如果能够加强沟通,就不会演变成那种局面。然而,我们却做不到这一点。」
他说的或许有点道理。
猩猩太过任性是事实,却也可以理解。如果换做是我会怎么做呢?如果我是班上力量最强大的人,搞不好也会做出跟猩猩一样的行为。
不知道。搞不好会比猩猩更恶劣地霸占食物也不一定喔。号称要公平地管理食物,其实只是想偷偷把自己的份藏起来吃。或是暗地里多拿一些给喜欢的人。大家都可能如此自私,至少我就会那样做。
我觉得有机会的话大家都想那样做,因为每个人都想独占,所以看到有人霸占所有食物时才会那样反感。
但是,我们却只把猩猩当成坏蛋。将自己合理化来否定猩猩。就算猩猩很任性,我们也没有否定他的权力,毕竟我们内心深处也豢养着同样的欲望。就这层意义来说,或许吵架的原因应该是出在我们身上.
「不只是猩猩。就拿真央的诅咒对象——劈腿的胜来说,他也是个好人。虽然他处理女性关系上的确有些随便,但其实他是个温柔又亲切的男生。因为太亲切而有些优柔寡断,也许他并不是故意要劈腿,只是想要拒绝真央却又无法果决地说不。加上被洋子半推半就地要求交往,而他们之间的沟通就在此时产生问题。最后真央竟对胜下诅咒。而真央的诅咒又引发新的误会,让莫内因此对真央产生强烈戒心,同时让真央因下咒的事情背负过多的罪恶感。」
雄太语气淡然而流畅地游说着,有如一个已经悟道的智者。
「总觉得照你这么说,似乎所有的问题与争端都来自于误会。」
雄太闭上眼睛,呼地一声叹息。
「大家都是好人。有着正常人会有的优点,也具备正常人会有的缺点。想要照顾喜欢的人,也很保护自己,甚至想保护朋友。大家都不想跟朋友吵架,想要和睦相处、共同欢笑。大家一起努力生存,这个世界有的就是这样的人们。然而,这些好人们却渐渐产生误会、争吵、斗争。互相以看似正当美好的理由武装自己并否定对方。尽管大家都很努力地避免吵架,可惜误会产生的速度与随之而来的怀疑却是如此惊人。我开始觉得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原来如此。」
这也是其中一种解释。
「这样一想就觉得很受打击。」
「喔……」
「每一天都有新的误会,而误会带来更多的误会。因为这样的打击让我逃出礼堂,搞不好这也会让其他人误会我。就算现在不会,将来的某一天,遇到某个事件时就会被当成怀疑的题材:『对了,那个时候你不是……』不安和恐惧孕育出怀疑的幼苗,尤其是这种状况下,怀疑增生的速度会比平时更快。我们无力阻止,深切地感受到人类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呼。
雄太又叹息了。
他所受的冲击还真复杂。
我可以理解,可是不会像他那样感受细腻。就算想那么多那么深入也没用啊。人类不是那种会互相了解透彻的生物,即使和恋人裸身相拥,彼此的大脑也还是想着不一样的事情。男人沉迷于活塞运动、而底下的女人面带微笑地看着男人。男人因女人愿意为自己张开双腿的优越感而沾沾自喜,但其实女人正以演技表演高潮好呵护男人自尊。嗯……我这样的比喻可能有点奇怪。不过呢,为了这种事情一直想办法不造成误会,或者老是觉得自己很无力,会不会太伤神了点?这么一来会每天都遭受很多打击喔。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必要这么介意。」
咦?
「我刚才有说话吗?」
「有啊。从和恋人裸身相拥那边开始说,有点像是自言自语就是了。」
「啊……」
「不过,你的比喻还真是浅显易懂。」
「呵呵呵。」
没想到我不小心说出内心话了。第一次说溜嘴。不过就算听见我的心声,这个人也不会怎样。就像对着石子堆自言自语也无所谓的感觉。
「诗织,抱歉。好像都是我不停地罗嗦。不过,我觉得很奇怪,好像在你面前就能尽情说出想说的话。其实我来这里,是因为觉得很难跟其他人说我的心情,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没关系啦。」
他说他能尽情地说话耶。
雄太果然和我有一样的感觉。他像是舒服的空气,无色透明的存在。为什么会这样?不懂为何我们会让对方有这种感觉。
我伸直腿触碰水面。
镜子般光滑的水面立刻出现波纹,透过清澈的水面,沉在水底的书桌竟也别有一番美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让人泫然欲泣。
「好美。不知为何,潜沉在水底的桌子看起来好哀伤。」
「咦?我也正这么觉得。」
「是吗?好巧。」
「是啊。」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嗯……」
「……」
「……」
令人觉得舒服的沉默,充斥在我们与冰冷的楼梯间。
■♂■ 东大楼一楼·礼堂
「你们上厕所的时间也太长了点。」
我和诗织两个人一起回到礼堂时,哲郎这么对我们说。
「你们两个跑去做什么了?」
「没有啊。只是刚好半途遇到就一起回来了。」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编了个理由骗哲郎。
「真的吗?」
接着我们两个立刻走到不同的位置上坐下,不给哲郎继续追问的机会。
「刚才大家一起讨论了今后的计划,对离席的两位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们已经决定了大概的方向。这个很重要,我先替你们说明一次,要听清楚喔。啊、诗织同学,请你也一起听。」
班长说完就走到讲桌附近的白板,白板上条列式地写着一些文字。
【基本规章】
·议员可进行投票,以多数决裁定。
·议员:全体同学。
※服刑中的人于服刑期间丧失投票权。
·表决事项由多数赞成的那一方获胜,票数相同时须先进行讨论后再投票一次。
,国民义务:劳动工作。
·国民权利:投票权、领取食物权。
【详细规章】
·劳动工作为左列三种。工作目标则另行规定。
①食物管理,分配。
②搜索物资。
③施工(男生优先)。
·符合左列情况时必须接受刑罚。
①未达成工作目标(第一次提醒、第二次警告、第三次刑罚。但是有前科者在第一次未达标时就必须接受刑罚。前科累计期限为一周。)
②意图颠覆国家的行为。
③窃盗、伤害等损伤其他国民利益之行为。
·刑罚从左列种类中选择一种施行。不服者得以投票表决。
①惩罚性劳动。
②关禁闭(监禁之刑)。
③流放。
「这是什么?」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班长的笔迹写出许多艰涩字眼,整齐地排列在白板上。老实说,我的感想只有:「这什么鬼东西啊?」
「规章啊。我替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制定的一套规章。」
班长指着白板说。
「让我取代猩猩成为队长很容易,但若是我又成为下一个独裁者就失去更换队长的意义了。而我也可能病倒,又或者我会在无意间做出刚愎自用的决定。所以我们不应该只听从队长的指挥,而应该遵从明文写下的规章。这些规则由大家一起讨论决定,并且同意要遵守。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
「原来如此。」
我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不过这样很像是社团去外地住宿训练时的感觉。有规定大家何时起床,何时做体操,谁负责打扫体育馆,还有迟到时该怎么处罚。而规定之前人人平等,不管是决定规定的人、社团的学长姐们或者是社长都必须遵守规定,绝对公平。
「白板上的就是将大家决定好的规则所写下的内容。顺便一提,把我们当成一个『国家』的话会比较好理解,所以我就试着用法律条文的风格写看看。这里是一个『国家』,而我们就是这个国家的『国民』。国民有劳动的义务,相对的也有接受食物分配的权利。同时还有权参加决定国家政策时的多数决式投票。」
「国家的名字已经定为『天地星』,这是我想出来的喔。」
佐久从旁边跑出来,笑容满面地说。
「嗯,为了方便就决定称呼我们的国家为『天地星』。我们需要一个代称,而佐久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就用了。不过,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把『天地星』与自己视为命运共同体,认真地工作。」
我问班长。
「班长,请问……」
「嗯?」
「你说我们要工作、还有劳动,可以说说是哪些具体的事项吗?」
「就是要工作啊,为了在『天地星』长久地生活下去就必须做许多工作。这边有写。」
·劳动工作为左列三种。工作目标则另行规定。
①食物管理,分配。
②搜索物资。
③施工(男生优先)。
「大概就是这三种工作,①食物管理与分配。精确地计算剩下的食物量并适当地分配,负责的人必须制作帐本之类的记录来进行管理。②是搜索物资。在校内进行搜索,收集各种物资。比方说罐装果汁、工具或紧急用粮食等。如果能找到防寒器材就更棒了,此外还要制作地图。③的话会有许多不同的内容,基本上就是土木相关的工作。比方说学校里不是有些地方因墙壁倒塌而无法通行?还有让经过的人可能受伤的地板破洞等。施工的人必须负责修补这些地方,真的无法通行时得制作警示标语,诸如此类的工作。目前最要紧的是厕所建设。因为停水的关系,如果继续使用厕所,久了会造成阻塞或秽物倒流。在厕所完全无法使用之前,我们必须先做好一些简易的替代用厕所。」
「简易厕所喔,我懂了。」
在地上挖个洞,四周围上墙壁,做出类似厕所的空间。的确有其必要。
「我记得地下仓库那边有积水,我们可以想办法利用那边的水来冲厕所。」
「啊、对了。关于地下仓库的水……」
我看着大家说。
「我刚才去过那里,发现地下仓库的水位似乎逐渐上升。」
班长表情转为严肃。
「雄太,你确定?」
「嗯,我已经确认过,积水的确增加当中。现在水位大约在楼梯最下面几阶的高度,再过几天可能就会淹到一楼了。」
「……」
班长看着哲郎,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哲郎接着说。
「如果水位真的持续上升将会是很严重的问题。毕竟餐厅就在一楼,若餐厅浸水,食物全都会泡汤。工务组必须先开出一条水路,让多余的水排到安全的地方。」
「没错。」
「请问班长,这个『工作目标则另行规定』是什么意思?」
这时诗织提问,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班长推了推眼镜,看着白板继续说明。
「这个啊,就是替劳动工作设定工作目标的意思。例如物资搜寻队该找出几瓶果汁,还有工务组一天要做多少进度等等。当然啦,并不是预设一定会有人偷懒,只是想说有个目标,工作起来也比较顺利。而这个目标不会随便订定,我们会慎重地考虑之后决定出合理的范围。」
「我懂了。」
的确,有个工作目标会比较好。能够让大家产生适度的紧张感,也方便订下执行计划。
「如果无法达成工作目标会怎样?」
诗织继续提出问题。
「嗯,基本上我们针对这点也有订出处罚规章。」
·符合左列情况时必须接受刑罚。
①未达成工作目标(第一次提醒、第二次警告、第三次刑罚。但是有前科者在第一次未达标时就必须接受刑罚。前科累计期限为一周。)
②意图颠覆国家的行为。
③窃盗、伤害等损伤其他国民利益之行为。
·刑罚从左列种类中选择一种施行。不服者得以投票表决。
①惩罚性劳动。
②关禁闭(监禁之刑)。
③流放。
「当然希望尽量不要动用到处罚的规章,但是既然有规章就要有相对应的罚则比较完整。如果真的无法达成目标,我们也可以多找些人分担那些比较辛苦的工作。除非是一再恶意地逃避工作的人,我们才会考虑施行监禁。」
咻咻。
礼堂里好似有股冰冷的空气流窜着。
「另外这里有写颠覆国家的行为、窃盗、伤害等损伤其他国民利益之行为,也就是说,若出现有害大家安危的人,我们将考虑实施更重的刑罚。也就是将那个人从『天地星』处以流放之刑。我们将不承认那个人是伙伴。」
班长的语气好淡然。
刑罚。
多么沉重的字眼。
平常时候我们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被判刑,但是在这里却变得可能了。要是达不到劳动的工作目标将成为刑罚施行的对象,被同班同学烙上罪人的印记。
令人厌恶的紧张感逐渐攀升。
这么规定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当然,这些只是规定。我不会订出让大家无法完成的目标。目标会在大家一起讨论过后再决定。而且,我想流放之刑应该没机会用到,我只是预想出最坏的情况才写出这些。」
班长平静地微笑。
「真的是在最坏的状况下才会使用喔……」
「劳动的义务啊……」
天地星法律实施的第一天,被分配到工务组的我还有哲郎前往地下仓库。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哲郎说。
义务,指的是必须执行的责任。听起来就让人反感的字眼。也许我们想一起生存下去就要有这些规定,可是一旦白纸黑字地写出来就会有压迫感。而且若无法达成目标还会被判刑。
我们只是同班同学,是朋友啊。
并不是那种可以互相替对方判刑的关系。班长判我监禁之刑?流放我?好难想像,像在开玩笑。不过,这个像开玩笑的规章已经『制定』完成。也的确通过了全体成员的同意。要是不能遵守,那我们就无法有秩序地从事团体行动。
但是,有这些规章真的比较好吗?
总觉得有点厌恶。
「这里就是地下仓库?」
哲郎站在通往地下楼层的楼梯前方,看着我这么问。
「水量的确增加当中。」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水还没有到楼梯。」
「现在楼梯有一半已经泡在水里。」
哲郎说的没错。
只要再上升几阶,水就淹到一楼地板了。水面在暗黑中诡异地晃动着。
哲郎蹲在楼梯侧边伸手触摸水面。
「好冰的水。这些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我不知道。或许是地下仓库的某个地方产生破洞,从破洞里流进来的吧。」
「那么这就是地下水罗,水会持续增加,还是会停在某个水位呢?」
「我不可能知道吧?」
「也对。」
哲郎叹了口气抬起头。
「也有可能水会持续上升,直到淹没整个学校为止。」
「不会吧……」
那是最坏的预测。学校被岩壁所覆盖,连屋顶都是。如果水位真的一直上升,那我们将无处可逃。我们只能不停地爬上更高的楼层,最后……全部溺死。
「不知道是否有人故意把水灌进来。」
哲郎说。
「怎么可能。」
我笑了。可是看到哲郎的表情后,我赶紧闭上嘴巴。
他的表情好认真。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学校怎么可能单纯地被岩壁包住呢?就算是地层下陷也不可能这么完整地整栋楼掉下来。还有,下陷后还这么刚好有地下水涌入,未免太过巧合。总觉得是某人故意捉弄我们,想要看我们遇到危机时惊慌失措的样子并嘲笑我们。」
我的背脊升起一股凉意。
总是开朗活泼的哲郎此刻竟压低了声音说话。明显地散发出怒意,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出,要是被他知道是谁故意捉弄我们,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这种猜测怎么想都有些夸张,毕竟这个恶作剧的规模实在惊人,而日本也不是个会允许这种恶作剧的国家。何况我想不出这样捉弄我们有什么好处,电视播出我们的惊慌实境秀能赚钱吗?偷拍我们然后拿去卖也没搞头。没错,应该没人会故意这样做。」
哲郎用力握紧双拳。
「可是……这一切都太假了……」
「哪里很假?」
「比方说,这里的食物会不会太多了点?餐厅的仓库里放了很多食物,而真央之前躲藏的紧急仓库里也有很多水和粮食。而且食物都放在很容易被找到的地方。因为那些人不希望我们饿死或渴死,太明显了。不,搞不好他们放那么多食物就是希望我们为了食物与管理权而争吵。」
「你想太多了吧。学校的食物多只是因为防灾意识很强,所以准备了很多紧急粮食而已。」
我一说完,哲郎便伸出食指对我说:
「没错,就是这点。就算防灾意识很强,但是做到这种程度也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学校虽然是私立学校,却不是什么名校,学费也不贵。说难听点,根本就经营困难。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充足的防灾设备?紧急粮食多就算了,最扯的是连紧急照明灯也那么多。一个学校怎么可能装设那么多紧急照明灯?走廊一整排都是耶!就好像飞机内部一样多,而且每一层楼都有喔。我就读的国中只有在出入口附近设置一小盏绿色的紧急照明灯,那才正常,我们学校放的数量太多了。而且,从地层下陷后已经过了一天以上,那些灯还亮着,不知道灯还能亮多久,但是从我们学校的能力来看,根本买不起能够储存这么多电力的高档灯具。」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也就是说……这些灯的存在是因为如果没有灯,会有人觉得很困扰。」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想看全黑的真人实境秀吧?」
哲郎愤恨地说着。
「……」
有人故意把学校弄成这个样子——我没想过这种可能性,算是全新的说法。真央说学校变成这样是因为她的诅咒。「诅咒说」。还有因为地震造成地层下陷的说法——「地层下陷说」。而诗织说佐久认为这里不是地球,是别的星球,我们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来到这颗星球——「新行星说」。
而哲郎的推论应该算是「阴谋说」。
我试着想像那些刻意制造出这种状态的一群人。洋子死了,胜死了,福君也死了。真央受重伤还没醒来。而我们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或吵架,或制定法律,拼命挣扎着。
假设真的有一群人以观察我们为乐。
真是很毛骨悚然的事。好思心,为什么会有人想这样做?我绝不会原谅那些人。他们嘲笑我们、伤害我们,还有人因此送命。绝对无法原谅策划者。
「还有一点很奇怪,学校怎么会只有我们几个人?」
「只是因为我们刚好在礼拜六的时候来学校吧。」
「不,不对。就算是假日,学校也会有值班的老师和工友伯伯,然而现在学校却只有我们,没有大人。太奇怪了!一定是这个真人秀不想让大人加入的关系,他们希望只让年龄相近的高中生参加。也许大人就是,主办单位。那边的人,又或者只是刻意被剔除在外。」
「我觉得值班老师或工友伯伯只是凑巧外出所以没一起遇难,也可能是他们其实在学校里,只是还没被我们找到。」
「怎么可能?我们已经全部搜查过一遍,不可能还有人没找到。」
「有可能。也许被瓦砾埋住,根本找不到。」
哲郎叹息。
「你说的也不无可能。但是只是有这种可能而已。『没有大人在学校』的确不足以认定『有真人秀的主办单位』,可是,这一点又怎么说?你仔细想想,整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一开始?」
「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雄太你也说过,你昏过去,醒来时窗户另一头已经被岩壁塞满。我们也是。大家一样曾经昏迷之后才醒来。」
「没错。」
「这很不正常。怎么可能大家都昏倒?人类不会轻易地昏倒。虽然冲击过大足以让人晕过去,可是一定会有人不受影响。每次地震时也不会每个人都晕倒啊。这次大家同时昏迷实在太诡异,很像是……对,就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发现被运到『这里』的过程而安排的。」
原来哲郎觉得昏迷是安排好的。
「如果现在这个空间是刻意做出来的,那么很多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释了,雄太。」
「就算你的假设没错,还是有很多无法解释的谜团。比方说,我们会在礼拜六到学校根本是巧合,单纯是为了决定出文化祭的班级活动主题而来学校集合。就算有人想制作真人秀节目,那他又是如何掌握我们的突发行动呢?」
哲郎用大拇指指腹压着下巴,这是他沉思时的习惯动作。
「这应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怎么可能?」
「如我所说,这也只是算计好的罢了。我们班上一定有人参与计划,那人与主办单位密切联系,故意引导大家做出『礼拜六来学校讨论』的决定,就是为了要实行真人秀节目。我们班上出了叛徒。没错,我觉得很诡异,就算有人想观察我们遇难后的反应也很难办到,原本我猜他们在学校里放了很多针孔摄影机,不过还有更好的方法,只要让其中一个学生带着摄影机不就得了?只要把针孔摄影机放在我们其中一人的身上,就能拍到更有临场感的画面。假设我们之中有卧底,就能解开所有疑点。」
哲郎的眼睛射出理性与智慧的光芒,同时又带有一些疯狂。
「哲郎!」
「那么谁是卧底呢?很简单。只要把目前为止的讨论过程稍作整理,卧底就呼之欲出了。决定礼拜六来学校讨论的人是班长,或许是其他人提出的方法,可是下决定的人是班长。莫内和麻美都抱怨过为什么礼拜六要来学校,但是班长还是一意孤行。班长很有问题。还有,佐久也是个谜样的家伙,总是兴趣盎然地观察大家。另一个嫌疑犯是转学生诗织。最可疑的就是她刚好在这个时候转学,肯定是学校的刻意安排,为了这个真人秀而故意让她转到我们班。」
「哲郎,够了!」
我大喊。哲郎惊讶地看着我。
「雄太……」
「哲郎,冷静点。不一定真的有卧底。你的推论太牵强了,没有证据支持,这样慌张一点也不像平时冷静的你。」
哲郎有些不悦地反驳。
「那你说啊,为什么会这样?你想想,如果我真的说中,这都是安排好的节目就糟糕了。因为状况只会越来越差,我们必须及早想出对策,锁定叛徒。只要能暴露他的身分,我们还有机会逃出去。越早行动对我们越有利,如果不快点想办法,还会有人受伤。」
「难道哲郎你就不能信任同学吗?你真的觉得我们之中有叛徒?」
「我也不愿意这样怀疑大家,只是推理过后得出这种可能性。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我们也只能找出各种可能,否则若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就糟糕了。」
我直直地望着哲郎的眼睛。
「我们不是已经让真央变成无法挽回的悲剧了吗?」
「雄太,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怀疑真央,我们怀疑同班的真央是杀人魔,而结果就是逼真央走上自杀的绝路。我问过她,她说她没有杀人。甚至因为自己下咒的行为自责不已,为了解除诅咒,她做了很多黄色纸人,最后还为解除诅咒牺牲自己,选择跳楼了结生命!那个胆小的真央不但跳楼,还故意让头着地!」
「雄太……」
「不要那样。千万不要再怀疑任何人。疑心生暗鬼,接着会因为一些小事而产生误会与对立。对立的结果便是走向毁灭。真央已经受了重伤,不知何时才能苏醒。可能从此变成植物人。我不想让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所以,请不要再怀疑同学了!」
「……」
「为什么你还不能理解呢,哲郎!」
我们之间充满紧张的气氛。
我和哲郎一进高中就很亲近。不知为何就是很合得来,经常混在一起。我的朋友不多,而哲郎却是班上的风云人物。对哲郎来说,我只是众多朋友中的一个,可是放学后他却经常和我一起走回家,下课也常陪我闲聊。知道什么新鲜事也总是第一个让我知道。
我们对彼此来说是特别的朋友。
这是我们第一次产生摩擦。
「……」
哲郎静静地看着我。
这真的是我们第一次这样争论。他是唯一一个能让我畅所欲言的朋友,是共享许多快乐时光的朋友。即使处在这么紧迫的状态下,我们还是能说出真心话。
「我知道了。雄太,抱歉。」
「哲郎……」
哲郎微微行礼。
「不好意思,我说的太过分了。的确不该怀疑同学里出了叛徒。这种时候更应该同心协力,不该随口说出这样的猜测。但是,请你谅解,我只是很想找出能够逃出去的方法才想东想西。」
「嗯,我知道。对不起……我刚才口气不好。」
呵呵。
哲郎笑了,露出雪白牙齿。
啪啪。哲郎拍了拍我的背。
哈哈。
我也笑了。
哲郎还是原来的哲郎。可靠而重感情,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即使在这个世界,我们之间也不会有嫌隙误会。刚才我还觉得人类面对误会时多么渺小无力,但人还是不要轻言放弃。哲郎不会误会我,我不需要担心他,没事的。
我们没事。
「对不起,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哲郎笑着说。
「没关系,哲郎。我明白。」
「要找叛徒的话,我也会等到掌握充分证据之后再说,到时你一定要帮我。」
咦?
「糟糕,顾着说话忘了时间,再拖下去就没办法达成工作目标了。今天的进度是讨论如何将地下仓库的水运到厕所使用,以及讨论如何因应地下水继续增加的问题。快想吧!我可不想在法令施行的第一天就受罚。」
走吧,我们先看看从这边怎么走到厕所,再来讨论水怎么运送的问题。哲郎推着我的背催促着。
哲郎刚才说要先掌握证据。难道他打算偷偷搜集证据吗?他刚才只是顾虑我的心情而道歉,其实他还是怀疑同学,决定先找出证据再抓出叛徒,还是我想太多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也可能是基本上他仍相信同学,如果发现哪里怪怪的会再跟我讨论的意思。哲郎,你真的了解我想说什么吗?哲郎,这样轻率的怀疑会造成新的牺牲者。
真的没问题?
他真的了解我想说什么吗?
我们之间没有产生误会吧?
「哇,这样根本没办法通到厕所,不如装水提过来比较快。没办法靠工程搞定嘛。」
哲郎开朗地对我笑着。
「这样一来我们算是没有达成工作目标耶,真衰,哈哈!」
应该没事。
我们不会有问题。
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