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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永远虹路 第一章 朱夏 夏目瑛太

1

小雨点缀的六月天空中挂着彩虹。

她用白皙的手指抚摸彩虹的背脊。

随着散会的口号,其他出席者都快步回到自己的部门,会议室中只剩下两个人。我收好会议资料,抬起头一看,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正朝着窗户伸出食指。

她那如白线般细长的手指由左至右画了个弧。

我望向指尖彼端……「是彩虹啊。」

积云的缝隙间浮现一道模糊的四色彩虹。

女性回过头来,这时我才认出她。

那是上个月来到第二营业部便造成轰动的派遣员工。凭着媲美模特儿的高挑身材、妖艳性感的知性容貌,不到三天,所有年轻男员工都得知这个脱俗美人的存在。

见她露出警戒的眼神,我连忙寻找话题。

「为什么彩虹的『虹』是虫部啊?」

虽然是临时想出来的,但这个话题应该还不赖吧?不过,我给自己打的分数似乎太高,对方毫无兴趣的视线刺得我发疼。

「辛苦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英姿飒爽地走出会议室。

爱理不理的态度。唉,这种结果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只不过一旦失败,难免会后悔自己何必鼓起勇气。我望着她的背影,在胸中把玩着无谓的后悔,此时,把手放上门把的她突然停下脚步,连头也没回地说:

「蛸(注:「章鱼」的日文写法。)也是虫部,不过由来好像不同。」

她用平板的声音如此说道。过一秒,门关上了。

对于她的回应,我一边暗自窃喜一边回到自己的部门。

我用公司的内部网路搜寻她的名字,才发现她叫舞原七虹,名字里也有个「虹」字。虽然念法很奇怪,却是个美丽的名字。

隔周的会议中,我再次见到她。

会议结束后,我故意慢吞吞地收拾物品,会议室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会议室位于八楼。

拓展于眼前的是被高楼大厦压迫的狭窄天空。她站在窗边,看着橘红色的彩霞在有限的画布上染色。有时,她把手伸向窗户,挥动双手,宛若在打手势似的。她是在做复健吗?

她的手指白白净净,又长又细,仿佛一折就断;留到肩膀以下的黑发乌黑亮丽,但完全不会给人厚重的印象。

「你叫舞原七虹吧?」

我战战兢兢地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对。」

她回过头来,诧异的视线刺得我发疼。她显然在提防我。

「现在才自我介绍,真不好意思,我是第一营业部的夏目瑛太。」

我递出名片

她乖乖地接过名片,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没有名片。」

「哎,这和打招呼的意思差不多,你别放在心上。」

我指着她挂在脖子上的识别证。

「七虹是个好名字,有个虹字。」

「是吗?」

她微微眯起眼睛,兴趣缺缺地说道。

「小学的时候,男生都叫我『虫女』。」

「干这种事未免太无聊了。」

我想起自己从前也曾用类似的方法捉弄女生,所以不是不能了解这些男生的心态。想和喜欢的女生说话,就捉弄她——男人就是这种生物。

「你还有工作要做吗?」

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已经做完了。」

「那……」

虽然上半年还没过,但在我心中,今年的流行语大奖得主已经确定是「说说看又不花钱」。这是今年春天上任的新上司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如果你没有别的行程,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她用估价般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夏目先生,你是个轻浮的人吧?」

这是句教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话语,我无言以对。

「如果你会写『纠缠不休』四个字,我就答应。」

她似乎在测试我。

「咦?你觉得我很烦吗?」

「你说呢?」

「唔,缠我应该会写,不过『ㄒㄧㄡ』是哪个ㄒㄧㄡ?」

她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原子笔,并把资料翻面递给我。

好吧,听天由命。

我接过笔,在资料背面写下字。

「很遗憾,差一点点。」

她用红笔将我写的「修」画掉,改成「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完,她便轻轻抄起资料离去了。

如果恋爱有等级之分,她的级数一定比我高。她长得那么漂亮,身边想必少不了阿谀奉承的男人。

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如此告诉自己,独自走进酒吧,但无论喝多少酒都醉不了,她的身影始终未从脑海中消失。

2

隔天,我外出吃午餐,在充满玫瑰香的楼层遇见和我同一年进公司的市原恭子。

她是个在酒宴上喝得比任何人都豪迈的女人,进公司六年,已经谈了三次职场恋爱

后辈在交往。换成一般人,像她这样老吃窝边草,在公司里的处境应该很尴尬,但是年方二十八就已经被叫「大姐」多年的市原,却丝毫不为所动,坚强地度过每一天。

她现在在第二营业部工作,和身为派遣员工的舞原七虹应该是属于同一个部门。

我带着市原来到大厅角落,把刚买来的罐装咖啡递给她。

「你突然请客,让我觉得很恐怖耶。」

她的直觉很敏锐,即使我故作平静,大概也逃不过她的法眼,我只好认命了。老是怕羞,要怎么谈成年人的恋爱?

「你的部门有个新来的派遣员工吧?」

「嗯,是啊。」

「是叫舞原吧?是个怎么样的人?」

市原喝了口咖啡,露出猫一般的笑容。

「你是第四个向我打听她的人。这种抢破头的状态,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你可不可以说得委婉一点啊?」

我的心情和这句话正好相反,听了女生对她的评价,感到很沮丧。

「光看就知道吧?她不好追。」

「果然如此。」

「她说她参加了手语社团,该怎么说呢?感觉起来就是这种保守型的人。我曾经趁着女生众会时灌醉她,但是她喝了酒后还是完全不吐真言。」

瞧她年纪轻轻的,嗜好居然是手语?

我真是搞不懂女生的向学心。

「我挺喜欢她的。不过,我想她应该是那种长得太美,导致男人和女人都敬而远之的类型。」

原来如此,也有这种看法。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由女人来说,就显得真实许多。」

「因为不带有色眼光啊。对了,说到女生聚会,我们后来去KTV续摊,但是她打死都不拿麦克风。」

「想像得出来,舞原小姐应该很讨厌这类活动。」

「我看她那么排斥,以为她唱得很难听,就逼她唱,结果反而是我大吃一惊,她的歌喉好到足以当歌星的地步。」

「在我看来,你的歌喉也是好得惊人。」

每年尾牙,市原都会博得经理等人的满堂彩。不过听我这么说,她却摆出不可同日而语的表情,摇了摇手。

「她和歌唱得好的外行人不一样,老实说,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那叫女低音吗?连音色都变得不一样。我不过听了五秒,酒就全醒了。」

嗯,市原并不是个会说恭维话的人,连她都这么说,让我也很想听听看。不过,身为派遣员工的舞原不知道能在我们公司待到什么时候?

两周后,我又在另一个发表会上遇见她。我在聚集了十几个人的会议室中,茫然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她。突然,我们的视线相交了。

她向我微微地点头,反而教我不知该如何判断。莫非她并不觉得我很烦?

「偶然只会造访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它的人」——这是数学家庞加莱的名言。虽然每段恋情都是从偶然邂逅开始,但是吸引偶然到来的往往是个人的心愿。招来幸运的能力应该是可以努力锻链出来的。

说来窝囊,为了鼓起勇气,我居然在脑中长篇大论起来。不过,再挑战一次也不用花钱……

会议比想像中的更加耗时,拖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

她一如往常,又在眺望窗外。视线彼端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她出神地望着闪烁的都市灯光。

确定其他员工都已离开以后,我才开口说道:

「七虹小姐。」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这么叫太过亲热,但我还是用名字称呼她。

「……什么事?」

隔一会儿,她头也不回地如此说道。「我想再挑战一次晚餐。」

她没回头,沉默了数秒之后……

「那你写写看『犹豫』两个字。」

「好吧。好是好……」

说归说,但我不会写「犹豫」这两个字。

「你不监视我吗?说不定我会作弊。」

她依然凝视着夜景,并未回头。

「随便你。」

这是什么意思?哎,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机会。

我用手机查字,在资料背面写下「犹豫」二字。

「我写好了。」

她抹了抹眼角之后,才回过头来,看着我递出的资料。

「完全正确。」

「那一起吃晚饭OK罗?」

她抬起头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从声调中读不出感情,不过她似乎答应和我一起去吃饭,幸好我试着邀请她。不过……

「要去哪里?你可以喝酒吗?」

「可以。」

「那去附近的居酒屋行吗?我朋友在那里工作。」

「随便你。」

我看了看手表。

「一小时后在大厅见面,可以吗?」

「我知道了。」

「那待会儿见。」

快步离去。

现在的她需要时间独处。

她检查完「犹豫」二字,抬起头来时,我发现了。应该是被她硬擦掉的吧,眼角部分的妆掉了,而且双眼染成红色。

舞原七虹看着夜景在哭泣。

女人的泪水总让男人困窘。即使不知道哭泣的理由,即使理由与自己毫无关联,心里仍会感到忐忑不安。

现在的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即使察觉到这一点,我还是不愿搁下她,想逗她笑,想让她忘记难过的事。这种想法可是一厢情愿?

我约她一小时后在大厅见面,是为了给她时间,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考虑。如果她后悔答应和我一起吃晚餐,她也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拒绝。总之,当时我只能和她约好时间,尽快离开现场。

3

或许舞原七虹不会来大厅赴约——我有这种预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句话,或许只是为了打发我而说的。

然而,事实和我预料的完全相反,她准时来到大厅。

不知道她是转换心情的速度快,还是不愿意在人前示弱?她把妆容补得完美无瑕,踩着轻快的脚步出现,仿佛一小时前根本没哭过似的。

「我们要去吃的店是卖日式料理,没关系吧?虽然不是很别致的店,但是料理很好吃。」

「去哪里都行。」

她给的依然是充满距离感的答复。

别灰心,你早就知道她不好追,但还是决心追求她,不是吗?

「七虹小姐,你的肚子应该饿了吧?这场会议拖得很长。那些经理废话连篇,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他们仗着年轻员工不敢抱怨,居然聊起天来,当时我真想把桌子一脚踹开。」

当然,这些怨言是我在确认四下无人以后才说的,而此时发生一个小小的奇迹——她掩着口轻轻笑了。虽然是苦笑,但这是她头一次对我露出笑容。

我拼命掩藏喜悦,故作平静。

「有两件事我忘了说。」

「唔?什么事?」

「饭钱各付各的。」

「没关系啦,是我邀你的啊。」

「如果不是各付各的,我不去。还有,请用姓氏称呼我。」

「咦?不能叫名字吗?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可爱。」

「我不喜欢别人用那么亲昵的态度对我。」

「我知道了,这种事说清楚反而比较好。话说回来,其实我也不是很会交际的人,可以理解你的感受。」

「这句话没什么可信度。」

「真的啦。还有,我也不是轻浮的人。」

她用怀疑的眼神看我。哎,我没有反驳的余地,谁教我轻易搭讪没什么交集的女同事?

不过,出了社会、活到二十八岁,很难有机会认识新的异性。这和一到教室就有二十个女生的学生时代不同。能认识这种漂亮女孩的机会,五年有个一次就该庆幸了。

搭讪过后心碎,总比不搭讪而后悔来得好。

走出大厅,梅雨季节的细雨点缀着外头。

她撑着鲜红色的伞,我撑着塑胶伞,两人并肩走向餐饮店。

店门外绽放着五彩缤纷的紫阳花,她温柔地抚摸雨露沾湿的花瓣。以虹为名的她和这种初夏的花朵十分相衬。我们共赏了紫阳花片刻之后,便走进店里,在店员的带领下,前往深处的安静座位坐下来。

说来幸运,我当初的忧虑并未应验,在酒的帮助之下,我们聊得很开心,也卸下对彼此的心防。而且像这样共度之后,便能明白某些事。带着神秘氛围的她乍看之下极为淡漠,其实这种态度并非出于排斥他人,而是为了与人保持适当距离的贴心所造成。她说自己不擅交际,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过得是什么样的人生?

舞原七虹的举手投足都相当高雅,光是用个筷子就让人觉得她很有教养,气质非凡。她的嘴里有东西时绝不说话。虽然仔细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基本礼仪,但是过去和我一起在居酒屋吃饭的人没一个做得到。

「今天的会议废话很多,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上头的人忙着谈论无意义的话题时,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谁是史上最凶恶的犯罪者。」

这个回应很新鲜。有些人在大学时代很有趣,可是一出社会就被常识束缚,变得越来越无聊。我认识不少这种人。但是,她有着决定性的不同——我有这种感觉。

「这类思考的旅程有结论吗?」

「夏目先生,你认为谁是史上最凶恶的犯罪者?」

「唔,一时之间,想得到的就是希特勒吧?但这个答案太没新意了。阿,以日本人的观点来看,应该是室町幕府的初代将军?」

「这个看法很有意思。」

我就是希望她这么想,才这么回答的。

她用手掩着口——我已经看过好几次,这应该是她的习惯动作吧——开始思考。

「舞原小姐,你认为是谁?」

「就结论而言,是达尔文。」

达尔文?写《物种起源》的那个人吗?为什么?

「你真是与众不同。」

我早就隐约察觉到这点。

「可以说明一下理由吗?」

「你知道诺亚方舟的故事吧?」

「嗯,知道大概。」

就是那个吧?诺亚和他的族人依照神的指示建造一艘巨大的方舟,并把各种生物都带到方舟上,之后,雨不断地下,结果除了在方舟避难的生物以外,其他的都死光了。话说回来,神干嘛做这种事啊?这是圣经的故事吧?

「从前,我的朋友告诉我,彩虹是神在邪恶的人类被洪水淹没之后所做的约定。」

「约定?」

「对。神答应不再用洪水淹没人类,彩虹就是约定的信物。」

「哦,所以雨过天晴之后才会出现彩虹啊?这个神话故事编得还挺详细的。」

我并未多想便如此说道,却被她瞪一眼。

「看吧,你也被达尔文骗了。我相信神的存在。」

「神?我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这和达尔文有什么关系?」

「达尔文想抹煞神的存在啊。」

原来如此。

「不过,学校的教科书上也有写达尔文的理论耶。」

闻言,她露出讽刺的笑容。那是种魅惑人心的妖艳笑容。

「猴子才相信进化论。」

她冷冷地说道。

或许饭一吃完,她就会起身离去——我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她却陪我留到很晚。她被派遣到我们公司的经过、公司里的人际关系内幕……我们聊的尽是这类没营养的话题,但是聊得还挺热络的,没有冷场。

她比我小一岁。我想,一定是年龄相近这一点自然地去除我们聊天时的障碍。

我没问她会议结束后为何哭泣,她也没提起这件事。

她去洗手间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收到简讯。我看了手机一眼,上头挂着一个口琴形状的手机吊饰。老实说,我很意外她有这么女孩子气的一面。

夕部荧幕上显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念的名字「榆野世露」,只知道应该是男的。虽然我很好奇,但是以我的胆量,根本不敢问她那是不是男朋友。

待她回来后,我告诉她有简讯。她确认简讯时,表情并无变化,我也没多说什么。

是啊,她长得这么漂亮,男人怎么会置之不理?

她当然有男朋友……

我早就想询问她有没有男友,但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正当我迟疑不决时,却突然发现男人的影子,所以才这么灰心丧志。

当我回过神来时——

「其实我五个月前刚被女友甩了。」

她明明没问,我却对她提起这件事。

她拿着手机,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来。

「对方是年纪比我大的粉领族,我们交往了一年左右。她说,如果我不在今年之内和她结婚,就要分手。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结果才一个星期,她就跟我提分手。」

谈起被甩的往事,只是让自己难堪而已,不仅毫无意义,根本是有害无益。我的脑袋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话头都起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对于前女友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再说,现在的我只想和她认真交往。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正确地传达我的心意。

「我并不是不想结婚。可是现在景气不好,我的积蓄也不算多,我只是比较保守,认为要等基础稳固一点再成家。」

我说出脑中描绘的认真恋爱观,但她依然没什么表情,兴趣缺缺的视线刺得我发疼。

……看来我找错话题了。

冷静想想,邀人家吃饭在先,却又突然提起人家根本没问的前女友话题,实在是太荒唐。我只是想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我不得不认清自己的话题有多么贫乏,以及自己有多么不机灵。

然而,当我陷入后悔与轻微的自我嫌恶时……

「你的女友是什么感受,我不明白;不过,你经历的痛苦,我或许能够理解。」

她淡然说道。

她能够理解恋爱的痛苦?

「像舞原小姐这么漂亮的人,也有失恋的经验?」

「当然有啊。」

「我有点不敢相信。会有男人甩掉你这样的人?」

「夏目先生,你太高估我了。」

说着,她露出略带落寞的微笑。

我叫附近的店员过来,点了两杯热乌龙茶。

我一面喝着店员端来的茶,一面低头道歉。「对不起,难得你答应陪我吃饭,我却聊这种奇怪的话题。我大概是喝醉了。」

「酒容易渗透伤口。要怎么做,恋爱的伤痛才能痊愈?」

她似乎回想起什么,喃喃说道。

我曾在杂志上看过,若从亚当和夏娃的时代开始计算,截至目前的人类总数约为一百五十亿人。在这么多人之中,究竟有多少人经历过恋爱的伤痛?他们又是怎么忘记伤痛的?

「我试过换女友就换手机,因为我觉得不这么做就无法走出失恋的痛苦,一时冲动之下就换了。不过这样一来,名片要重制,还得通知客户和朋友,很麻烦,所以我不推荐这个方法。但就强迫自己死心这层意义上来说,这种震撼疗法还满有效的。」

「断绝音讯……是吗?」

「你也要试试看吗?」

「……嗯,如果我遇见连时间也无法让我淡忘的人,我再考虑看看。」

——你现在有这种忘不了的人吗?

最想问的话语卡在喉咙出不来,我还没有勇气如此深入追究。话说回来,像我这样自己胡思乱想再灰心丧志,实在是有够窝囊。

离开居酒屋后,我送她到车站,临别时我鼓起勇气,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依然看不出她的心思,不过,我要求和她交换手机号码,她并未拒绝。这一夜过得很开心,我想加把劲成就这段恋情,和想法极富魅力的舞原七虹更进一步交往。

4

两天后,为了讨论上次未决定的细节,公司再度召开会议。

要在面积广大的公司里偶然相遇很困难,不过开会时就能轻易见到她。然而,我淡淡的期待落空了,当天的会议室中并没有她的身影。

在冗长的会议之后,我询问她的上司她为何缺席。我头一个想到的理由是请病假,最坏的可能性则是派遣期满,毕竟我不知道她在我们公司会待到什么时候。不过,我胸中的不安并未成真,答案是两者皆非。舞原七虹请假的理由与婚丧喜庆相关,似乎是她的老朋友结婚了。

她比我小一岁,今年二十七。她参加婚宴,是否反映了适婚年龄女性的潜在愿望?

或许这是个好机会。每次我听人家说恋爱是讲究时机的,就会抱持年轻的反叛精神,认定这只是逃避的借口;若是因为时机不对而失败,就代表那段恋情并非命中注定。不过,像舞原七虹这样的美女,如果不拼命努力,我实在不认为自己追得到她。

当天晚上,我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她,但是她既未接听,也没回电。早知如此,向她要手机号码时就该一并要电邮信箱,但是现在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隔天,为了早一点下班,我利用午休时间赶工;到了下班时间,我刚好把工作做完。她是第二营业部的,现在并不是繁忙时期。

我走到楼下,窥探她的部门。忙着工作的员工之中,并未见到她的身影。我发现市原,便叫住了她。

「我要讨论昨天会议的事,舞原小姐在吗?」

「哦,你们刚好错开了。她从一大早就不舒服,刚刚才回去。」

刚刚才回去……?

「谢啦!」

恋爱是讲究时机的,追赶也不用花钱。

电梯不巧正向上移动,因此我粗鲁地打开旁边的安全门,踏上头一次使用的安全梯。

满是尘埃的楼梯沾染了酷热六月的独特气味,我像在校内玩捉迷藏的小学生冲下楼梯。

回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久未运动的我跑起来颇有几分架式。当我跳下连接一楼的楼梯间时,视野角落映出一道人影。

在阴影处掩着嘴巴的女人是……

「夏目先生?」

我捂着气喘吁吁的胸口,连眨了好几次眼。在那儿的果然是舞原七虹。

「你怎么……在这里?」

我压抑着剧烈鼓动的心脏,吐出话语。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看你跑成这样,我还以为失火了。」

「哦,抱歉,因为我赶时间。」

听我这么说,她露出苦笑,打开了门。

「小心别受伤。」

啊,她果然很可爱。

此时,我发现——又来了,她美丽的眼眸又染红了。

我们四目相交,她把头转向开启的大门彼端。

「你不是有事吗?」

「哦,已经不要紧了。」

「是吗?」

我笔直凝视着她不感兴趣的双眼。

「或者该说,我已经达到目的——我在找你。」

已经看过好几次的讶异视线捕捉住我。

「我听说你刚离开,所以才匆匆忙忙地追上来,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

我把话说出来。

「——看到你在哭。」

一瞬间,她看着我的眼睛变得又细又锐利。

「我没有哭。」

「那就是快哭了。」

这句话她没反驳。

她垂下头来,长发遮住她的表情,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接着……

一滴、两滴,血泪化为水滴,在地面弹开。

现在我该不该抱紧眼前的她?我想,在这种时候迟疑,应该就代表我还太嫩吧。

拼命忍住泪水的她,肩膀开始上下抖动,似乎在抽噎,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哭泣。说话或不说话、离开或不离开,无论选择何者,似乎都不是正确答案。

「明明约好了……」

不久后,舞原七虹如此喃喃说道。

一起吃晚餐的那一夜,我们聊了许多话,但是仔细一想,对于她的出身背景,我仍一无所知。或许自始至终,她的心中都没有容我踏入的缝隙吧。

我望着单调的安全梯天花板。

这段恋情八成不会开始——虽然我察觉到这一点,却还是将她不规律的呼吸声烙印在胸口。

我不知道她的本质,或许今后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会有缩短的一天,但是,纵使我一无所知,我对她产生情愫仍是事实,在眼前流泪的她并不是幻影。

我把洗过的手帕递给她。

至少在她身边微笑吧!

即使明知无法如愿却说出口的话语只显得滑稽。

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够传达给她。我想,这一定就是——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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