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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求婚时请手下留情 第四章 义贼团的奸细

「爱德格伯爵,最后您让他看了宝剑吗?」

「是啊,可是他也只是不断地赞扬而已。」

站着不动的雷温陷入沉思,爱德格则将手靠在沙发扶手上,用手托着下巴。

「纯属巧合吗?」

「可是,真的宝剑是否在这栋房子里、及其外观为何等都可以当作宝贵的情报。」

这下可让爱德格伤透了脑筋,『绯月』要求交出伯爵家宝剑的恐吓信与波尔想看宝剑的事是否有关联呢?

「没错,但我不认为波尔的个性能胜任卧底的工作,毕竟他看到宝剑的反应相当自然。」

从前的他非常单纯,甚至会全盘相信别人的话,心事也会立刻表现在脸上,因此爱德格不觉得他会演戏骗人。

深信他现在也没改变难道错了吗?

「不……雷温,我也明白近来艺术家常会投靠某些秘密组织,我应该要听你的话谨慎一点才对呀。」

大型的秘密组织有共济会(註1P163)和玫瑰十字会(註2P163),多数的贵族与学者都有加入,虽然在外人的眼中他们不但难以理解、毛骨悚然,更有流言表示他们似乎在背地里策动许多意想不到的事端,不过实际上他们反叛社会的意识相当薄弱。

另一方面,真正危险的是那些不曾浮出台面、在暗中蠢动的组织。

既然『绯月』被称为义贼团,在平民阶级的眼中无疑是英雄,而且他们盯上的也不过是王子的不义之财,如此一来,对组织的成员来说这不是犯罪,而是为了理想而战。

像波尔这么单纯的人即使对那种组织着迷也不足为奇吧。

「波尔出生于加拿大,自幼双亲离异,他虽然与母亲一同生活,但母亲逝世之后就回到了英国,由身为画家的父亲安德烈·法曼抚养,他在就读艺术学校时父亲便退出画坛,现在住在多佛,之后波尔独自住在伦敦,他品行端正,热衷于作画,无论是在母校或是街坊间都没有负面传闻:以上是目前调查到有关他的事情。」

听着听着,爱德格的眉头越发深锁,注意到这点的雷温则静静地在一旁等候主人询问。

「安德烈·法曼,他不是奥尼尔吗?……换句话说,或许波尔的父亲以画家的身份拥有其他的名字,但……」

「调查报告中并无提及这点,如果是附有法曼签名的画作倒是有好几幅,不过好像没有奥尼尔这个姓氏。」

波尔出现的时候,爱德格并没有将他的姓氏与记忆中不同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有许多艺术家与演员会使用母方的姓氏,或依自己的喜好更改笔名。

但是在爱德格的记忆中,波尔父亲的名字应该是奥尼尔才对。

「那么雷温,你去调查看看奥尼尔这个画家。」

若这个画家存在,而且他正是当年爱德格父亲所雇用的画家的话,那么应该是奥尼尔之子的波尔现在便是在捏造自己的出身。

这么一来,光凭这点就可以得知波尔或许与『绯月』有所牵扯。

「我知道了。」

「那么,义贼团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我照爱德格伯爵的交代探访了中古商,刚好有个可疑的人来卖小提琴。」

警方虽然有去调查那个断指男人的下落,但是访遍全伦敦的医生也没发现类似的人,不过,反正处理伤口的事情交由密医或是组织里的同伴负责。

但是爱德格认为,断了四根手指应该没办法拉小提琴了吧。

「你有确认过小提琴的琴身了吗?」

「是的,上面有一道和我发生争执时弄出的伤痕,不过来卖琴的人是留着黑色胡须的肥胖男子,他好像是受人之托才来卖东西的。」

「知道那个男人的来历吗?」

「不清楚,那里的老板只记得他的穿着十分讲究,还戴着一枚镶有红色石头的戒指。」

「……镶了红色石头的戒指。」

「因为是中古商,所以对宝石也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吧,那好像是红色的月光石。」

月光石、绯红之『月』。

「爱德格伯爵,月光石也有红色的吗?」

「有啊,有红色、白色、蓝色……」

爱德格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最近曾在某处看过红色月光石。

可是却想不起来是哪里,他每天穿梭于社交圈,看过的人不计其数,尽是一些配戴着醒目宝石也不稀奇的大人物。

光是派头十足、蓄着络腮胡的人就有好几个吧。

正在思考的当儿想起扣扣声,但是并不是来自门口,而是窗户的方向。

雷温一打开窗户,一只灰色的猫就溜进了房间。

猫在敲窗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喔喔~~尼可,有事吗?」

「你能不能赶快放过莉迪雅呀?明明到了该回家的时间,那个画家先生却还在埋头苦干完全忘了时间。」

跳到沙发上的猫一边发出叫声,一边骄傲地仰坐在沙发上,正因为如此,才觉得他不是只普通的猫。

爱德格忽然想到,既然尼可还在这里,也就表示莉迪雅还没回家。

「雷温,莉迪雅还在当波尔的模特儿吗?」

「这么说来好像是。」

「也弄太晚了吧,你去告诉他差不多该让莉迪雅回家了。」

雷温走出去后,尼可仿佛在叫唤爱德格似地瞄了一声,然后一直盯着爱德格,宛如在责备他。

「我听到了,画家先生说不定是个卧底吗?这跟前一阵子舞蹈老师的事件有关吗?」

「尼可,你刚才该不会在偷听吧?」

「让莉迪雅待在那家伙的身边会不会有问题啊?」

「啊,你是在担心莉迪雅吧,不过又还没确定他就是奸细,而且屋内还有很多随从,他们也不会有独处的机会啊。」

尼可摇了摇头,似乎在说:「真受不了。」

爱德格忽然满脸疑惑地抬起头来。

「尼可,难道你在说人话吗?」

「喵~~」

像猫一般的叫声反倒让人觉得做作。

于是爱德格走近沙发上的尼可身旁。

「喂,你觉得比起我,莉迪雅是不是比较相信波尔呢?」

「谁都比你值得信赖吧。」

「那她比较喜欢波尔吗?」

「不要问我这种事情啦。」

「……万一他是奸细的话,或许会伤害到莉迪雅喔?」

尼可也对此事非常担心,因而沉默不语。

「所以说,尼可,你应该要劝莉迪雅喜欢我才对,然后再猛说波尔的坏话,这个主意不错吧?」

「哼,就算那个画家是来历不明的奸细,也比你强上好几百倍……」

才刚说完爱德格便忽然抓起尼可。

「我劝你最好不要违抗我喔。」

雷温来到波尔作画的房间催促她时间已晚,他这才慌忙地放下画笔。

他好像只要一专心就会忘了时间。

但是因为莉迪雅也在想事情,所以同样忘了时间,她一直在思索着『月』之戒后要如何解决妖精们的问题。

难道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能同时击退格鲁比和原野妖精吗?

结果莉迪雅终究没有想出结论,为了准备回家,她前去敲了敲爱德格书房的门,因为她听雷温说尼可在那里。

可是不但没人应门,还听见一阵剧烈的声响,莉迪雅惊慌地打开门,只见一团毛茸茸的灰色毛球立刻朝她飞扑过来。

「尼可,你怎么了?」

「可恶,这家伙真过分!竟敢践踏我的自尊!」

翻倒的椅子和灯台大概是抓狂的尼可弄得吧,而爱德格正站在那里得意地笑着。

「喂,爱德格,你对尼可做了什么呀!」

「我只是在跟他玩呀。」

他一边拍掉站在衣服上的灰毛,一边从沙发上起身。

「我明明说过我不是猫了,你还硬是要把我当成猫!」

「可是你好像很开心。」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猫的身体会自然产生反应……」

「你这话说得有点下流吧。」

「胡说八道,你这浑帐东西!我警告你,不准再碰我、摸我、也不准再让我的喉咙咕噜咕噜地响!」

尼可跳下莉迪雅的手臂,愤怒地冲了出去。

真不愧是爱德格,竟然能让最讨厌被当成猫的尼可这么生气。

「看来你很会逗猫嘛。」

「我也很擅长逗女孩子喔。」

哎呀?他又发作了吗?

他最近不是才刚戒掉猛烈追求的坏毛病吗?然而,当莉迪雅脑袋里发出警戒讯号时,爱德格早已站在眼前拦住恨不得立刻冲回家的莉迪雅。

他从正上方低头凝视着莉迪雅,一副随时都会发动攻击的模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他不是已经玩腻了吗?

「妳没有义务陪波尔到那么晚喔,不快点回家的话,克鲁顿教授会担心的。」

「嗯,我今天也不小心忘了时间。」

「和他在一起有那么愉快吗?」

「……是呀,他怕我会无聊,特地和我说了很多话。」

「你们聊了哪些事呢?」

好一个质问。

「几乎都在聊画的事情,不过,不管我们聊了什么都和无关吧。」

「那又是什么?」

爱德格似乎注意到莉迪雅的手中拿着一张卡片,因为她要是刻意藏起来反倒会让爱德格起疑,于是莉迪雅便将它拿给爱德格,

「这是波尔先生送给我的,说是当模特儿的谢礼。」

卡片上画着一朵淡淡的鸢尾花,波尔用俐落的笔触大胆地描绘出花朵朝气蓬勃的生命力,使得卡片顿时变成一幅吸引人的画作。

「是鸢尾花啊,它的花语是爱的讯息,所以这是给妳的情书吧。」

「怎么可能,这只不过是刚好放在我旁边的花吧。」

「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是指我的答覆吗?

可是,一般人收到这种礼物不是都会兴高采烈地收下吗?

「如果追妳的人是他,就不会把妳弄哭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

在还没领悟到这句话之前,莉迪雅已经感到一阵脸红。

原来他已经注意到舞会那天的事。

「我实在想不透为何会把妳惹哭,我说了什么话伤到妳了吗?不过这又是为什么呢?究竟是哪一句话呀?」

就连莉迪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觉得痛苦、觉得难过呢?

因为她不想被善变的爱德格扰乱思绪,所以发起了脾气,不自觉地采取了攻击姿态。

「我喜欢谁不关你的事吧,你不是说要退出吗?」

「那是骗妳的。」

「什么?」

「我只不过是做个样子,那并不是我的真心话。」

「就是因为你老喜欢骗人,所以才令人无法信任嘛。」

「没错,因为我把妳骗得很惨吧?」

「算了,快让开啦!」

可是他非但不理会莉迪雅,还张开手挡住通道。

「可是妳总会原谅我,从我们刚认识时就是这样,妳明明知道我原本是个强盗,却原谅了欺骗妳的我,正因如此,我才会希望妳能留在我身边,就算我犯下的罪不会因此消失,但只要妳不舍弃我,我便会觉得得到了宽恕,可以用伯爵的身分继续活下去。」

他用不同于以往的认真口吻做出告白,害莉迪雅的心头扑通扑通地跳。

「妳不但知道我的软弱,也了解我会变成这样是情非得已,妳还说妳并不讨厌现在的我,我本来觉得,无法对他人坦白的我只能抱着这个秘密活下去,除了相同遭遇的同伴们之外没人能了解我;但是,唯独妳接纳了我,这难道不能成为妳在我心中拥有特殊地位的理由吗?还是说,妳也把它当成是轻浮的谎言呢?」

但是,偏偏他就是一个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种话的人。

「就算你没有说谎,也并非出自真心吧。」

「……别说这种伤人的话。」

「你根本就不想认真地面对感情,占据你心头的是你的宿敌,而不是女孩子,就算我能稍微安抚你的心,但这也不是爱,你只不过认为我可以帮上你的忙吧。」

应该是说中了吧。

莉迪雅已经学聪明了,她知道爱德格会巧妙地运用口才满足自己的需求。

尽管需要她的心情并非谎言,但那不是爱情。

「难道我们不能保持友谊关系吗?只要我能帮上忙就好,毕竟我也是因为你才获得了妖精博士的工作,所以我们只要当朋友,能互相体谅就够了,而我也愿意相信你不是单纯地把我当成工具利用。」

但是他却无奈地盯着莉迪雅。

「这违反了我的原则,一旦被女性当成普通朋友就没戏唱了。」

什么?

你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越来越无法相信你的甜言蜜语。

够了,她虽然想要逃离他的身边,但是他反而更加焦急地用双手将莉迪雅抵在墙上。

他忽然变得很不高兴,甚至让人觉得他在生气。

「妳会怕吗?」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刻意压低的语调听起来却相当柔情。

他似乎改变了作战计划,让并非情场老手的莉迪雅快要招架不住了。

「怕、怕什么……?」

「妳好像很怕谈感情。」

她突然觉得鼻头一酸。

「老实说,舞会那晚我也有这种感觉,我只要越接近妳,妳就越害怕,反而逃得更远,因此我只好忍耐,但当我看见妳逐渐被波尔吸引时却感到十分难受。」

「……我不是说了,我和波尔不是那么一回事。」

总觉得爱德格安分了好几天的压力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他逞强的,没想到自己因为一时大意而无法逃走。

莉迪雅又害羞又生气,越来越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妳之所以无法敞开心房,是因为小时候那场恶作剧的影响?」

「……我并不是害怕谈恋爱,虽然只是单相思,但我也曾经恋爱过,可是,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要是你喜欢上我后果一定不堪设想,请你试着想想看,动了真情只会害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并因此感到困扰吧;这甚至会成为你与贵族千金谈婚事的一种阻力,毕竟不管怎么想,对方都不可能认同你曾与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孩认真交往,要是你冷落了她,她说不定会为了泄愤而将你的秘密全都卖给八卦小报喔,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吧。」

莉迪雅开始自暴自弃,不停地碎碎念,他看起来有点困扰,莉迪雅心想:「看吧。」

「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请你离开。」

「妳果然在害怕,于是妳预设立场认为一切都会失败,这么一来,等到真的失败时就不会太失望。」

那并非失望。

孩提时代的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会收到告白信的料,所以收到时也想过或许是恶作剧。

因为对那个男孩而言,莉迪雅不是人类,而是他的妖精朋友。

与被称作交换之子的女孩成为好友,就如同於妖精密谈那般。

因为莉迪雅活在他编织的梦中,所以对他而言,虚幻的她是能够倾吐烦恼的对象。

可是幻想竟然擅自闯入他的日常生活,这让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不希望知道自己弱点的莉迪雅在人前与他说话。

然而她表错了情,令他感到为难。

尽管莉迪雅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但是她觉得进一步接触现实中的朋友应该无妨。

她真正怕的就是被谎言迷惑。

要是无法维持彼此该有的距离,就连爱德格也一定不会高兴。

「我并不是害怕失望,我怕的是弄错了彼此的距离……」

「距离?那是什么?距离本来就会改变、改变了也无妨吧?」

回过神来,爱德格又更逼近了莉迪雅。

「比如说,现在的距离对我们来说也是理所当然。」

他一边低语,一边抓住她的肩膀,莉迪雅感觉到背已经贴到了墙壁,她因此动弹不得。

「别这样,放手……」

她虽然想推开爱德格,但是手却被一把抓住,接着在她的眼前亲了她的手腕一下。

突如其来的肌肤之亲令莉迪雅为之一震。

「不好意思,伯爵。」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委婉的声音打断了他,而波尔就站在敞开的房门口。

虽然莉迪雅松了一口气,但是爱德格仍凝视着她,还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冷冷地回道:

「我正在忙,请你关门出去。」

什、什么?

「可是,那个……」

「我有些棘手的事必须和莉迪雅谈谈。」

这哪是在谈事情呀?

他虽然想要叫住波尔,然而灰紫色的眼睛就在近在咫尺,让莉迪雅无法轻易开口。

况且,爱德格都已经下了逐客令,波尔还能违抗他,吗?怎么办?莉迪雅急得无法言语。

「可是莉迪雅小姐在发抖。」

波尔坚决地说道。

爱德格眉头深锁,与其说他在生气,倒不如说他有点落寞,而且十分痛苦。

最后他百般不愿地放开了莉迪雅。

「真是伟大的护花使者,他好像是来救妳的。」

「伯爵,并不是这样……」

「话已经说完了,妳可以回去了。」

他仿佛在撵人似地挥着手,然后躲进了内侧的房间。

在恍惚中回到家的莉迪雅立刻冲进卧室,坐到床上,连灯也没开。

好可怕,我还在抖个不停。

手腕、肩膀、头发似乎都还残留着爱德格的体温。

「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呀!」

就算试着大叫,这种感觉仍挥之不去。

这只是比平时更得意忘形的恶劣玩笑吗?她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平时的爱德格比较轻浮,不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差,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收下了波尔送的鸢尾花卡片吗?那他也太自私了吧,莉迪雅轻叹了一口气。

爱德格只是不甘心身边的女孩亲近其他男性罢了,一定是这样的。

但是,波尔只是把莉迪雅当朋友,爱德格大可不用生气。

虽然他刚才即使违抗伯爵也要解救莉迪雅,不过那说到底也是为了爱德格。

波尔将颤抖的莉迪雅带到大门前的马车上,并义愤填膺地作出表示:

他先表明了自己没有资格管爱德格的花心情史,然后继续说:

「我认为,若他对妳们这种小姐并非出自真心,那玩笑也开的太过分了,毕竟他也明白平民难以违抗贵族呀。」

当然,莉迪雅并非被悬殊的身分或被雇用等尊卑关系绑住,而是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把形迹可疑的爱德格当成伯爵,两人始终是平起平坐。

但是,波尔并非因为莉迪雅受到欺压才出手相救,从他的行动可以看出,他是希望爱德格能维持高雅的绅士风范。

即使是误会也好,波尔不希望他是个会对身分低下的纯真少女强行出手的人。

尽管他认为爱德格与公爵家的少主是不同人,但是多少还是有相同之处吧。

这么一来,他或许是认为爱德格对莉迪雅有特别待遇,才会对她这么温柔的吧?

「算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莉迪雅轻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喃喃自语。

「喂,莉迪雅,妳不吃晚餐吗?」

尼可站在门口朝里面偷看,虽然他一回到家便待在镜子前拼命地梳理毛发,但是当晚餐准备好的时候,他的心情好像已经恢复了。

但是莉迪雅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于是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回答说:「我不吃。」

「喔,随便妳。」

无情的妖精猫说的倒干脆。

因为在归途的马车上,他对沉默不语的莉迪雅说了一句:「妳也被伯爵玩弄了吗?」而触怒了她,她甚至把他尾巴上的毛打结,所以尼可才会提高警戒,不敢轻易靠近她。

他一边左右摇摆着毛茸茸的尾巴,一边用两只脚快步走下楼梯。

尼可不安慰我吗?莉迪雅不由得火冒三丈。

若能从被压住的手腕感到脉搏的跳动,那么这份激动也会传递到他的嘴唇上吗?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坐立难安。

「嗨,听说妳不想晚餐,该不会是吃了什么怪东西弄坏了肚子了吧?」

这次换成格鲁比从二楼的窗口出现,对了,之前爱德格陷害他吃了肝脏,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为什么他不干脆食物中毒,返回故乡呢?于是莉迪雅不耐烦地回道:

「吃坏肚子的是你吧。」

「可恶,都是因为这里的水淤积不通,所以害我花了不少时间解毒,如果是高地的水,我立刻就能恢复了。」

肝脏似乎真的有害格鲁比的健康。

他即使幻化为人也一样人高马大,却能矫健地从狭小的窗户溜进来,他坐在窗檯上,以魅惑的眼神望着莉迪雅。

因为格鲁比本来就具有一双魔性之眼,所以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比起来爱德格还比较居心叵测。

「你潜进了泰晤士河吗?」

「别胡说了,那么混浊的河怎么住人啊?我现在在公园的池塘。」

他指的方向是海德公园吧,那里应该有座广阔的池塘。

「无所谓啦,我现在心情不好,请你在我还没扔出圣经之前回去。」

「妳为什么不开心呢?我知道了,是那个吗?听说人类的女性每个月都会有几天心情不好……」

莉迪雅虽然将身边的软垫丢了过去,却被他接个正着。

「不要那么生气嘛,我送妳一样好东西。」

格鲁比所谓的好东西,不是血淋淋的猪脑就是羊的心脏,我死也不想收。

他将手伸到眉头深锁的莉迪雅面前,然后轻轻地打开手掌。

有个黄色毛球在他的手中蠕动,还睁着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看着莉迪雅。

「咦,小鸡?好可爱……」

莉迪雅不禁笑颜逐开。

「我捡到的。」

「在哪里?」

「郊外的鸡舍。」

这不算捡到吧。

「……你吃掉牠们了吧。」

「我只有抓鸡来吃啦,因为妳会不高兴,所以我可没攻击人类哦。」

格鲁比也必须吃东西,就某种意义而言,认识莉迪雅后就不再吃人的他算是相当诚恳。

「你为什么没有吃这只小鸡呢?」

「牠太小了,要挑出肝脏很麻烦。」

他将小鸡放在莉迪雅的手掌上,她为了不让小鸡掉落,于是用手轻轻地包住牠,羽毛的蓬松触感顿时让心情缓和许多。

「感觉怎么样?」

坐在一旁的格鲁比讶异地盯着她轻举小鸡的模样。

他大概很难理解那种关爱生物的慈悲心吧。

「既温暖又柔软,会使人变温柔喔。」

「妳不想吃牠吗?」

「我想保护牠,想了解牠的心情,与牠一同生活,,如果失去了牠,我会感到既寂寞又悲伤。」

「哼,就是这种心情啰。」

格鲁比胡乱地摸着莉迪雅的头。

他把我当成小鸡了吗?

然而在格鲁比的眼中,寿命短暂,既无力量也无魔力的人类说不定就像只小鸡。

而他竟然想将那种弱小的生命留在身边,这一点也不像格鲁比,相当反常。

「我也不想吃妳,见不到妳甚至会很无聊。」

「无聊?一般的格鲁比才不像你这样爱说话吧?」

「我在水中当然也是闷不吭声啊,那是因为没有说话的对象嘛,不过只要妳愿意跟我来水里,就能随时聊天了。」

他很自然地抱住莉迪雅。

尽管如此,她也不想挥开他的手。

如果对方是爱德格的话,她就不会这么老实了吧。

比起人类,莉迪雅从以前开始就比较常与妖精接触,或许是因为格鲁比也是妖精,所以她才没有那么反感。

虽然莉迪雅不明白人类的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妖精却很好懂,因为,若格鲁比为了要吃她而骗人,也不会选择虚假的言语或态度而会直接运用他的魔力。

「喂,是不是那个伯爵说了什么话惹妳不开心呀?」

因为莉迪雅明白,格鲁比想要安慰她的心情并没有隐藏其他企图,所以感到十分安心。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别再替那家伙工作了,跟我结婚吧。」

说得还真轻松。

虽然也有人类爱上妖精而选择离开人间,不过莉迪雅对这里仍有一些执着。

父亲还在这个世界上,而且她也想继承亡母成为一名妖精博士,她认为在人类的世界应该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她。

「我很烦吗?算了,这不重要,妳难道不回苏格兰了吗?与其打扮的漂漂亮亮在这种挤满人类的地方生活,妳更适合在充满妖精的大草原上奔驰呀。」

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不过,我想成为独当一面的妖精博士,我不能只跟妖精打交道呀。」

「与人类往来太累了吧?大部分的妖精博士都是这样,虽然身为人类,却更接近妖精,况且人类又看不见妖精,除非发生问题,不然他们马上会忘记妖精的存在以及妖精博士的功劳;自古至今,我也听过许多妖精博士离开人间,在妖精界过生活的案例。」

据说,能成为妖精博士的人不是与妖精有深厚的血缘关系,就是所谓的交换之子,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

因为他们与妖精有很深的缘分,所以即使待在人间也无法适应社会吧。

母亲的情形又是如何呢?

可是母亲有父亲在身边,因此决定在人间度过她的一生。莉迪雅还不清楚自己未来的方向。

自己总有一天也会与人类的世界划清界限,返回妖精的国度吗?

「拜托,就是因为人类的寿命太短了,所以更不该在这种肮脏的地方虚度光阴吧。」

虽然对妖精而言,数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但是对人类来说却十分漫长。

尽管如此,莉迪雅还是从格鲁比悠然自得的话中得到了安慰。

与水之精灵接触时,虽然会感到有点凉意,但是却觉得四周特别清新,似乎连体内的污浊都被净化了。

据说只栖息在干净水源中的格鲁比虽然拥有邪恶的魔性,但是同时也拥有净化水质的能力,因此他们生活的河川与湖泊总是充满着澄净的水,无论是人类或动物都蒙受恩惠。

一旦与妖精接触,便会发现人类的社会结构和思考模式相当狭隘,将格鲁比当成邪恶的妖精也是人类的独断专行。

因此,若在人世间不如意,烦恼或失败也不用担心,当我精疲力竭时,妖精的国度一定会敞开大门欢迎我。

「没想到你人还满好的嘛。」

一个是具有魔性、直来直往的格鲁比;另一个则是身为人类却令人讨厌、总是满嘴谎言的爱德格。

单方面来看的话,爱德格应该也不算是个坏人吧。

不过正因为是人类,所以才会在善恶之间游移,爱德格之所以令人难以理解,是因为他太过善变,但是因为他也有自觉,所以有时看起来相当痛苦,每当此时,她便觉得傲慢的爱德格很像掌中的小鸡。

如果自己做得到,也想要包容他并给予他温暖。

可是他却说他不需要友情,尽管嘴上说需要她,但是或许他只是想戏弄她来打发时间。

莉迪雅听见有人走上楼的脚步声,而格鲁比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敲门的人是好像才刚到家的父亲。

「莉迪雅,有人在里面吗?我听见说话的声音……」

「没有人啊,父亲大人,是妖精啦,他已经离开了。」

「我听说妳不想吃饭。」

「嗯……我不太饿,不过因为我想和父亲大人一起吃饭,所以还是吃一点吧。」

她一边站起来,一边将小鸡轻轻地放到桌上,桌上摆着要给哥布林喝的牛奶和饼干。

辛勤工作的哥布林立刻聚了过来,将这个弱小的生物团团围住。

「要替我照顾牠喔。」

*

当时,波尔因为莉迪雅在发抖,所以不愿离开。

如果他的目的是要潜入伯爵家刺探情报的话,应该会避免引起爱德格的不满吧。

这么看来,波尔果然与『绯月』无关吗?

或者,是正义感战胜了他的目的呢?

爱德格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十分厌恶,不禁叹了口气。

「您怎么了?」

坐在马车门边的雷温凝视着爱德格。

拥挤的人群在窗外的牛津街上来来往往。

他虽然想将波尔是否与义贼团有关一事在脑中理出个头绪,可是只要一开始思考,莉迪雅的脸就会浮现在眼前。

「在想一些事。」

虽然他对发抖的莉迪雅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当时爱德格是为了观察波尔的反应,才故意不放开莉迪雅的。

另一方面,他也因为一再被莉迪雅拒绝而感到焦虑,如果当时没人制止的话,说不定后果不堪设想。

冷静地判断莉迪雅的价值的自己,与感情用事地想将她据为己有的自己。

若是莉迪雅离开的话一定会造成他的困扰,所以他或许会听从她的话,将两人的关系建立在友谊上,但是她竟然如此要求,不禁令他发起火来。

「雷温,虽然我的确利用了莉迪雅,可是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对我改观呢?」

「您希望她如何看待您呢?」

「我希望她渴求着爱情,不愿离开我身边。」

「事到如今或许为时已晚。」

所以才叫人心烦,爱德格双手抱胸,无论怎么辩解莉迪雅也不愿相信他。

「请问,您是认真的吗?」

「嗯,我决不退让。」

「不……不是指那个。」

「你是指莉迪雅渴求爱情的事吗?问题在于,若拿出真心就能让一切顺利的话,即使是掏心掏肺我也做得到。」

雷温歪着头、一脸不解。

「可是、莉迪雅不愿认同我的那种真心。」

爱德格仿佛在说:「不管花多久的时间我也只能单相思。」

「那哪叫真心啊。」

行驶中的马车里出现了不该有的声音。

「真受不了,我果然不能将莉迪雅交给你呀。」

对面的座位上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是位黑色卷发的青年。

爱德格以眼神制止了在瞬间想要发动攻击的雷温。

「格因先生,希望你透过总管找我,不然只会造成我的困扰。」

「人类的规则与我无关,而且,莉迪雅只是一心想成为妖精博士,并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你别搞错了。」

「她应该已经拒绝你的求婚了吧?但是,她还没明确回绝我喔。」

「我不认为自己被拒绝了,人类一下子就会老化、衰退,还会相互憎恨、残杀与欺骗,既然她是妖精博士,那么比起你这种家伙,她总有一天会比较想和妖精一起生活的。」

「听说你是格鲁比,你会吃人吧?我想就算是莉迪雅也会提防你,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吞下肚。」

「我怎么可能吃她,格鲁比的意志力是相当坚定的。」

「真是暴殄天物,我倒想尝尝莉迪雅的滋味呀。」

格鲁比的脸皱成一团。

「你……你这个人类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爱德格扑哧一笑并将视线转向他。

「你为什么会喜欢莉迪雅呢?喜欢上人类不是违反了格鲁比的习性吗?」

「因为她不怕我,虽然害怕格鲁比是理所当然的,但她看到了真正的我,而不是我的种族,即使靠近她,与她说话,她都不会逃跑,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人类。」

「那么,在遇见莉迪雅之前,你都是孤伶伶的囉?」

「孤伶伶的?格鲁比一向如此,我们会和同族分开,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但是你遇见了她,并尝到了被人接纳的喜悦,因此才想将她占为己有。」

格鲁比一直注视着爱德格,仿佛想探索他的内心,那是双宛如黑珍珠般的美丽眼眸,他透不出属于人类的魔性光辉,就和莉迪雅的金绿色眼睛一样。

它仿佛能看穿一切,所以不需要伪装,那双眼眸可以令人放心。

「你还真了解啊。」

「因为我也一样,她完全不怕我的所作所为,不在乎世人在我身上贴的标签,而愿意聆听我、同情我并给予帮助,她替我找回了身为人类不可或缺的部分,我认为,只要莉迪雅待在我身边,我便能产生面对未来的勇气。」

「哈,难不成你是那种该下地狱的人吗?」

格鲁比扬起了嘴角,或许是受到妖精魔力的影响,爱德格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格鲁比不论男女都照吃不误吧,这样的话,即使是男人也会被这既邪恶又美丽的格鲁比蛊惑吗?

他的模样宛如顶级的艺术品,难怪有人会为了想获得他而落入陷阱。

「爱德格伯爵!」

雷温一边发出叫唤、轻拍爱德格的肩膀,一边用刀子抵住格鲁比的眉间。

「小鬼,别那么气嘛……不,那是蛇,还是鸟呢?」

格鲁比退了一步,爱德格才从咒语中得到解放,身体突然恢复轻松。

「雷温,我没事。」

爱德格一边命令雷温收起刀子,一边喃喃自语。

「或许吧,不过我不相信地狱的存在……所以格因先生,我是不会放弃她的,这次我可是来真的。」

格鲁比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接受你的挑战。」

格鲁比才刚消失不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爱德格来到的地方是伦敦大学学院。

他下了马车,只身走进莉迪雅的父亲——克林顿教授上班的那栋建筑物。

因为有些事情想向教授请教,所以爱德格请他空出了授课间的空挡时间。

爱德格在大学教职员的带领下来到了研究室,前来迎接他的克鲁顿一头乱发,戴着圆形眼镜,比起大学教授的身分看起来更像打杂员工。

「伯爵,欢迎光临,现在有点乱,很是不好意思。」

克鲁顿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穿越堆积如山的书籍与书桌,可是他上衣的下摆勾到椅子,结果夸张地弄倒了一整叠的书。

「哎呀,真是的,这里怎么堆了这么多书呢……伯爵,您别拘束,请坐。」

他好像注意到客用沙发上堆满了书本,连忙收拾起来。

如果不是隔壁房的学生蓝格雷及时过来帮忙,他慌得差点又要将刚收拾好的文件散落一地。

「请问,您说有事要谈,难道是莉迪雅惹了什么麻烦吗?」

看来他似乎相当担心爱德格前来指责女儿的不是,因此显得相当慌张。

「不,我并不是为此而来,莉迪雅小姐的表现可圈可点,教授,我是想请教您有关宝石的事情。」

一听到宝石,克鲁顿教授立刻眉开眼笑。

矿物学是他的专业领域,被莉迪雅说成『书呆子』的他突然流露出学者的严肃表情。

「我听说月光石会像天上的月亮般具有盈缺变化。」

之所以想要了解月光石,是因为他觉得它似乎与青骑士伯爵的名号有关。

据说,青骑士伯爵曾与妖精女王订下『请将月亮送给我』的婚约条件,而女王找来的是如同月亮般拥有盈缺变化的白色月光石。

这让爱德格想到,青骑士伯爵从前说的那句话当真是回绝婚事的惯用话吗?

另外还有一件与有关『月亮』的事,那就是被称为『绯月』的义贼团;假使那个名称是取自红色月光石,那为何偏偏要挑月光石呢?他的心中浮出许多疑问。

对不容冒牌青骑士伯爵存在的他们而言,『月亮』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难道月光石与青骑士伯爵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吗?

但是爱德格对伯爵家一无所知,譬如,妖精国的领地在哪里?是否真有其事?以前的伯爵又是如何与妖精们相处的呢?

「月光石内侧的光芒是各种矿物层状堆叠所产生的反光,它的构造极为细致,因此或许在满月与新月一明一暗的光线下,会产生出不同的反光吧。」

「那么,这终究只是人们对宝石的印象,其实光芒并没有任何改变吗?」

「这个嘛,若单从矿物构造与成分的立场来看,这种传闻就有如钻石受到诅咒一般令人难以置信,但从很久以前开始,人们就相信如同月亮般会产生盈缺变化的月光石是存在的。」

比方说……克鲁顿使劲地想。

「比较有名的是中世纪的罗马教皇雷欧十世,他曾经拥有那个不可思议的月光石。」

「还有其他类似的故事吗?」

「其实类似的故事比比皆是,月光石正如其名会随着月光一同变化,甚至被人认为是月亮的碎片,即使每个人的认知多少有点差异,但仍将有盈缺变化反光的石头视为月光石。」

这么一来,从前在青骑士伯爵的要求下,妖精女王找到的只不过是月光石中反光最细致的一种,并非是拥有什么力量的东西吧。

虽然他每天都有确认戴在波尔手上的那枚戒指,不过距离满月还有一段时日,虽然光芒的范围看来似乎有变大,但是变化的程度却细小到让人觉得是心理作用。

稍微想了想之后,爱德格继续说:

「教授您熟知古今中外传说中的宝石,甚至连『一千零一夜』中恶魔暗藏的石头也能从矿物学的角度来推敲种类吧。」

「那只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兴趣。」

「不,因为目前无人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所以这具有相当的价值喔。」

接着,爱德格切入正题。

「坦白说,伯爵家有一位祖先似乎在找寻这种有盈缺变化的月光石,但我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找寻结婚的对象吗?」

克鲁顿一边难为情地笑着,一边这么说。

「因为月光石被称为维系爱情的石头。」

「我倒是不清楚这点,原来研究这类浪漫事迹也在矿物学的范畴中吗?」

「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偶然得知的,从前内人曾说要以月光石作为结婚戒指……呃,无关紧要的私事就先打住,那个,您想知道的事情是……」

「教授,快别这么说,谢谢您告诉我如此美妙的故事,将来我也想将月光是送给心仪的女孩作为信物。」

虽然爱德格露出了满面笑容,但是克鲁顿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不安。

「伯爵您还年轻,用不着急着结婚吧,您必须慎选新娘,若是太早定下来的话,或许将来会后悔……」

「比起年龄,最重要的不是两人的心意吗?」

虽然有点失礼,但是爱德格觉得克鲁顿教授心慌的模样相当有趣。

「有、有这样的千金小姐出现了吗?」

「我是指一般的情况。」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不过教授的女儿这么可爱,一定让您很担心吧,您怕某天或许会出现一个男人,以浪漫的宝石夺走她的心。」

克鲁顿顿时全身僵硬。

接着他突然回过神来,硬是将话题拉回正规。

「啊,对了,伯爵,说到结婚对象我才想到,您的祖先,也就是青骑士伯爵的故事中曾经出现的妃子不正象征着月光石吗?」

他对这个传说感到相当意外。

青骑士伯爵的故事爱德格不知道度过了多少遍,但是不记得里面曾出现月光石。

「青骑士伯爵的妃子不但是他的守护精灵之一,还是位弓箭高手吧?」

身为弓箭高手的守护精灵一共有两位,其中一位应该就是他的妃子。

克鲁顿一边点头,一边翻阅着从柜子上拿下来的书。

以青骑士伯爵为主角的书出自伊丽莎白时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读物,因为里面描述的大多是当时盛行的妖精故事,所以就算书中的角色是真实人物,去被社会大众认为是凭空杜撰的。

虽然艾歇尔巴顿伯爵家的祖先青骑士爵士是英王的重要骑士,并受封为伯爵,但是其故事交织着妖精与魔法,要取信于人实在不容易。

因为莉迪雅原本就对妖精很了解,所以不认为那是无稽之谈。

「您应该知道弓箭手象征着月亮吧?」

原来如此,月之女神戴安娜也同样是狩猎女神,而且新月的形状也会令人联想到弓吧;月亮与弓自古以来无论在文坛或画坛上,都时常被当成同义的字汇来使用。

「况且对妖精族而言,月亮代表崇高的地位,守护妖精的名字也被认为是取自于月亮的形象。」

「名字……妖精妃子叫格恩朵露,另一位叫芙兰朵露。」

「希腊语的意思就是白色弓箭、红色弓箭。」

「换句话说,就是白月与绯月……」

「两者都是月光石的颜色;另外也有一说提到芙兰朵露是青骑士之女,书中还有描写她们佩带宝石,难道是比盈缺变化的月光石更合适的宝石吗?」

啊,对了。

过去伯爵之所以对原野的妖精女王开出『请将月亮送给我』的结婚条件,或许是想起了祖先的守护精灵吧。

他只是单纯地想找结婚对象吗?或者必须找寻与守护精灵有缘分的人呢?

不过,那也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不清楚波尔手上的月光石戒指是否为格恩朵露的物品,或许她曾经拥有戒指,不过因为那个名字的妖精已经不在了,所以女王只找到了那枚戒指吧。

现在与爱德格有关系的,应该是那个『绯月』。

如果说,送来恐吓信的义贼团是以这个故事作为蓝图,并自称为『绯月』的话,那他们应该有意成为青骑士伯爵的守护者。

因此不容许冒牌货存在,并且一心想夺回宝剑。

然而,这与王子又有何关联?

与王子敌对的那群人为何要自称为青骑士伯爵的弓箭手呢?

调查这件事是爱德格自身的任务。

爱德格站起身来。

「教授,非常感谢您,令我受益良多。」

「有帮上您的忙吗?」

他一边与教授握手,一边想起一件事要询问莉迪雅的父亲。

「教授,我还可以再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那当然。」

「我听说尊夫人曾是名妖精博士,喜欢一位能看见凡人看不见之事物的女性,是不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呢?」

无论再怎么伪装,真正的自己与软弱的一面也似乎会被看穿。

「内人从前住在故乡的小岛上与妖精一同生活,是我任性地夺走了她,改变了她的命运,我夺走了她的一切,能给予她的却少之又少……唉~~我又将话题扯远了,喜欢一个人本来就需要勇气、还要双方情投意合吧。」

他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爱德格倒觉得他们就像私奔的恋人,然而看不出克鲁顿竟然如此热情,

「无论是谁,都将突然面临这个问题,就算没有勇气,却也理所当然地踏上那条困难重重的道路,当时我就已经有所觉悟了,如同我将内人从她的家人身边夺走一样,莉迪雅总有一天必定会找到比我更重要的人吧,不过我认为,有必要选择不会令莉迪雅烦恼的对象。」

爱德格心想,自己被摆了一道。

虽然克鲁顿平时是个少根筋的烂好人,不过却相当敏锐聪颖,让爱德格碰了根软钉子。

就算以轻浮的心态接近莉迪雅也毫无意义。

被克鲁顿这么一说,本来应该会激起爱德格的斗志才对,毕竟与格鲁比互较高下的时候也是如此。

然而此时,他的话却令爱德格的心情十分低落。

要挽留莉迪雅的手段还有很多,爱德格也曾傲慢地想过,如果非拿出真心不可的话,那他也能为此豁出去。

但是,那股冲劲与企图轻易地被打败了,出乎意料地,爱德格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见莉迪雅。

虽然她今天也有来伯爵家上班,不过因为爱德格的关系,所以一直关在工作室里不肯开门见他。

虽然是自作自受,但是看来她暂时不会与自己说话了。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爱德格心想,即使莉迪雅是因为看重妖精博士的工作,所以才愿意来上班,不随便请假,但是这也代表她并没有完全拒绝自己。

而他也有自信能假装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虽然他能这么做,电脑是却也注意到莉迪雅待在他身边并非心甘情愿。

总觉得自己明明就很喜欢莉迪雅,但是却缺少了什么决定性的因素而遭到拒绝。

※註1:共济会(Freemasons),是十八世纪欧洲的一种带有乌托邦性质及宗教色彩的秘密结社,成立于英国。

※註2:玫瑰十字会(Rosenkreuzer),流传于欧洲十七世纪初期的秘密教团,以玫瑰和十字作为象征,始终保持神秘面纱,不为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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