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锁在卧室旁边的更衣间里的爱德格,把自己扔进沙发一样坐了下来。
两手紧紧地交握着,借以抑制体内蠢动之物。
为什么不去蹂躏那个女人?是我的话就会那么做了。王子在他耳边细语。
“闭嘴。”
力量只会从属强大的憎恨。但是你的憎恨有时会松懈下来。弱点是什么?
你以为我会让你发现吗?爱德格把憎恶的情绪转移到王子身上,同时那把烦人的声音消失了。
松了一口气地卸下全身的力气,筋疲力尽的爱德格横卧在沙发上。
好想睡,这么想着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老爷……我把夫人的替换衣服……那个……我可以进来吗?”
是凯莉的声音。可能是听到了刚才的骚动了吧,她的口吻有些惶恐不安。
“莉迪亚在寝室那。”
说完,爱德格就闭上了眼睛。
凯莉像是要避开爱德格似地,沿着房间另一边远远地绕一个大圈。她敲了敲卧室的门,还没有听到莉迪亚的指示就急急忙忙钻进卧室里面去了。
看见那个房间里东西散落一地之后,恐怕还会更加惶恐吧。
虽然也是因为介意提兰的动向,然而爱德格会下达把晕倒的莉迪亚送到自己房间这样的命令,都是因为内德的错。
由于爱德格在晚宴上的策略,似乎感到了爱德格在平静对话后面的威胁,内德摆出暂且先行投降的姿态,但是爱德格却一点也安不下心来。
他是那种觉得无论做了怎样的坏事,只要瞒得住不败露就没问题的那种人。因此爱德格不能不戒备着这个人只要想得到莉迪亚就会去付诸行动。
不过让爱德格最不情愿的,就是让莉迪亚误以为爱德格爽快地答应了内德的索求。
虽然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莉迪亚的心却渐渐地远离了爱德格。虽然让事态变成这样的是爱德格自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弥补回他们之间的这道鸿沟。
这样下去就算向妖精国进发,他们也只有互相毁灭的结局。然而如果不前进的话,他们也无法找到得救的办法。
连一个确切的答复也没有因而伤害了莉迪亚的心,而且还是伤害到让她说出“最差劲”这样的话。爱德格已经感到绝望了。
不如干脆结束一切好了。这样的冲动,强烈到头脑里面的制动装置都管它不住了。虽然靠用小刀扎自己终于唤回了神智,然而却无法制止自己的暴走。
那个时候居然想“就此拿偶然出现的凯瑟琳作为替代品吧”,如果莉迪亚当时没有阻止自己的话,那他真的就要变成最差劲的人了吧。
一方面,好歹能够把暴走控制在伤害到莉迪亚之前结束,爱德格从心底感到安心,然而他又想,结果不就是只不过把最糟糕的事态往后推延了而已吗?
真的有可能得救吗?
爱德格和莉迪亚两人,已经成为了绝对的相反的存在。而两人之间的力,毫无疑问就应该是“斥力”。
即使如此对爱德格来说,莉迪亚的温暖就能带给他治愈。
就算是这副只能孕育预言者的孩子的躯体,也能温暖他,抚慰他。心跳和呼吸的节奏互相重叠之后,就如同融为一体般感到无比舒畅。
他深爱着莉迪亚。
无法把这样的心情化为言语十分懊悔。
然而爱德格也明白,只靠着这种话语无法守护她。
这天早上,莉迪亚觉得这幢宅子里头变得比平时都要安静。可能是因为爱德格的房间和宅子里忙碌纷乱的仆人们的动静相隔甚远的缘故吧。
莉迪亚站在窗边。越过对面楼房的屋顶可以看见大海。
爱德格的房间景观很好,日照也正适宜。不消说,这个房间也没有被上锁,现在仍然呆在这里的莉迪亚是自己的意志支使的。
她的心里面虽然也有要早点回到伯爵家的各位身边不可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面,对于要从爱德格身边逃走的事,她也感到有点犹豫。
昨天夜里,虽然真的只有一点,但是她感到了留在他身边的话,说不定多少可以拯救他。
然而正是为爱德格着想才更不能就这样留在这里。
(喂喂,终于找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暖炉的方向响起。
(我找到了哦。但是后来又发现你没在原来那个房间说。)
“皮克西?”
要是靠近暖炉的话就会变不见哦,皮克西说。
“知道了。救你的人还没来吗?”
(来了哦。那个妖术师慌慌张张的样子,真想也让你看看呢。)
“看来报复他了呢。”
(嗯嗯,那位帮手来了之后,在他的帽子里装进了马粪。那家伙怒气冲天地丢掉了帽子,所以呢,我就把那个捡起来了。)
结果提兰把那顶帽子戴上去了?即使想象一下那个情景都觉得胸口的闷气都稍稍舒畅了。
(真是痛快,这样我也恢复自由身了。)
“太好了呢。”
(对了对了,也该把那个给你了,在壁炉台上。)莉迪亚检查了一下皮克西说的地方,发现那里放了一枚胸针。
用头发制作成形,是白天佩戴的首饰。那些头发被加工成美丽的首饰模样,是为了能把其发丝带在身边用来悼念故人的缘故。
(你在找的是这个东西吗?)
“因为说是遗物,我想就是这个没错了。谢谢啊皮克西。”
(那我就走了哦。)
“啊,对了,那个来帮手的妖精还在这附近吗?”
没人出声回答。那个急性子的皮克西似乎是快快地就走掉了。
明明还有点事想问的啊。莉迪亚叹了口气后在刚旁边椅子上坐下,就听到了另外一把声音。
(在哦,找我有事?)
慌忙回头一看,窗帘布不自然地晃动着。在窗帘的隐蔽处,一只小小的老鼠藏在那里。
“就是你帮助了皮克西的?”
老鼠轻轻地点点头。
(因为我和皮克西似乎是亲缘有点远的亲戚这样吧。而且,最近也有点太过了。在我们的众多小岛上,到底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的邪恶妖精在猖獗的呀。)
老鼠不满似地抖动着胡子。
“这么小的个子,你真的有那么厉害的力量吗?”
(你说什么?!你说我个子小?!)
说罢妖精开始膨胀起来,变成了一头巨熊的姿态对着莉迪亚。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啦。拜托变回去刚才的样子啦。你是……姆利安吧。”
听说他们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他们这一族其实也算得上是矮小化的巨人族。是从远古时代开始就和这片土地渊源甚深的妖精。
“呐,友好的邻居先生,让你到这里来的,是妖精博士吗?”
(啊啊,就是这样。岛上的妖精们非常困扰,那个男的是这么说的。)
是男的啊。这么想的莉迪亚,脑海里浮现出帕特里克这个人。
如果是的话,他的目的就不仅仅只是救出妖精那么简单了。
(那么说来,你有没有见过红色的珠子?)
老鼠唐突地向正在思考的莉迪亚发问。
“红色的珠子?”
(没错。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得到的,非常稀罕的红色珠子。)
“那个嘛……只说红色珠子的话没办法搞懂呢。”
(那么,你知道这里的首领吗。)
“……找这里的首领有事?”
(那家伙应该拿着红色珠子。)
爱德格的?
是宝剑上的星彩红宝石啊。
发现到这点的莉迪亚冒出冷汗。如果那个尚未知悉身份的妖精博士真的是帕特里克的话,那会不会是他告诉姆利安宝石的存在,然后教唆它去爱德格那里呢?
“呐,那个,那一定是有什么搞错……”
莉迪亚心里面想着能不能做点什么把姆利安赶走呢地开口,但她的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变成老鼠姿态的姆利安突然“啊!”了一声。然后它好像注意到什么似地回过头去。
(我的洞穴里有声音说。是谁?随便跑进来我可不饶他哦。)
说罢姆利安就消失了。
“诶?等等……”
就是对着窗帘叫也已经太晚了。
莉迪亚急忙撩开窗帘看,那儿已经早没有了老鼠的身影。那儿仅仅只是留下了一枝小小的花。
在花梗上伸出好几朵红色的、吊钟一样的花,这是狐狸手套(毛地黄)的花朵。这是一种很常见的花,不过这个房间并没有摆设这种花。
那就是姆利安落下的咯?
结果姆利安对于莉迪亚来说,不仅没能帮上忙,还带来了麻烦的东西。如果在它背后的妖精博士是帕特里克的话就更甚了。
他们现在在觊觎着爱德格和宝剑。
如何是好啊,不早点把这事传达给他可不行啊。
虽然心里着急,但冲出房间前的一瞬间,莉迪亚犹豫了。
凯莉也曾经叮咛过,千万不要鲁莽,要尽可能一直留在这个房间里。
因为这是王子的私人房间,谅提兰也不敢不想后果就直接踩进来,在她回来之前绝对不要打开从里面锁上的门。凯莉这么说。
莉迪亚也是这么想的,今天就已经好几次去确认过那把锁。不可以随便就跑出去。
不过,莉迪亚不觉得爱德格会这么凑巧在这个时候回来。一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莉迪亚满脑子都是怎么办好。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门,莉迪亚不由得僵硬住了。
“谁?”
莉迪亚僵硬地问,外头传来了回答的声音。
“那个,殿下吩咐我带你出去。”
爱德格说?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小孩。悄悄地从门下塞进来的纸片上,爱德格的笔迹写着和小孩所说一样的内容。
在码头对出去的那片海面上,停泊着一条大得前所未见的大船。今天早上,那条船卷起了船帆,从那条船上放下来的一只小舢板朝岛上划来。
“殿下,昨天我的外甥太失礼了。”
开口第一句就这么说的这个人是特雷利家族的一员,也就是内德的叔父。
据说这个人是整个家族里面礼数最周全、性格最冷静的一个。特地跑来替外甥擦屁股,大概已经很清楚那个问题外甥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引起一番骚动的人物的缘故吧。
“他前途光明啊,气度不错呢。”
“能被您这么评价我真是深感安慰……”
在这个阳光充沛的沙龙里,爱德格和那个男人面对面而坐。嘴巴上抬举第一次见面的爱德格的这个人,恐怕比内德还要难啃得多。
“而且,能够和您见面真是太好了。正是因为新王子偶尔会惠临锡利群岛更是如此呢。能够得到您的垂青是我们特雷利家最荣幸之事。”
“这附近的海域都是你们的地盘呢。”
“我们家重要的港口也是要仰赖殿下的允许才能繁荣。像这样的秘密码头在其他很多地方也有,从今以后,海路和港口的事,也拜托您和我们互相支持了。”
一边用锐利的目光瞅着爱德格,一边又露出满脸笑容,他用粗糙的手拿起纤巧的茶杯。
“无需客气。”
一边这么回答,爱德格一边想。靠黑社会生意谋取巨额利润的他们这族人,在世间的普遍的观念上来看当然也算得上的是坏得很了,然而却和王子的组织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他们和爱德格手下这个借着邪恶魔力企图改变国家的组织应该并非在本质上相容的存在。所以他们可能是因为不了解王子所拥有的力量,如果了解的话,大概就不会希望联手合作了吧。
对于王子的组织来说,其实在达成最核心目标的道路上,也并不需要走私集团的力量。现在为了筹集资金可能会暂且利用一下,但是当把英国收入囊中以后他们就不再是必要的了。
在这些组织纷乱的利益关系和尔虞我诈之间,爱德格必须要为自己真正的目的而动。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特雷利家将会成为爱德格的敌人吗。虽然对于爱德格来说,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事情不会向着这个方面发展,但是内德对莉迪亚流露出来的关心实在让人非常在意。
“话说起来殿下,库洛克少佐现在是投靠到您的手边来了吧。不对,应该说是前少佐才对吧?之前我稍微看到了他在码头那边的酒馆前面,不过我想他既然已经离开了军队了,那就是到您这儿了?”
说的是谁啊?一边这么疑惑着,爱德格却毫无破绽地回答道。
“你认识他吗?”
“啊,在某个派对上表弟跟我介绍这个人的时候见过一次。因为我表弟也是军人啦。”
在特雷利家里有好几名士官级别的前军人。因为家族做的是这样的生意,留这么一手也是非常重要的。
“只是见过一次也记得这么清楚,真不愧是你呢。”
“哎呀,虽然也很想老实不客气地接受殿下您的称赞啦,不过那是因为那时听说他身负的特殊任务,所以就把他记住了。我才要把‘真不愧是’这句话奉还给殿下的组织呢。居然还有那方面的渠道,真是让人吃惊呢。”
说到特殊任务的话,那就是在说某类的谍报活动。既然已经脱离了那种工作的话,这个名为库洛克少佐的人又是为了什么缘故出现在这里?
“他在酒吧前面就一个人?”
“不,是在和一个额头上有伤疤的绅士说话呢。”
是和提兰。
提兰并没有和爱德格报告有这么一号人物到这里来。如果说是军人的少佐的话,那么就应该是对组织有好处的人物才是吧。然而,他没有来见身为王子的爱德格,而是去见了提兰。如果提兰在爱德格面前隐瞒了这个男人的存在,那么肯定是有点问题了。
“少佐他……暂时还没和我见过面。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军队的?”
“没记错的话确实应该是两年前的秋天……对了对了,就那个嘛,就是发生那件事那会儿。那个很久以前失踪了的王家钻石,偷了它的那个贵族最后自杀的事件,您有听说过吗?”
爱德格点点头。实际上那件事正是他策划的。为了把在王子的命令下被夺走的钻石送还给王家,洗刷爱德格的父亲,席尔温福特公爵的污名。
“偷走王家钻石的犯人的真实身份真是让人觉得意外呐。”
任谁都会觉得意外吧。但这件事的发生也那就是证明了当年的调查机关是往了错误的方向去调查。
根据特雷利的话,是不是就能推断说,库洛克少佐的特殊任务其实就是和那件事相关,因为给出了完全是想当然的调查结果,最终被迫辞去职务呢。而这个少佐后来又出现在爱德格这儿,特雷利大概会想到是王子扭曲了原来的调查方向,然后暗暗地对爱德格产生疑问吧。
作为走私集团的特雷利家族,应该只是把王子的集团看成也是单纯犯罪团伙。因为首领是贵族就象征性地称呼他为“殿下”。他们应该不知道王子的集团企图用邪恶的魔力向英国王室复仇这种事。
不过,他们也应该会觉得有一些异样感。
叫做王子的这个存在,本应是世袭的却会突然进行世代更替。而且,更替后的王子仍然会被组织成员当做以前的王子一样对待。即使说是在封闭的组织里面培育出的奇妙风俗,但是也会多少感觉到有点不正常吧。
在爱德格面前,悠闲地饮干杯里的红茶的他,应该不断在脑中思索着诸如“新的王子到底是什么人”,“接下来他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这样的疑问。
说不定之前还对王室的钻石出了手,“王子”和他的组织到有什么目的呢。特雷利多少提高了警惕的同时,也在留神着爱德格的举动。
“有兴趣在这里多住一会儿么?”
爱德格岔开话题,暗示着这次会面时间要结束了。也该是时候去调查调查库洛克少佐这个人了。
“虽然是很难得,不过我这边打算今天就告辞了。而且天气也好像有点变坏了。一不小心变成长住那可就麻烦了。外甥也是今天就该启程回去了。”
轻轻把茶杯放下,他露出友好的微笑。
把莉迪亚带出去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减轻了警戒心的莉迪亚,跟随着他一起走到宅子外面,走到连民宅都很稀疏的偏僻小路上去了。
“我说,到底要走到哪里去?”
“很快了哦。”
“凯莉也在那里对吧。”
离开房间的时候,少年这么说过。
“没错。”
然而这个少年就没有接着再详细一些地说明情况了。
在莉迪亚的心中,虽然并非没有怀疑,但是能够离开提兰所在的宅子,还是安心占的比例比较大。没什么人迹的道路上,带路的人不过是一名小童。莉迪亚有一种从被囚之身解放的感觉。
既然说是爱德格的指示,然后凯莉也在那里的话,是不是就是说爱德格已经回复成了以前的他呢,莉迪亚的心里萌生了一点淡淡的期待。
终于,莉迪亚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幢在码头边的房子。刚刚走进房子里面,就出现了一个身穿豪华礼服的中年妇女,给了一点小费少年之后把他赶了出去。
“跟我来。”
女人这么说罢就快步往里走,转了个弯之后,登上一条狭窄的楼梯。
“你没带着行李来?”
“那个,侍女……”
“侍女?你是哪里来的公主吗?在这儿自己的事情都得自己做,打扫也好洗衣服也是哦。你的替换衣服和用度物品,我都会从你的薪水里面扣除的。”
薪水?
“还是说,你要用那个来支付呢?”
女人闪闪烁烁地瞄着莉迪亚的手腕。
那是蛇纹石的手镯。
害怕真的会被人拿走,莉迪亚赶紧伸手捂住用力地摇头。不过,月光石的戒指倒好像没有被看见。可能是因为这颗宝石能隐藏起自己的形迹吧。
“明明这么年轻,穿得却这么老土呢。哎呀,今天就没办法了,以后尽量多穿蓬蓬的裙子如何?”
哦。莉迪亚敷衍地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和少年所说的不一样,莉迪亚渐渐有些不安起来了。
凯莉不在这儿吗?是来晚了吗。莉迪亚想着各种各样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他们终于走到了像是阁楼的房间的地方,女人把莉迪亚往里面一推,对里面说了句“这是新来的。”
“傍晚开始也要到店里来哦。”
“店?”
对方没有给出回答就急急忙忙地关上了门。
“你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
在房间中的某个人开口道。
在这个像是阁楼的房间里面仅仅放了两张窄窄的床。床窄得连在上面翻个身的余地也没有。刚才那句话,似乎是躺在这样的其中一张床上,把毛毯拉到头顶的女性说的。
从听到的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个年轻女孩。
“你说工作?”
“……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呢。”
女孩用同情的口气说。
“这里是娼馆哦。”
“诶?!”
莉迪亚呆立当场。
她被爱德格卖了吗?不过现在的爱德格,莉迪亚也说不出“怎么会,绝对不可能”这种完全的否定句。
可能有什么搞错了。不过刚才的那个女性说过要到店里去。似乎并非为了让她暂且藏身把她带到这里来的样子。
怎么办呀。再怎么为了避过提兰的耳目,应该也没有必要让她做娼妇的呀。
莉迪亚慌忙跑到窗边。阁楼内侧的小窗镶嵌着格子栅栏。
“已经太迟了哦……就算要逃走,也无法离开这个岛,被捉到的话会被鞭打,还会被卖到待遇更加糟糕的娼馆去。那个地方,好像每个礼拜都有娼妇的尸体被人抬出来的哦。”
躺在床上的这个女子,坐起身来看着莉迪亚。
看见这个女子的模样,莉迪亚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短短的头发明显是被烧焦了的,肩膀上也覆盖着看着就觉得痛的烧伤,脸上还有被殴打过的痕迹。
“不过,就算留在这里可能也会是一样的命运呢。我已经不能到店里去接客了。在存的钱用完之前虽然还是会给我房间和食物,但是也不过是在这儿等死罢了。”
“为什么,会受这么厉害的伤……”
莉迪亚朝床边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痛吗?好好处理的话,是不会死人的。”
但是那个女孩却轻轻地摇摇头。
“已经没所谓了。我说,能帮我拿一下那边的小瓶子吗?”
把放在架子上的瓶子递过去之后,她倒了一勺那粘糊糊的液体送进嘴里。
是止痛药吗。莉迪亚松了口气。
“我是被叫到那个大宅去了。就是那个岛上最大的,白色的大宅子哦。都说被叫去那里的女人没有一个可以回来的,我也只不过稍微比她们命长了一点而已。”
是爱德格住的宅子。
“是谁做出这种事。”
莉迪亚浑身发抖仍然不由得开口问。
“额头上有伤疤的男人……”
是提兰。
“毫无理由就被他毒打了一顿,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年轻男人的寝室里面。我还以为会遭到更过分的事,结果那个人一直在睡觉,不过,那个人好像做了非常厉害的噩梦,我觉得很害怕,就一直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发抖。”
“……很痛苦,的样子?”
“嗯嗯,简直就好像碰见恶魔一样。”
爱德格。莉迪亚回忆起了昨夜的他。他那时候说“制止他”。王子偶尔就会像昨夜那样折磨爱德格。
“到了早上,那个人好不容易注意到我,然后跟我说可以回去了什么的。他肯定是心血来潮说的,不过没有得到那句话的女人们肯定都被杀害了呢。”
把莉迪亚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德格下的指示并不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那张潦草的纸条是不是真的爱德格的字迹都还很值得怀疑。就算那真的是真货也好,爱德格也未必一定就是为了守护莉迪亚才做出这一步举动。
所以,不靠自己打破这个现状不可。
“喂,不要绝望哦。我会好好想从这里逃出去的办法的。”
莉迪亚就像也是为了要给自己听一样,用力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渐渐被睡意侵袭,女孩用开始失焦的眼神扫了莉迪亚一眼,露出疲倦的微笑,又躺倒在了床上。
大概是觉得那个不怎么可信吧。
“我是莉迪亚哦,你呢?”
芙洛璐,她口齿不清地回答。
“雅美小姐,我在房间里找到了这个。莉迪亚大人她……”
办完事情的凯莉刚回到房间就发现莉迪亚不见了。在整座宅子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的就唯独只有作为爱德格房间的这儿了,她应该不会一个人跑到外面去的才对。
觉得非常可疑,凯莉赶紧通知了雅美,之后就发现了掉落在房间的那张纸片儿。
纸片儿上面写着“按照这个少年说的做”,末端还有爱德格的签名。
把纸片儿接过来的雅美,皱着眉头仔细查看。
“很像是爱德格大人的笔迹,不过爱德格大人应该一直都在和客人会面。我想犯人是看准了爱德格大人离开房间的间隙。”
“那就不是被老爷带走了的呢。莉迪亚大人会是被关到别的房间里去了吗。”
“已经大致搜索过宅子了,不过……”
说着雅美摇摇头。
这么说的话,就是被谁带到外面去没错了。凯莉刷一下脸色发白,无力地坐到地上。
“怎么办才好啊。”
“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莉迪亚小姐的样子。如果莉迪亚小姐想到外面去的话,不瞒过守卫的耳目本来是没办法办到的。但巧合的是,后门的守卫因为被提兰召唤,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几分钟的时间。”
“那么,就是有某个人按照提兰的命令将莉迪亚小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是紧急状况了。不过虽然说必须要尽早找到莉迪亚小姐的行踪,但是还需要人手啊。”
因为说要去找莉迪亚,然而凯莉和莉迪亚一样,都是被禁闭在宅子里的人。另一方面,雅美虽然多少算是能够自由活动的人,但她作为提兰的手下,也没有办法把所有时间调拨去找人。
凯莉正在思考的时候,冷不防被雅美捉住了手腕。雅美捉住凯莉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像是护着她一样把她扯到身后,然后举起小刀做出防御的姿势。
雅美目光所落的那块窗帘布,这时不自然地动了动。
“是谁?请出来。”
悄悄地侧身避过窗帘走出来的人,是雷温。这名褐色肌肤的青年,笔直地看着雅美,把手探入自己上衣。大概那里有隐蔽地携带着的武器,但是终究雷温没有把它拿出来。
“请放开凯莉小姐……姐姐。”
他这么说道。
“你是觉得我会伤害她?”
“现在的你可是提兰的手下。”
“雅美小姐是自己人来的。她用这种身份留在这里的时候,一直为了帮助太太还有老爷做事。跟着提兰也是为了这个……”
凯莉慌慌张张地从雅美背后探出身子。
“凯莉小姐,我可以相信你说的那些吗?”
“你才是呢,你是在怀疑你的亲生姐姐吗?”
“我并没有怀疑。但是我曾经承诺过要救助你。”
一瞬间,雷温的认真让凯莉对自己感到羞耻。他是一直以来都随时做好了为了伯爵家舍弃自己的私情的觉悟。
深呼吸一口气,心想要冷静地处理好这个场面,凯莉开口道。
“那么,就没有问题了。我可以保证。在这里夫人也会把事情交给她的。”
雷温慢慢地放下了手。不知道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还是怎么样,但是总而言之应该是判定了凯莉在这个情况下是没有处在危险中了。
于是雅美也收起了小刀。
“刚才听到的对话,是真的吗?你们说莉迪亚小姐不见了。”
“嗯嗯,不赶紧找到她可不行啊。”
“不过,只有我们两个的话是怎么也做不来的。”
看着雅美,雷温点点头。
“我也来帮忙。”
================
================
“不过雷温,你是怎么溜到这里来的?”
确实是不可思议。这个宅子本来监守的人就很多,要侵入“王子”的房间应该是难上加难才对。
“有妖精挖掘的隧道连接着这儿。我是和尼克先生一起来的,不过中途走散了。”
“妖精的?居然有妖精会把隧道连接到爱德格大人这儿,真是不可置信啊。他可是拥有着支配邪恶妖精安西里科特的力量的哟?到底是什么妖精还敢接近?”
“是叫姆利安的妖精。是什么妖精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一定是觊觎着爱德格大人的人物放出来的没错。”
这样啊,凯莉叹息了一声,而雅美则是皱起眉头。
“使用这个隧道的话,也能到宅子外面去吗?”
“我一走到这个房间里,隧道就消失了。”
“这样啊。这么说来雷温,你要不被别人发现地离开也很难哦。所有进出口都有守卫把守着呢。”
“只是出去的话,还是有办法的。我会把凯莉小姐带走。”
“这样也好。我通知爱德格大人之后,也会一起找的。”
秘密拜访悠利西斯办公室的凯瑟琳,似乎连悠利西斯没请她落座这种伤自尊的事都已经没有闲情去介怀,就这么站在那里。
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不屑地嗤笑着的男孩,不悦地用指尖笃笃地敲着桌面。然后,带着嘲笑的口吻开口道。
“你刚才是说,你想回去?”
“是的……我想要你给我派条船。”
“你想要回哪里去呢?提兰在威尔士的宅子那儿?”
凯瑟琳慌忙摇头。
“我想回去在英格兰的养父母那里。有很多事情,我想从现在开始好好考虑。”
“换句话说就是想逃跑。为什么你不去拜托你喜欢的提兰?”
凯瑟琳沉默了,悠利西斯轻声笑起来。
“是因为忤逆他的话,你觉得他就会把你的头发烧掉吗?就像是那天被你看见过的那个被人赶出去的女人一样了不是吗。”
凯瑟琳一边颤抖着,一边点头。
对于提兰是一个恐怖的男人这一点,虽然原来也有察觉到,但事实如何还是前些天才真正亲眼目睹。然而即使这样,即将成为爱德格妻子的凯瑟琳还是自认为安全的。
爱德格会守护自己的。
然而,直到昨天晚上才知道不是这样的。爱德格并没有把自己看做婚约者,连一点点爱意也没有。
她当时真的觉得自己会不会被杀死。
仔细回想的话,本来应该把莉迪亚看做妻子去爱的他已经变了。甚至连莉迪亚都被他的残暴行为波及。
此前的凯瑟琳,一直觉得爱德格不过是厌倦了莉迪亚,最终发现到作为结婚对象还是自己比较合适,然而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在晚餐上,居然差点把自己送给客人。那个绝对不是什么贵族的晚宴,那是把女人当做东西一样送来送去的、下流粗野的宴会。
“虽然我是一直小心注意不让难看的东西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提兰这家伙实在太漫不经心,你又好奇心过重,终于连不知道对你更好的东西都知道了。”
站起来的悠利西斯离开了写字台向凯瑟琳走去,窥察她的表情变化。
“现在你已经懂得这一点了吧。惹毛了殿下的话,没有人可以保证你会被怎么样。”
“这是……为什么?殿下不是爱我的吗?如果让他不高兴的话,就算是我,他也会像是莉迪亚啊还有那个烧到头发的女人那样把我拿去惩罚?”
悠利西斯大声笑起来。
“凯瑟琳女士。你呢,是由我发现,然后带到组织里来的。我为了让你能和殿下结婚做了种种准备。你却跑去接近提兰,做了很多多余的事呢。”
“对不起。所以,我也在反省呀。如果我按照你说的乖乖地等待那日的来临多好啊的……”
已经太晚了。他说罢叹了口气。
“那么,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让你把那个妖精博士带出去的人,是提兰吗?”
“……是叫做库洛克少佐的人。他说那是殿下的命令嘛。说因为忤逆了殿下,莉迪亚已经被抛弃了……”
悠利西斯怀疑地倾侧着脑袋,然而还是继续下一个问题。
“那么,是那个库洛克少佐跟你说让莉迪亚小姐掉进陷阱里面的。虽然你也想象过他们到底要准备对她做什么事,不过既然不杀死她就没有再深究了。因为对于不爽她怀孕的你来说,这种事也正中你的下怀,是这样吧。”
她是不喜欢莉迪亚。但是现在凯瑟琳被命令去干的事,不知道哪一天会被其他女人反过对凯瑟琳做同样的事也说不定,只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所以,才会去恳求悠利西斯让她逃走。
“莉迪亚小姐如果真的被殿下抛弃的话,对你来说那就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你就按照库洛克少佐说的去做如何?”
“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殿下就会把我放在心上了吗?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简直就好像是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哦,你还知道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是幼年的时候见过一面而已吗?”
“但是,他是很温柔的……”
温柔的人。是因为他总是笑脸迎人吗?是因为他给凯瑟琳的红茶添砂糖吗?除了这些以外,凯瑟琳其实并不了解爱德格。在和其他亲戚的众多小孩玩乐,到处乱跑的爱德格看来,凯瑟琳也不过是那众多小孩中的一个罢了。
其实真正的爱德格什么的,凯瑟琳并不认识。
“那么就是不想和他结婚了。”
但是,还是一直憧憬着,一直恋慕着。
“那个……如果他是真的珍惜着我的话……”
“想要得到王妃的宝座,是吗?”
悠利西斯又惊愕地笑起来。
“殿下一定要是一个残酷的独裁者。作为他的妃子,如果被要求去死也要乖乖服从……没有这点儿觉悟的话,是不肯能成为王妃的。”
“这种事,就算是莉迪亚她也做不到吧!”
所以莉迪亚才被抛弃了。然后,还被惩罚了。
王妃这个名号确实很吸引。但是也不想为此遭遇到可怕的事。这样想的凯瑟琳,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好了。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就给你派艘船吧。但是,那要在你完成了库洛克少佐跟你说的事之后。”
“钱的话……”
刚开口的凯瑟琳就被打断话头,悠利西斯冷冰冰地断言。
“如果这真的是殿下的命令的话,为你自身着想,应该是没有违背我的理由的吧。”
芙洛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沉睡着。莉迪亚尽管在房间里四处调查了好一会儿,但是能帮助她们脱险的东西可以说是一件也没有。
她也尝试过使劲儿摇晃窗户上的窗格子,但是尝试了好几次,那东西也是一点儿坏掉的迹象都没有。
即使是从门外的楼梯下楼,能不被刚才的女性发现跑到外面去大概也是很难的吧。
这时,窗边传来了“咕咯”的声音。
猛一回头,没有任何人在。然而却还是有某种动静的感觉。
“是,是谁!”
莉迪亚大声一喝,看不见身形的动静也似乎注意到她这边,同样说起话来。
“莉迪亚?……是莉迪亚吗?”
“诶?难道是尼可?”
在窗户外边的尼克,跳到了近旁的屋顶上。它一边装出一副慢吞吞懒洋洋的灰色长毛猫的模样,一边谨慎地环视四周后,嗖地穿过窗格子钻进房间里来。
“为什么在这里……你是被监禁起来了吗?但是这儿是……刚才我在外面好像瞄到一眼。这怎么一回事?是伯爵那家伙把你送到这儿来的?”
“那个是……因为出了点差错哦。嗯,是差错啦我想。总而言之,不赶紧离开这里的话就要被人拿去当娼妇了啦!救救我,尼可。”
“就算要我救你,这里又没有妖精的隧道。”
“隧道?”
“没错,我和雷温就是在那儿一块儿走来着。不过现在失散了就是了。对了,帕特里克他来这个岛上,还和达内尔见过面了。然后我们偷听到他们说,帕特里克差遣的妖精挖了一条直通王子据点的隧道,所以我们就想说如果找到那个隧道的话就可以潜入那儿啦。”
性急的尼可竹筒倒豆子一样全抖了出来。
“结果走进去之后发现那个隧道中间到处都有分岔路,出口也好像有好几个的样子。总而言之,我出来的地方好像就在这家店的前面。”
“果然是帕特里克先生呢。你说那个妖精,是不是姆利安?”
“嗯,他们提过这个名字。不过说到姆利安,不是像蚂蚁仔那么点儿的妖精么?”
“我之前看到的那个倒是不至于那么小啦。看来也好像还有点魔力的样子。”
“这样啊,看来这附近还残存着一些拥有力量的姆利安呢。”
尼可抄着手陷入沉思。
“姆利安是在找红色的珠子哦。帕特里克先生好像跟他们说过梅洛欧宝剑的事。”
“就是这个啦,他跟姆利安说让他们把宝剑偷出来呀。诶,你已经知道了啊?害我还为了通知你这个事这么努力找办法的说。”
“但是爱德格还不知道啊。”
莉迪亚叹了一口气。虽然想通知他,自己却被监禁在这里。
“不过帕特里克先生为什么想从爱德格那里把宝剑夺走?那个又不是他们能用的东西。”
“啊啊,那个事情他和达内尔两人也说过哦。说是什么如果复活过来的不是王子自身而是伯爵的话,预言者的预言就无法成立什么的。没有了宝剑的话,守护伯爵的力量就会减弱,大概那个身体就可以被王子支配了这样哦。”
他说什么?!
就是说爱德格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自己的灵魂,他们却想把王子引出来。
“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莉迪亚坚决地说。但是尼可却露出一副那也没有办法的模样,无力在床头坐了下来。
“呐,莉迪亚。关于预言的事,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如果,你真的是预言者的未婚妻,拥有在圣地得到的东西的话,你要怎么办?”
“就是没有啊。我以前去圣地的时候,预言者的棺木是空空的哦。”
“……对不起,莉迪亚。”
尼可的耳朵沮丧地塌下来,双手老老实实地搁在两个膝盖上面。尼可这幅模样莉迪亚还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了嘛,尼可。”
“一直瞒着你,对不起。但是,我觉得不说不行了。”
莉迪亚在尼可旁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表情严肃的尼可即将要说出来的话。
在她心里,其实已经察觉到这样的时刻总会来临。
尼可是知道点什么的。然后,当他决定要告诉莉迪亚的时候,她的身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她没有一天不在想这件事。
虽然很可怕,却也明白只能全盘接受。
就像是爱德格为了莉迪亚而正面面对王子一样,自己也必须面对现实。
“圣地里的那个东西,是奥罗拉给拿了出来。就在十九年前。”
这个可能性莉迪亚当然也有想过。然而母亲已经不在了。问题是,在此时此刻,预言者的未婚妻这个身份,到底落在了谁的头上。
“然而考虑到奥罗拉在那个时候已经结婚了,那么一开始被圣地认定为预言者的未婚妻的,就是你也说不定。奥罗拉就把从圣地得到的那个东西交给了我。虽然我想她并不认为我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但是她应该是想,东西如果是在身为妖精的我的手上,那么就不会被莉迪亚你拿到了吧。”
从圣地得到的那个东西,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从尼可那儿得到的?莉迪亚忍住涌到嘴边的问题,点了点头。
“但是结果,我却把那个东西交给了伯爵,然后伯爵又让你服了下去。为了能两个人一起从赫布里斯回来。”
“……就是说那个是,消除曙光妖精菲尔·切丽斯刀刃的药?”
莉迪亚也有听爱德格说过,那个药是尼可持有的一块血石。但是,那个就是在圣地的东西?也就是说,那个就是母亲拿到的,原本应该是交给预言者的东西?
“是赫布里斯的群岛主人所拥有的泉水的水滴。那种玉髓的结晶,现在谁都无法开采得到了,但是那块血石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群岛主人还醒着的时候给予人类的东西吧。而预言者则在那块石头里面放了些什么然后把它封印了起来。”
而现在,这东西则是在莉迪亚体内。尼可拿着的那块圆圆的血石,是搁在预言者棺木中的东西。
“那是什么?你说预言者放在石头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想那应该是对打倒王子来说必不可少的东西。”
也就是说,现在在莉迪亚体内,存在着这个可能会夺去爱德格性命的东西。就算只有这一点,莉迪亚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但是,莉迪亚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逃避。
就像母亲与这个宿命战斗一样,莉迪亚也只能这么做。
传说会因为魔力的影响而缩减寿命的预言者未婚妻,代替莉迪亚背负起这个宿命的莉迪亚的母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为了斩断马齐鲁家的固有规条,莉迪亚的母亲夺回了成为交换之子的莉迪亚,然后把那个时候从圣地得到的血石托付给尼可。
莉迪亚,终有一日你要和你自己真正喜欢的男生结婚哦。对于几乎把这句话当做口头禅的母亲,当时年幼的莉迪亚以为,这是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和父亲结婚的缘故。但是其实这是母亲祈愿莉迪亚不会被未婚妻的责任义务所牵制的心底话。
“如果预言成立的话,我……就会变成葬送爱德格的人吗。”
“不是你,打倒王子的,追根究底还是会是预言者。”
“对了尼可,用血石的力量,可以从爱德格身体里把王子消除掉吗?”
“行还是不行,我也不知道哦。只是,如果和帕特里克所想的那样,如果王子不能完整地夺去伯爵的肉身和精神预言就不能成立的话,那就让伯爵自己被王子杀掉……不行哦?”
马齐鲁家从来没有打算过救爱德格。一边嘴巴上说着对爱德格这个人本身并没有怨恨,其实为了要埋葬王子让爱德格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才是他们的本意。
即使是达内尔也是,只是说如果莉迪亚很介意这一点的话他们就会考虑救爱德格的方法,实际上有多少成真话根本就不清楚。
莉迪亚心中涌起一阵愤恨,猛地站起来。莉迪亚站起来的一下踏在地板上发出很响的脚步声,芙洛璐似乎仍然没被惊醒继续沉睡着。然而莉迪亚也没有闲暇去顾虑她了。
“爱德格他可是一直都在战斗哦。虽然现在是抑制住,但是王子有时的力量也会突然变强……就算是这样,他即使再辛苦也还是尽力保住自己的灵魂,为什么都没有人想要去救他?都只是将他们捆在一起,把王子连他都一齐葬送掉!”
一口气说出口后,莉迪亚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我也是,这其中一员呢……”
“莉迪亚。”
“所以,我们两个已经无法再当夫妻了?爱德格才会对我这么冷淡?”
站在窗边,莉迪亚不让眼泪掉出来般揉了揉眼睛。
“听我说莉迪亚,虽然马齐鲁家紧抓着预言不放,不过这么久以前的预言者所见到的未来已经改变了哦,某个精灵是这么说的。”
“……嗯,说的也是呢。预言只不过也是预言嘛。尼可。我不会舍弃希望的。”
昨天晚上,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莉迪亚觉得那一瞬间,两人确实互相寻求着对方温暖,这个回忆在她的脑海苏醒了过来。
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她不知道,但是,莉迪亚心中的迷惘消失了。
预言也好,宿命也好都没有关系。
就算是爱德格的心变了也是一样。
要挽救他,这是莉迪亚从心底而发的愿望。
“喂,你有客人指名哟。”
突然门开了,可能是老板娘吧,刚才那个女性探头进来。
尼可慌慌张张地钻到床底下,莉迪亚则是下意识地想要藏到窗帘后面。
“麻利点儿下来。”
说罢她就离开了。
“说客人诶,难道是……怎么办啊,尼可。”
从床底下冒出来的尼克也焦躁地跺着脚。
“对,对啦。我去把雷温找来。”
“但,但是。”
“不要自暴自弃哦。在我们来之前尽量争取时间哦!”
尼可急匆匆地,嗖地从窗户钻了出去。
莉迪亚心里惶恐不安地走下楼梯,刚落地老板娘就把她指到一楼的一个房间。
“那个,我想这事一定是有什么搞错了。我没打算在这个地方工作……”
莉迪亚想要解释,对方却听也不听就粗鲁地推着她的肩膀。
“不要让客人等呀。那位有话要和你说的女士已经在里面了。”
女士?这么说来是女性啊。有话要说是怎么一回事?
半带着“莫非是来救我的人吗”的期待,莉迪亚打开老板娘指点的那扇门。
这是个看起来就像是办公室一样的谈话室,在只有桌子和椅子的这个房间里,等着莉迪亚的凯瑟琳一看到她进来就站了起来。
说句老实话,莉迪亚既是失望又是戒备。但是凯瑟琳却好像看见一个十分让人怀念的老朋友一样飞奔到莉迪亚身边,热切地握住莉迪亚的双手。
“莉迪亚小姐!可以见到你太好了……听到你被卖到娼馆去,我好担心,但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从谁那里……听来的?”
“当然是殿下咯。”
“是爱德格他,把我弄到这儿?”
果然是这样,的心情和不应该是这样的心情在莉迪亚心里交错。
“昨天的事情,让殿下好生气哦。因为你对特雷利家的次男抛媚眼。”
“我,我才没有做那种事呢!”
“也是呢,你只不过是稍微露出了空隙呢。但是,给男性看到可乘之机也是女人的罪哦。明明怀着殿下的孩子,可不能让其他男人有所期待的呀。”
才没有让人期待呢。但是,爱德格是这么想的吗?
“所以啊,你看,就是殿下昨天也变得有点情绪化了吧。我也吓了一跳的说……对你的处罚只有昨天那些,是不是还不能让他消气呢。”
“处罚?”
“不过同样作为女人,我觉得殿下这次也做得太过分了。你明明怀着孩子的嘛,反而还更不肯放过你。”
仿佛很担心的样子,凯瑟琳抚摸着莉迪亚的手。被凯瑟琳的话动摇的莉迪亚虽然甩开了她,她却依然毫不介意地,一边浮现出微笑一边在椅子上坐下。
“所以我啊,就去劝殿下了哟,说还是让你回到宅子里来吧……结果虽然他没有首肯,但是还是同意我给你带慰问品来。”
凯瑟琳从放在脚下的篮子里取出一支红酒瓶子,搁在桌子上。
“这个,说是大概你会中意的。他这么说,我想也不是一点儿原谅你的意思也没有呢。”
这种勃艮第产的红酒,莉迪亚记得是新婚旅行的时候在巴黎喝过的东西,因为爱德格很喜欢,所以回到伦敦之后,仍然会不时出现在他们家的餐桌上。
莉迪亚当然也很喜欢。
很难想象还会有其他的什么人会特意选这个红酒作为送给莉迪亚的手信,所以说这个果然真的是从爱德格那儿送来的东西吗。
“把这个喝下去。今晚就一醉方休吧。我已经跟殿下说过让你喝酒的事了,所以殿下他不会生气的哦。而且我也给了刚才那个老板娘小费,今天晚上她应该就不会来追究的哦。”
凯瑟琳自信十足地把红酒瓶子塞进莉迪亚的怀里。
“我会再去劝说殿下,所以明天还会来哦。这次一定可以让他同意中止对你处罚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把处罚这个词挂在嘴边。
这个真的是处罚吗?
莉迪亚感到无法释然。但是更加难以释然的,是凯瑟琳的那种态度。她默默地盯着红酒瓶子。
“你啊……应该是觉得没有我更好的哦。”
“就算我在酒里下毒也这么想?”
凯瑟琳自己把莉迪亚所担心的事说出口,然后笑了起来。
“那得是我嫉妒你才会这么做的吧。不过,现在我才是殿下的婚约者。就这么抛弃弱势的你,是作为淑女的我怎么也做不出来的呢。”
这一点也是莉迪亚无法释然的。
难道凯瑟琳有爱德格把她视作婚约者去爱的自信吗?只要想想昨夜的事,就会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了吧。
凯瑟琳会到这里来固然是有些意外,但是莉迪亚并没有对她产生嫉妒心。这样是因为明白她现在也是处于一个微妙的立场。
“你是真的想要和爱德格结婚吗?”
凯瑟琳一愣,突然生气了似地竖起眉毛。
“这什么意思?”
“现在的他可不是个正经人哦。如果你真的是他重视的未婚妻的话,就不应该让我在宴会上和你同台吃饭不是吗。光明正大地在未婚妻的面前谈论这个孕妇,谈论这个不是婚约者却怀了他的孩子的人,也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不是吗……还有突然对你采取暴力什么的,也很古怪不是吗?”
“你还把自己看成还是人家妻子?那个人都早就已经,根本想都不再想你的事了嘛!”
失去了冷静,凯瑟琳不自觉地提高声调。
“说的也是呢。不过,你又怎么样呢?有真诚地向你求婚过了吗?”
凯瑟琳被问得哑口无言,莉迪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要执着于他的好。这儿可不是个普通的组织哦。当上了这儿的首领的他现在不是处在普通的状态。他只会利用你哦,最后一定会受伤的。”
“这样的话,拜托你也放弃他啦!”
如果可以放弃的话,就不会有痛苦了吧。如果可以把对爱德格的思念,付出、以及从他那里得到的许多许多,以及两人携手越过困难的记忆全部忘却,如果可以就把他当做已经不在了的话。
然而,莉迪亚却恳求爱德格要活着。只要他活着,莉迪亚就无法从明明还在世间的他身上移开视线。
“我是……没办法放弃的。无论爱德格变成怎么样都好,就算他变得像是其他人也一样。”
“你是说无论被他怎么对待也一样?”
凯瑟琳对莉迪亚的不信任动摇了莉迪亚的心。莉迪亚其实也感到得到爱德格的恐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伤的同时又非常悔恨,还对爱德格气得不行。
但是还是无法舍弃,还是想要救他。
“没错。爱德格会失去以前的自己,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所以,莉迪亚已经决定,无论是怎样的爱德格她都会去喜爱。
愕然地看着莉迪亚,凯瑟琳突然站起来。
“那,这个你会喝下去的吧?”
她指着她带来的那个红酒瓶子。接着从脚边的篮子里取出玻璃杯,在两人面前拔掉酒瓶塞子,把酒液注入玻璃杯。
“这是他给的东西。你不是连现在的他也相信的么?”
迷茫着,莉迪亚朝那只玻璃杯伸出手。
来到了这里之后,爱德格还会选这个红酒来喝吗?那种时候,他会偶尔想起和莉迪亚在一起的幸福日子吗?
那种时光会是在承受着王子折磨的他,稀少却可以感到安乐的时光之一吗?
喝下去的话,莉迪亚说不定也能被幸福的记忆包围。
这样的话就好了。
那个瞬间,莉迪亚心中的迷茫消失了。
她把送到嘴边的玻璃杯一仰,红酒便尽数流入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