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最后一片花瓣随着最后这句话轻飘至地面,女孩重重叹了口气。
不论尝试多少次,花朵占卜的结果都一样。
尽管花朵仿佛也在提醒她,就算期待也是白费,女孩却依然不死心地再度拿起一朵要买给客人的花。
此时四周突然刮起一阵风,将她的帽子与手中的那朵花一齐吹走。
花朵和帽子掉在一位路过的青年脚边。他朝女孩走去并将拾起的帽子还给她,然后露出亲切的微笑。
“你就是卖花的莎拉吗?”
“是的。”
青年的外貌与这个喧嚷的市集一点也不搭调,莎拉不禁出神地望着他而忘了道谢。
身形消瘦的青年身着高尚的大礼服,脚上穿的则是擦得十分光亮、似乎连泥巴都不敢沾附上去的鞋子,黑色大礼帽下还
有着亮眼的金发。
而且他的容貌更是完美得无可挑剔。莎拉赞叹不已,不禁失礼地直盯着他瞧。
“听说用你卖的花来进行花朵占卜,便能得到十分准确的结果,这是真的吗?”
温柔语调说出的话语也是无懈可击的上流英文。
莎拉几乎没有见过像他这种上流社会人士出现在大白天的市集内。
他们通常都在夜晚现身,涌入对街那庄严雄伟的柯芬园皇家歌剧院(注解1)。
青年是特别在日正当中的时刻,来到市集买莎拉的花吗?
“这个嘛……是有很多人这么说。”
据说用莎拉卖的花朵来占卜的结果非常准确,这个谣言不知在何时已经成为流传,因此不少为恋爱烦恼的男女便来向她
买花。对莎拉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当她被人问及谣言真假之时,自然不会直接否认。
但是她对于这名青年居然也会有需要占卜的烦恼而惊异。
“像您这样的人士不需要占卜吧,您只要表情出对女孩子有意的模样,对方马上就会为您倾心了。”
“是这样吗,那么你也会如此轻易地爱上我吗?”
青年露出恶作剧的笑容。他的笑脸令人感到很亲切,毫无上流阶级特有的冷漠特质。
“我、我才……不敢高攀……”
“是因为你有心上人了?我看你不断地用花朵来占卜。”
他都看见了吗?莎拉顿时觉得脸颊发烫,于是将帽缘拉低。
“你是个十分迷人的女孩,若连你也因不顺遂的恋情所苦,应该就可以了解我的心情了吧?感情是无法任人掌控的。”
“嗯……说得也是,希望占卜的结果能够如您所愿。”
这名看似集各种有点于一身的青年,也像自己一样怀着烦恼吗?莎拉想到这里不禁对他产生同理心,接着拿起一束玛格
丽特递给他。
“假若我的愿望依旧无法实现,我会再来向你买花的。同样为单相思所苦的两个人也可以藉此互相安慰,一段崭新的恋
情说不定会因此而萌芽呢。”
青年轻声笑着。他接下花束之后,拿出一枚铜币给莎拉。
不过这名绅士的言行真是奇特,莎拉是第一次碰到想追求卖花女孩的贵族。
“先生,您这样不对喔,如果想让恋情开花结果,最好别向每个女孩子示好才对吧?”
“原来如此。你的建议很有道理,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看来莎拉的建议完全没用,青年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而他令人费解的举止让莎拉忘了找钱给他。
莎拉急忙追上去,不过他早已混入市集人群里、不见踪影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算了,只要在歌剧院前走走,一定又能再碰到面的。”
※
“爱德格,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莉迪雅好不容易才等到爱德格回来,于是立刻冲向正门大厅,堵在身为宅邸主人的年轻伯爵面前。
“嗨,莉迪雅,你生气的脸蛋也深具魅力喔,不过你是指……?”
“我不是说过我不去听歌剧吗!为什么哈丽特小姐要我换衣服,还说是今天的行程之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因为你上礼拜说不去,所以我决定改成今天。”
既然说不去,那不管是上个礼拜也好,今天也罢,意思不是都一样吗!尽管莉迪雅很想如此跟爱德格争辩,却每每都会
被他的歪理打败。
再说,他直到出发前一刻都故意对歌剧的事只字不提,可见得他打算强硬地带莉迪雅一起去。
莉迪雅满腔怒火,心想才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于是追在爱德格身后、走进了他的私人办公室。“我不是说过,我对那
种华丽的场所很没辙。如果你想带女孩子一起去的话,找贵族的千金小姐不就好了,反正没有女性会拒绝你的邀约。”
他立刻转过身来看着莉迪雅问道:
“那你又为何拒绝我呢?”
“那是……那是因为歌剧唱的是外国的语言吧?反正我也听不懂。”
“别担心,今天表演的是罗西尼(注解2)的灰姑娘,内容你应该也很熟悉,而且我会在旁边讲解给你听,相信你一定会
喜欢。”
“可是……”
歌剧院是众多贵族聚集的场所,因此前去歌剧院也等于是在社交界露脸,这对一个乡下女孩子来说太过沉重了。
不过爱德格却特别喜欢带着莉迪雅出入上流阶级的聚会。尽管爱德格的举动看起来是想让社交界认识伯爵家的妖精博士
,可是莉迪雅总觉得他只是想要炫耀新奇的事物罢了。
爱德格艾歇尔巴顿拥有伊普拉杰鲁伯爵的称号。时至十九世纪,虽然很少人相信这位伯爵真的在妖精国拥有领地,但是
至少在爱德格的英国领地内,栖息着许多承认他为领主的妖精们。
莉迪雅是为了代替看不见妖精的爱德格打理与妖精相关的事物,所以才会被他雇佣为妖精博士。
莉迪雅受到爱德格雇佣的时间还不长,就已经被他带着到处露脸、介绍给好几名高贵人士认识。
所谓妖精博士,就是拥有妖精的相关知识,并且将解决妖精和人类之间产生的纠纷视为工作的人。英国境内过去曾经随
处可见妖精博士,然而现在已经十分少见,因此想让人们理解妖精博士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几乎所有人都将莉迪雅视为妖精般稀奇的存在。
因此莉迪雅开始觉得,真的有必要勉强自己公开露脸吗?这个想法也使她更加抵抗去歌剧院。
爱德格却不死心,继续劝说兴趣缺缺的莉迪雅:
“你想让我一个人去吗?你愿意看别人取笑我、说我的伙伴不理我吗?再说,我是初次步入伦敦社交界,又缺乏靠山,
因而终日烦恼着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该在社交界塑造何种形象。如果你肯陪我一同出席,至少能让我安心下来,难道你要
弃我于不顾?”
爱德格软硬兼施的游说手法教人赞叹,而且他很懂得利用自己犹如王子殿下般的俊美外貌,让任何女性都顺着他的意。
无论何时何地,爱德格总能落落大方地应对、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区区歌剧院分明不可能难倒他的。
“我拜托你,请别说你不想去。”
莉迪雅明知道这是爱德格的招术,却因为他再三恳求而无法断然地拒绝。
“我的举止可没办法像贵妇那样高雅喔。”
“你只要面带笑容坐在椅子上就好。”
爱德格说完便立刻呼唤女管家前来,看来他已经将莉迪雅模棱两可的回答视做同意了。
“哈丽特,之前不是有帮莉迪雅订做一件淡黄绿色的礼服吗,就是和莉迪雅眼睛颜色很相似的那一件。要是莉迪雅穿的
礼服和社交界顶端的某位贵妇用色相同就麻烦了,不过如果是传那件礼服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连这种小事也得留意啊?话说回来,莉迪雅对爱德格打听消息的能力,真不知道该感到佩服还是摇头叹息才好。
“莉迪雅,就这样决定啰?”
尽管如此,莉迪雅也已经无力争辩,只好点头答应了。
莉迪雅总是被爱德格带着到处跑,而且他声称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所以她连外出都得像淑女般地穿上爱德格为她准备
的礼服。到了现在,莉迪雅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么说来,我从来没有让人丈量过尺寸,衣服是怎么订做的呢?”
“因为裁缝师夫人的身材跟你很相似。”
“有这么像啊。”
“是啊,不过我有特别请她将胸围和腰围缩小七寸。”
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要缩小七寸!”
“看着看着就知道了。”
一般人不会这么简单就知道吧。
真是受不了这个花花公子。
莉迪雅感到既羞怯又无奈,不禁一阵晕眩。
此时一名有着褐色肌肤的少年走了进来,他是爱德格衷心的随从。
“爱德格伯爵,这是您忘在马车上的。”雷温将一束玛格丽特放在桌上。
“对了,我在柯芬园找到了谣传中的卖花少女,听说用她的花来占卜,得到的结果很准喔。”“是啊,甚至更好。”
“你已经试着占卜了吗?”
“不,我是说那个卖花少女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而且气质又好,真是十分可爱。”
原来他有兴趣的是指这个啊!?
“不过很可惜的,她似乎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爱德格将花束递给莉迪雅,并且取出一朵玛格丽特。
“但是无所谓,因为我身边有你的陪伴。”
“我只是你雇佣的妖精博士,不是你的玩具!”
“你对我还是一样冷淡啊,不如来占卜一下吧,看你是否会爱上我。”
莉迪雅转过头去不想搭腔,可是爱德格已经一片片地摘起了花瓣。
“你会爱上我、你不会爱上我……”
虽然莉迪雅心想,做什么花朵占卜嘛。不过当她听见爱德格交互低吟着这两句话,还是很在意最后的结果。
“你会爱上我。”
爱德格这么念道,并且面带笑容地在莉迪雅面前摘下最后一片花瓣。
“花朵占卜的魔法会让我的愿望实现吧?”
“……怎么可能会实现。”
莉迪雅正准备转身离去时,脚踝碰到一个不停蠕动的物体。
是、是蛇!
莉迪雅反应过来的瞬间立刻吓得大叫,并紧紧抱住在一旁的爱德格。
“讨厌~~!快把它抓走!快想想办法啊!”
尽管雷温早已利落地将蛇抓住,不过莉迪雅已经脚软得走不动了。
“你怕蛇啊?”
“为什么这里会有蛇啦!”
“是不小心迷路才闯进屋内的吧。别怕,只是一条小蛇而已。”
莉迪雅正要抬起头,却发现雷温手里还抓着蛇,一动也不动地站在旁边,结果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你、你在做什么!快点扔掉啦!”
“爱德格伯爵,我可以把蛇扔掉吗?”雷温用平淡的口气,规规矩矩地征求主人的同意。
“嗯~~可是我还想再享受一下这幸福的片刻。”
莉迪雅这下才注意到自己正紧抓着爱德格,但是雷温还抓着蛇站在一旁,害她不敢随便移动脚步。
“真是的!拜托你适可而止!”雷温得到爱德格的同意后,才将蛇从窗户丢出去。
莉迪雅松了一口气,赶紧松开手想离开爱德格,但是他却不舍她离开似地将手环住她的背,接着轻声说道:
“再小一寸比较好吧?”
“什么?”
“礼服的腰围。”莉迪雅一掌挥过去,不过爱德格迅速离开莉迪雅身边,躲过了这一掌。
“莉迪雅小姐,该准备了。”女管家哈丽特拿着一袭淡黄绿色的礼服回来,并且提醒莉迪雅。她瞪了满脸笑容的爱德格
一眼,然后便跟随女管家离去。
“喂,莉迪雅,好像有什么怪东西喔。”
莉迪雅脚边传来妖精猫尼可的声音。
他是莉迪雅的伙伴,不但注重外表,而且还系着领结。原本尼可是以双脚走路,可是为了不让女管家起疑,所以故意四
脚着地,并对莉迪雅讲悄悄话。
“怪东西是指什么?”
“我刚才瞥见妖精跑进来。”
“……难道就是那个妖精放蛇进来恶作剧的吗?”
“大概吧。”
会作出这种小小恶作剧的妖精,或许是栖息在附近的大哥布林之类的种族吧。
这类妖精并不坏,但是对怕蛇的莉迪雅而言,放蛇进来可就无法原谅了。
“尼可,你去找他、然后把他抓起来。”
“我才不要咧,好麻烦。”
虽然是伙伴,不过尼可就是这种薄情的家伙。
“总之我已经事先警告过你了,你就小心点吧。”
任性的妖精猫说完话随即消失不见。结果,莉迪雅根本无暇对付放蛇进屋里的妖精。
莉迪雅梳妆完毕之后,爱德格立即带她来到柯芬园皇家歌剧院。她与爱德格一同被带领到包厢内,而且进去以后才知道
这是专为梅斯菲尔德公爵夫人设置的特别座。
爱德格又没讲清楚了!即使莉迪雅因此而恼怒,不过事到如今生气也没用。
公爵夫人似乎是歌剧院的贵宾,因此只要与她同席,立刻就会成为歌剧院内注目的焦点,这对刚返回英国没多久的爱德
格来说,是在社交界扩展名声的大好良机。
真是个工于心计的男人。
虽然莉迪雅对突如其来的会面非常地紧张,依旧勉强用才刚刚学会的繁杂礼仪问候公爵夫人。
不过莉迪雅的紧张马上就解除了,因为公爵夫人不但是位气质高雅的老妇人,而且还以十分亲切的态度欢迎莉迪雅。
“听说你看得见妖精啊。”
公爵夫人以相当自然的口气询问莉迪雅,态度中丝毫没有怀疑。
“莉迪雅,公爵夫人以前好像也看过妖精喔。”
夫人听见爱德格的话后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并没有清楚地看见妖精,只是因为从前发生过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所以我才猜测会不会是妖精的作为。”看来,爱
德格千方百计要带莉迪雅来这里的目的,是因为他认为莉迪雅的能力或许可以引起公爵夫人的兴趣。
莉迪雅就是因为爱德格总是这样对她倾诉甜言蜜语,然后再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拿他没办法。
不过对莉迪雅来说,看到夫人对妖精的话题感兴趣这件事比较重要,于是她重新振作起精神,向公爵夫人请教详细的情
况。
“请问您方便告诉我事情的详细经过吗?”
“那是我结婚之前的事了。以前我在索美塞得的别墅暂住之时,侍女说那附近有很多妖精,而且我还听说若在窗边摆放
牛奶,第二天早上牛奶就会减少,所以每天晚上都会在窗边摆牛奶。”
那时有两名男子向公爵夫人求婚,其中一位当然是现在的梅斯菲尔德公爵,不过当时他的身份只是贵族的次男;另外一
位则是刚从士官学校毕业的军人。
夫人当时十分犹豫要嫁给谁,此时她看到庭院中盛开的玛格丽特,便决定来占卜看看。
她一边摘下花瓣,一边轮流念着两名追求者的名字,不论试了几次,占卜结果都一样。听说玛格丽特之所以常被用来占
卜,是因为每朵花的花瓣数量皆不相同,可是不知为何,在她摘下最后一片花瓣之时,念到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因
此她突然觉得,似乎有某种东西对花瓣数量动了手脚。
“我那时好像看到有个绿色的小生物在玛格丽特的花影下移动,而且还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过也有可能只是风声。”莉迪雅心想,那一定是妖精。
“妖精最擅长于混淆人类、让人分不清数字和顺序。栖息在别墅附近的应该是小褐妖或大哥布林之类的小妖精吧。”
“是这样子吗?说来真不可思议,那个决定占卜结果的妖精能预知未来吗?”
“我想妖精并不知道。那一类的妖精大多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恶作剧,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奥的意义……”
莉迪雅一边说,一边想到她将公爵夫人决定未来人生的占卜,说成是妖精打发时间的恶作剧,这样会不会有点失礼。
但是莉迪雅不能够随便敷衍关于妖精的事,因为她是妖精博士。
“啊,虽然是恶作剧,不过我想妖精其实并没有恶意,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您的占卜事关终生大事,纯粹是因为公爵夫人
您总是在窗边摆牛奶,所以他们才会为了让您知道他们的存在而这么做的。”
公爵夫人看起来很开心地眯细眼睛。
“我可以从你的话中感受到你对妖精们的爱心,你真的是单纯地爱着这些和人类的意图无关的小小自由灵魂呢。”
尽管只是只字片语,却流露出公爵夫人对莉迪雅和妖精们的关爱。
莉迪雅感到很高兴,因此对公爵夫人倍生亲切感,两人看着彼此,流露出自然的微笑。
“那么,公爵夫人,您是在做了花朵占卜之后,才作出决定的吗?”
爱德格询问道。
“是的,这还得感谢妖精呢。”
“莉迪雅,看来花朵占卜还是可以相信的喔。”
爱德格似乎早已察觉莉迪雅的心情变好了,于是将刚才花朵占卜的结果拿来开玩笑。
“这和那是两回事。”莉迪雅说完便转过头去。尽管她摆出这种态度,爱德格却仍愉悦地露出浅笑并将视线转向舞台,
大概是因为他看出莉迪雅已经气消了吧。
“歌剧差不多要开始了。”
“我很中意的一位歌手今天也会出场喔。”
“喔,他饰演哪一个角色呢?”
“他是合唱部分的其中一人,实力还不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
“是在歌剧界前途有望的新人吗?”
“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他有点像我丈夫年轻时的样子。”
“那么他一定有机会崭露头角的。”
听到爱德格这么说,公爵夫人浮现出少女般的笑容。片刻过后,歌剧正式开始演出。
虽然莉迪雅完全听不懂台上在唱什么,然而歌剧开始没多久,她就立刻为台上的表演而深深着迷、
饰演王子的男高音嗓音十分美妙,让她陶醉于其中;王子和灰姑娘命运般的邂逅则让她心动不已。
这时她的视线停在某个突兀地穿越舞台的小小物体上。
“妖精……?”
莉迪雅赶紧拿起观剧望远镜看个清楚,舞台上的确有个手掌大小般的妖精。他身穿绿衣、有着红发和朝天鼻,从外表特
征看来应该是小妖精皮克精。
虽然妖精堂堂地走在舞台上,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也难怪,因为一般人是看不见妖精的。
就在莉迪雅凝望着妖精的同时,发现他走近正在合唱的男子们,接着爬上其中一名身形高大的男性身上。
他攀爬到那名正在专心唱歌的男士头上后,突然开始拉扯他的头发,
“啊。”
莉迪雅差点叫出声,不过她连忙以手掩住嘴巴,而遭到妖精恶作剧的男子虽然继续唱着,却满头雾水地频频左右张望,
直到其他的合唱者以怀疑的眼神瞪着他,他才赶紧端正姿势站好。
妖精先是扯了他的头发好几次,接下来还狠狠地咬了他的耳朵一口。虽然莉迪雅无法听出音调的微妙差异,但是既然有
其他歌手瞪向那名男子,表示他一定唱走音了。真可怜。尽管不是他的错,可是他下台后一定会被教训一顿。
莉迪雅一边感到同情,一边思索着妖精为什么要欺负他呢?真是奇怪。
或许只是因为他比别人高大,所以才碰巧成为妖精恶作剧的目标吧。
如果公爵夫人提到的歌剧手是他,那该怎么办才好?莉迪雅比较在意这件事。
不出所料,表演告一段落进入中场休息时,公爵夫人叹了一口气。
“您说的歌手,是那位个子最高大的男高音吗?”
爱德格说的人正是遭到妖精恶作剧的男子。
“是啊……他是怎么了呢?他平常很努力练习,而且总是完美地演出被分配到的角色啊。”
“无论是谁,总有不慎失败的时候。”
爱德格说完之后,公爵夫人低声说道:“也是呢。”
莉迪雅正犹豫着是否要说出妖精的事情,这时包厢的布帘后方传来有人问话的声音。
公爵夫人说了声“请进”之后,出现的人正是刚才在舞台上表演的年轻人。
他四方的脸孔搭着轮廓立体的五官,而一双浓眉则给人性格强悍的印象。
不过他却恭敬地弯着高大的身躯,并以出乎意料的温柔声音问候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谢谢您今天特地来看我的演出。”
莉迪雅盯着他的耳垂,上面还留有被妖精咬过的红色痕迹。
“这次的公演十分精彩,我会细细观赏到最后的。”
“啊……是的、还请您慢慢欣赏……”
他满怀歉意地垂下双肩,似乎并非为了说这些话而来。
就连公爵夫人向他介绍爱德格和莉迪雅时,他也是一脸心不在焉。
“对了、修,你已经准备好第二幕的表演了吗?”
这名年轻人叫修霍格斯,他的一头红发和小妖精皮克精很相似。他在公爵夫人一问之下,更是惶恐地低下头回答:
“……其实,我今天暂时被换下来了。”“咦、是这样啊,不过你别太在意,以后一定还有出场的机会。”
“舞台上有老鼠吗?”
爱德格开口询问。
“您说老鼠吗?啊~~或许有可能,不过我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有注意到你失误的观众只有寥寥数人,等泰晤士报明早一如往常地登出对你们赞赏有加的报道时,剧园的人就
会忘记这件事了。”
修似乎稍微安下心并露出笑容,不过莉迪雅却很在意,因为那不是老鼠造成的。
“请问……您最近有踏进花坛或树丛里吗?”
不论是谁听到莉迪雅的问题都会觉得很唐突吧。修一脸诧异,而公爵夫人也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莉迪雅。“莉迪雅,
难道这是妖精做的吗?”
“嗯、这个嘛,我有看到妖精……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恶作剧,我觉得比较像是刻意报复。”
“踏进花坛就会遭到妖精报复吗?”
“公爵夫人,不是这样的。这只是因为若踩到刚好在花坛与树丛间午睡的妖精,就有可能发生不好的事。”
公爵夫人惊呼了一声,并将视线转向这名男歌手问道:
“修,你有印象吗?”
突然听到妖精这个词,修不禁感到困惑,但是又不能不回答公爵夫人的问题,只好绞尽脑汁回想最近的事。
“没有。我不记得有踏进这类地方……不过采下花朵也会受到惩罚吗?我只有采玛格丽特来做花朵占卜。”
“那应该与这次的事件没有关系。随意践踏花朵就另当别论了,但假如只是采花或是摘下花瓣的话,妖精并不会生气。”
话说回来,怎么又是花朵占卜?最近很流行吗?莉迪雅不解地歪着头。
更何况,像修这种魁梧的男性,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说出花朵占卜话题的人。莉迪雅不由得想着这些失礼的问题。
“你占卜了什么呢?”
爱德格完全是出于好奇才插嘴的吧。说道花朵占卜,不都是恋爱占卜吗?爱德格明知故问的理由除了出于无聊的玩心,
大概也是对这位年轻歌剧歌手喜欢的女孩子有兴趣吧。
“没有啦,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单恋吗?”
“是的……”
“那么结果如何呢?”
“嗯……不管试几次都是我会被拒绝。”
“有位卖花女孩的花朵占卜很准确喔,我告诉你在哪里可以找到她吧。”
“我有和她买过,可是每次都占卜出最糟的结果。”
“暂且不论占卜的结果,你确定你们之间毫无机会可言吗?”
“呃……因为第一次与我见面的女孩通常都会怕我,所以这不是有没有机会的问题……”
“哎呀,修,你不可以有这种想法,你有很多优点喔。”
修沉默不语的时候看起来的确有点可怕,不过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公爵夫人的称赞让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是,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的身份就真的很伤脑筋了呢。夜晚道路那么暗,连长相都看不清楚,不过我很肯定她是个年
轻女孩子。”
“咦,公爵夫人您刚好有遇上他们相遇的现场吗?”
“嗯,修搭救了一名被醉汉纠缠的女孩,可是却反而被痛打一顿……而我刚好乘马车经过,那名女孩则是哭着拦住我的
马车,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看见修倒在巷子里,不过那名女孩却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然后你就喜欢上她了吗?尽管不知道对方的长相还是一见钟情啊。”
“我隐约记得她有帮我包扎伤口。她解开系在头发上的缎带、代替绷带绑在我的手上。”
修手腕上的伤痕大概就是当时造成的吧,他将手伸进上衣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条红色缎带。
“真是位温柔的女性,有机会真想见她一面。”
真是的,爱德格就是这样不正经。
“我记得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十分可爱哟。”
“夫人您还有其他线索吗?不如我也来帮忙找吧。”
“哎呀,这真是求之不得。修,伯爵有很多女性友人,一定能帮上忙的。”
公爵夫人不疑有他、打算请爱德格协助,不过要是夫人真的明白“女性友人众多”的爱德格是何居心,应该不敢冒险请
他帮自己喜欢的年轻歌手寻找心上人吧。
反正爱德格找到那个女孩子之后,一定会去追求对方。
而修则是含糊地回答,看来爱德格会惹来女性注目的俊美外貌和花花公子的气息让他起了戒心。
有可能是妖精对修恶作剧的话题,也在谈笑之间带过。
其实莉迪雅也不能肯定修被当成目标是不是妖精的一时兴起,总之让修担心并不是件好事,所以她也就不再多加深入这
个话题了。看完歌剧后,莉迪雅沉浸在谢幕的热烈气氛中,几乎将妖精的事忘记了。
终曲的音乐还缭绕在脑海中,让莉迪雅走出歌剧院便不自觉地哼起刚才的旋律。
“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虽然莉迪雅一开始心情很差,不过现在也不想再计较了,因为歌剧的曲子、配乐、舞台布景都宛如梦境般美好。
“我们下次再来吧。”
爱德格十分自然地说着,而莉迪雅也不假思索地回答:“好啊。”结果话一说出口就立刻后悔不已。
爱德格深知取悦他人的方法,倘若能将他不由分说的强硬行为和老爱利用莉迪雅的这个事实置之脑后,其实莉迪雅接受
他的邀约也从未扫兴过。
爱德格对于女性从未表现出诚实的一面,所以莉迪雅谨慎地和他保持距离,但是或许正因为每次和他出游都十分愉快,
莉迪雅才会无法断然地拒绝,到最后总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尽管如此,莉迪雅依旧不忘告诫逐渐对爱德格松懈戒心的自己要小心。
“不过,我不喜欢像这样突然被拉去剧院。”
“我会注意的。”
莉迪雅心想,他下次八成也完全不会注意吧。此时她不经意地抬起头,竟然发现刚才那只妖精就在歌剧院前并排的一辆
马车车顶上。
当莉迪雅和小妖精四目相接时,他吃惊地睁大眼,随即跳下马车逃跑。
“那个家伙……是刚才的皮克精!”
“什么?”
莉迪雅打算抓住他,于是匆忙追上去,跑进了小巷子内。
不过莉迪雅却追丢了。她来到的地方似乎在市集后方,这里到处摆满货箱和手推车。
要从这么混杂的地方找出娇小的妖精非常不容易,因此莉迪雅只好放弃、准备离开,此时一名年轻男子从推车间起身。
他怒气冲冲地走向莉迪雅。
“很痛耶,你竟敢拿石头丢我。”
会在这种地方睡觉的人不是醉汉就是流氓吧,不过他的额头渗着血,应该是真的被石头砸到了。
“……不是我做的。”
“这里除了你又没有其他人!”
莉迪雅心想不妙,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男子却粗暴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推倒在地上,接着低头俯视莉迪雅且露出卑劣的
笑容。
“小姐,你可要付我医药费喔。”
“凭你这点伤很难要人拿出钱来吧。”
爱德格突然从莉迪雅背后插话。
“你说什么?欠揍啊?”
男子亮出小刀。
不过在男子动手之前,爱德格已经挥起了手杖。
男子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绅士居然会二话不说就展开攻击,所以因为吃下这一击连战都站不稳。
爱德格更进一步扭住男子的手腕,夺下他的小刀。
他随即以小刀抵住男子,还露出乐在其中的微笑。
“你想要多少呢?我会让你身上多出与那个金额相当的伤势。”
即使只是单纯的言语威胁,爱德格也会流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眼神。
男子大概因此惊觉到爱德格并非一般“绅士”,所以惧怕得一溜烟逃走了。
“莉迪雅,你有没有受伤?”
爱德格接着将小刀丢进水沟,而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平静表情。
“我还好……”
莉迪雅一边在爱德格的搀扶之下起身,一边觉得比起刚才那个男人,爱德格更是个危险分子。
此时,莉迪雅又在箱子的角落瞥见皮克精。他将手中的石头丢掉后,随即匆忙地跟在男子后面逃走。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跑了起来?”
“我看见皮克精了。他为了让我害怕,所以故意对那个男人丢石头。”
莉迪雅想起尼可说他看到妖精跑进伯爵宅邸,说不定白天那条蛇也是刚才的皮克精做的好事。
不过这样一来,莉迪雅也越来越不明白皮克精将她当成目标的理由了。
“皮克精?”
“就是那个对修恶作剧的妖精……这该不会和花朵占卜有关系吧?”莉迪雅一边沉思着,一边喃喃自语。
“对了,修说过他也曾向那个卖花女孩买玛格丽特来占卜,这么说来,或许是妖精在人们占卜之后动了手脚喔,这才是
花朵占卜准确的原因。”
“也就是说,妖精为了让你如同占卜结果那样喜欢上我,才会设计刚才的意外啰?”
“真是太乱来了。”可是不管妖精真正的意图为何,舞台上的恶作剧看来都不像是要帮助修谈恋爱。
无论占卜几次,结果似乎都不如修所愿,难道妖精并不打算给予协助、而是要阻扰他的恋情吗?但是,皮克精究竟为什
么要对修作出那么过分的事呢?
“糟糕,若照你的说法,那我刚才不是应该为了守护陷入危机的你而被打一顿才对吗?这样你或许就会对我动情了。”
莉迪雅正在认真思考,爱德格却偏说些没大脑的话。
“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情呀!”
“来,总之你先坐下。”为什么?正当莉迪雅疑惑时,看到爱德格刚刚拾起的那只鞋子是自己的,这才发现自己跌倒时
掉了一只鞋。爱德格扶莉迪雅坐在一栋建筑物前的石阶上,并且在她面前弯下腰。“你被小石头刮伤了吗?都流血了呢。”“算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爱德格依然轻轻抬起莉迪雅的脚踝,然后用手帕将伤口包起来。
在爱德格帮她穿鞋子时,莉迪雅一边低头看着他半掩的金色睫毛,一边心跳加速。
假如他不会没事就说些戏弄人的话、也不是个满嘴甜言蜜语的花花公子,莉迪雅说不定会坦率地承认他的好。但是若他
真的没了这些特质,或许就不是爱德格了。“这个场景仿佛灰姑娘故事中的一幕呢,就是王子终于找到鞋主的那个瞬间。”没错,只要逮到机会就说出这种让人脸红的话,这才是爱德格。
“你正是我千寻万找的公主。”“……不要演这种奇怪的戏啦。”“你不配合我吗?”难道要我唤你一声王子殿下吗!?莉迪雅的个性实在没办法演这种丢脸的戏码。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且当她看见单膝跪着的爱德格仰头望着自己时
,心中突然生起一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宛如自己是真正的公主。在爱德格的凝视之下,莉迪雅觉得她似乎不是平
常的自己,而是被施了魔法的特别女孩。
但是莉迪雅很清楚这家伙的情话并非出自真心,要是信以为真只会让自己受伤。“歌剧里的灰姑娘既没有玻璃鞋、也
没有南瓜马车耶。”莉迪雅想藉着不同的话题来消除心中的浮躁。没错,歌剧里的王子并不是靠玻璃鞋,而是靠一只手
环寻找心仪的少女。手环就像两人间的约定,不论灰姑娘真正身份为何、抑或变成什么模样,王子都必须坚定心意找出
真正的心仪之人。这是一个完全不借助魔法力量、只凭着两人纯洁而真诚的爱情,来实现命运之恋的灰姑娘故事。
“你不觉得受魔法影响并不是一件好事吗?我才不想让妖精对我的占卜动手脚、控制我的恋情呢。”莉迪雅为了不让自
己沉浸在浪漫的气氛中,不禁以强硬的口吻说话。“对了,如果妖精故意阻扰修的恋情,我可不能坐视不管。”莉迪雅
是妖精博士,她的工作就是帮助因为妖精的所作所为而困扰的人。
“那你不管我们的事了吗?”“总之,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妖精并捉住他……”可是妖精相当聪明狡猾,不是那么简单
就能抓到的。只要一讲到妖精,莉迪雅整个脑袋就会被工作占据,她已经将刚才的甜蜜气氛抛到脑后、陷入沉思之中。
爱德格只好放弃地起身,接着像是看到什么东西似地倏然扬起视线。
“咦,那不是尼可吗?”有只灰猫以两脚走在石砖墙上。尼可平常在人类面前明明会装成普通的猫,现在却大摇大摆地
用两只脚走路。这只喝得微醉的妖精猫看起来心情极佳,他发现爱德格和莉迪雅之后停下脚步,在墙上坐下还翘起了二
郎腿。“你的猫还真是奇特。”使尼可偶尔会在爱德格面前以双脚站立,他大概也只认为尼可是只会表演特殊技艺的猫
吧。“哦,是莉迪雅,今晚的月色好美啊。”尽管爱德格或许认为自己听到的只是猫叫声,不过莉迪雅却对时常忘记要
装成普通猫咪的尼可叹气。尼可刚才大概是在某间酒馆和妖精朋友们喝完酒回来。莉迪雅心想,要是尼可哪天被人发现
是只会讲话的猫,因此被卖到杂技团,她一定会当作没看见。
生性爱喝酒的尼可平时以绅士自居,所以非常在意外表,但是他现在却像个邋遢的中年男子,脖子上的领结不但歪七扭
八,还张着大大的嘴巴打呵欠。莉迪雅有很多事情得撇清,因此才没空理会一直喝醉的猫,她站起身并说道:
“爱德格,我们回去吧。”“那他呢?不用带他一起回去吗?”“他自己会回家。”“喂,莉迪雅,我刚才有看到白天
跑进伯爵宅邸的家伙喔,那是皮克精。”莉迪雅不由得停下脚步。
“皮克精?”“是啊,我听酒馆里的大哥布林说,那家伙爱上一个卖花女孩,要是向她买花的男人对她有意,那家伙就
会想办法让对方与别的女孩子成为恋人。”莉迪雅瞥了爱德格一眼。也就是说,他有追求那名卖花少女啰。假若莉迪
雅是因此才成为皮克精恶作剧的目标,那一切都得怪爱德格。
“听说他除了守在玛格丽特附近之外,还会随意动手动脚喔。他和卖花女孩刚才在那边,我有看到她在卖花女孩用玛格
丽特做花朵占卜时任意摘掉花瓣、篡改占卜结果。”
“就、就是那家伙!你说他在哪里?”
莉迪雅急忙朝尼可指的方向走去,爱德格当然也跟在她身后。
“莉迪雅,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皮克精。果然是那家伙擅自更改花朵占卜的结果,你和修的占卜都被他动了手脚。”
“你对工作的热情若能分一半在我身上就好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了,莉迪雅根本没在听爱德格的话。
“找到了!”
莉迪雅在快要走上大马路时停止前进。
从歌剧院出来的观众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路上行人寥寥可数,莉迪雅一眼就看到有名少女坐在街角柱子的石头基座上。
装着玛格丽特的花篮被放置在一旁,而卖花女孩的脚边散落着许多白色花瓣,看来她一直不停地用花朵来占卜。
皮克精就站在少女的膝盖上。
少女当然无法看见皮克精。
当她占卜时,皮克精就会擅自将她手中玛格丽特的花瓣摘掉,少女数到最后一片时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个女孩子就是谣传占卜结果很准的卖花女孩吗?”
“就是她。有妖精对她的话动手脚吗?”
“没错,听说妖精很喜欢她,所以才会为了自己而改变占卜的结果。可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修的花朵占卜总是
出现不好的结果呢?”
“大概是因为修占卜的是自己和卖花女孩的恋情吧。”
“什么?修暗恋的对象该不会是……”
“我想应该就是那个卖花女孩。”
“真、真的吗?可是修说他没看见那个女孩子的脸耶,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她头发上的缎带和修拿的那条红色缎带一模一样。她的帽子刚好被风吹掉,所以我有看见她将头发扎成两束马尾
,只不过其中一边绑的是麻绳而不是缎带。我在歌剧院看那修拿出缎带时,就明白他暗恋的对象是谁了。”
“那你为什么不将缎带的事情告诉修?”
“看到别人和爱情擦身而过也满有趣的啊。”
……这家伙真是的。
“我是开玩笑的喔。”
“这是你的真心话吧。”
“是吗?”爱德格耸耸肩。
“不管怎样,我想修已经察觉卖花女孩就是那天晚上的少女了。毕竟修是歌剧歌手,就算不知道长相,一定也还记得对
方的声音,而且他用花朵占卜的结果全部都是对方不喜欢自己。所谓对方不喜欢自己,表示他是针对特定的人来占卜的
吧。”“那他为什么不去跟那个少女相认呢?”“因为他害怕对方的反应啊。修自己认为女孩子对他不会有好印象,况
且每次占卜的结果都十分糟糕,所以他当然没有勇气说出口。”
“是吗……不过那位少女如此烦恼地用花朵占卜,表示她也有喜欢的对象吧。”
“说不定那个人正是修。”
莉迪雅听见爱德格说出这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不禁抬头看着他。
不过再想一想,被醉汉纠缠时奋不顾身地搭救,女孩子会因而爱上对方也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他们说不定是两情相悦啰?不过那个女孩子应该不知道修是谁,也不知道他的长相呀。”
“他们是不是相爱纯属我的猜测,可是那个女孩说不定也有注意到,常向她买花的修或许就是那天救她的人。修的手上
不是有那天留下来的伤痕吗,既然伤口是她帮忙包扎的,说不定她还记得。”
“对方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所以我想女生那边应该也没有说出口的勇气吧。”假设那个女孩子对修完全没感觉,一
般来说应该就只会去确认对方是不是当时救了自己的人,然后再向他道谢吧?
“虽然她在单边马尾绑着仅剩一条的红色缎带,却又刻意用帽子遮住,这就代表她希望对方能注意到自己,然而心中却
又感到不安。”
若真如爱德格所说,那么只要他们其中一方鼓起涌起,恋情说不定就会开花结果了。
没错,他们两人只是因为妖精从中作梗才渐渐失去信心,要真是如此,莉迪雅就必须以妖精博士的身份为他们解决问题
才行。
“总而言之,我必须阻止妖精恶作剧。”莉迪雅走到街上,来到卖花女孩的面前,皮克精随即消失踪影,但是莉迪雅毫
不在意,她对卖花女孩说道:“你最好不要相信占卜的结果喔,因为妖精动过手脚了。”
“妖精?”卖花女孩一脸诧异。
“不管你占卜几次,都会出现相同的结果,不是吗?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是谁啊。”
“我是妖精博士,你被一种叫做皮克精的小妖精缠上了。虽然小妖精似乎很喜欢你,所以不会对你做出坏事,可是再这
样下去的话,不论你喜欢谁,小妖精都会出手妨碍你的恋情、让你无法如愿以偿喔。”
“妖精博士?”
“就是妖精的专家。她看得到妖精,也知道如何和他们相处喔。”
爱德格从莉迪雅身后出声解释。
“啊、您是白天那位先生……对了、我忘记找钱给您了。”
“莎拉、不用找了,拖你的福,我今天和她度过了美好的一日。”
名叫莎拉的卖花女孩以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莉迪雅。
“这样吗……这位小姐满漂亮的,可是脑筋却有点奇怪。先生,你为了让她了解您的心意,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喂!我的脑筋才不奇怪呢!我是为了帮你才告诉你这些事的耶,要骗走皮克精并不难,只要你将戴在身上的某样物品送给
他就好了。”
然而莎拉却不悦地站起来说道:
“你是在戏弄我吗?”
“不是的,这些都是真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关你的事。假如我身边真的有个喜欢我的妖精,那么他大概是透过花朵占卜在暗示我该放弃吧。反正
要是我无论如何都没希望的话,花朵占卜一直出现坏结果也比较好呀。”
“等等,你还没确认对方的心意就准备放弃了吗?”
莉迪雅抓住莎拉的花篮阻止她离去。
“我不是说了这与你无关吗!我已经决定不卖花,要回乡下去了。”
“喔~~你要放弃啦,那么,我可以邀你出去吗?”
“爱德格,你在说什么啊!”
“先生,您不是喜欢这位叫做妖精什么的小姐吗?”
“是啊,可是她对我不理不睬的,倘若我跟你交往,说不定可以让她吃个醋喔。”
“谁会吃你的醋啊!”
“您是想拿我来试探她吗?”
爱德格没有回应,他不死心地游说莎拉:
“莎拉,我会将你变成人人称羡的淑女,让那个没有好好把握你的男人后悔喔。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歌剧院?”
什么……?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啊?
莉迪雅看不下去了,于是拉着爱德格的上衣、将他从莎拉身边带开。
“你打算当着修的面这么做吗?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吧。”
“啊,你马上就吃醋啦?”
“才不是!”
“反正修也觉得这段恋情没有希望,那么我带莎拉去听歌剧也无妨吧。”
“我不是说这些都是妖精害的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害修更没信心呢。”
修是个非常没自信的人,若是他发现爱德格身边的女孩是自己单恋的对象,不就等于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吗!?
“造成修没自信的原因并不在于妖精,也不是因为我喔。”
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事情才会变成这样。“歌剧院?我可以进去吗?”莎拉突然兴致高昂地插话进来。
“当然。”爱德格立刻满面笑容地转过头去。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就这么说定了。”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看来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如何阻止妖精恶作剧了。
这家伙简直比妖精还会捣蛋。莎拉一定是认为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她想欣赏修在舞台上表演的样子。爱德格居然利用莎
拉的弱点来邀请她,莉迪雅为此而气恼,同时也烦恼着该怎么办。夜色已深,莎拉站在街灯下,望着从歌剧院后门走出
来的人影。
“小姐,你的花还有剩吗?”
莎拉听到他一如往常的声音,便心跳不已地转过头来。
“还有喔。”莎拉一面回答,一面递出玛格丽特。伸手接下花朵的是一位模样凶悍、与花朵楚楚可怜印象格格不入的青
年。
不过他笑起来还满可爱的,而且讲话的声音也很温柔。
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明仅只于互道谢谢、晚安这类简单的问候,不过莎拉今晚却鼓起勇气向他说话了。
“你买花是要送给恋人吗?”
“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一个人住,才想买花带回家。”
“原来……是这样啊。”
莎拉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而青年也沉默不语。莎拉后悔自己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准备转身离去。
“那么、晚安……”
“你连晚上都带着帽子啊。”
青年突如其来地询问莎拉、让她在一瞬间猜想,他该不会想知道帽子底下是不是有红色缎带?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真的想知道,只要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
他一定没发现莎拉就是那晚的女孩,而且就算知道也不会对她有兴趣。
因为他平常见到的都是华丽的贵妇。
“我、我的头发没绑好。”
“……对不起,问你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没关系的。”
“……再见。”
青年向她道晚安之后便快步离去,看起来似乎也很尴尬。
莎拉重重地叹了口气。
反正以后再也见不到面,自己迟早会忘记他吧。
只要最后能看到他在舞台上唱歌的模样就是最幸福的事了。莎拉抬头仰望着雄伟壮观的建筑物,并且如此安慰自己。他
们说不定是两情相悦,却将对彼此的心意藏在心中,打算放弃这段感情。
而且莉迪雅也无法眼睁睁看着爱德格因为一时兴起而插手搅局。
然而,修霍格斯要怎么做才能不受爱德格所作所为的影响,并愿意将自己真正的心情传达给莎拉知道呢?
爱德格只是猜测莎拉或许也喜欢修,更何况莉迪雅跟修之间也没熟识到可以向他说出这种纯属臆测的事情。
但是至少要告诉修,别去相信被妖精动过手脚的花朵占卜、要对自己有信心。
莉迪雅思考过后、决定明天去见修一面。
修趁排演的空挡出来和莉迪雅见面。莉迪雅告诉他,有妖精缠着卖花女孩的玛格丽特,还有因为妖精的恶作剧、使得花
朵占卜总是出现坏结果。
修再度听到妖精的话题、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过莉迪雅毕竟是公爵夫人的友人,因此也不能对她摆出失礼的态度,
于是他决定先听听莉迪雅的说法。
只要莉迪雅认真地说出有关妖精的事,就会被对方当作异类,这点她早已习惯了,但是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该讲的话
还是得讲。
“那么、小姐,您建议我该怎么做呢?”
“我觉得你现在就断定自己的恋情没有希望还太早,你应该别依赖花朵占卜……不,若你真的那么在意占卜的结果,可
以用其他的玛格丽特试试看呀。如果你用的花没有被妖精动过手脚,就不可能会一直出现坏结果。”
“其他的玛格丽特?您是说不要用那个卖花女孩的花吗?”
“是啊,像这束就是。”
莉迪雅将一束事先在别处买的玛格丽特交给修,而且她确定皮克精不在这里。
这样的话,花朵占卜就不可能会出现坏结果了。
修默默地从莉迪雅手中接过话,并取出其中一朵、交替数了起来:“他喜欢我,不喜欢我……”
他数到最后一片花瓣的时候念的是“她喜欢我”,这让莉迪雅松了一口气。
“看吧,你千万不可以被妖精的恶作剧蒙骗喔。”但是修依旧高兴不起来。
“小姐,您知道吗?玛格丽特的花瓣数量几乎都是奇数,所以只要从‘喜欢’开始数,最后也会以‘喜欢’结尾。”莉
迪雅惊讶地用手指头算了起来。果真如修所说,当花瓣数量是奇数时,就会以“喜欢”结束;当花瓣数量是偶数时,就
会以“不喜欢”结尾。而一般人在做这种占卜时,通常都会从“喜欢”开始数。
“正因如此,我才总是以‘不喜欢’起头……所以会出现坏结果并不是妖精的错,而是因为我至今都没遇过偶数花瓣的
玛格丽特。我只是期盼着宛如四叶草幸运般的玛格丽特出现、为我带来好运而已。”
莉迪雅这时才发现到,修对于花朵占卜出现坏结果反而感到安心。
修身为歌剧歌手,每天都为了能取得表演机会而竞争,所以大概没有时间谈恋爱吧。况且他本身又认为刚见面的女性会
怕自己的外貌,因此更不可能主动像人家表白。
只要花朵占卜出现坏结果就等于让他远离了一切烦恼,既不用考虑如何表白,也不用面临被拒绝的窘境。
妖精的恶作剧只是更加牢固了他消极的想法吧。
说不定他早就遇到了拥有偶数花瓣的玛格丽特,却浑然不觉。
“可是,若你盼到了偶数花瓣的玛格丽特,而那个女孩子却早已离开,又怎么能算是幸运呢……”
“离开?”
“啊,不是啦……我只是假设。”
莉迪雅不敢说出莎拉要回乡下的事,只好闭口不语,修则因为练习时间已到,因此先回去了。“莉迪雅小姐,你怎么会
在这里?”
莉迪雅独自一人伫立在原地时,公爵夫人从马车车窗探出头来问她。
“我刚才从街上看到你和修。”
莉迪雅在公爵夫人邀请之下坐在马车,上车之后她告诉夫人,有个妖精似乎喜欢上修心仪的对象,并且故意阻扰他的恋
情。
然而修却自认恋情无望。他知道玛格丽特的花瓣数量大多是奇数,所以故意让占卜出现坏结果,结果弄得自己越来越消
极。
莉迪雅一边叹息一边叙述,而公爵夫人则露出温柔的微笑。“作出决定的契机并不在于占卜的结果、妖精,或是他人的
话语喔,人最终还是必须自己作出抉择。”
“那么,修该不会就此放弃了吧。”
公爵夫人望着远方说道:
“我不是曾经说过,我以前用花朵占卜决定结婚对象吗?当时不论我占卜几次,在妖精恶作剧之下出现的占卜结果全都
是那位军人。”
“咦……是、是这样子的吗?那么您为什么会与公爵结婚呢?”
“因为我在占卜过程中明白到,其实我期盼占卜的结果指向我丈夫。”
不论占卜或是妖精,都无法改变人真正的心意。
那么莉迪雅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可是,真的有妖精在破坏两人的恋情。“我听说,妖精博士的工作就是帮助因为妖精而烦恼的人。莉迪雅小姐,既然如
此,你也不必为了无法帮人解决恋爱问题而难过,只要静观其变就够了喔。”
“静观其变……?”
老妇人呵呵地笑着,并且温柔地眯起眼睛。
“后天修还有机会出场,你愿意跟我一道去观赏吗?”莉迪雅还没圆融到有办法婉拒公爵夫人的邀请。
况且爱德格那天要带莎拉一同去歌剧院。
莉迪雅至少可以看好爱德格和皮克精这两个阻扰别人恋情的家伙。
她不能再让那个妖精妨碍修的表演,而且还有保护莎拉不被爱德格所蛊惑。
“谢谢您的邀约,请务必让我同行。”
莉迪雅干劲十足地答应了公爵夫人的邀请。表演当日,莉迪雅请公爵夫人将驱逐妖精用的山楂果实交给修。
她还请公爵夫人转告修,那是能够让他顺利演出的护身符,而且在公演结束之前都要随身携带。如此一来,妖精应该无
法对修恶作剧了吧。修的事情准备完毕后,莉迪雅便不停地向舞台两侧的包厢张望。
尽管还没看见爱德格他们,但是观众席差不多要坐满了。
“你不用担心伯爵,没问题的。”
莉迪雅惊异地转头看着公爵夫人。
莉迪雅原本原本顾虑到别让公爵夫人知道爱德格的花心恶习比较好,因此并未向她提起爱德格邀请修倾心的对象来看歌
剧这件事。不过一切似乎都在公爵夫人的掌握之中。
“是他拜托我今天带你来看歌剧的。”
“爱德格拜托您的吗?可、可是,他……”
“他要带修搭救的女孩子来,对吧?因为你似乎认为伯爵是个轻浮的花花公子,所以他希望你能对他刮目相看喔。”
可是,他的确是个轻浮的花花公子啊。
“刮目相看?那个家伙想追求修喜欢的女孩子,这样要我怎么对他刮目相看呢?爱德格只要看见长得比较可爱的女性,
就想要将对方打扮得漂漂亮亮带出去炫耀。”
莉迪雅气呼呼地说着。
“他把你带来也是基于这种兴趣吗?”
公爵夫人笑了出来。
“我、我才不可爱啦,他一定只是因为我刚好在他身边,所以才带我出来的。”
“是这样吗。我倒觉得若不是因为你,伯爵说不定早就不顾对方是不是修心仪的人、将对方追走了呢。”公爵夫人的视
线转向对面的包厢,熟悉的金发青年已然现身。
爱德格身着一袭灰色晚礼服,打扮得十分完美,即使在人多的场所也是如此耀眼,而他身旁的女性当然是众所瞩目的焦
点。莎拉穿着红色的礼服,而她非但不失爽朗活泼的特指,更散发出高雅的魅力。
爱德格平常就自负地认为,只要在他的守护之下,身旁的女性绝对会成为世界上最耀眼的淑女,歌剧院里的人大概也没
看出莎拉其实是市集上的卖花女孩吧。从远处望去,更能知道众人的视线全集中在莎拉身上。莉迪雅不由得佩服莎拉的
胆识,她在这种场面中,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爱德格身边;同时,莉迪雅也感到有点羡慕。
不过,这样的心情应该算不上嫉妒吧。“你仔细看她的发饰。”公爵夫人一提醒,莉迪雅才注意到莎拉亮丽的黑发上装
饰着红色缎带。虽然只用一条缎带当发饰或许过于朴素,事实上这样反而更引人注目。
莎拉过去一直为了不让修看见那条缎带,而以帽子遮住它。尽管这一定是爱德格巧妙地说服莎拉绑上去的,不过光凭这
点也无法断定他是为了撮合莎拉和修。或许修会注意到莎拉头发上的缎带,但光是如此就能使这段恋情有所进展吗?
毕竟双方都打定主意要放弃了。“来吧,莉迪雅小姐,我们来专心倾听吧,这是属于命中注定之恋人们的歌曲。”
就在莉迪雅牵挂的当儿,歌剧“灰姑娘”拉起了序幕。
灰姑娘被两名姐姐当成女佣使唤,却偶然遇见王子并坠入爱河。
不过灰姑娘并不知道对方是王子,只认为他是随从。
想起来,莎拉和修相遇之初也是互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总觉得两个人的境遇就犹如这幕歌剧的内容。
修终于在合唱部分上场。
今天的表演没有妖精骚扰而相当得心应手。
莎拉出神地看着修,而修大概也有注意到,所以不时望向莎拉坐的包厢。
接下来,场景换到宫殿内。
打扮得十分华丽的灰姑娘出现在宫殿里时,就连她的两名姐姐,也没有看出眼前的美女就是妹妹。
假王子想要挽留灰姑娘,然而她标明自己爱的是王子的随从。此时登场的随从当然才是真正的王子,接着灰姑娘将单边
手环取了下来。
请你找出戴着相同手环的我。若你在见到真正的我之后,对我的心意依旧不便,就请让我伴随你一生。
爱德格一边听着这首歌,一边在莎拉耳边低语。
莎拉轻轻地以手碰触头发上的红色缎带。
那条红色缎带就像是灰姑娘的手环,也像是玻璃鞋。
这是为了让不知道彼此身份的两人再度相逢的命运之线,也是期盼对方找出自己的无声愿望。
在莉迪雅领悟的同时,莎拉和修应该也都体会到了吧。
此时响遍整座歌剧院中的歌声,是唱出王子心中决意的咏叹调。
“我一定会找到你。”
似乎在瞬间四目相接的莎拉和修,是否感受到彼此的心意了呢?
莉迪雅在心中祈祷着两人的恋情能开花结果,同时也渐渐了解爱德格的用意。
他想让这对恋人的心情与灰姑娘的故事融合为一体。当他们的心情与感动心灵的歌曲产生共鸣之际,两人也就化身为灰
姑娘与王子。在此瞬间,全新的恋爱章节于此展开。但是正当终曲部分唱到一半时,莎拉却突然起身说要回去,并且随
即离开包厢。
爱德格追了出去。
“你怎么了?如果你不留下来,王子就没办法来接你啰。”
这是什么意思?莎拉不解地回头看着爱德格,接着再度快步向前走。
“无所谓。”
莎拉不顾爱德格的阻止,头也不回地离开歌剧院。
爱德格追上去,在莎拉正要越过街道时拦住了她。
“你是因为怕他不来,所以觉得不安吗?可是如果他真的出现了,而你却不在,只会让他更伤心喔。”
“先生,您也是因为不想为爱情伤心和烦恼,才会若有似无地以轻浮的态度追求那个女孩吧。”
“……若有似无?但我总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我的心意。”
“就像你赞美我的那种轻浮态度一样,我觉得你不是真心希望她吃醋。”
“我的事情不重要,现在是在谈你的事情。”
“我是在说你讲的话缺乏说服力。”
“你也很顽固呢。”
“不要管我,快让开啦。”
“我拒绝,我好不容易才拥有这个机会,她说不定会因此对我刮目相看。”
“这又与我无关。”
“爱德格!”这个时候,莉迪雅以近似尖叫的声音呼唤着他。莉迪雅看到莎拉和爱德格都不在座位上,因此十分在意,
不过在她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皮克精跟在他们两人后面。
莉迪雅担心皮克精或许又想做坏事,便悄悄地躲在一旁观察,结果发现妖精靠近停在路边的马车,接着松开马匹的缰绳。
爱德格和莎拉就站在道路的另一端。
皮克精用力拉扯马匹的鬃毛,莉迪雅高声叫喊时已经来不及了。
马匹惊吓得狂奔了起来。
“爱德格!危险!”
莉迪雅想也没想就冲上街道。
就在莉迪雅想要跑向爱德格之际,发现皮克精骑的马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全速前进。
啊~~对了,之前皮克精为了不让爱德格靠近莎拉,总是对莉迪雅恶作剧。
现在的情况也一样,妖精一定认为只要莉迪雅遭遇危险,爱德格就顾不得追求莎拉了。莉迪雅一开始就知道皮克精的目
标是自己……
真是愚蠢的皮克精,爱德格才不会因为这样就受到伤害。莉迪雅一边想,一边对自己明明身为妖精博士,却总是作出天
真的判断而感到沮丧。
不过这都是自作自受。莉迪雅在瞬间思考了许多事情,但是她看着马匹朝自己冲来,却吓得一动也不能动。
此时突然有人抓住莉迪雅的肩膀。
那个人就像要保住莉迪雅似地将她用力拉过去,接着将她推到街灯的柱子边。
等到狂奔的马匹掠过身边、一切回归沉寂之后,莉迪雅依然有好一会儿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你救了我呢。”
直到莉迪雅听见耳边的呢喃,才注意到原来是爱德格救了她。莉迪雅发现自己还紧抓着爱德格的手臂,于是急忙想离开
他身边,不过爱德格为了让她安心而拥着她的肩膀,于是莉迪雅只好暂时依偎着他。
平常只要爱德格靠过来,莉迪雅就会提高戒心并且感到紧张,不过现在不知为何,光是靠在他身边就觉得好安心。
我会想再这样靠着他一会儿,一定是哪里不对劲。
大概是因为我的脚抖到无法独自站好才会这样。
“……刚才危险的人是我。”
“不过,你是真的为我担心,所以才会立刻冲出来,我也因此没有被马撞上。”
“其、其实我没有想得那么多啦……”
莉迪雅发现莎拉走过来而稍稍抬起头。
莎拉对爱德格说:
“先生,我要收回我之前说的话。虽然你总是花言巧语,却真的很重视她呢,我想她一定也明白你的心意了吧。”
莉迪雅心想,才不是这样啦,只是事情自然而然地演变成这样罢了!她心中小鹿乱撞、觉得很害羞,于是努力地站稳并
放开爱德格。“那么,我给你的忠告并不会没有说服力啰?”
莎拉歪着头,似乎有点苦恼。
“……你们能够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保护对方,真让我羡慕。”
接着她笑了。
“在我被醉汉纠缠时,他奋不顾身地出手救了我,而我却怕得一直躲在角落、看他被痛打却什么也没做,所以我觉得自
己没资格期待他来找我……不过要是我就这样逃跑也太自私了,不管他会不会来找我,我都不应该离开……”
谢幕似乎结束了,已经有人涌上歌剧院前的大马路。
莎拉解下头上的红色缎带交给莉迪雅。
“妖精的事情交给你处理就可以了吧?只要将随身物品送给妖精就好了吗?”
“你愿意相信妖精的存在了。”
这次莎拉认真地点点头。
“虽然我没有看过,可是当我独自外出工作感到寂寞时,总会觉得身旁有某种东西。你告诉我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不是
错觉,虽然我很开心,不过我没想到自己真的会相信妖精的存在……倘若真有妖精陪伴着我,那我应该向他道谢才对,
而且我已经没事了,所以我希望他能回到自己的国度。”
莉迪雅接下缎带之后,下定决心要见修的莎拉立刻朝歌剧院走去。
此刻从某处传来歌声。
是刚才在歌剧院中听到的歌。
“那是王子的咏叹调,‘我一定会找到你’。”
是修的歌声。不过,这首并非因为牵挂灰姑娘,而是为了莎拉所唱出的咏叹调,此刻正响彻整个夜空。修为了向混入人
群中、不知身在何处的莎拉传达爱意,全心全意地演唱着。
莎拉则犹如被歌声吸引一般向前奔去。“真是精彩的告白。虽然让人不甘心,可是我实在做不来。”爱德格愉悦地微笑着。
“修是个很棒的王子呢。”莉迪雅一边微笑,一边倾听着歌声。
“不够,与其说是灰姑娘和王子,还不如说是美女与野兽。”至少可以确定这场恋情是以喜剧收场。接着歌声俄然静止,一定是他找到莎拉了。他们之间一定不再需要多余的言语。也不必再依赖花朵占卜。
“好了,我们回去吧,在这首终曲之时要求谢幕就太不识趣了吧?”
“是呀。”莉迪雅也点头同意。
“对了,莉迪雅,你有没有对我刮目相看了呢?”
“你被莎拉狠狠地甩了,要我怎么对你刮目想看?”
莉迪雅一不小心说出了讽刺的话,这说不定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依赖他的羞怯。
“那么,请你慰藉一下可怜的我吧。”
然而,爱德格每次都不在意莉迪雅的拒绝。
莉迪雅心想,你根本一点都不可怜嘛!同时也真的对他有点刮目相看。身为妖精博士的莉迪雅对妖精了若指掌,但是因为她和普通人接触不深,所以不太懂恋爱这回事。
她单纯地认为,只要阻止妖精恶作剧,就可以让莎拉和修的恋情顺利进展。
不过,爱德格却明白人心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而改变,这让莉迪雅对爱德格改观了。
原来花心的个性也可以帮助他人啊。莉迪雅一边觉得佩服,一边也思考着,这轻浮的一面或许只是他给人表面印象罢了。
“……你要我怎么安慰你呢?”
“给我一个吻好吗?”
“我会打你喔。”
结果他还是一如往常将观察莉迪雅的反应视为乐趣。不过呢,这次就算了。
“对了,我的工作还没结束。”
莉迪雅手里拿着缎带就停下脚步。
接着环视四周一圈。
“皮克精,你在这里吧,这是莎拉送给你的礼物喔。”
一个小小的红发身影出现在街灯旁的树木边。
这次即使莉迪雅靠过去,妖精也不再闪躲了。
他落寞地歪着小小的脑袋,并且接下莎拉的红色缎带,随后便消失了。
“结束了吗?”
“恩,那个妖精再也不会对花朵占卜恶作剧了。”
“那我们来牵手吧。”
“什么!?怎么会跳到那里去?”
这件事才是早就已经结束了吧?但是爱德格依旧牵起莉迪雅的手,往前踏出脚步。
莉迪雅对爱德格的戒心逐渐松懈,因此也不再计较。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只要她对爱德格稍微好一点,他就会得寸进尺。翌日、莉迪雅到艾歇尔巴顿伯爵宅邸上班之后没多久,爱德格便来到她的工作室。
“莉迪雅,一起去泰晤士河看划船比赛吧。”
爱德格仍旧轻佻地邀莉迪雅出游。
“爱德格,我是来这里工作的,你要我说几次才会明白?”
“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吧。”
“……偶尔也让我工作一下吧!”
莉迪雅的心情立刻忧郁了起来,不过爱德格才不会因此打消念头。
“又要占卜?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魔法花朵了喔。”
“那结果不就更公正了吗?”
他从装饰房间的花瓶中抽出一朵玛格丽特。“我们就来占卜一下,看看今天一整天是你要听我的话、还是我要听你的话,你觉得如何?”
爱德格看起来莫名地有自信,脸上还露出得意的笑容。
莉迪雅突然想起来,修曾经说过,玛格丽特的花瓣数量几乎都是奇数,该不会爱德格也知道吧。
“可以呀,不过要由我来占卜。”
“请。”爱德格出人意表地爽快答应,并将玛格丽特递给莉迪雅。
莉迪雅小心翼翼地从“听我的话”开始数起。
不过数到最后一片花瓣时,竟然……
“听你的话……?”
咦、为什么花瓣是偶数?
“爱德格,这朵花动了手脚对吧!”
“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是不是在拿给我之前先摘了一片花瓣?”“那你再占卜一次如何?”
莉迪雅走出房间,从放在走廊装饰壶的花瓶中选了一朵玛格丽特。
接着她再占卜了一次,结果却依然相同。
莉迪雅不死心,一朵朵地拿起其他房间的花来占卜,可是不知为何,每一朵玛格丽特的花瓣数都是偶数。
“莉迪雅,不论你试几次都是一样的。你今天要听我的话,没问题吧。”
爱德格将不停在各个房间来回穿梭的莉迪雅拦住,并且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太奇怪了吧,妖精明明已经不在这里,玛格丽特的花瓣数量居然全都是偶数。”
“你是在说,玛格丽特的花瓣数大多是奇数的说法吗?我听公爵夫人说,修曾今讲过这件事。我知道这种一般性的称法,不过最好别信以为真。其实数过以后才会发现,偶数花瓣和奇数花瓣的玛格丽特几乎一样多喔。”
数过?
“该不会,整间屋子里的玛格丽特都……”
“花瓣全都是偶数,所以不管占卜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爱德格一定是命令宅邸的仆役们,从一大早开始数花瓣。
这家伙真是的,到底在想什么啊。
“玛格丽特是不会作弊的花朵,所以占卜结果也毫无虚假。来吧,莉迪雅,该出门了。”
“你不就是那个作弊的家伙吗!”
尽管莉迪雅大声抗议,不过今天一整天又得耗在爱德格身上了。
※注1:柯芬园皇家歌剧院(CoventGarden),位于伦敦市中心。
※注2:罗西尼(GionichionAntonioRossini1792~1868),意大利歌剧作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